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坐在船缘的长板凳上,郎心宇情不自禁地不时窃看位于船身另一头的胡媚儿。
她随性地用一条昂贵丝巾将长发扎束在脑后,美艳动人的俏脸今天不知为何特别冷淡。太阳眼镜遮去她的眼神,更显得她面无表情的苍白。
只是她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郎心宇纳闷着。之前她就算对他发脾气、对他冷漠,却从来不曾像今天这般彻底地忽略他的存在。
她不看他,让他觉得好孤单,更有些心酸,他受不了自已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却完完全全的漠视他。
她在生气吗?为什么?
“郎博士,何小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基金会的麻雀们又凑上前来。
“对啊,何小姐呢?我看你们两人感情好好喔,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真叫人羡慕!”
“呃,因为有一点事情,映娟说她想待在美丽殿。”
郎心宇的欲言又止当场扯出大家八卦的兴致,“我知道了,郎博士一定是和何小姐吵架了!”
“没有啊。”
“真的吗?”
“真的,没有吵架啊。”只是他终于还是在今天早上,和何映娟坦承了自己只把她当成亲人、是工作上的好伙伴,他,郎心宇爱的女人是胡媚儿。
结果,何映娟当场转开身将自已关在房间的厕所里,任由他怎么敲门呼喊都不回应,未了只听见她从里头传来一声咆哮——你给我滚,不要让我看见你!
不想让她更生气、让她见了他而难过,所以他干脆跟着基金会的人一起去神木岛。
“唉,真无聊,我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以听呢!”董芯薇一脸无趣的坐在郎心宇的身旁,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谁,神秘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郎博士,你看媚儿,喂,不要这么明显,偷偷用眼角瞟她就好了。”
又要他看媚儿、又要他不要太明显,郎心宇的动作有些僵硬。“媚儿怎么了?”他听话地僵着脸不敢动,只转转自己的眼珠子。
董芯薇睇着他的反应,失笑道:“郎博士,你真的好逗哦!啊,真想要有一个像你这种忠厚老实的男朋友。你什么时候和何小姐分手啊?我很乐意递补空位哦!”
嘎?不是在说媚儿吗,怎么换成是求爱宣言了?郎心宇立刻有些无措,“不、不会分手啊。”因为严格说来他们两人根本就不算在一起。“你说媚儿究竟怎么了?”
不解风情的家伙!她在跟他暗示自己的好感耶,唉!“媚儿她很少戴太阳眼镜的,今天却不曾拔下来,我们都在猜测啊,她昨晚一定是和某个男人彻夜狂欢去了,因为没有睡觉,怕我们看穿,所以怎么也不肯拿下太阳眼镜。”
“媚儿和男人……彻夜狂欢?”重复地低喃着,郎心宇的心头就像是压了千斤重似的,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怎么,你在意吗,郎博士?”
“我……”
“哎唷,别傻了。再告诉你一个八卦哦,听说媚儿的私生活很放浪。没办法,狐狸精嘛,有一回还被某一个同事瞄到她的胸部上有明显的吻痕哩!超夸张的!总之媚儿是不会对任何男人放感情的。人家不都说吗?狐狸精只会玩弄男人,不会爱男人的。”
媚儿不会爱任何男人吗?带着困惑、失望和一抹沉痛的心情,郎心宇默默扬起双眼,瞟向她美丽的倩影,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浓浓的眷恋。
他不知道原来正视自己的心意时,那强烈涌现的爱意会几乎要淹没他。是他伤了映娟的心,所以老天爷现在让媚儿来惩罚他、换她来伤他了吗?
果真好痛,真的好痛。
默然凝视着那一抹美丽高傲的身影,郎心宇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不悦地拨开被海风拂乱的刘海、看她不耐烦的用漂亮的右手撑靠在栏杆上抵住自已的下颚,她真的好美……
呆头鹅看着她做什么?!
将双眼遮掩在太阳眼镜之后,胡媚儿烦躁地侧眸临了郎心宇一眼。讨厌!都是因为他,害她的眼睛肿得根本不能见人,可能是因为平常她几乎不哭的缘故吧,区区的几滴眼泪反而比人家泪水泄洪的下场还要明显,叫她不得不戴上她向来厌恶的眼镜遮丑。
什么碧海蓝天、什么海风拂面?烦死人了!太阳这么大、船身这么不停的摇,想催她吐也不用来这一招吧?还有这什么烂海风,吹吹吹!不吹会死啊?把她的头发刮得乱七八糟,还一直搔着她的鼻子,难过死了!
啊!真是最烂的一个假期!
就在胡媚儿几乎忍不住要狂犬病发……呃,狐狸精应该也适用犬类疾病吧?总之在她极度不耐烦之际,谢天谢地游艇终于抵达美丽的神木岛。
首先迎面而来的,是一排古风朴实如图画中优美的木头栈道,搭建起岛岸和海水之间的信道桥梁,小小的四方红屋檐是栈道的起始点。当旅客们下船踩在木板道上,映入眼帘的便是神木岛上那纯白美丽的宫廷式建筑,而最叫人赞叹的,是主建筑旁的那座同样雪白的罗马宫廷式游泳池。
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纯白色的建筑就像从天堂中窃取而来的美丽宫殿,让人深深眷恋。
神木岛的强烈吸引力不仅在于她漂亮堂皇的主建筑,其安全而平稳的浪潮十分适合浮潜,戴着蛙镜、咬着呼吸管、套上救生衣,就连初学者和旱鸭子也能够轻易欣赏海底鱼群优游的美景。
其中最特殊、也是最深得游客欢心的,就是神木岛那依山而建一楝楝的木屋。两个人同住独楝的宽敞小木屋,从前庭、客厅到卧室就宛如自己的家般隐密而不受干扰。带着啤酒、零嘴,换上最轻便的衣裳,躺在前庭的躺椅上享受清风拂面、鸟吟绕耳,这样悠闲而简单的生活,最能够让人度过愉快的一天。
不过显然郎心宇没有这种兴致。他真的是个二愣子!胡媚儿坐在沙滩上撑着下颚,看着一群身着清凉泳装的女孩子在他的身旁跑过来跑过去,浑圆弹跳的胸脯在他眼前摆来荡去、意带诱惑——
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视力太差?竟然能视而不见!
只是埋首读他的动物交配学。
神经病!只要读书就能够交配,那念台大的学生不早就儿孙满堂了?
算了,管他做什么?她倨傲地撒开脸决定不要再看他。
“媚儿,我们去游泳好吗?”一个普吉岛当地的年轻导游萨姆热切地对她猛献殷勤,从美丽殿追到神木岛还不肯放弃。
“不要。我不想动。”遮掩在太阳眼镜之后的美眸又不受控制地瞥了瞥沙滩另一头的郎心宇,她烦躁地换了个坐姿,伸手拨弄被海风吹得不停飘动的刘海。
“媚儿你不想动吗,不然你要什么呢?”
我要你滚远一点别来烦我!“不如你帮我拿一杯调酒来吧!”侧转首假意噙起璀璨笑容,她的巧笑娇颜差点儿勾去萨姆的魂。
“好、好,我立刻去!”
不久,就见萨姆殷勤万分的替胡媚儿张罗着饮料、甜点,甚至还为她张起一把五百万保障的大阳伞,就为了替佳人遮阳。
不远处的郎心宇看着这一幕,低下头咽了咽口水,双手抓着动物交配学的书沿——却读不进半个字。
×××
神木岛的夜晚原本是静谧安宁的,彻夜听着浪潮进退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知了的唧唧声,既惬意又温馨。
但是今晚男人们为了取悦胡媚儿,特地举办了一个小小的狂欢宴会,热闹的音乐声、啤酒甜点、零食和烛光,将神木岛的星夜烘衬得热闹非凡。
“不去跳舞吗,郎博士?”龚霞君坐在椅子上,侧头睨了郎心宇一眼。
“我不太会跳舞。”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那被众多男人团团包围的胡媚儿身上。
今晚,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连身长裙,胸前一道长长的排扣从她高挺浑圆的胸峰延续而下,包裹住她窈窕美丽的身形,丝薄的衣衫在月影星光的照耀下,隐隐透着曲线优美的胴体,随着她恣意随性的摆动娇躯,长裙的裙摆像舞动的荷叶旋舞摆荡,煞是妩媚!
龚霞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他的视线紧紧跟随胡媚儿的身影而移动……一抹窃笑偷偷爬上她的嘴角,“媚儿的舞跳得很棒哦?”
“嗯,很棒,狐狸本来就是一种灵活的动物。”
龚霞君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对了,郎博士你说自己不太会跳舞?”
“嗯。我曾经想学,可是一直学不会。”
“也对,可能是因为照顾无尾熊太久的关系吧?”
她这番话终于引起郎心宇的注意,他转头疑惑地看着她,“这跟我照顾无尾熊有什么关系?”
笨!“你看过无尾熊站起来手舞足蹈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他皱起眉,“霞君,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废话。“没有啊。”呵呵,跟反应迟钝的家伙开玩笑真有趣,一次可以享受两种不同的快感:嘲弄他、跟再度嘲笑他的笨拙。
虽然觉得怪怪的,郎心宇还是没多想地将视线转回胡媚儿的身上。当播放的舞曲换成了拉丁歌手瑞奇马汀的快板节奏,一名外国男人像是为了显示他过人的“电动马达”,拚命地前后摇动他精瘦的臀部,充满性暗示的蹭向胡媚儿。
龚霞君见状瞥了郎心宇一眼,轻而易举的看见他眼眸里的心痛。她调整了坐姿,换上另一个较舒适的姿势。“你别看媚儿这么受男人欢迎,其实她很可悲。”
他倏地转头凝视着她。
“那丫头几乎没谈过恋爱,我指的是心灵层面的。女孩子当然很高兴自己受到欢迎,但是久而久之,当女孩发现那些靠近自己的男人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容貌,而不是自己的本质的时候,会突然觉得男人很肤浅、很无知,简直到了让人厌恶的地步。”
龚霞君睨了他一眼,转头望向被众人热烈包围住的胡媚儿,努了努嘴。“媚儿碰过这种情况的次数,多得数不完,不管是她招惹人家的、还是别人自动黏上来的。”
郎心宇也跟着调转视线,凝视状似欢愉的胡媚儿。
“男人见到她,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性。”
“是吗?但是我并没有——”
所以你对她才特别啊。笨!“当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媚儿表面上的美丽狐媚,她就把自己骨子里的清纯率真更加地掩藏起来,因为反正也没有人会看得见,甚至还会认为纯真坦率的她是刻意的做作!最后,喏,就是你常看到的这种模样。”
快板的舞曲节奏声中,胡媚儿妖娆地高举双手、踩着随性的舞步。当另一个男人冲至她的身边,伸手扣住她的腰肢舞动时,她没有推开他,还仰头笑了笑。
龚霞君瞥见郎心宇揪握着椅把的拳头,她挑眉问了一句,“我很好奇,当公袋鼠必须要争夺自己的伴侣的时候,它们会怎么做?”
他的目光直视胡媚儿挑逗纵情的身影,“打架。用它们的拳头决胜负!”
“那你还等什么?郎博士。”
郎心宇缓缓转头瞧向龚霞君。
她对他鼓舞地笑了笑,努努嘴。“去啊!媚儿在等你。”
胡媚儿其实一直都在等。
等郎心宇鼓起勇气走向她,将她从众多男人的臂弯中抢夺过来!
再回头瞄了胡媚儿一眼,当他看见另一个男人放肆地将脸埋进她的胸口时,他站了起来。
昂首阔步地朝胡媚儿迈去,一步、两步……
第九章
郎心宇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凝视着前方胡媚儿的身影,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又是挑逗又是亲昵的肌肤相触,他笔直地走向她,握着拳挥开一个挡在他面前的男人——
却依旧有不下七、八名的陌生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争相抢夺着和胡媚儿共舞的机会。
众人包围的她就像是个高贵倨傲的女王,目光从不专注落于某一个男人的身上,恣意率性地摆动着娇躯,昂然地舞出自己的节奏与世界。
郎心宇虽然高瘦,手臂却结实的足以挥开每一个隔挡自己的男人。尽管称不上披荆斩棘,但是他一步步的靠近胡媚儿时,却也是经过一番推挤拉扯。
“喂,你干什么!”一个金发男子气忿地推了推他。
郎心宇睨了他一眼,手臂一挥、手肘一弓,那人当场被他给格出一尺之外!
踉跄的男子跌跌撞撞的往后倒,撞翻了摆放零食啤酒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掩盖了音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胡媚儿止住了舞步,愕然看见郎心宇朝自己一步步的走来。
他的眼神好坚决、神情好认真,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瞧得她心好慌、人好乱!
“喂,你想找碴吗?”另一个孔武有力的黑发男子冲上前,不由分说的抡起拳头就往郎心宇的左脸颊打去!
“心宇!”胡媚儿震惊地捂着嘴失声低喊。
在她的惊呼声中,原本侧跪在地板上的郎心宇踉跄的站起身,赶在黑发男子下一记拳头抵达前,挥臂予以反击,男子闷哼一声被挥倒在一旁。
排除了第二个障碍物,郎心宇甩着疼痛的右手,抹去嘴角流淌出来的鲜血,继续迈开脚步走向胡媚儿,而另一个想充英雄的男人又挡在他的面前。
节奏强烈的快板舞曲仍然大声放送着,震撼每个人的耳膜,却没有人有那个跳舞取乐的心思。
胡媚儿不忍心地手捂着嘴,凝视郎心宇被不同的男人给挥拳打倒,再看着他不屈不挠地站起来反击,她当场鼻头一酸、热泪盈眶。他是认真的,是吗?他是认真的想走向她的,对不对?自己能够这么期待,是不是?
先前热舞的场面已经变成了一场犹如竞技场的争夺战。
奖品是胡媚儿,而郎心宇是坚决地、铁了心的要赢走她!此刻的他脸颊肿了、嘴角流血了,下颚还有着明显的瘀痕。
很落拓、很狼狈。
可是却深深地打动了胡媚儿的芳心!
当一个人高马大的美国人仗着身材的优势,将郎心宇重重揍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时,胡媚儿再也忍不住冲动地奔上前去,跪坐在他的身畔伸出手想搀起他。
“心宇,你有没有怎么样?!”一串心焦的热泪瞬间滚落在她姣好的脸庞。怎么办,他流血了,嘴角流了好多血……
“走开,媚儿。”郎心宇竟轻轻挥手推开她。
她的泪水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