唉!不要想了,愈想愈闷。
她把外袍拉紧了点,将又暖又柔的棉被拉开,整个人弓起膝盖窝在床铺上,希望这样能为冰凉的身子带来点温暖。
而此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不管是谁,进来吧!”
话虽说得十分带劲又豪迈极了,但筑新还是非常没骨气的暗自祷告来人千万不要是她爹,也不要是她娘,不然她就活该倒楣,得让他们教训一顿。来的最好是小三子,或者小雁,奶娘也勉强可以,要不然就是小雪儿也行,如果原乐乐能进得了这扇对它来说,稍嫌矮了点的小门她也不会反对
哦!老天,她真是有点饥不择食了,可是她现在真的感觉好孤单又好委屈,需要有个人来陪她说说话,不然她会闷得发疯,绝对会的!
那个人推门进来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是小三子、不是小雁、不是奶娘,自然也不会是小雪几或原乐乐,而是……原揭阳!
筑新瞪大了眼睛,她好意外,没想到今晚他还会来找她。
接着,在原揭阳还没有走近她床沿以前,她本采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顿了顿,眼泪就毫无预警的扑簌簌掉了一串。
筑新清楚得很,事实上原揭阳并没有欺负她,相反的;整个晚上他对她相当尽责,一直无微不至的看护着她‘,而他对汪暮虹的那些谈天啦、送她回家啦,不过都是礼貌性的行为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站在一个妹妹的立场来说,她应该要很骄傲自己有这么一个有风度的兄长才对。
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此时看到原揭阳推门而入就是令她想哭,上述的道理都派不上用场,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透了,也不讲理透了,但是她就是不要他对别的女孩比对她还好、还温柔,她会受不了!
原揭阳朝那个哭得脸都花掉了的筑新走了过去,陪她一道坐在床铺上,先是温柔的拭掉了她的眼泪,接着将手里端着的那碗姜茶凑到她唇边,柔着声音说:“新儿,你先喝了它,小心烫口。”
筑新乖乖的就着他拿碗的手将姜茶喝完,而且还喝得一干二净,看来她真的是着凉了。
“你怎么会来?”她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筑新就是有这点好处,她不太会矫揉造作,既然哭都哭过了,当然也就不能不跟他讲话吧!更伺况扪心自问,她实在好想跟他说说话。
原揭阳将碗搁在一旁,微微一笑说:“小雁说你在大发脾气,我怕你会掀了屋顶,所以赶紧过来阻止。”
“原来屋顶比我重要呵!”筑新轻哼着。
“别那么小器好吗?”他扳正她偏了一边的头颅,故意用大拇指摩挲她的脸颊逗着她,“你不觉得基于朋友的立场,我们不该丢下暮虹自己走掉吗?再说让她那么一个标致的姑娘家走暗路回去,你真忍心?我记得汪寨主一直很疼你哟!”
筑新又轻哼了两声,刻意忽略那些言之有理的话,而挑起毛病来。
“标致的姑娘?”她眉一挑,瞟了他一眼,嘴里贸然进出,“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汪暮虹很美喽?你想讨她作老婆对不对?”
原揭阳似乎有点不满意她问出这个问题,半蹙着眉宇看着她,将呼吸调匀后面不改色的反驳道:“不对。”
看他回答得那么正经,筑新禁不住心里一阵窃喜,但却还要装作一副忿忿不平的恶娘子模样,问:“那你干么对她那么好?”
“今晚换作任何一个我们认识的姑娘,要独自走夜路回家我都会送。”
“好吧!算你有理。”她总算满意了。
原揭阳有点哭笑不得,“不生气了吧?”
两人一和好,筑新转眼间就缠上他的手臂,身躯腻着他,溜转着活灵灵的黑眸谈条件。
“除非你答应明天带我去后山抓鱼。”
“真拿你没办法,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还这么顽皮。”原揭阳苦笑着摇摇头。
筑新干脆坐到他怀里去了,纤纤小手威胁似的环上他的颈子,扮演着大黑脸,
“你到底答不答应?真讨厌!你愈来愈像爹,好哕唆!”
他考虑良久,才道:“如果你明天没有发烧,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话,我就带你去。”
筑新得逞了,她坏坏的笑了笑,才想跟他继续聊天呢,不期然的原揭阳却将她一把抱起打直的放好,他先下了床,继而为她仔细的盖好被子,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她连喊停的机会都没有。
“揭阳,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她极不甘心的抗议。
但抗议无效。
原揭阳将她又想起来的身子按回去,哄小孩子似的说:“你该睡了,否则明天的抓鱼之约我就”我马上睡!“
不等原揭阳的话说完,筑新马上就紧紧的上了眼睛,料想这一夜定然有个好梦。
第四章
春末时,筑新一口答应了她爹先前那个不受她青睐的主意——每天让老师到庄里来教授她诗、书、乐、礼、琴、棋、画……等等等的繁杂课业一个时辰。
说起筑新会答应她爹这个不甚美妙的主意,还是全因为原揭阳一句无心的话。
那天,飞天寨派人送来一幅笔触娟秀的自画像,画尾落款是汪暮虹,画中人自然也是汪暮虹;随画而来的还有一封飘洒着淡淡香气的信函,上面说这幅画是她特地要送给原揭阳的,以道谢他在花灯节会那天不辞路程的送她回家,她很感激。
“奇怪?她怎么不也谢谢我?我也有送啊!而且也是一路送到她家门口去。”筑新很不以为然的扫了那封短笺两眼,跟着就醋溜溜的发表起她的高见,“想来这位汪姑娘还真是偏心哪,重男轻女得很!”
不能怪她,她就是怎么看那幅画就怎么不满意,哪有人这样的,将自己画了送给别人,而且还美化了,画得那么美,汪暮虹是存心要收画者惦记着自己不忘吧!
筑新又是冷哼又是批评的,汪暮虹那位从塞外来的奇特女子,果然和一般人的行事作风很不一样,大胆得很!
“新儿,你好像对暮虹很有意见?”原揭阳笑了笑,他将画卷起放好,对筑新的过度反应并不以为意。
“我……我才不是对她有意见呢!”她狡辩着,“我只是觉得她对画画并不怎么在行,你看看,这样不起眼的作品还敢拿出来送给别人,要是我就恨不得永远藏拙的好,更别提送人了……”
“是吗?”原揭阳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暮虹的笔锋相当柔软,依这幅画的构图看来,她对绘画应该下过一番苦功,你不妨多学着点。”
“要我学她?”筑新睁大眼睛,简直要跳脚了,要她学汪暮虹是世界上最要她命的一件事。
但,最后在几经挣扎之下,她还是决定要了自己的命,说真的,牺牲自己总比听见原揭阳老是在她面前称赞别的女人来得好。
筑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让原揭阳刮目相看,然后狠狠的称赞她一番,最好是他亲手把汪暮虹的自画像给丢掉,作为对她的鼓励……哈哈,想起来就高兴,就这么决定,不管多痛苦,她都要超越汪暮虹。
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很可惜的,筑新不能像往常一样,放肆的悠游于青山绿水之中,今天就是她受苦受难的开始。
端坐在书房中,为了要给老师一个完美的好印象,她像个洋娃娃似的被她亲娘、奶娘还有小雁摆布着一定要换装。
瞧她现在,一身新裁的薰衣草色衣裙,头发挽得既整齐又端庄,乍看之下还真有那么几分娴雅文静的模样。
但这份娴雅文静维持没有多久,她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烦死人了,老师怎么还不来呢?莫非,爹给我请了个浑身老骨头的老爷爷来教我?”筑新天马行空的幻想,又频频祷告着,“千万不要啊!光是辨认老爷爷的乡音就足够折腾我的神经了,爹呀!你不会对女儿这么残忍不仁吧……”
突然之间,书房的窗子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被什么物品击中似的,不由得令百无聊赖中的筑新感到好奇。
她立刻将书本一丢,也不管老夫子随时会到,便提起了那碍手碍脚的裙缘,很粗鲁的爬上靠墙的椅子去开那扇有点高的窗。
窗子一开,霎时蓝天白云尽人眼帘,她大大的吸了口气,正当神清气爽时,一阵很挑衅的声音对着她传来:“小姐,快出来玩吧!小三子帮你准备了核仁果,咱们到河边去,一边吃果子,一边比赛用果籽砸鱼,如何?去不去啊?”
筑新半眯起眼睛一看,喝!原来是小三子那家伙,想来他是平常积怨已久,趁此机会报仇来。
筑新远远望着他,不疾不徐的问:“乖小三,你不怕被我爹逮个正着?”
小三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击道:“庄主同少庄主去飞天寨了,就看小姐你敢不敢逃学。”
筑新一听她爹不在立刻喜形于色,手舞足蹈一会儿后又随即想到,自己目前是莘莘学子的身分怎可胡来?
当下便将她那好看得过分的眉峰一聚,刻意板着脸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诱拐本小姐弃学去玩,你该当何罪?”
“回小姐的话,我本无罪。”小三子十分规矩的回答,“小姐你瞧,此时风光明媚,不大玩特玩实在可惜,小三子是怜惜小姐被那堆枯燥乏味的书本给困着,所以特来解救小姐呀!”
筑新先故作姿态的冷嗤一声,接着按捺不住的探出大半个身子出去,然后变出个万分可笑的鬼脸朝小三子笑喊:“刁民!你还敢回嘴?本小姐意志坚定,绝不会受外界的引诱,你滚吧!”
骂是这样骂,但她的心也被小三子的甜言蜜语勾去了一半,正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丢下夫子跑掉算了,没想到才盘算着,那扇一早上没人推的门被推开了。
筑新迅速的旋过身去,她紧张兮兮的望着那扇门,不会是她爹忽然又返庄了吧……
一时之间吓得原本就胆小如鼠的她站立不稳,惊天动地的跌下了椅子……
耿世彻没想到进门来会看到这副景象,原家小姑娘在他面前跌得四脚朝天,而且看她一径揉手臂、揉屁股的模样,一定摔得不轻。
“原姑娘,你不要紧吧!”他连忙走过去。
“唉哟……好痛!爹要知道,又要关我几天不让我出门了……”筑新叨念着。
她随便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也不先问人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便一个劲儿的自己接着说了下去,“哦!逐世山庄!太好了,你快扶我起来,否则待会夫子老爷爷来了就惨了,他肯定会去我爹那里告我的状,说我不够遵师重道,你不知道,其实他才是一个赖皮鬼,明明的约好了时间,却迟到那么久……”
耿世彻很轻松的将喋喋不休中的人儿抱了起来,将她放在一个有软垫的椅中,倾身看她,饶富兴味的问:“你是说你爷爷要来?而他迟到了,所以害你跌得这么惨?”
筑新大摇其头,“不!不是!”筑新与他眼睛对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我爹请了个老骨头的老爷爷来教我念书,谁知道我一个早上左等右等他都不来,我无聊极了,所以就爬上那扇窗,又谁知道风太强,吹得我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自动省略了自己差点受小三子拐诱的那段,不过这样不成道理的前因后果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耿世彻先是困惑的、不得其解的望着她,接着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在取笑我?”筑新没好气的问。
耿世彻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他很自然的掀开她衣袖,就开始帮她手臂上的一大片淤青推拿了起来。
“我没有取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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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筑新像山寨头头似的逼问着,“老实说,你不相信我爹真给我请了个老爷爷当老师对不对?你一定没想到我爹是那种既守旧又老古板的人吧!”
他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筑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人可真讨厌,莫测高深得教人猜不透。
耿世彻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你这么笑法又是什么意思……咦?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找揭阳是吗?他跟我爹出去了。”她小姐终于想到要问人家了。
耿世彻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她,真不懂她哪来的无限活力。
“还疼吗?”他不答反问,依靠着自己内功修为深厚,耿世彻一下子帮她驱散了许多淤青。
“还好……”筑新又被他拐开了,没一会,她又猛然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于是又问:“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待会这里要作学堂用的,你到前厅去让我娘招待你吧!如果你是要找揭阳的话,那你有得等了,他跟我爹出去,通常是不到日落不会回庄……”
“我就是那个赖皮鬼。”
耿世彻突然来上这么一句,筑新蓦然有点傻眼。
“你说什么?”老天,不会吧!她想拍额。
“我就是你那个既守旧又老古板的爹,请来教你的夫子老师,多多指教了,原姑娘。”
耿世彻那调侃的语气令筑新讪讪然的,“怎么会?为什么是你?”死鸭子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哪。
她没脸见人了,在老师面前跌得七荤八素不讲,还编了那么可笑的一个理由,后来又大放厥词,接着赶他出去……
“原庄主没告诉你吗?”耿世彻莞尔一笑,“所以,你才会认为来教书的一定是个老头子?”
“是这样没错。”筑新懊恼极了,为什么她爹事先不告诉她呢?早知道老师的人选是这位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她才不会答应得那么快呢……但是原揭阳,难道他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了师徒之分就一把抓住耿世彻的袖子。
“我问你,揭阳知道你是我的老师吗?”耿世彻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令兄亲自到寒舍拜访过很多次,我们很谈得来。”
言下之意就是原揭阳早就知道?!筑新茫然的咬着朱唇发愣。
为什么?为什么原揭阳要撮和这件事?难道他不知道她爹娘对耿世彻的好感吗?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巴不得将她往别人怀里推?
好!如果他真那么舍得,那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她要和他平分秋色,他可以不在乎,她也可以!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