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的房间真大,床更大……
床脚真高,床底下足可以塞下一个平躺的大人,或是一个蹲着的小孩──
明天,就是雷希昂来台的重大日子,晚上,他就会睡在这张床上。
为了妹妹……
行动电话又响了。领班对蓓遥横眉竖眼,蓓遥慌慌张张地执起电话。“喂──”
“姐姐──”
又是英琪!“妹妹,我现在在工作啊……”蓓遥小声地说。“等会儿再打……”她偷觑领班的坏脸色。
“姐──”那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冷淡,冷得让蓓遥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现在手中有一罐安眠药,如果你还不帮我,我现在就吞下整罐安眠药……”
眼见妹妹以自杀要胁,蓓遥急了,也乱了。她六神无主地许下承诺。“妹妹,你不要乱来,姐姐一定帮你,一定帮你……”
蓓遥决定这一次自己是得帮到底了!否则,妹妹会自杀的!
今天蓓遥没去上课。她偷偷地来到饭店。
或许因为自己是员工,所以同事看到她,也没有多大的疑惑。而保全人员,看到她的工作证,更是再多瞧一眼也懒得瞧。他们只全神贯注在过滤“外人”的身分上。
她居然轻易地通过保全这一关?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为了欢迎王子到来,饭店里里外外,灯火辉煌,人山人海,冠盖云集,有如不夜城拉斯维加斯。
蓓遥看过很多介绍各地风土民情照片的书籍。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眼见到拉斯维加斯的照片时,内心的感动,那是沙漠里的一颗东方明珠。
可是柳蓓遥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她担心会有人发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偷偷摸摸地走到总统套房前,神色自若地举着大水壶,让守卫看不出任何异样。
守卫冷漠地看着她。“换水啊?”
“是。”她身着员工的制服,执起“备份”好的那把钥匙要开门,守卫也不疑有他。
“真是大人物!人都还没到,就要担心他能不能喝到冰开水……”守卫喃喃自语。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感叹?
“快──”不知从哪儿冒出另一个守卫。“上头交代,赶紧再从头彻尾巡逻一次!王子就要来了!绝对不能出差错!”
“好──”这名守卫显得很不耐烦。“烦死了!这层楼,检查不下上百遍了。我敢保证,连一只蟑螂都没有……”
蓓遥不动声色地走进总统套房,而这名粗心大意的守卫,早将这名倒水的服务生忘得一干二净。
总统套房宽大空旷,应该是让人心旷神怡,但她却只感到窒息。恍如沁人的冷风滑过,她感到背脊发凉,直冒冷汗。
谁说大水壶里是水呢?水壶里藏的是单眼相机。她颤抖着双手将相机取出来。
她赶紧脱下外套,千万不能让雷希昂看出她是饭店的服务生。她将外套折好塞在水壶里,把水壶藏到她认为很隐密的一个柜子里,她是打扫员,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这房间里最隐密的地方。
她带相机究竟要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此刻她脑子里乱烘烘的,她只想……必要时,可以留下证据。
证据?她要证据干么?
疯子……她咒骂自己,心乱如麻地躲到床底下。
第二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腕上手表滴答、滴答的声音。蓓遥的心跳如擂鼓,到底过了多久呢?
从地摊买来的一九九元闪光皮卡丘手表,告诉她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她居然躲到床底下近三个钟头?
蓦地,走廊上由远而近传来许多人的交谈声。
“王子!请往这边──”
瞬间,房门被打开,灯光乍现。
“王子,今天您辛苦了!”这位显然是他的忠仆,声音很苍老,应该有一把年纪了。
“没事,我想先洗个澡,你先下去吧!”很低哑的嗓子,充满外国腔,但中文说得倒不错。
老仆人恭敬地退下,然后轻轻将门带上。
柳蓓遥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了。
封闭的空间,只有他和躲在暗处如隐形人的她……
由她视野所及的范围,可以看到他脱下了衣服,接着便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久,水声停止,王子从浴室走出,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一会儿,又听见仆人敲门进房,对王子说:“王子,这里是点心、葡萄酒及您吩咐的杂志。”仆人并向他报告。“明天的行程,要去拜访新竹科学园区与台湾几位科技企业的负责人,我会在早上七点钟CALL您。”
王子没有回应,似乎是看起杂志来了,仆人很识相的离开了。
须臾,敲门声又响起。
又会是谁?蓓遥心中一震。
一瞬间,室内变得一片黑暗。只剩晕黄的灯光。那嗲声让蓓遥头皮发麻──是个女人?
躲在床底下,蓓遥的眼睛瞪得好大,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网状丝袜……她娇滴滴的口吻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雷希昂似乎很震惊,但口气仍是不疾不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饭店找我来的!”
真是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他气定神闲地说:“我可没有要求饭店找任何女人。”
“喔!”这女人的黏人工夫可是一流。“你可能不知道,台湾对于大人物的来访,总会有贴心的”服务“!”那女人捂嘴嘻笑。“今夜,就是由我来服侍你!”
她扑上了他。
从这角度,蓓遥将两人的脸孔瞧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竟是影视红星张依依!雷希昂不就是正在跟她闹绯闻吗?怪不得,他们会黏在一起……
召妓!
这粗鄙的字眼在蓓遥的脑海中闪过。
亏他还是九五之尊的王子!哼!还不是与一般爱嫖妓的烂男人无异。原来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喜欢用下半身思考!
恶毒的念头突然在脑中浮现──照相啊!就趁这当口。这是日后要胁雷希昂最好的把柄。
她命令自己不要颤抖,拿起相机,对准镜头──可是他们竟突然跌到床上。两个人将她头顶上的床垫压得晃动不止。
可恶!她居然措手不及没拍到。
再等等,再等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为什么会是你?”黑夜里,王子说话的声音十分低沉,竟让人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们停下动作了。
“媒体不是说王子的秘密情人是我吗?”张依依娇笑。“饭店的人以为王子喜欢我!”
“问题是我……”
不等雷希昂说完话,张依依主动黏住王子的嘴巴,献出她的芳唇。“你不必喜欢我,有我爱你就够了!”夹着王子的唇,由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爱之语。
这声音在蓓遥听来,真是极度刺耳和恶心。
床又再度发出咯咯的摇摆声,正当蓓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如所措之时──
老天!
她的面前有一只好大的蟑螂正朝她爬过来!
天啊!总统套房居然会有蟑螂?
我的妈咪啊!
她柳蓓遥天生最怕的不是恶心的蛇,也不是会叮人吸血的蚊子,而是蟑螂!
她试图躲藏,设法在不惊动床上二人的情况下,在宽阔的床下开始与蟑螂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残忍的事实是──她是那只老鼠,她根本没有勇气打死蟑螂!
不管她怎么躲,就是逃不出蟑螂的“手掌心”,这只蟑螂一直朝她进攻。最后,蟑螂已爬到了她鼻尖前五公分的距离──
眼看蟑螂就要碰触到她的樱桃小嘴,她再也无法忍耐。“啊──”她发出最惨痛的哀号。“救命,救命──”
无法顾及下一场了,蓓遥飞快地从床底下爬出来,跳上了王子的床!
她是从床底下跑出来的精灵?
这是雷希昂第一眼对柳蓓遥的感觉。
床上衣衫不整的王子雷希昂和玉女红星张依依,当场被吓得张口结舌。
他们脸色难看可以想见一般。那是偷情时被人发现的尴尬神情。
雷希昂首先恢复镇定,饶富兴味地问:“怎么,这该不会又是饭店的”礼物“吧!”
“怎么回事?”张依依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在抓奸吗?”雷希昂老神在在地询问柳蓓遥。
礼物?抓奸?
这字眼好像她柳蓓遥是供他王子消遣玩乐的女人?
“召妓”这字眼,又闪过蓓遥的脑海里。
“够了!”她气焰袭人道:“看到我手上的相机没?我会把你嫖妓的事拍下来公诸于世。”她转头再对着张依依,瞧见她心惊肉跳的表情,柳蓓遥莫名地感到痛快。“我也会把你真实的面目揭发。你根本不是大众心目中的清纯玉女,你是名副其实的荡妇!”
张依依瞬间花容失色。“你敢──”
“为了发财,我没什么不敢的!”瞧柳蓓遥信誓旦旦的模样,张依依吓得半条魂都快没了。
千钧一发间,王子忽然开口了。“快走吧!依依!”他冷峻的目光盯上柳蓓遥。
“千拜托,万拜托,就拜托王子你了!我可不能名誉全毁!”张依依衣衫不整地离去,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不凄惨。
柳蓓遥真想高声欢呼。活该的张依依,她生平最恨表里不一的人。
在张依依带上门后,房间里只剩下柳蓓遥和王子二人──
就在这床上。王子是躺的,而她是跪着的。
那双冰冷的眼睛直盯着柳蓓遥,让她的四肢百骸仿佛都冰冻起来。
她读到他不容置疑的独裁和专制!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让她强装出的勇气全然溃堤,一下变得胆小如鼠。
“我……”柳蓓遥艰困地想开口。但是下一秒,她只能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蟑螂……拜托!蟑螂……拜托!打死它!”
蟑螂?
雷希昂尚未会意过来蟑螂是何物,不过,当蟑螂飞起来时,他也不禁变了脸色。
那是什么恶心的昆虫?在他的国家卡地洛都没有看过啊!
“飞到天花板了!”柳蓓遥惊呼,整个脸吓得毫无血色,不由自主地在床上跳来跳去,这举动更是惊动了天花板上的蟑螂,蟑螂舞动着翅膀,飞向雪白的被单。
“啊──”她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救救我──”她整个人居然跳到王子背后,要雷希昂当蟑螂的“终结者”。
雷希昂无法形容眼前的混乱。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他应该立刻抢下她的照相机,呼叫守卫,把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轰出去!他更要好好地责备守卫,这算什么漏洞百出的保全!
他却什么也没做──他居然反过来帮她打蟑螂?!
“用枕头打!”蓓遥对一国王子颐指气使。“要用力压死它!不然,蟑螂可是有不死之身的!”老一辈的台湾人,总有这种说法,一定要把蟑螂撕成两半,才是真正让蟑螂死亡的唯一方式。
雷希昂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听话地将枕头朝蟑螂用力压下去,最后他甚至自己压在枕头上面。而为了让蟑螂彻底死亡,蓓遥也压在他的身上。
“……死了吗?”好半晌,雷希昂才汗水淋漓道。
经过一番混乱又辛苦的折腾,就只为打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蟑螂?
“应该吧!”她气喘咻咻道。
当他们再度四目相交时,他的双眸闪烁出两簇骇人的火花。
“啊──”蓓遥似乎忆起了什么,又放声尖叫。“我怎么能碰你?男女授受不亲!”
她跳了起来,指甲在两条手臂上抓痒。“天啊!我全身发痒了。”
雷希昂根本还搞不清状况,就被柳蓓遥当做奴隶般使唤。
“快点离开我,我不能碰男人,一碰到男人我全身就会痒个不停!”她开始抓她的背。
“伤脑筋!好痒喔!”她多想掀开衣服,好好地抓她的背。
痒?
那种难过的感觉,或许每个人都有过雷同的经验,尤其是皮肤过敏时。
真是怪,哪有女人一碰男人就会皮肤过敏的?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对他的自尊不啻是一大打击。他对女人向来拥有所向披靡的魅力,只除了她……
“去洗澡!”他开口命令。
“洗澡?”她呆愣一下。
眼见她仍不为所动,他更不是滋味了。在卡地洛,他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他说东,从没有人敢往西。冷不防,他伸手抓住她,将她拖到浴室去。
“嘿!不要碰我……”喔!她的肌肤更痒了。“你耳聋啊!没听懂我说什么吗?”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桀骜不驯的女人,他真是大开眼界。他是一国的王子呢!怎能容许一个平民女子对他如此放肆?
他心一横,打开莲蓬头将冰冷的水往她身上淋。
“疯子!要冷死我啊!”她居然敢骂他?
“这是惩罚!”他神色一凛道。他丢下她,转头离去。
她迟迟没出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神色一凛,她该不会又耍什么花样吧!
他冲到浴室,出其不意地打开门。“嘿──你……”他一愣,居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正一丝不挂的站在浴室中央。
一头乌黑亮丽如同波浪般的秀发,清丽绝艳的容颜,肌肤如雪,樱唇扬起淡淡的笑容,湖水般澄澈的眸子正直直盯着他。
一直平静的心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她仿佛是从烟气渺渺中走出来的精灵。像淡淡的雨丝从水气的森林里蹦出的脱俗仙子。
他雷希昂贵为王储,多少艳色女子,可让他选择,只是,他始终不屑一顾。
而今眼前的“精灵”,并非艳丽的绝色美女,可是,她却有属于她清纯、独树一帜的味道,是个水灵灵的俏娃儿!
他杵愣在原地许久。
她怎么会任他如此赤裸裸的“欣赏”?
其实,是因为她也被自己的娇胴给迷惑住了。
她前方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她的娇胴一览无遗地反射出来。
她从来没有好好正视过自己的身体,而且她家里的浴室也没有这么大的镜子……
她向来嫌恶世间所有的一切,她几乎是厌世的。她讨厌人群,讨厌男人,讨厌女人,也讨厌自己……不管是她的肉体或是心里的种种感觉、种种情愫,她总是试图去忽略。
她不看赤裸时的自己。换衣,洗澡,洗脸,刷牙……她更是鲜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