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男人需要的是什么,而她就是太过糊涂,才会执意去求得不到的东西。真正的聪明,应该是在自己的小小谋略与能力里,让男人得到想要的东西,再用女子的智慧与柔情去取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可是此刻想得明白,那个人却迟迟不来接她。
北方的冬折煞了人,冰冷的天气里连吐出的呼吸都会在空气中凝结。凌钰走在去董氏宫殿的路上,收紧了紫貂大衣,她朝口中哈着气,双手冻得有些冰冷。
终于到了宫殿,凌钰朝董氏行去礼。今日董氏邀了女眷们喝茶,凌钰一路走来受了冻,连连饮下好几杯热茶。
屋子里烧了暖炉,很是温暖,凌钰接下紫貂大衣递给辛乔,忽听云初九的一个妾在道,“陆公之妹身上这件皮大衣好眼熟!”
凌钰对这些女眷们并不熟悉,倒是与董氏有了些熟稔,其实董氏为人直爽,心思缜密,将青国后/宫上下打理得妥当。初时她虽对凌钰有着成见,但渐渐相处下来关系反倒越发融洽。那妾这样说,惹来董氏的注目,她将凌钰上下打量了好久,语气有些冷淡起来,“是君上为你准备的吗?”
“是的。”凌钰点头。
“君上去年狩猎而得的貂皮,预备给老夫人做件大衣冬日时御寒。君上给了你,可见君上对陆公的敬慕。”
057 两年如梦
凌钰惊讶抬眸,怪不得女眷们这样望她,原来是这层关系。她朝董氏扫去目光,董氏安然端坐着,并未见得脸色不喜。董氏以陆?为由,轻而易举平息了女眷们的纷争,可谓睿智。
凌钰笑谈:“云公前几日确实提起过义兄。”
女眷们已经无话,董氏有意帮她,确切地说是帮云初九撇清闲话。等一场茶宴结束,董氏单独留了凌钰。
她问着:“陆公预备何时来接阿钰呢?”相处日久,她已渐渐称呼起凌钰的名字。
凌钰心中微顿,“义兄尚未提及此事,兴许是在忙碌。”
她来青国已经两个月了,陆?没有书信,没有派人来看望,什么都没有,完全好像不记得有她这个存在。她知道自己长久地住在青国会给云初九惹来很多不便。
凌钰回去时,派辛乔去请了云初九。她不常主动去找他,因而云初九显得很兴奋,“阿钰,你有事找我?”
凌钰点头,她没有来得及再说,云初九已接过话,“那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回卞耶了。”
这话一字一顿传入云初九耳中,他瞪大着眼睛,半晌才道:“回去这么早做什么,才两个月,大哥又还没催你,你这么着急,这么着急……”
“已经很久了,我想回去了。”
“大哥并没有派人来接你,卞耶也正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且多呆些时日。”
凌钰执意,“我理应回卞耶了……”
“如果大哥有心让你回去,早已派人来接你了。”清利的一句话让凌钰怔住,她哑然望着云初九。
“阿钰,从你答应和我来青国时,我便知道你与大哥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不说,我也不会问。”云初九轻声道,“大哥现在恐怕不想接你回去,不然两个月过去,他早已派人来接了。”他缓缓伸出手,指腹柔柔触到凌钰的脸颊,“别哭,没什么好哭的,若大哥不要你,青国就是你的归宿。”
哭?她竟然哭了?
凌钰茫然望着云初九指腹的那颗泪珠,心中闪过阵阵疼痛。
来青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有什么理由去哭!陆?不来接她,那么她便再也没有容身之所。她傻傻凝视住云初九,他也静静望着她,轻声地一叹,将她揽入怀中。
“阿钰,这天下之大,总会有属于你的一份幸福。”
这个并不算得上稳重的少年这样安慰着她,这一直都是她心底所希望的东西,从一开始就能读懂她的那个人不是陆?,是身边这个人。
但是,但是她的心却已经停留在了远方。
没有离开青国,再一次住下,董氏不再说什么,待她反倒更加亲切。
凌钰莫名其妙,直至有一日董氏单独与她漫步梅园时说道:“来年春天我们去王家寺院敬香吧,每一年开春时女眷们都会去的。”
“阿钰也想去,但是来年春天还有一个月呢,阿钰兴许就已经回卞耶了。”
“回卞耶?”董氏惊讶地问,“你要回去么,回去做什么呢?”
“阿钰本该属于卞耶……”这理由却牵强得很。
“你已在青国住了三个月,我认为来年开春时君上也可迎娶你了。不管是正妻还是侧妻,我以为你都不会再走的。”
“当然不是这样!”凌钰目瞪口呆,急忙解释,“我与初九……我与云公只是朋友之谊,怎会牵扯上那层关系。不会,不会的,夫人你想错了。”
“是么?”董氏已经迷惑了,“但是陆公将你托付给君上,自然是替你做了终身大事的打算,一个月前你没有回卞耶,我便以为你会成为君上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样!
凌钰欲哭无泪,“不是的,义兄一直都在忙碌,没有时间接我回卞耶。青国也有许多好玩之地,所以,所以我也舍不得这么快离开……”解释的理由都生涩得很,但是这被误会的关头,语无伦次已不算什么。
谁说她要嫁给云初九,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太过紧密?那今后还是避避嫌好了!
等来年开春时,凌钰随女眷们去了王家寺院,她跟随在董氏身侧参加了很多重大的活动,接触到青国各阶层贵家女眷。她以微笑待人,以得体为仪,端庄大方的形象一时深入进了青国各官贵女眷们心中。她们都知道卞耶来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待人真诚大方,是卞耶君上的义妹。
消息很快传遍了青国上下,凌钰不信传不到卞耶。但再隔半月,卞耶依旧没有消息过来。
不再想了,再想都是无用!
这样过去半载,凌钰徘徊在与官贵女眷们的相处中,谈吐礼仪已完全蜕变,举手投足间皆氤氲娴雅。因为曾为农女,她不会像未出阁的女眷们一样含羞,她是大方自信的,不经意的一个笑容都令人炫目。
时光荏苒过,再次迎来一个春节,凌钰在青国度过,与董氏的关系越发如姐妹。她敬董氏,喜欢董氏身上那股果断的气魄。而云初九与她的关系也变得奇怪起来。
他好像更加离不开她,每一日都想要见上她一面,望她时候的目光里带了如火般的炽热。
凌钰不敢直视,只借口避开。
她更多地陪伴在董氏身侧,与董氏一起举办宴会,邀请官贵女眷们入王宫。或是国日重大礼节时,她身份不便,却会在幕后帮助董氏,处理好各大小事情。董氏由衷赞叹她悟性极高,是聪慧的女子。
董氏喜欢她,女眷们也喜欢凌钰。渐渐地,会有高官夫人来问凌钰可有婚配,欲为其子其兄物色良配。凌钰惊讶回绝,自然不会愿意。
只是她单身已久,又出落得越发出色,来问的人已是却越来越多。
此下,不仅女眷们知道她这个人物的存在,连青国的男子也都将她的名字深深记下。
云初九不太高兴,他以“陆公之妹孤难做主”为由,推掉了所有婚请。
转眼,冬过春临,万物复苏,大地一派生机盎然。凌钰在青国度过了两个年头,这两个年头里她有失去,却更有着收获。没有陆?,她却有了无数人的喜欢与拥爱。
碧空晴云的这一日,凌钰正在寝殿换装,欲与董氏去赴内史夫人的邀约。
大殿忽然映入一个身影,凌钰朝镜中望去,是云初九来了。
他怔怔立在她身后,手中捏着一页薄纸。凌钰侧眸凝去,佯怒着道:“进女子闺阁不敲门,云公有罪。”
“阿钰……”他却不再笑着接她的话,声音有些异样。
凌钰停下绾发的动作,回身问:“你想叫我再当挡箭牌去为你推掉公子们的酒会?我不去,他们虽然听到你要陪我便会放过你,但是我的名声却坏了,我不去。”
“不是的。”他有些黯然地站在那里,递给凌钰看他手上那张薄纸,“大哥要你回卞耶了。”
058 他来迎接
凌钰手中正握着一支玉簪,她手上失了力气,那支玉簪啪地落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抢过云初九手上的那张纸,她竟连薄薄的一张纸都捏不住,泛着颤抖:云弟亲启,两载未见,汝兄甚念。吾忙于政碌,义妹幸得弟顾,兹以归国,诚谢弟眷。陆?书。
极尽简单的话语,让她回卞耶了,陆?要她回卞耶了。
两年已过,她早已不是往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她知不能沉溺在往日情爱之痛里,但是看到陆?的亲笔信,她的心却不自主泛起了疼痛。
颤抖的手握不住那张纸,它如枯蝶飘落在地面,被云初九俯身拾起。
“阿钰,你高兴吗?”
凌钰不知如何回答,能够回卞耶了,但是已经过去两年,这期间她与陆?的关系早已变化了。她心中完全感受不出是悲是喜,但是心底那份痛却是分外地清晰。
“义兄有说何时走吗,他有派人来接我么?”
“何时走在你,大哥的人已经随着书信到了。”
凌钰转过身,凝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发才梳到一半,青丝散乱在肩头,白皙的面容笼上了一份凝重。往日的稚嫩退却,她更添一份成熟,然而平日那明媚的双眸却在此刻如深潭平静,波澜不惊。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她心底汹涌成灾的思念。
是的,思念,她想他,想陆?。怎么不会想,那是最初的悸动,最初的生死依托,如何能轻易去忘!
“阿钰……”云初九轻轻唤她,缓步走上前来,他静静凝望她好久,“回去吧,大哥也想你了,你离开了两年,他肯定想念你了。”
“你想我回去吗?”凌钰回身问。
云初九沉默一瞬,“若我说不愿不想,你可愿留下?不会的,你还是会回去的。”他苦笑着摇头。
凌钰不再说话,对于身前这个俊俏的少年,她始终都是愧疚的。
“初九,你不要难过。”凌钰安慰着他,不愿让云初九难过,她找着可以慰藉的理由,“我已十八岁了,你已及冠成人,我们相伴了两年,今后也会再次在一起,再次拥有这样惬意的日子。”
“谁说我难过。”云初九佯怒,恼羞道,“我堂堂青国之王,怎会因为这点小事难过。又不是见不到面,卞耶与青国隔得这么近,我想见你容易得很。”
只是他们谁都明白,这一次分别将会再难相见。纵算相见,他们也再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可以不用避讳而随心所欲见面的理由。他已经及冠,是胡的小王,说不定梁天子随时都会给他安排一个正妻。她已经十八岁了,早该出嫁,却一直拖到现在。今后再见,若她有夫他有妻,他们不会再有这样随心所欲的相处机会。
但是云初九这样说是不愿让凌钰难过,凌钰懂得,眨了眨眼,“我在卞耶等你,要来看我啊!”
分别已在眼前,凌钰的离开让董氏非常不舍,官贵女眷们也纷纷送来厚礼,表示对凌钰的喜欢与不舍。相处久了,凌钰心中自然会有感情,她舍不得亲如长姐的董氏,舍不得云初九,对青国的许多地方许多事物也会留念。
但是归期在即,容不得她再多逗留。
踏上回卞耶的马车,凌钰却有些不知所措。人前的微笑在幕后落尽,马车中,她沉思着一张脸,却又不知自己想的是什么。青国与卞耶中间的路途很短,只需三五日。
马车中,凌钰安静着不说话,辛乔一直喋喋不休,高兴快要归乡,她不停问凌钰“魏女你想君上么”,凌钰不愿回答,听得多了,只将眼睛闭上。
半晌,她忽然睁眼,掀开车帘朝领头的人道:“慢些赶路,不用这么急。”
领头之人是云初九派下的心腹,他疑惑道:“怕让陆公久等,也怕陆公之妹遇险,君上吩咐我们快些赶路。”
“我身体不太舒服,不用这么赶。”
这样一来,队伍慢下一大截。原本只需三五日的路途足足花了七日,七日后,他们抵达了卞耶境内。此时相隔王城原本还需一日的路程,凌钰再次嘱咐队伍慢行。她也不懂自己的心思,她只知道越到卞耶,她的心跳便越快,便会越加紧张。
辛乔不解地问:“魏女,你哪里不适,不然我们停下休息一日再走。”
凌钰犹豫,停下休息一日,她不愿的。虽然不想这么快回去,但是停下来她却也不愿意。多矛盾!
“不用了,我……”话音未落,马车猝然袭来剧烈的颠簸,马儿也不住嘶鸣。
辛乔脸色一变,急忙来扶凌钰,又伸出手去掀开车帘,“魏女没事吧?”
凌钰摇头,顺着帘外望去,绿林之中,林荫道下,陆?玄衣凌空翻飞,笔直坐于马背,带着久违的目光朝她望来。他依旧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带着傲视天下的气魄,朝她策马奔来。
凌钰滞住了目光,一颗心剧烈地跳起来!她依旧忘不掉,依旧忘不掉,在此刻的相见之下,她才知道自己忘不掉!
骏马嘶鸣一声,停在了车前。四目相对,凌钰已经失了神。
领头之人忙朝陆?行来礼,“陆公,我们是云公的部下。”
“多谢尔等君上,孤已来迎接魏女,你们可回去复命了。”
他的声音依旧如从前一样沉稳,却仿佛因为两年未见,而又添了一份漠然。云初九的部下们领命而归,宁静的绿林小道只剩陆?带来的队伍。
凌钰就这样凝视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朝她伸出手,凌钰不解地望他。
“七日未归,孤以为你出了事,初九的部下这么迟钝了,竟连赶路都已不会。”
“不是的。”凌钰解释着,“是我要他们慢些赶路的,是我……”她突然不再说下去,他是谁,是睿智的陆公,怎么不懂这是她的吩咐。他不过是在逼她自己说出来而已。
陆?的手依旧朝她伸来,停在半空中,停在她身前。
凌钰望着他一双生茧的大手,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握紧了她,自然地将她一带,再用另一只手将她揽住,将她抱上了马背。如第一次相遇时他们之间的逃亡,她紧靠着他的胸膛,鬓发被风吹乱,与他一起颠簸着一直往前。
好像这前路就是他们未来的路,他一直紧拥着她,穿行在这风雨里。但是她始终记着——他欠她承诺,他没有兑现许过诺言。
059 冷战争执
相行无言,陆?策马的速度加快,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