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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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邑夫人-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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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娣打量这情形,不禁暗暗称奇——
  莫非是。。。。。。这丫头方才“服侍”的不好,让他恼了?细想却又不像,即便再有不好,顶多另择一处院子搁着,也绝无撵出去配人的规矩;更何况那人不是旁人,却是周进。
  正没个头绪,又见篆儿跪在地下只是哭,不觉更替她心疼,便上前去搀了她起身,口中絮絮的劝解,“也莫哭了,这亦是一桩喜事。那周进咱们都见过的,人品样貌样样都好,又是殿下身边跟着的人,如今年纪轻轻便已有了阶品,日后断不会委屈了你——”
  篆儿将帕子捂在面上,只一味的摇头。
  “这会子不肯还有什么用?”灵娣见她并不听劝,面上微微一红,忍不住悄问道,“瞧你平素也是个伶俐的,方才怎么就。。。。。。”
  “灵姐姐,”篆儿止了哭,如实向灵娣说道,“殿下方才,并未对我怎样。”
  灵娣一愣,倒也略略放了心,“那便好。只是,既如此,为何还要将你——”
  篆儿抬手轻抿了抿两鬓,面容静的有些怕人,“我这便去求殿下,求他收回成命!”
  灵娣更是一惊,嗔道:“难怪玉罗总说你这小蹄子作死!今日看才知竟是真的!”
  篆儿却不听,竟挣开灵娣的手,拎起裙摆小跑着追了出去。
  灵娣急的一跺脚,赶忙也追出厅去,回廊上却遇着小环与嫄儿,亦不知她们已来了多久,一时也顾不上她们——直追到二门上,才瞧见篆儿正跪在赵暄脚边,将他拦下。
  暄不曾想到篆儿竟敢拦下自己——那篆儿却将心一横,“婢子谢殿下体恤。只是,今日若听从殿下的吩咐去了,日后等姑娘她回来,见不到婢子又该如何?还请殿下全了姑娘与婢子的主仆之义——”一面说着,叩下头去。
  比之方才房中那个神思恍惚、向她倾吐内心的男子,眼前的赵暄早已换了一个人,眸中透着一丝戾气,漠然望向别处,冷冷道:“好一个主仆之义——”
  篆儿却不再怕,便是即刻取了她的性命,她亦要将这番话讲完,“不错,姑娘她并不看重什么主仆之义,反而对婢子说过,无论何人,都要好好活过这一世,切切不可辜负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千难万险亦要去做;心里头有什么人,亦定要叫他知晓——如此,才算不枉此生。”
  暄终是回转身将篆儿望着,目光渐沉,好似真的望见了另一个人。
  “婢子说她会回来,不是妄言。”篆儿静静说道,“虽不知她为何离去,却必有她的道理。婢子只知一事,她心里若还装着殿下,便一定会回来,除非。。。。。。除非。。。。。。”
  头顶那男子的声音如梦呓一般:“。。。。。。除非什么?”
  篆儿抬起头,泪珠沿着眼角滚下,“。。。。。。除非,她死了。”
  不远处灵娣早已面色煞白,听至此处更是惶然跪下。
  谁知暄竟没有丝毫怒意,反倒向篆儿微微一笑:“。。。。。。她不会死。。。。。。她,还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篆儿似是细想了一想,“她还说——”
  “罢了,不必再说。”暄仍是微微笑着,低声道,“我会带她回来,叫她亲口说与我听——”
  。。。。。。轰隆战鼓,震天喊杀,嘶鸣战马,在那一瞬,统统归于沉寂;眼前飞溅的鲜血与身畔肆虐的黄沙,也在那一瞬,陷入无边幽暗——天地间蓦地静下来,静的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放眼望去,头顶与脚下,俱是无尽的虚空,而自己却轻的好似一枚鸟羽,一粒薄尘,便那么飘着,浮着——不知来处,不知归处,不似生,不似死。
  想尽未尽的心愿,爱恨入骨的人,此刻俱已忘却,一个也难再忆起。
  亦不知过了多久——许或只是一瞬,又许或比她这十数年的光阴还要长——有人在极远处,一声声唤着她。
  她想要回应,张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人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已能辨出他声音里的焦灼、惊惧,与无措。等到她隐约识出那人是谁,他已有些失声,嗓音颤抖着,透出一丝丝绝望。
  再待她终于看清了那双紧紧蹙起的英眉,看清了眉下一对潋滟桃花目,周身的剧痛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下一刻,那人将她拥进怀里,手掌小心翼翼,护住她的头颈,却又紧紧将她按在自己胸口。
  这一回,她没有哭——下颌搁在他肩头,阿七唇角一弯,“苏岑——”
  她能感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听到他深深吸气,却迟迟没有回应自己。
  “还以为,”阿七阖眼咯咯笑着,“你再不会理我,再不愿见我。”
  苏岑的手臂将她箍得更紧,声音古怪又沙哑:“。。。。。。哪里疼?”
  阿七便仔细想了想,记起自己竟是不慎坠了马,自认十分丢脸,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却答出一句叫他啼笑皆非的话:“人中最疼。”方才昏死过去,被人狠掐了一回人中。
  双唇紧抿,唇角抽了抽,却终也没能扯出一个笑来,苏岑双目一阖,睫上竟已濡湿。
  而听见她笑,苏岑更不敢去看她的脸,任凭胸臆间烈焰般一阵紧似一阵的翻涌,快要将他一颗心焚了,口中说出的话却凉而又凉:“下回若再自己找死,便离得远些,不要现在我跟前!”
  阿七却自顾自的在他臂弯间试着动了动,要紧处皆无大碍,便轻轻笑道:“我这样的粗人,哪就容易死了?”
  虽嘴上逞强,模模糊糊回想起坠马前的一幕,心里头却渐渐开始后怕——
  青潼城外,自己是在乱阵中坠了马,这条命,确是捡回来的——
  

廿三 斩龙台(5)

 隐约记得,这夜她奉了叶都统之令,领一路轻骑北出青潼,欲往潼口关内搬兵——舒韦逊部虽已开拔,却仍留有万余兵甲驻守各处关口隘路,而此时唯有她识得结营之处。只是不料,人马将将出城不过数里,便中了颁多贺的埋伏。
  若再往前回想,却是与慕南罂尾随阿古金去了城中储水之处——
  衍西多于低洼处开凿旱井,供雨雪时集水,以备久旱取水之用。青潼城内这一处,恰在行营之内,一十二眼水窖成田字形排开,窖口封以石盘铜锁,平素设有兵甲把守。
  是夜,二人悄悄追来,少时竟有大雾不期而至。迷雾中白衣祭祀身形飘忽犹如鬼魅一般,旋即不见了踪影。
  待要追时,不知何故顿觉前额一阵发紧,阿七竟心生怯意,不敢再上前。而慕南罂亦只是遥遥观望,似在静待那大雾散去。
  两人藏身在僻静处,阿七紧盯着稍近些一口旱井,只觉难以置信,将手用力揉捏额头,悄声自语:“这样干冷的天,怎会有雾。。。。。。”一面说着,周身便有些发颤,不知不觉臂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身旁慕南罂冷然远眺,只是不应。
  虽知阿古金绝非诚心投靠,却毕竟带了众多族人来此,又皆是妇孺,若要使诈下毒,岂非置她们性命于不顾?正自疑惑,只听慕南罂低声道:“随她而来的,并非她的族人,而是颁多贺虏获的北祁奴隶。阿古金将她们带来只为掩人耳目,绝不会顾及她们的生死。”接着又道,“这些蛮族自古便是如此,每每攻陷一个部落,便要杀尽男子,掳走女人,将牛羊金银洗劫一空。”
  阿七已顾不上听这些,“既是早知阿古金心无顾忌,你为何还不拦下她,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污了城中水源?”
  “拦?我为何要拦?”慕南罂道,“这样早便打草惊蛇,如何能诱出更大的猎物?”
  夜色中慕南罂面上透着一丝邪佞,阿七先是讶然将他望着,又咬牙道:“竟连你也听信了那些谣传,认定叶都统手下之人暗中通敌?”
  慕南罂冷哼一声,不答反问:“莫非方才是我料的不对,你竟是心甘情愿入了骁云骑,替那舒韦逊卖命?”
  阿七不知他究竟何意,心内已是乱麻一团,“青潼唯有这一处水窖,衍军虽可弃城而走,城内却仍有众多百姓,无论如何亦不能叫阿古金得手——”一面说着便要跳起,却被慕南罂一把摁回原处,牢牢捂住口鼻。
  只见慕南罂眸光阴沉,缓缓道:“所谓剜肉割腐,若能一举揪出奸细,暂且失了青潼又何妨?更何况,如今有我慕南罂在,断不能叫那颁多贺得了便宜。”
  阿七被抵在藏身的土壁之上,憋得满面通红,睁大双目瞪着慕南罂——投军这些时日,虽未在他治下,却对其行事多有耳闻——慕南罂此人,虽六韬三略智勇双全,然桀骜孤高,嗜血无情,正可谓毁誉参半。想来此刻在他眼中,唯有攻城掠地,重创敌军最为首要,城内百姓便如同随阿古金而来的祁人,不值一顾。
  直待阿七两眼发直不再挣扎,慕南罂方松了手。
  阿七大口喘息着跌坐在地,断断续续道:“慕将军之职本应是护送公主出关西去,为何却又要分神插手叶都统军中事务?莫非将军不愿公主嫁往西炎?”无顾慕南罂面色生变,阿七缓缓又道,“将军心之所属,乃是王女绫菲,而非岚帧公主绵夙。故而将军不愿公主下嫁,亦不是为了一己私情。云七只是不知,将军堂堂男儿,气吞山河,英武盖世,承旧主宣王恩义在先,再沐浩荡皇恩于后,此刻若还作反复——敢问将军,可还识得‘操守’二字?”
  慕南罂既与齐儿、修泽有旧,又岂会不识程远砚?而程远砚所谋之事,阿七如今已略略有些明白。她只是一时还猜不透,那程远砚究竟又是何人?
  话未说完,整个人被慕南罂猛地向上提起,下颌亦被他狠狠扣在指间。阿七心知躲不过,便也凉凉将他望着,眼中全无女子该有的羞赧惊惧之色。
  粗粝大掌中小小一张粉面,叫人禁不住心生一叹——若有闲情,于掌中细细摩挲百般抚弄,必是娇软滑腻,馨香撩人——慕南罂不惊不怒,只如当日的程远砚一般,双目静静在她面上逡巡,一番探究,而后微微一笑:“心清目明,又有几分颜色,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你不妨猜猜,自己可否还能活过今晚?”
  阿七唇角轻轻一勾,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正命悬一线,“将军若要杀我,又岂会留我到今时?”
  吐息轻软,似有若无的拂过他耳畔,好似猫爪轻轻向他心上一挠——慕南罂自恃酒力定力皆是不差,不知为何顿觉方才宴上那点薄薄酒意竟似突然涌了上来,胸腹间一丝温燥直窜而起,再难压下,着实令他暗暗生恼!双眼重重一阖,再睁开时,脑中仍未清明,气息却渐渐变得炙热——这个色诱宸王赵暄的女子,叫亓修泽亦动了心思的女子,当真是自己低估了她?眼中再无旁的,唯有两瓣精巧樱唇,近在咫尺——慕南罂心气一滞,未再多想便低头吻上。
  阿七一呆,分明瞧着冷冰冰的一个人,竟是个如此耐不住撩拨的?只当是自己未能拿捏好分寸,不慎引火烧身,心中犹自暗暗称奇——自己的功夫竟这般进益了?又赶忙将手掌挡在两人唇间——未料对方却丝毫未曾介意,轻一使力将她抵在壁上,顺着她的掌心便吻上腕间,一番厮磨下来,两手自她的肩头一路抚至腰际,轻揉两把,接着却猛的一按,两人便紧紧贴在一处。
  阿七手脚已有些发软,仍旧拼尽全力想要推开他的胸膛,颤着喉咙低斥道:“阿古金还在外头,你,你是疯了么?”
  恰在这当口,极远处忽而传来几声犬吠。
  慕南罂全然不为所扰,重重喘息着,一只手已开始撕扯阿七腰间的衣带。
  脑中一懵,阿七这才慌了神,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心内却又十二分的明白,慕南罂绝不是苏岑,即便自己哭瞎了眼,他亦不会有一丝一毫心软!
  此刻土壁后犬吠愈来愈近,很快惊动了当值守兵,不多时奔跑呼喝声、众犬狂吠声已是此起彼伏——
  阿七忍无可忍,借由外头喧嚷之声遮掩,右手狠狠掴去——伴着对方左颊上一声脆响,阿七口不择言:“慕南罂!你是被人下了药么?!”
  

廿四 斩龙台(6)

 她这一语直如当头棒喝,倒比耳光更顶用些——慕南罂脑中一个激灵,陡然回想起方才筵席上西炎舞女所献的果酒!心下暗恨,拽起阿七冲出藏匿之处。
  阿七被拉的踉踉跄跄,手里头又攥着方才被慕南罂扯松的衣带,好不狼狈!此时便见大雾之中人影纷乱,猛然间一条黑影急窜而出,竟是直奔阿七而来。
  还未等阿七回过神,那黑影已窜进她怀里,四只小爪兀自抖得筛糠一般,拼命往衣襟内钻。
  阿七吓得一把将它揪出来,却恰好瞧见它后腿上半截羊皮绳,不禁惊道:“。。。。。。二喵?”
  临来时将个二喵拴在客栈房中的床腿上,没成想倒叫它咬断了绳子,一路寻了来。
  抬头再一瞧,不远处竟有大大小小黑白黄灰十多条狗狂吠着紧追而来,阿七面上一跌——此处的狗,怎的恁般欺生?悻悻然暗道:照这般看来,被二喵一顿搅和,阿古金再如何谋划的周详,今日怕是也难得手了。
  这片刻功夫,慕南罂一把将阿七挟在臂下,沿着来路趁乱离去。
  阿七不叫不嚷,乖乖随那慕南罂进了一处独院——连腰牌亦被他收了去,在这行营之中,他若成心害她,便如同碾死蚊蚁一般轻而易举。
  再说这独院中正是灯火通明,院门处立着两个当值的侍卫,几步过去前厅廊下又是两个——几人齐齐将眼瞅着那慕南罂面带桃色,双目赤红的进来院门,一言不发直奔厅房而去,臂间又挟了一人,寻常若是个女人便也罢了,谁知竟是个半大后生,手里头还拎了灰扑扑软塌塌的一只。。。。。。有胆大的伸长脖子多瞅了二喵两眼,愣是没瞧出个子丑寅卯!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厅房那雕花门扇已“砰”的一声闭上。
  房内竟有两名年轻婢女——阿七不禁腹诽,他叶子谦虽战功不济,对这迎来送往之道却也谙熟!
  慕南罂大步走进内室,一扬臂将阿七丢了出去——阿七跌在榻上未及爬起,便眼睁睁看着帐前鹤嘴铜勾一松,帘帐十分凑趣的垂下,将闭未闭之时,又见帐外那二女又惊又羞,面颊早已飞红。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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