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眼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开口说道:“既然皇甫公子不怕被我耽搁了行程,那一块儿同行也无不可。”
“那太好了。”皇甫廷彦笑了笑,忽然神色一敛,语气认真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究竟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冷香儿迟疑了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就怕也给他惹上麻烦,但是在他坚持的目光下,她终于还是缓缓地说出稍早所发生的一切。
隔日,时已过,夜深人静。
在百姓们好梦方酏之,两抹身影无声无息地在漆黑的城里迅速飞掠,不一会儿工夫,己潜入一间偌大的宅院。
身着夜行衣的他们,小心谨慎地潜伏在屋顶,朝底下张望,就见几名守卫在屋里巡逻。
两人抬起头,互望了一眼,即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却仿佛只要一个眼色,就能知悉对方的心意。
在短暂的目光交会之后,他们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施展轻功迅速来到前方一幢楼阁的屋顶。
冷香几分神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心里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与她一块儿长火的师妹上官如雨和她拥有绝佳的默契。即使不需要言语,也能凭靠眼神便知道对方的心思。想不到,这个初识不久的男子,竟也让她有种能够心神相通的感觉……
望着他的身影,她的心口一阵怦然,仿佛有什么幽微的情愫在心底悄悄地蔓延开来,那奇异而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恍神。
皇甫廷彦望了她一眼,关心地问:“怎么了?”
冷香儿赶紧拉回思绪,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等要怎么对付苏大豪那个家伙。”
这间偌大的府邸,就是城里恶霸苏大豪的住处。
这家伙是县太爷张志敏的远房表亲,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碍于苏大豪和县太爷的关系,百姓们不敢招惹他,结果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不仅每回到酒楼饭馆大吃大喝却不支付银两,甚至有时看中了什么古玩、珠宝,还会强行向商家“借”回家中赏玩,但从没有归还的一天。
不久前,苏大豪看中了城里一位蒋姓商人家中的传家宝——玉观音,故技重施地想要“借”去赏玩。
在遭到拒绝之后,苏大豪竟恼怒地派人闯进对方家中,将蒋姓商人毒打一顿,硬是将那尊玉观音给抢走。
蒋姓商人不仅被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原本就已病重在床的老父听闻传家宝竟然被夺走,情绪激忿之下,竟就这么断了气。
事关一条人命,县太爷张志敏竟然还继续包庇苏大豪,宣称证据不足以认定那尊玉观音是苏大豪抢定的,还威胁蒋家若再随便“诬告” ,就要治蒋家的罪。
如此嚣张的行径,实在是恶劣透顶!
昨晚冷香儿原本打算先偷出那尊玉观音,想不到苏大蒙那家伙早就担心会有宵小看中他硬抢夺来的奇珍异宝,事先在收藏宝物的楼阁中设下许多机关。
她才一碰到柜子,就立刻窜出一阵烟雾,随即从一旁射出几枚暗器。
凭她的身手,轻而易举地便闪过了那些暗器,可她却来不及闭息闪过那阵烟雾,只能迅速撒出苏家。
所车她最后并没有落入他们的手中,据说过去曾有得罪苏大豪的人,被县太爷关进了牢里,不出三日就“无故暴毙身亡”了。
皇甫廷彦昨日听闻此事之后,也同样愤慨不已。
除了对苏大豪恶劣嚣张的行径感到不齿之外,他对县太爷张志敏的作为更是难以认同。
倘若放任那样的狗官继续当县太爷,只会让更多无辜的百姓受害。
只不过,身无一官半职的他,纵使想对付张志敏也没有合理而有力的立场,于是今日一早他修书一封说明此事,命张德快马加鞭先行赶回京城,将书信呈给他爹,相信爹会审慎处理此事的。
“走吧,该给苏大豪那恶霸一点教训了。”皇甫廷彦开口。
“嗯。”冷香儿点了点头。
他们潜伏在屋顶悄悄观察了一会儿,避过了巡逻的两名守卫,轻巧无声地跃入庭院之中。
有了冷香儿上回的经验,为了避免楼阁中还有什么防不胜防的陷阱,他们决定直接找上苏大豪。
当他们无声无息地潜入苏大豪的寝房时,那家伙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皇甫廷彦走上前去,一把扯开了被子,苏大豪立刻被惊醒。
一看见两个蒙面黑衣人潜入屋里,苏大豪大惊失色地想要喊叫,冷香儿手中的长剑却已抵住他的咽喉。
“我劝你最好乖乖地闭上嘴。”她压低了嗓音叱喝。
苏大豪害怕地咽了口唾沫,果然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皇甫廷彦答道:“很简单,我们想要把你先前从各处‘借’来的奇珍异宝统统‘借’走。不过咱们对府上不太熟悉,还得请你带路。”
苏大豪的脸色难看,迟迟没有反应,显然很不乐意那么做。
“快点!我可没那么多耐性!”冷香儿低喝了声,手中的长剑稍一使力,苏大豪的颈子立刻渗出血丝。
颈子上传来的疼痛,让苏大豪再度陷入恐惧。他连呼息都不敢太过用力,就怕一个不小心,马上就会一命呜呼。
“好、好,别激动……我带路,我带路就是了……”
“很好,算你识相!走!”冷香儿低声叱喝。
一旁的皇甫廷彦蓦地出手,点住苏大豪的哑穴,省得这家伙沿途不老实地大声嚷嚷,给他们惹来麻烦。
此外,为了怕苏大豪沿途使出阴谋诡计伤人,皇甫廷彦一把将他揪了过来,接手押人的工作,让冷香儿跟在一旁,比较安全些。
沿途,苏大豪果真不老实,刻意绕路好让两名巡逻的守卫瞧见他们。
只不过,这两名守卫眼看主子落入蒙面人的手中,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论武功他们更不是对手,很快便被冷香儿给打晕了。
“我劝你别再玩什么花样,否则我先在你身上划个几刀!听见了没有?”冷香儿开口恫吓,果然吓得苏大豪拼命地点头。
一路来到藏放奇珍异宝的楼阁之后,冷香儿又警告道:“我知道这里有许多机关,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我们肯定会拿你来挡暗器!”
苏大豪一脸惊慌忌惮,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根本不敢冒险启动任何机,只能乖乖地从柜子中取出一件又一件的宝物。
不一会儿工夫,偌大的紫檀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种类、数量之多,让皇甫廷彦和冷香儿都不禁有些傻眼。
这么多的东西,他们也很难带走呀!
冷香儿思忖了一会儿,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她忽然凑到苏大豪的身旁,并从身上取出一粒丹药,塞进苏大豪的嘴里,硬逼他吞下。
苏大豪惊恐地瞪大眼,想开口询问她给他吞了什么,却因为被点了哑穴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冷香儿冷冷一笑,说道:“我要你在明日正午以前,将这些东西全部物归原主,倘若你胆敢私藏半样,就要你家里的人等着帮你收尸吧!”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对了,我刚刚给你服下的是西域毒王的独门毒药,寻常大夫是解不了的,若是胡乱服一些解毒丹,只会加速毒性的发作。倘若你不信邪的话,尽管去试试,只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肚破肠烂的感觉可是生不如死啊,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试试那个滋味吧?”
苏大豪听了这番话,不仅脸色惨白,更是恐惧不已地猛摇头。
尽管不确定这毒药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么厉害,但不会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赌看的。
“只要你照我的话,把东西全部物归原主,我自然就会给你解药,否则……”
她冷哼两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苏大豪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照做之后,皇甫廷彦一记手刃将他给打晕。
“走吧。”他对冷香儿说道。
冷香儿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块儿离去。
当他们离开苏家之后,皇甫廷彦好奇地问:“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他不相信她真的会给苏大豪服下什么西域毒王的独门毒药。
冷香儿的眼底掠过一抹点光,那双带笑的眼眸,宛如天边的星子般闪闪发亮。
“只不过是会让他腹痛如绞、冷汗直冒的药罢了。要出来行走江湖,不随身带一些能骗唬人的玩意儿是不行的。”
皇甫廷彦的心中虽然对于她机灵聪点的反应感到佩服,却也不禁泛起了一丝丝心疼。
像她这么年轻的姑娘家,本该受到良好的保护与照顾,可她却得为了自身的安危,随身带着一些能够骗唬人的玩意儿……
“怎么了?”冷香儿回眸望着他。
“没什么。”皇甫廷彦摇了摇头。他只是不知怎地,忽然有股想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啊,依你看,苏大豪那家伙会不会乖乖将东西物归原主?”
“肯定会的,在我看来,那家伙根本就是恶人无胆。”皇甫廷彦说道。
“说得也是,瞧他被我轻轻划那么一下,就吓得快口吐白沫了。”冷香儿忍不住发出轻笑。
为了恫吓苏大豪而誓割颈的那一剑,其实只是极为轻微的划伤罢了,即使不上药也不会有事的。
“所以喽,他为了避免尝到”肚破肠烂“、”生不如死“的痛苦。一定会乖乖照办的。”
听他说着刚才她用来吓唬苏大豪的话语,冷香儿不禁莞尔。
两人相视而笑,随即极有默契地一块儿施展轻功,两条俐落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第3章(1)
隔日上午,苏大豪果真乖乖地归还那些强行“借”走的奇珍异宝,而这反常的举动让百姓们惊讶不已,私底下议论纷纷。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午后,一抹身影悄悄潜入苏家府邸,不一会儿又无声无息地翻墙跃出,迅速前往一条无人的小巷,与等在那儿的冷香儿会合。
一等他解下了蒙面的布巾,冷香儿便问:“搁好了吗?”
“嗯。”皇甫廷彦点了点头。“苏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搁在书房桌上的那张纸条了。”
“辛苦你了,其实这事儿应该由我去做才对。”冷香儿说道。
毕竟,最初是她要对付苏大豪的,结果反而他出的力比她还多。
“话不能这么说,我岂能让姑娘家独自涉险,自己却袖手旁观?”尽管她的身手下凡,但这种事情还是由他来做就行了。
“只不过是进去搁张纸条罢了,哪算得了什么危险?更危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啦!”冷香儿不以为意地笑笑。
由于师父的腿疾不便四处行走,每次有事情要办时,都会交由两个徒弟——她或上官如雨代劳。
身为师姐的她。通常会抢着将事情揽到身上,因为帮师父办事之余,还可以四处走走、晃晃,甚至偶尔管管闲事,当作生活上的调剂。
“依照苏大豪那么怕死的反应,肯定会照我纸条上写的去做,那可有得他受了!”冷香儿轻笑了声,美眸闪动着恶作刷得逞的狡黠光芒。
在那纸条上,她要苏大豪连续茹素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非但半点酒肉都不能碰,还得每日照三餐吞服黄连,才能清除体内的“剧毒”。
除此之外,纸条上也不忘警告他不许再欺凌百姓,否则下一回绝对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
一想到能够替受害胸百姓们出一口气,冷香儿就觉得快意极了。
“现在就剩下县太爷那个狗官了,绝不能让他继续危害百姓!不过……该怎么对付他才好?”她认真地思忖着对策。
皇甫廷彦说道:“那个家伙你不用费心,他那顶乌纱帽戴不久,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当真?”
“那当然。”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冷香儿既惊讶又疑惑地问。
她知道昨日一早,他已命他的随从先行返回京城,难道与此事有关?
望着他那仿佛一切全在掌控之中的笃定神情,冷香儿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这么确定县太爷的乌纱帽戴不久了?又怎么知道那家伙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此刻想想,她除了知道他家住京城之外,对他的身份背景根本一无所知。
尽管他拥有高强的武艺,瞧起来却不似行走江湖的侠士,反而浑身透着一股出身不凡的尊贵气息,再加上他来自京城,又似乎很有把握能够对付县太爷……难不成他是什么皇亲贵族?
“我是个生意人,在京城做买卖的。”皇甫廷彦说道。
“只是个生意人,却拥有高强的武艺,而且还有办法对付县太爷?”冷香儿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不论是做买卖或是练武,都是我的兴趣。”皇甫廷彦笑答。
身为谨安将军之子,他自幼跟着爹一块儿习武,由于极有天分,爹还透过关系请来一位退隐江湖的高人教导他剑法,就连师父都盛赞他悟性高、资质佳,是难得一见的练武人才。
几年前,师父得知他不当武将,决意从商,还为此扼腕不已。
相对于旁人的惋惜,皇甫廷彦倒是从没后悔或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况且往后数十年的人生是他要过的,总不能毫无主见、盲目地依循别人的期望吧?
“至于我怎么有办法对付县太爷……”皇甫廷彦不想欺瞒她,便将自己的出身背景据实以告。
听见他原来是谨安将军之子,冷香儿的心里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他身上确实散发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尊贵气势。
“昨日我已经遗我的随从先行带着我的书信返回京城,相信我爹也不会纵容张志敏这样的狗官继续危害百姓,一定会呈报朝廷处理的。”皇甫廷彦胸有成竹地说。
冷香儿闻言眼睛一亮,开心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相信这里的百姓就快有好日子过了!”
皇甫廷彦望着她的笑容,可以感觉得出她是由衷地感到欣喜,而他的目光也忍不住停留在她那灿烂美丽的笑靥上。
明明是一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她却如此地热心,先前在苏州、扬州也是如此。简直就像是在为自己的至亲好友奔走讨公道似的。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