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复无常在玄明煜的心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蛮不讲理,一时又雍容华贵,而她此刻的笑容,明明好似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却又让人眼前一亮,不得不为之所吸引。就好像西域生长的曼陀罗花,芳香馥郁,却又神秘莫测。
“夫君,我饿了。”
江蝶月是个很传统的贤惠妻子,也同样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她分明已看到玄明煜的眼光在追随着南宫霓,但她却假做不知,只字不提,只微笑着拉回他的视线。
他就是爱她这温柔体贴却又识大本的性子,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微笑着迎来,不怪嗔,不嫉妒,甚至不问责。心照不宣,他亦温柔地回望她,体贴道:“蝶儿饿了么?先吃点点心吧!上菜可能没这么快。”
她笑,柔柔娇娇:“宫里的点心做得真是精致,蝶儿都不忍心吃了。”
“再精致也是吃食,若是不吃,便也浪费这份用心了不是么?”
“夫君说的是。”
江蝶月依然只是笑,眸间柔情蜜意,只为她眼前唯一的男子。
顺手拈起案上一块卖相精致的糕点,玄明煜直接递到了江蝶月樱红的小嘴旁:“来,先尝尝这块桂花糕,入口即溶,非常可口。”
她羞涩一笑,娇嗔道:“夫君,人家可都看着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看就看吧!她们羡慕还来不及。”
“夫君……”
“乖,张嘴。”
闻声,江蝶月虽羞怯却再不拒绝,只是乖乖地张开小嘴,将他递来的糕点,一点点抿入口中,慢慢咽下。那一脸的幸福,那一脸的甜蜜,真真是羡煞旁人。当然,也妒煞了他们身后僵立着的某个女人。
今日的晚宴,江明月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不过,她缠人的本事一流,硬是磨着姐夫玄明煜向太后讨了个人情,允她参加,只不想,纵然她随着玄明煜夫妇进得宫来,却是连自己的席位也没有捞上一个。所以,自入宫伊始,她便一直同江蝶月的侍女一起,站在他们夫妻的身后,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她不嫌累,却看不得姐姐和姐夫那幅恩爱有加,深情款款的模样,每多看一眼,她的指甲便似要生生的掐进肉里面。手心的疼痛算不得什么,心里的痛,才真真要了她的命。
做为江家二女,她自问才学样貌没有一点输过大姐,只因为她的身份是庶出,姐姐的是嫡出,她便要将自己看上的一切,拱手让于姐姐。她喜欢的衣服给姐姐,她喜欢的吃食给姐姐,她喜欢的首饰给姐姐,甚至于,她喜欢的男人也要给姐姐。
虽然江蝶月待她不错,可是,她对她再好也抚不平她心头的伤。其它的东西,她都可以不跟姐姐去计较,也都可以不去争取,可是,心爱的男人,要让她怎么去放手?
玄明煜,她明明是先遇到的他呀?为何他的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姐姐?就因为自己是庶出的,配不上他安宁侯世子的身份么?
醋意翻涌,江明月忍着酸意扭头,一别脸,却又撞上了某个凌厉中略带点戏谑的眼神。
第二十三章:命中注定
南宫霓就那么瞧着江明月,仿佛瞧着一个正在耍把戏的猴子一般同情与可怜,那样的眼神,仿佛在对她说,瞧瞧你的处境,多么可怜,看看你的样子,多么丢人。
江明月突然便怒了,对着姐姐和姐夫无法释放的怒火,当时便化做一股怨气,直冲脑门。正待凶猛恶毒地狠瞪回去,却见南宫霓已闲闲收回自己的目光,再不拿正脸看她一眼。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憋足了一股气儿想要吹灭眼前的火苗,结果,她还没吹,人家便拿火自己浇灭了。而她方才憋的那股气儿,也便瞬间成为了一场笑话。
而最重要的是,还是天知地知,别人不知,唯有她知的闷笑话。江明月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可是,对方是高贵的公主,自己只是一个‘鸡犬升天’的庶女,云泥之差的处境,让她想怒不敢怒,想火不能火,只能一直憋着,直憋到她五脏六腑都似在狠狠抽搐。
抿着唇,南宫霓闷笑不止,虽未正视于她,但江明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都尽收眼底。这个女人,生性嚣张,只是暗藏不露,上辈子,她在明敌在暗,她因此输掉先机,也输掉了自己的命,这辈子,恰好是反过来了,敌在明她在暗,她总觉得,游戏才刚刚开始,不能就那么随便让它结束。
报复,不是要让对方死才最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才会更残忍。从前,她是鼠他们是猫,今生,他们是鼠,而她,却连猫都不想再做,要做就做凶猛残暴的烈枭,将所有所有的‘孽畜’,茹毛饮血,拆吃入腹。
江明月?玄明煜?南宫珑?林百合?
或者,对付这些人根本就不用她分头来收拾,只要用对了方法,她可以一箭四雕。
筹谋间,南宫霓忽感玉袖微紧,一回头,却见南宫智苦着一张小脸,有些烦燥不安地问:“皇姐,这宫宴几时结束呀?智儿不愿呆在这儿。”
南宫智虽然已有十三岁,但心智却仅仅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他历来乖顺,只是却有些怕生。那些人探究与新奇的眼光,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害怕说错话,也害怕做错事,怎么都觉得别扭,怎么都觉得不安,是以,方才过了一个时辰,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虽身高不及南宫智,但南宫霓仍旧温柔地伸出手来,轻抚着弟弟的头,和蔼道:“智儿,宫宴方才进行到一半,没这么快结束的,你怎么了?为何不想呆在这儿?”
委屈地嘟起小嘴,南宫智的神情很沮丧:“他们都在看我。”
“那是因为智儿生得太俊俏。”
南宫智摇头,一股挫败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不是,他们都在笑话我,皇姐,智儿不喜欢参加宴会,我可不可以回东宫去?”
怜爱地摇头,南宫霓的表情,亦有着难以言说的无奈:“不可以。”
她何尝不明白南宫智的感受?便是连她,对这样的奢华宫宴也是极其排斥的,只是,生在皇家,有些事身不由已,纵然万般不愿,亦不能说个不字。
南宫智愈发的委屈,眼圈都已微微泛了红:“可是皇姐,我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他们看我的样子。”
虽智力不如常人,但南宫智却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能感觉到谁是真的对他好,也能看出谁是真的对他不好。所以,那些吃人般的眼光,才会那样让他不舒服,那些人,一个个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了他好,坐在这样的一群人面前,他又如何能不害怕?
“那就多看看你喜欢的人,这么多人里,总有一个会是智儿不那么讨厌的,找到那个人,智儿只看他就好。”
“皇姐,我……”欲言又止,南宫智的眼神忽闪了几下,复又黯淡了下去。
南宫霓心疼地看着他,柔声而问:“难道,这么多人里面,就没有一个能让智儿多看几眼的人?”
“皇姐,那个小妹妹是谁?”
“哪一个?”
“那个。”怯怯地开口,却不敢伸手去指,南宫智只用眼神小心翼翼地瞟了几眼那个方向,南宫霓顺势望去,却恰好看到七公主那一脸明媚得有若桃花初绽的可爱小脸。
心,微微一颤,南宫霓惊讶道:“智儿,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可是,智儿看她不讨厌。”
对于别人来说,不讨厌不代表一定是喜欢,可是,对于南宫智的这样的孩子来说,不讨厌,那便代表了一种认可,虽然只遥遥看了一眼,虽然他甚至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可是,他却看她不讨厌。其实,缘份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侧眸望向不远处的七公主,南宫霓不禁莞尔:“那就好好看吧!她是辽国七公主,花千朵。”
“花千朵,好美的名字。”
“人也很美不是吗?”
“嗯!”
他笃定地点头,却惹来南宫霓又一次的莞尔:“智儿,还记得得昨晚皇姐跟你说的话么?”
“皇姐说,今日要让智儿见一个特别的人,让智儿好好表现,一定让要她开心。”
南宫霓微笑,又一次亲昵地摸了摸南宫智的头:“皇姐说的那个人,就是七公主。”
“可是,为何智儿一定要让她开心?智儿都不认识她呢!”
“现在不就认识了?”
“但为何不是她让智儿开心,而是智儿让她开心?”做为太子,南宫智从小到大都是众心捧月般生活着,除了越皇与皇后之外,他甚少去讨好其它人。是以,当南宫霓要求他一国太子去讨好一个小女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质疑。虽然,他并不是真的不想去讨好那个小女娃。
“因为,她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闻言,南宫智骚了骚头:“皇姐,什么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加适合你。”说罢,南宫霓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的很温馨。
是谁曾说过,有故事的人注定会相遇,不论是在何种地方,以哪种方式。也许,南宫智的心智还不够成熟,也许,南宫智的喜欢也不一定是爱情,但,他的行为,却真真实实地让南宫霓感觉到,他与七公主之间缘份,该是一场必然中的必然,无可逆转。
第二十四章:精挑细选
一场奢华无比的宫廷盛宴,当真是枯燥无比。比起眼前的歌舞升平,南宫霓却更愿意早早回宫去休息,不过,她知道重头戏码还未到,纵然她此时想要带着南宫智离开,却也还得耐着性子。
回望殿中,宫娥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款款而旋,水袖满天,轻舞飞扬。那种奢糜奔放的舞蹈,有个伪君子,其实是最喜欢看的。
下意识地侧首,又看向玄明煜所坐之处,果见他提杯闲饮,正看的兴致勃勃。因为这个虚伪的男人喜欢看,所以,上辈子南宫霓为了讨好他,学了不少这类的舞蹈,最夸张的时候,甚至还到民间请过勾栏院里的花魁进宫教她跳媚舞。如今想来,当初自己的行为,还真是让自己这辈子想起来都觉得太羞耻。
那段过往,南宫霓自觉无颜以对,是以,这辈子再看这种舞蹈,便是再难以提起兴致,懒懒打了个呵欠,掩袖而遮的同时,眸光一转,却又不意经间瞥见某人暗含审视的目光。只不过,那人并不是在看她,而是正细细打量着一脸春光的玄明煜。
硕妃娘娘,你果然等不及要出手了吗?
蓦然间,一股冷意突然直达心尖,硕妃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回望回周,却又看不出任何的不妥。是错觉么?为何她总感觉有人正在看着她?
暗道自己多心,硕妃下意识地又将眸光调转至席间那几个人中龙凤,从地位最高的到地位最低,从家世背景到人品才貌,一个一个打量之余,最终,她的目光,又一次稳稳落在了花千树的身上。
如若不是领教过花千树的笑里藏刀,或者,硕妃还会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的男子,也会将他视为南宫珑驸马的上上人选,但,那日一见,她便在内心深处,对他狠狠贴上了腹黑的标签,如此看似温柔,实则凌厉的男人,绝非她所能驾驭,如若南宫珑真的赐婚于他,后果,很可能是被折吃入腹。
硕妃从不做亏本的买断,这种只赔不赚的事,她又怎么可能会选?更何况,花千树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只停留在南宫霓一个人的身上,这样有异心的男人,唯有弃之。
放弃了花千树,也便等于放弃了整个大辽做后盾,虽不甘心,但也是无奈之举。南宫珑做为大越的二公主,想要在身份上凌驾于大公主南宫霓之上,除了找一个可靠又强大的靠山以外,别无它法。大辽不行,那便只能寻找其它的方向,比如,大燕。
此刻,硕妃惑人的眼眸,淡淡又瞥向位于花千树之后好几席的那个绝色男子,燕国十一皇子燕礼,人称玉面十一郎。凰宫之中多唤他为公子礼,而熟识他之人,多称他为燕十一。此人,说他草包吧!倒也不是,可说他出类拨卒吧!他却又事事居屈第二。
他论文不及玄明煜,论武不及花千树,论骑射不如莱阳王之子南宫珏,论书法不如庆阳王之子南宫琮,便是棋艺也不如襄阳王之子南宫瑞,可谓是千年老二,事事输人,却又事事都会那么一点点。若真要说他有什么事情最拿手,那也唯有那一身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的好本事了。
据闻,凰宫之中,但凡是个女的,皆对他青眼有加,便是越皇的好几个年轻的妃子,似乎也与他有些过丛甚密的暧昧关系。
这种男人,说他是人渣吧,倒也不是。可说他是人才吧,又实在不忍,若不是那一国皇子的高贵身份,硕妃可说是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可是,纵然他身份高贵,那也不过是个质子,可说是燕国挑三捡四之下扔来大越的弃子。这样的人,若是招他为驸马,后果……
罢了,罢了,纵是珑儿再喜欢,亦只能忍痛弃之。
这两位放弃之后,剩下的还有大越四大权阀子弟。定国公林书堂之孙林子越,平西大将军王振虎之子王云龙,大丞相刘昌茂之子刘锦月,安宁侯玄青江之子玄明煜。
这其中,定国公林书堂乃是皇后的生父,林子越亦是南宫智的亲表哥,虽说皇后与娘家的关系一向是势同水火,但林书堂再对皇后这个女儿失望,也绝不会自绝后路,放弃太子。是以,身为二公主的南宫珑要亲上加亲想招林子越为驸马,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唯有弃之。
再便是平西大将军王振虎之子王云龙,平西大将军手握重兵,乃是大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他本是出身草莽,教出来的儿子亦只是个逞勇斗狠的莾夫,实难登大雅之堂,弃之。
除去以上两位,还有大丞相之子刘锦月,其父官拜丞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朝元老,朝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皆是他的门生。这刘锦月倒也是个翩翩贵公子,论学识,论才貌皆不在世人之下,但,刘锦月自小便缠绵病塌,是个天生的药罐子,世人皆说,他是个短命的相。硕妃纵然再想拉拢大丞相,亦不想拿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做赌注,是以,刘家虽可惜,却仍旧只能放弃。
最后,唯剩安宁侯玄青江之子玄明煜。
玄明煜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再加上安宁侯的威名与在朝中的影响力,若是南宫珑能下嫁玄家,再加上自己雷厉风行的手段,虽不能与大辽的未来皇后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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