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费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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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费猜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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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是凝神檀香啊!如果不是阿澄告诉我,她本来一直都在吸一种白色的毒粉,现在因为没有吸才会毒瘾发作,我还想不起来,她初来的时候正是吸了凝神檀香,才会看起来一切正常。”
  “小……小姐,什……什么初来的时候?什么白色的毒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谢三小姐初来的时候?是她出生的时候吗?她出生的时候也吸过凝神檀香?
  茴香越听越糊涂。
  司徒闻铃先是一怔,而后失笑,是呀,她干吗对茴香说这些?她根本不会懂嘛。
  挥一挥手,将草篓甩上肩头,“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了。”
  “明天早上去不行吗?”
  司徒闻铃回头一笑,“不行啊,明天早上王妃要送阿澄去大灵寺休养呢。”这一去,怕是需要好久才会回来吧?
  想到这里,忽又忆起一事,好像这么久了,她还从来没有问过阿澄自己真正的名字,嗯,等晚上采了药回来,抽空去问一下吧,不知道未来人的名字又是什么样的呢?
  “小姐,不如让我去吧。”茴香手快,一把抢过草篓。
  司徒闻铃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去?你知道酢浆草和金线草有何区别吗?”
  茴香只好闷闷地松了草篓带子。
  第7章(2)
  一路出得府来,天色又暗了几分,月光隐在云层里,连星子都遮住了明晰的眼睛。似乎是要下雨了呢。
  司徒闻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再晚一点,如果城门关了,那就麻烦了。
  连跑带跳地出了王府后门外面的那条青石板小巷,拐进一条热闹的商街,此刻,大部分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只有一两家酒楼因客人还未散尽,依然维持着兴隆的场面,明亮的灯火照亮了半边街景。
  司徒闻铃快步穿行于灯影之间,忽然,一个身着青衫的小姑娘迎面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侧身闪避,没料到,那姑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姐姐,好姐姐。”一迭声的,吓了司徒闻铃一跳。
  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陌生的女孩,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不由得笑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姑娘一脸天真,“姐姐难道不是谢王府的人?”
  “嗯,是呀。”
  “那……姐姐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找人?
  “你想找谁?”
  “我想找四少爷。”小脸上充满了期待。
  司徒闻铃的心蓦地一痛,好久了,已经有好久,她不曾见过他,不曾主动打听过他,不曾有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一瞬间,四少爷那几个字依然会在她心里掀起阵阵涟漪。
  “你找他……为什么不去大门通传?”
  女孩头一低,有些委屈地说:“他们不让我进。”
  “为什么?”
  “因为我家姑娘……是软香阁的人。”
  原来如此。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可以帮我的吧?”小姑娘又霍地抬头,有些谄媚地摇摇她牵起的手。
  “可是,”司徒闻铃无奈地扬了扬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原以为他在软香阁,却原来并不是。
  “姐姐,你是王府里的人,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吧?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女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隐隐然似乎带了哭腔。
  司徒闻铃心中不忍,柔声安慰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孩子站在这里不安全,要不,你明天再来,我再帮你找找。”胸口隐隐有些钝钝的痛楚,以为已经藏得很深,而其实,只要稍一碰触,便崩溃于人前。
  谢慕骏呀谢慕骏,你到底还要让多少女子为你伤心失意?
  “不行啊……”女孩忍不住,终于“哇”一声哭出来,“今晚……我家姑娘……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司徒闻铃一惊,反握住女孩冰凉的双手,“怎么回事?”
  “大夫说,我家姑娘身子骨太弱,不适宜怀孕生子,可姑娘偏偏不听,硬是偷偷怀了孩子,前几日突然出血不止,请来的所有大夫都说,若再不将孩子拿掉,大人很可能就会血崩毙命。小姐听了,不只是不让大夫下药,还大发脾气,说庸医要害孩子的性命,这几天,更是不许任何人踏进房门半步,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来请四少爷去劝劝她。”
  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吗?
  是吗?
  心口蓦地一凉,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
  原来,他真的有心上人呢。
  软香阁里的红衣女郎,是她吧?是她吗?
  其实,她早已知道的,对不对?
  可偏偏,这会儿,心里头泛涌的那股涩涩的酸意,止也止不住。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差一点她便以为,他对她,也有着不一样的眷念,她和他之间,或许,也有未来可言。
  这多可笑。
  她不是早知道?他对她的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亲昵的动作举止,其实,不过只是他无聊时候的调剂吗?
  为何她仍然对他怀抱希望?
  甚至,在她脱口对他说出她的身份的时候,那一刻,难道她不是在责问他的同时,也期盼着……等待着……某种奇迹?
  奇迹永不会发生。
  就像,爹爹已永不会回来一样。
  然而,为何她的心仍然没有死?
  还在那里……蠢蠢欲动?
  这情绪太陌生,害她怔忡出了神,以至于有人大声地喊她,她也没听见——
  “茴香!”
  “姐姐?”
  “呃!”蓦地回神,才意识到那几声“茴香”喊的是她。
  抬眸,便撞进一双深幽如墨的黑瞳,带着如常慵懒与讥诮的神情,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唇边似乎带着一抹笑,又似乎并没有。
  她的心激烈地荡了一下,有些苦。
  她知道!
  “四少爷。”她低低地凉薄地喊了一声。
  他刚刚叫她什么?茴香?
  呵——
  原来,他竟以为她是茴香。
  原来,在他眼里,无论如何,她都始终只是,也只能是一个丫鬟。
  这样……其实也好。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谢慕骏倒没有多想。
  他只震惊于自己太过激烈的情绪里。
  那样陌生!那样强悍!
  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躲藏,他逃避,原以为自己那颗脆硬摆荡的心已然足够坚强,没想到在乍见她的瞬间,所有的挣扎与彷徨都被一一击碎了,那样脆弱不堪,那样卑微可笑。
  他望着她总是喜欢陷入恍惚的表情,看着她恒定如常的微笑,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惨白,他还是无法自控地笑了,开心了,心头那一面沉寂多日的鼓,敲响了,振荡了,奏出一个个愉悦的音符。
  然而,开心来得太快太早,下一秒,那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说出来意,他整个人如被冰水,霎时凉到脚底。
  “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请过了?”他吼。
  “都请了,包括怀安堂的秦大夫都去了,所有大夫的说辞都是一致的。”小姑娘如见亲人,眼泪如断线珠子,颗颗跌落尘土里。
  “该死的!”谢慕骏额冒青筋,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走!”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我去牵马,你等一下。”
  还是骑马快一点吧。
  他匆匆往回走,越过站在一边的司徒闻铃,陡然眸子一亮,一把拽过她,“你跟我一块去。”
  “我?”
  “对。”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小姑娘,“你不用等了,自己快点跑回去,我这就给你们家姑娘带个大夫来了。”
  “大夫?”
  “她?”
  异口同声地,两个女孩满脸诧异。
  尤其是司徒闻铃。
  有没有搞错?她、她怎么能当大夫?怎么能去给人医病?
  他不是疯了吧?
  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司徒闻铃觑望着他英俊的侧脸,看着那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慌乱表情,感觉心里有根针,在细细地戳刺着。
  她别开脸,望着不远处酒楼辉煌的灯火,还有扶醉的归人,点点头,感觉有些荒谬地笑了,“好!我跟你去!”
  第8章(1)
  扁舟奈有素约,
  怕笛里江城萧索。
  待扶醉满把东风影,
  沉沉夜酌。
  ——郑文焯《忆梅西崦》
  原来,需要求医的人不是那日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女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当他们赶到软香阁时,那小姑娘还没有回来。
  经过一番周折,他们才在软香阁后院一间低矮的平房里找到她。
  “绿柳!”
  房门从里面牢牢地拴住了,老鸨看着谢慕骏阴沉得有些可怕的脸,战战兢兢地道:“四少爷,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场子里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崩血,我还要开着门做生意,就算心里头有多疼她,也不能留她在阁子里。就算是眼前这块栖身之地,我也是担了好大的人情面子,才给她争取来的。”
  老鸨说到激动处,脸上肥肉片片乱颤。
  谢慕骏哼一声:“不管是你的善心,还是红荔的面子,谢某代她一并谢过,人,我马上带走,从此以后,她与你们软香阁再无瓜葛。”
  “带……带走?”老鸨脸上神情瞬息万变。
  那死丫头嘴巴紧,就是不肯透露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又不肯堕胎。一个水灵灵的丫头,就那么折磨得人模鬼样的,她看了,心里头憋气,原以为会一尸两命,赔本的生意是做定了,没料到,半路上突然杀出这么一个财神爷,别看那丫头平日不吭声,比红荔的手段可高竿着呢。倒不枉她平日一番费心费力地调教。
  一时之间,那两道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了天海一线。
  “这个……四少爷是明白人,在风月场里打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音未落,一叠银票落入手中,老鸨更是笑得一迭声合不拢嘴,“好说好说,绿柳,柳儿,乖女儿,开门,开开门啊,你还跟妈妈赌什么气呢?瞧,你家倌人多疼你,从今以后,你就好好跟他过日子去吧。”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谢慕骏身后的司徒闻铃蓦地垂低了眼,感觉眼前有些花,大概是被这软香阁里太过妩媚的灯烛耀花了、刺痛了。
  用力眨了眨眼,不知何故心口闷得难受。
  原不该是这样的呀,第一次有人肯请她来医病。她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和振奋吗?那是她多年的梦想啊。
  或许,经过这一次,世人会慢慢改变对于女子行医的看法?
  她应该开心,是的,这一次机会摆在眼前,她是应该高兴的。
  紧闭的房门终于“咿呀”一声拉开了,一个披散着头发面目模糊的女子虚弱地倚门而立,看到谢慕骏,眼神闪了两闪,而后,支撑不住地顺着门框滑坐下来。
  “小心。”谢慕骏一个箭步上前,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一边走进昏暗的室内,一边催促司徒闻铃,“你快过来看看。”
  她立即跟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协助他将荏弱的女子放上床,头倚靠在枕垫上,女子对她微微扯开一个虚弱的笑。
  那笑容开在苍白消瘦得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脸上,却依然美得清丽脱俗,震撼人心。
  难怪,他会对她那样温柔紧张。
  她心窝轻揪一阵,既苦又闷啊……原以为,他向来风流,她早已没所谓,就算招惹再多桃花,她也能置之一笑、独善其身,却没料,他的影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映上她的心,只此一件,她已身不由己,头一遭尝到了酸酸的醋味儿……
  微一敛眉,她甩了甩头,将手指搭上绿柳细弱的腕脉。
  绿柳狐疑地看了谢慕骏一眼,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然而,那扇敞开的门外却忽然风一般卷进来一个身穿火红舞衣,眉间贴着红色花钿的媚艳女子。
  人还未站稳,手已伸了过来,“啪”一声拍掉司徒闻铃探脉的手,“你干什么?你想害死她吗?”
  她瞪住司徒闻铃,鬓角一支红色的羽毛随着她愤怒的颤动而轻轻抖着。
  红荔?!
  司徒闻铃静静地直起腰来,什么话都没说。
  是这样的,世人看到女子行医,多半就是这样震怒的表情。
  她已习惯。
  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红荔!”谢慕骏脸罩寒霜,沉声喝止。
  令司徒闻铃感到意外的是,红衣女郎那样冲天的怒火只在他冰冷沉静得令人发寒的语声之下便消失无形,看来,他在软香阁众位美女之中还是挺受欢迎,挺有威信的嘛。
  蓦地,她的唇边浮现出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
  然而,却没能逃过谢慕骏锐利的眼,深黝黑眸骤然一亮,“怎样?她的病你能医吗?”
  她沉吟一下,不答反问:“民间有传言,被女人看过病之后,那个人可能会一生被厄运纠缠,最后百疾缠身,不得善终,若是这样,你也肯让我医治?”
  他挑眉看了她好一会儿,“若真是这样,你的理想,是否还会是成为本朝第一位女大夫?”
  “我?”她忽然觉得好笑,“我想做女大夫,并不表示传言不属实。”
  那样无稽的传言,她其实,根本不相信!
  谁说被女人治过病,就会得罪瘟神,一生被病魔纠缠?
  在丹霞山,她治过的山鹰野兔不计其数,它们不都还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奔跑在旷野林间?
  正因为她不相信,她才想要做给世人看,传说并不因为它曾被代代流传,就一定是真实的!
  然而,这毕竟只是她的想法。
  就连爹爹,也是不赞同的。
  以往,每次她跑去医庐帮忙,爹爹总要警告她,只能按照爹爹开的方子,帮人抓药熬药敷药,千万不能自作主张替人开方。
  没有人肯冒这个风险。
  从前没有,现在……现在……
  现在,谢慕骏那张清朗俊尔的脸正对着她微笑,他薄唇微掀,炯炯眸光注视着她,低沉醇厚的嗓音充满力量。
  这一刻,仿佛她要说,“她信那些传言,她不敢替人治病”都是一种罪过。
  他信赖的眸光令她坚强,他率然满不在乎的微笑让她安心,这没什么大不了,是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不用紧张,她可以做好,真的可以!
  她可以!
  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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