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像是无从回答这个问题,他慢吞吞的说:“你在生气,不是吗?你在气我——”
“够了!”她不让他说完,憋着气,挑高了眉毛。“请你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是气自己走路不小心,这见鬼的天气让人心情烦躁,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离开吧,霍先生,我要休息了。”
她别开脸,不想再看他,但是她浑身每个细胞传递给他的讯息却是——她在生气,很气很气。
“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他才开口,却马上被火爆的她给再次打断。
“谈什么?”她着恼的狮毛竖了起来。“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老师,又不是霍园的女主人,我有什么资格跟你谈?有什么吩咐,你只要交代一声就可以了,我这个小小的老师一定唯命是从。”
马上知道自己把她伤得有多深,他苦恼的凝视着她讥诮的神情。她不会了解他的意思是,他根本没资格让她成为霍园的女主人,她跟唯父母之命是从的邓友婷不一样,他知道再多的名利也无法收买她,更别说要用钱让她成为美桑的后母了。
那么,他要如何拥有她呢?他闭眼叹息了一声,再也逃不过内心深处对她的那份莫名渴望。
于是他不顾一切,骤然低头堵住她的唇。
绿芽大大震动了一下,她的心在顷刻间剧烈的跳动着,他的唇舌那样温热,饱含着浓烈的感情,她本能的闭上眼回应他的吻,蓦然之间她想到了邓友婷,这个名字使她对他这唐突的一吻乍然感到无比愤怒,她使劲推开了他,急促的喘息着,眸里像燃烧着一把火。
霍极鼎这才惊觉到自己冒犯了她。他吻了她,而她的反应则将他打入了地狱里,使他更加明白自己对她只是痴心妄想。
“我很抱歉……”他深沉的黑眸掠过一抹惊惶与痛苦,英俊的五官扭曲了,他仓皇的逃离了她的房间。
房间恢复了寂寞,只剩大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绿芽咬着下唇,咬到嘴唇发疼,她才停止虐待自己的嘴唇,愤而搥打着床垫。
噢!可恶!他为什么要吻她?而她又为什么要接受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吻?
更让她气急攻心的是,他既然有胆吻她,就应该对她说爱她,又为什么要对她说抱歉呢!
隔天,昨夜的风雨像是没有发生过,碧空如洗的好天气,绿芽回到冯家道馆,她放自己一天假,不想坐困霍园。
乱了,一切都乱了,发生昨夜的事之后,她相信自己和霍极鼎若再看到对方,一定会非常别扭。
因此她逃离那个空间,免除了那份别扭,她向来如女王般的强势,只有她主宰别人生活的份,任何人也休想要主宰她的生活,现在也是一样,她要证明,就算她的心很乱,她还是可以如常生活。
于是这一天,在道馆里,她替自己找了许多事情做,跟嫂嫂姐姐们一起上街血拚,下午跟母亲和厨娘一道窝在厨房里研究怎么做好吃的提拉米苏,晚上一票师兄弟姐妹一起去看电影,她过得充实极了。
夜晚近十点,她无可避免的回到霍园,一踏入玄关,她的心就莫名的轻微加速跳动。
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才这么想,却人算不如天算,她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嫣然笑语,她绷紧了神经走进去,看到巧笑倩兮的邓友婷在座,霍极鼎陪着她,两人在喝茶、用点心,虽然旁边站着两名电灯泡佣人在服伺,但气氛大致上来说是和谐的。
她的心一紧,匆匆打过招呼后,迅速回到自己房里,一颗心彷佛泡在柠檬里,原来今天有佳人相陪,难怪他……
难怪他什么?难怪他都没打电话给她吗?
她又在期待他打给她说些什么?昨天他不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吗?吻她的结论是抱歉,她还耿耿于怀些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挥去酸楚的感觉,她告诉自己,没事的,她的生命力向来旺盛,失恋又不会死人……
失恋?老天!她震惊的心脏猛然一跳。
她为什么会用到这两个字眼?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敲门声响起,绿芽吓了一跳,随即若有期待。
“冯小姐,霍先生让我来问你吃过晚饭了吗?”门外传来林谨兰冷淡的询问声。
不是他……她明显感到失望,仍强打起精神来回答,“吃过了,谢谢你。”
林谨兰二话不说的走开了,绿芽则去洗了澡,去除一身的黏腻,才打开电脑想写点什么,林谨兰又来敲门了。
“冯小姐,霍先生请你下去一趟。”
这个讯息让绿芽的心怦然一跳,她感到兴奋莫名,心里那股酸酸的感觉消失了,或许邓友婷已经走了,或许他又要跟她好好谈一谈。
“知道了。”她迅速换掉休闲长衫,挑了件保守的黑色短上衣和蓝色格纹及膝裙,她把自己打扮得很像一名老师。
她缓缓走下楼梯,心里隐隐带着期盼,期盼他会为昨晚那句“抱歉”做另外的诠译,期盼他说昨夜的吻并不是意外,而是他与她有相同的感觉,他爱上她了……
但是,她心里的期待和脸上的微笑在看到邓友婷仍在座时收敛了。
“有事吗,霍先生?”她的语调、表情、态度都在瞬间对他保持着距离。
“友婷有事要请教你。”霍极鼎淡淡地说,他修长的手里拿着茶杯,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深幽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落在绿芽身上。
邓友婷马上热络的一笑。“冯老师,我对美桑不太了解,听说你正在教她美仪课程,也听说你们相处融洽,我想向你讨教个中诀窍,希望你能教教我,因为我和极鼎很快就要结婚了。”
一阵莫名的酸楚冲进绿芽心里,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叫下来是要做什么,原来是霍园的准女主人要来讨好小公主。
她下意识的看了霍极鼎一眼,后者深邃的眸子彷佛可以透视她,他以为她会在乎吗?绝不!
“恭喜两位。”她深吸了口气,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时间晚了,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会写本小册子给你,这样比较方便。”
邓友婷笑着拍起手。“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
“如果没事的话,失陪了。”
绿芽挺直了背脊,一格一格优雅的走上楼,她没看见,自己太过镇定又太过从容的背影让霍极鼎紧紧皱起眉头。
他认为自己还欠她一个诚挚的道歉。
第六章
隔天,绿芽在门缝底下发现一张素雅的卡片,落款的签名让她心跳不已,卡片是霍极鼎写的,他的字阳刚有力,但笔法凌乱不已。
冯老师:
那夜……只能说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冒犯了你,如果造成你的任何不快,在此对你深深的致歉,请你原谅!
鬼迷了心窍?
他居然说他吻她是因为鬼迷了心窍?!
绿芽的呼吸失常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连道歉都这么令人不舒服?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他可以说是因为她太有吸引力了,他一时把持不住才会吻她的,有必要把吻了她形容成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之下所仿的错事吗?
她闷闷的盯着手里的卡片,随后了解的扬起眉梢。
她懂了,他是伯她向他的准新娘打小报告吧,所以才会在邓友婷来访过后写了这张卡片给她。
如果是的话,他大可放心,她绝不是多嘴的人,也绝不会破坏他的好事,针对这点,她想有必要对他说清楚。
想到这里,她奔下楼去。
她没在餐厅里看到霍极鼎,平常这个时间他都会出现在早餐桌上才对。“霍先生呢?”她同替她斟咖啡的女佣问。
女佣答道:“霍先生到新加坡出差了,五天之后才会回来。”
绿芽叹了口气,闷闷的喝着热滚的咖啡。
原来他一声不响的出国去了。
这么说来,两个人暂时不会见面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她的心底却又涌现一股失落感。
早上她教霍美桑信件礼仪,下午霍美桑的钢琴老师来了之后,她则出门与好友韦凌珊见面。
盛暑正热,她们约在一间门槛颇高的会员制古典茶坊见面,在包厢的绣花榻榻米上盘起腿来闲聊。
韦凌珊是小有名气的两性作家,同样也是美丽报的专栏作家,绿芽认为身为爱情专家的好友应该比自己懂得爱情才对。
“这是什么鬼?”绿芽啜了口刚送上来的拿铁咖啡,走味的温度令她挑起眉。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啊?”她们两个点的是一样的饮品,韦凌珊也连忙喝了一口。“还好啊,味道不错嘛。”
绿芽撇了撇唇。“可是这能叫热拿铁吗?充其量只能叫温拿铁。”
“算了,这里是茶坊,供应咖啡已经不错了,你要挑啊,那干脆喝茶好了,反正我也很渴。”韦凌珊随兴地说。
但绿芽是一脸的坚持。“我不管他们主卖的是什么,既然价目表上有咖啡,我们付了钱,就该享受合理的品质。”
“算了啦……”
韦凌珊还想息事宁人,可是绿芽已经招来服务生了。
“抱歉——”她客气的微笑,语气礼貌但态度强势。“这两杯『热』拿铁是温的,可以帮我们换杯吗?”
她特意强调那个热字,韦凌珊笑着摇了摇头,取出烟来抽。
这就是绿芽,她向来坚持绝不吃亏,也绝不占人便宜,像她就从来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其实也是没那个胆量去据理力争啦,再说人生苦短,拿来看电影或睡觉多好,何必损人不利己呢?
“韦大作家,我问你,如果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要怎么办?”温拿铁撤走了,等待的时间里,绿芽正经八百的问。
“很简单啊,换个人爱。”韦凌珊扬起浅浅的慵懒微笑,昨天才通宵完成三篇短文的她,眼窝处有淡淡的黑眼眶。
“你这是在敷衍我吗?小姐。”她痛恨一切的敷衍。“我问你,你会用这种口气回答你的读者吗?”
“不会。”韦凌珊嫣然一笑。“我都在书里回答他们,不会用说的,所以没有口气上的问题。”
绿芽气结的瞪着好友。
天秤座的韦凌珊有她那个星座专出俊男美女的特质,她是个美女,而且还是个超赏心悦目的脱俗美女。
不过说起好友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性就令生活正常的她不敢恭维,凌珊可以下午四、五点爬来吃第一餐,也可以熬个两天不睡觉,幸好丽质天生,不然青春可是经不起岁月如此摧残的。
“好了,不抬杠了,你好像有感情困扰哦!”韦凌珊笑吟吟的打量绿芽。“怎么这么巧,遇霞昨天也找过我,她也有感情困扰。”
绿芽几乎没惊跳起来。
如果说恍如女王一般的她今生有什么怕的,那非秦遇霞比她早嫁出去这件事莫属!
“你是说,秦遇霞有男伴了?”她只差没扑过去揪着韦凌珊的领子问。
“不太确定,还在暧昧不明期。”
“对方是谁?”她眼珠子快突出来了。
“大和集团的长孙——公孙河岸。”
绿芽倒抽了口气。
该死的!那女人居然这么会挑对象?公孙河岸是目前社交圈的宠儿,他浪荡不羁的性格迷倒了许多名媛,而,这样的男人居然会看上不苟言笑又拘谨呆板的秦遇霞?这太没有天理了。
“冯绿芽,你看起来好像快呼吸困难了哦。”韦凌珊调侃着好友。
绿芽与遇霞都是她的好友,可惜她们两个师出同门的师姐妹,不但没有惺惺相惜,反而视对方为眼中钉,让她夹在中间啼笑皆非。
“为什么好事总是发生在她身上……”绿芽失神的喃喃自语,直到回到霍园,仍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她不是没有追求者,可是她一直眼高于顶,也认为若要嫁,就要嫁得最好,她的择偶条件高到某个离谱的境界,但她仍然相信这世界上有所帚的完美男人存在,因此一直蹉跎至今,芳龄都二十八了,还是一个男朋友蕃没交过。
“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绝不能在这件事上输给她!”
她一脸坚决,信誓旦旦的走进玄关,蓦然有个穿白圆裙的人儿从里面拔腿冲了出来。
“可怕!太可怕了……”女子失神地直念着。
绿芽看清楚了那披头散发的女子——居然是邓友婷?!
“怎么了?邓小姐。”出于本能,她拉住仓皇的身影。
“是你,冯老师……”邓友婷浑身颤抖,白着一张俏脸对她说:“霍美桑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吗?她居然捉了毒蛇想咬死我,还在我上洗手间的时候把我反锁在里面一个小时,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来了!”
她含着泪水奔出大门,绿芽知道她出入皆有司机轿车接送,所以没去追她,倒是美桑……
她真的捉蛇要咬邓友婷?
她匆匆上楼,霍美桑没关上房门,房里一片凌乱。
绿芽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得意扬扬的小女孩,没想到却看到小小的身影正落寞的坐在床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讨厌那个坏女人。”不等她开口,霍美桑就幽幽的说。
绿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为什么讨厌?”
“她要嫁给我爹地,她要变成我妈咪了。”霍美桑的眼中生起一股厌憎。“我讨厌任何人变成我妈咪,我只爱我妈咪一个人,谁也别想变成她……如果是我妈咪的话,她才不会想把我送去寄宿学校……”
说着说着,她竟然哽咽起来,好强的她抹掉了泪水,美丽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可是两颗豆大的泪珠还是滑下了面颊。
绿芽心疼的揽紧她小小的肩膀。“你说谁要把你送去寄宿学校?”
“那个坏女人。”霍美桑的睫毛垂了下去。“她说她和我爹地结婚之后就会另外生很多小孩,我要住到寄宿学校去才不会吵到他们,她说,这是我爹地亲口答应她的。”
一股夹杂着愤怒与吃醋的情绪涌上绿芽的心头。
该死极了!霍极鼎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伤女儿的心?
难道他不知道美桑还小,她会没有安全感,他那篇要把她送去寄宿学校的言论,可能会让这个孩子寝食难安哪!
而且,难道邓友婷之于他就这么重要吗?他要和邓友婷生一堆孩子,所以不要美桑在屋子里碍眼,这太自私了,也太过分了!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