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问我啊。”杜奕宁俊雅的脸上摆出无辜的表情。
“哼哼。”她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她想知道的事。“既然你是霍极鼎的表弟,那你一定知道某个芳名叫舒屏的女人是谁。”
他意外的看着她。“他跟你提到舒屏?”
绿芽又轻哼了两声。“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他是在醉后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把她错认为舒屏,但她不想对杜奕宁提起这个,因为那晚还有个小插曲存在——她跟霍极鼎接吻了,这个秘密至今只有她知道。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会主动跟你提舒屏。”杜奕宁诧异不已。“他已经好几年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她。”
绿芽扫了他一眼。真是废话啊,这个她也知道,光看他昨晚青筋暴现的反应她就知道了。“那舒屏到底是谁?”
“是他的亡妻。”
“哦——”她懂了,想必他极爱他的亡妻,思念过度,才会在酒后将她错认为她。
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在死后还让他思念不已?他不许任何人提起她,也是怕触景伤情吧!
她又发掘到霍极鼎另一个优点了,他很深情,妻子都死去那么多年了,他仍深深爱着她,至死不渝的爱是任何女人的梦想,她也不例外。
“说说美桑吧,她令你头疼吗?”
当他走进两人相约的咖啡座,看到绿芽脸上贴着两块有损容貌的OK绷时,他打从心里想笑,而且不难想象她跟美桑这两只大小母狮子斗得有多激烈了。
绿芽云淡风轻地啜了口拿铁。“还好。”只是今天一起床就浑身筋骨酸痛而已,不过她不会对杜奕宁诉苦,因为她也不想当香菇。
“很高兴你还没有打退堂鼓。”他用赞美的眼神看着她。“你知道的,美桑在德国有过许多美仪老师,她们都在三天之内打包行李走人,并发誓再也不要见到美桑这只小恶魔。”
她怡然一笑。“是吗?那她们太没用了。”
他微笑看着龙心大悦的绿芽。
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地方,七情六欲全表现在脸上,只要让她觉得她是最棒的,她就会拚命达成你交付给她的使命,他相信美桑在她的教导不会改头换面,也相信死气沉沉的霍园多了她会截然不同。
“走吧,中午了,我请你吃饭。”他拿起两人的帐单起身。“这里八楼有间加州风味的餐馆,应该合你的胃口。”
绿芽露齿一笑。“太好了,顺便可以讨论一下专栏内容,我想稍微改变执笔风格。”
两人相偕进入透明电梯。
八楼到了,走出电梯口便是情调浪漫的暗蓝灯光,餐厅入口就在正前方,音乐从里面传出来,带位柜台前有一对外型出色的男女侧对着他们,绿芽忽然止步。
“是霍极鼎!”
她看到修挺的他身边有位衣着入时的年轻美女,时时留意时尚社交新闻的她,一眼就认出美女是政治世家邓氏望族的千金邓友婷,芳龄二十五,刚从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留学回来,温婉有礼、气质上佳,是许多重量级名流心目中的最佳媳妇人选。
“太好了,刚好过去打声招呼。”杜奕宁神清气爽地说。
“不不,不要!”想到昨晚和霍极鼎发生的冲突还没化解,绿芽连忙拉住好友,再说人家现在在和美女约会,他们怎么好打扰?
他和邓友婷是在约会吗?
是吧!
虽然没有手挽着手,可是形影亲密,邓友婷微微地笑,虽然没有笑容,但他却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总是眉头深锁。
哼哼,才在说他深情、长情,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有七倩六欲的普通男人,醉了才思念亡妻,清醒时不忘约会美女解闷,她把他想得太清高了。
“你好像在生气。”
杜奕宁的声音传到耳里,绿芽吓了一跳。
“哪有?”她摸摸自己的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大概是饿了吧。”
他微笑凝视不自在的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绿芽心一跳。“不要胡乱造谣,谣言要止于智者。”
“什么谣言?”他好笑的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她。
“就是——”算了,她实在无法把话憋在心里,再说杜奕宁虽然是个男人,但心思敏锐,或许说出来可以消除她心中自那晚开始,就对霍极鼎产生的怪异感觉。
因为……所以……
听完之后,杜奕宁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认真的打量起有点烦躁的她。
“所以呢,你对他有了感觉?你们来电?”
酒后认错人是很平常的事,他敢说表哥如果知道了,顶多对绿芽致声抱歉罢了,但绿芽是个女人,对一个强吻了她的男人,感觉却会变得微妙而有所不同,
“你在胡说什么?”绿芽拔高了声音替自己辩白。“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年过三十五,死了老婆又带着一个难缠九岁女儿的男人有感觉?”
她一直自视甚高,日后的结婚对象也必然要匹配得过她,如果她嫁给一个鳏夫,她会被秦遇霞给笑死,那女人一定会说她是没人要才嫁给年纪一大把的鳏夫的,不管对方再优秀也一样!
“可是你的态度很奇怪。”杜奕宁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她对霍极鼎的评语太过尖锐,她明知道他并不若她形容得那么差劲。
“不要这样看我!”她抗议着。“我的态度哪里奇怪?你说啊!”
他玩味地笑。“你在闪他,你不想让他看到你,或者——”他镜片后带笑的眸光一闪。“你不想正面和他以及他的女伴打招呼,因为你心里不是滋味。”
“我看你简直有妄想症!”
她恼羞成怒的返身跨回电梯里,迅速按了关闭键,不想再看到杜奕宁那张惹她心烦意乱的脸。
第四章
一部黑色豪华房车在中正纪念堂接近国家剧院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绿芽从后座下车,霍美桑则大小姐架式十足的,要司机替她开另一边的车门才肯下车。
绿芽看着她小小年纪就会摆架子的模样,只觉得这个看似趾高气扬的小女孩很可怜,物质丰富,心灵却很空虚。
她知道自己就快有后母了吗?霍极鼎和邓友婷约会的隔天,她从美丽报上看到一篇精采的报导,文中指出邓友婷是霍极鼎钦点的霍氏王国皇后,年轻的她将为霍氏开枝散叶,却完全没有提到霍家有霍美桑这只小恶魔。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相偕走入剧院大厅,绿芽低头瞧着打扮得宛若皇室公主的霍美桑。“这里是国家剧院。”
霍美桑真的很美,如果她不说话的话,她会是最惹人怜爱的小女孩,若是她的美遗传自母亲,那么那个叫舒屏的女人一定美丽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霍美桑抬起了下巴,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因为她又没来过。
“看到那些跟你一样大的女孩了吗?”绿芽指指鱼贯入场的宾客,里面不乏盛装打扮的儿童。“我打赌你无法像她们一样,安静的看完整出音乐剧。”
霍美桑皱皱鼻子。“我可以!”
绿芽在心里一笑,脸上却表现出对她的怀疑。“你真的有办法吗?我说的不是一分钟,也不是十分钟,是从头到尾哦。”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听不懂啊!”霍美桑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说完了吗?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走吧。”绿芽愉快地牵起她的手,奇怪的是,小恶魔居然没有排斥她的举动。
入座之后,音乐剧开演了,剧情有点乏味,可是霍美桑却正襟危坐,她很刻意的瞪大着双眼,连个小瞌睡都没有打的把整出音乐剧看完了,当然中间也没有起来恶作剧。
“看吧,我就说我做得到。”走出剧院,霍美桑小脸上有着胜利的微笑,心情显得很好。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做到了。”绿芽夸张的故作讶异。她已经抓到对付小恶魔的诀窍了,那便是激将法,而且屡试不爽。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霍美桑更是洋洋得意了。
绿芽没有联络在附近待候的司机,趁着月色很美,她和霍美桑信步走着,她们同时看到一间可爱的冰淇淋专卖店,水蓝色的招牌在一排商店里特别显目。
“我们去买冰淇淋吃。”绿芽兴致勃勃的提议,因为她看到了霍美桑眼中的渴望。
冰淇淋是孩童的天堂,就算再大也一样,冰淇淋对孩子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又没说我想吃冰淇淋。”霍美桑别过眼去,倔强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但绿芽硬是牵起她的手往冰淇淋专卖店而去。“可是我想啊。”
霍美桑松口了。“好吧,那我陪你进去。”
虽然她嘴巴上说不想吃冰淇淋,可是一进到店里,看到那一桶桶色彩缤纷的冰淇淋时,还是忍不住接过绿芽替她点的两球草莓冰淇淋。
“那个摩天轮好刺激哦,一直升高一直转圈圈,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下礼拜还要去,我爸特别排假要带我和弟弟去耶,我爸是个好好先生,只要我们说要去玩,他都会想办法带我们去。”
“我妈也是啊,她还敢陪我坐海盗船哩,你们妈妈敢吗?”
三名与霍美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游乐园的一切,她们说得口沬横飞,绿芽看到霍美桑双眼流露出羡慕之情,这个老是出言不逊的小女孩安静了,早熟的瞳眸看起来是那么的叫人于心不忍。
她在心里打了个问号,难不成霍极鼎从来没有带她去过游乐园?
晚餐之后,知道霍极鼎在书房,绿芽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敲了书房的门。
其实他们之间除了那晚的小冲突之外,根本没事,都是杜奕宁多嘴,说什么她对他有特别的感觉,才会害她现在看到他都颇不自然,还有意无意的逃避着他。
可是今天她必须面对他,她有正事要对他说。
“进来。”书房里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她发现卧房名副其实只是他睡觉的地方,只要在家,他几乎都埋首在书房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但是她不认为他在工作,倒是她常想,他或许只是在里面抽根烟发呆吧,书房是他冥想的私密空间,也像是囚禁他心灵的地方。
她开门进去,照例闻到一股咖啡与香烟交杂的浓浓味道,书桌也照例是凌乱的,他的面孔当然照例有着倦意。
他似乎相当习惯在书房里只开微弱的灯光,她总自以为是的想,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征。
为什么她会刻意研究他呢?她认为这是惯性使然,她在专栏执笔,虽然谈的是礼仪,但她习惯观察形形色邑的人,包括被传低调神秘的霍极鼎在内。
她不禁出神注视着红木书桌后的他,当他抬眼看到是她时,黑眸掠过些微讶异,似乎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毕竟他们前几天发生过不愉快。
绿芽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泰若自然。
“听说你和美桑昨天一起出去。”不等她开口,他就先一步说话,并且如同上一次一样,捻熄手中未抽完的烟。
她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小动作,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第二次……她胸口不由得一热,其实他是个极为体贴的男人。
她笑了笑。“我们去看音乐剧。”
瞬间,他的眼里跳跃起两簇奇异的小火焰,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据我所知,美桑对音乐剧并没有兴趣。”
从来没有老师有勇气带美桑去看音乐剧,因为她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她们不会自讨苦吃。
但是她……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激的轻叹,诚如奕宁所言,她是不一样的。
她可能不晓得,他经常在窥视她教导美桑的过程。
一开始,他确实是因为不放心而在暗地里监督着,不希望煞费苦心的回到台湾,美桑还是无法受教,也担心冯绿芽跟德国那些老师一样,只对他有兴趣,对美桑根本只是敷衍了事。
然而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的,他注视的眸光开始转向了,且多半停驻在她的身上。
她是个特别的女人,可以对毫不尊师重道的美桑视若无睹,径自讲自己的,直到美桑自己发生兴趣了,央求她教,她才肯传授,而美桑如果在上课时打瞌睡,她一定祭出藤条,狠狠的把她打醒。
他甚至看过她在花园里教美桑喝下午茶的礼仪时,一时兴起教美桑跆拳道,一大一小穿着长裙的女人在对打跆拳,那一次,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病态,可是窥视她们已经变成他的乐趣,是他堆满工作的枯燥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她是没有兴趣,但她表现得很好。”她对着他侃侃而谈,就像美桑是她的孩子而不是他的孩子一样。“如果下次你考虑带她一起去的话,我保证她不会让你丢脸,还有,她是全场最美丽的女孩,她们都没有她那么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评语令他露出微笑,而他难得一见的笑容却让她像个呆子似的愣住了。
他在笑?
他居然会笑?
她在几秒钟之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想起杜奕宁说过的话,悚然一惊。
不不,她对他没有特别的感觉,她只是讶异他的笑容罢了。
“咳——”她又清了清喉咙,还莫名其妙的收起脸上原有的笑容。“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跟我和美桑一起吃晚餐,验收她的餐桌礼仪。”
自从发现霍美桑的心灵其实很空虚之后,她就不再严苛的对待她了。
其实她并没有教美桑任何餐桌礼仪,但她打睹美桑其实什么都会,只是一直故意表现得很糟糕,目的当然是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她明天还是打算用激将法,这是冒险,因为她没有把握小恶魔是否还会像昨晚一样配合她。
“在外面吃饭吗?”他询问着她,起身的同时,一阵晕眩令他摇晃了一下,他双手扶着桌沿,感到头越来越晕。
“你没事吧!”绿芽紧张的跑到他的旁边。
他已经痛苦得闭起眼睛,浓眉紧蹙,看起来很不舒服。
“来,先坐下。”她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将他按回丰皮旋转椅中,将他的头固定在椅背上,轻柔的替他按摩眉尾的部位。
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并不专业,甚至还有点笨拙,可是他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