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狂浪手指火堆,“在那里。”
“啊~~你烧了?”漂亮的眉毛登时倒竖。“好啊!难怪我一看书,你就来搭话,原来是心虚啊!”
“心虚什么?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把假货当作宝!”他忍无可忍的嘲笑,翻着书上插画,指明道:“自己看看这些配图上的签名,什么曹孟德、李时珍,这些人会画画吗?你连他们是谁都不晓得,竟然还有胆子练这种乱七八糟的武功秘笈?”
“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是谁啊!”她认真的答。
不料,他却像见到妖怪一般的瞪她,接着难以忍受的摇头发笑,仿佛欣赏到什么引人发噱的怪事。
完颜满无心介意他嘲笑自己的态度,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比星星还明亮,专注的凝视着他优美的唇线弯起细微的笑痕;情不自禁的窃喜,没骨气的觉得,能使他发笑也是一种成就。
真不幸,她完了。
她喜欢这个男人,没空后悔了。
屋外的风雨逐渐稍停,毫无睡意的厉狂浪走到门外,看了看决定道:“我们继续赶路,免得被追上。”
“好……”她心不在焉,没什么精神。
“你是不是累了?”他开始关心她的状态。
“不累、不累。”看到他的笑脸,她就精神百倍!
完颜满仰望向他,娇容中那一抹羞涩与欢快的神色,恰似散发着光彩的宝石,令她整个人流溢着动人心魂的风情。
厉狂浪牵着缰绳的手,倏地松开,与她眉目相对,目光缠缠绕绕,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只晓得眼前的人儿确实是个女子,虽然性子随便,完全没有女人家该有的婉约庄重、含蓄检点。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异常的女人,尽管是他最不欣赏的类型,然而有时候他却觉得,她耀眼得令他迷惑,让他为她心乱了。
秋末的气候愈来愈寒冷,冬季即将来临。
清晨,两匹骏马赶到长白山脚下,马上的男女停止前进,向山下的住户买了些干粮才继续上路。
“我们能在下雪之前拿到剑吗?”完颜满迎风而行,虽有厉狂浪在前为她阻挡风力,冰凉的山风刮到脸上仍令她不舒服。
“也许……”不确定的回了一声。
山脚处花草茂密,鸟兽嬉戏,偶有闲人经过,颇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待两人行至半山腰,呼啸而过的风逐渐狂猛。
山路崎岖,常要九拐十八弯,愈往上愈险峻,此刻偏有狂风大作,令两人的坐骑行走起来更加吃力。
忽然,前方姿态狰狞的大树旁有个显眼的山洞,映进厉狂浪眼中。
他回头看完颜满是否跟上,却见她不时摸着受伤的手,神色辛苦的策马。
“手疼了?”他不自觉的为她牵挂,眼里飘过担忧之色。
完颜满逞强一笑。“快些赶到大池吧!”
“不急。前面有山洞,先过去避风休息,等太阳出来了再继续登山。”他专断的领她靠近树边,听到她偷偷打了几个喷嚏。
一前一后进了洞穴,两人让马儿也歇息。
完颜满无声的躲到狂风吹袭不到的角落,放松身心,这一路并未遇到袭击和追捕的人马,但她仍不轻松好过。
每时每刻,她都心力交瘁的关注着厉狂浪的脸色,他的喜怒,无不牵动她的心,动荡忐忑;将以往潇洒从容的完颜满折磨得失常落魄。
“你没带厚衣裳?”他发问的声音传来,直入她的心窝。
“你忘了,我还有许多东西都和那辆马车一起被人搜查到,带回去了。”她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微微发抖,一边揉搓双手艰难的取暖,犹如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从没为谁心疼过的厉狂浪,无措的感受着胸膛之下的心窝微微发痛。
“没什么的,秋天还未过去呢!大风大雪我都经历过……”突然,她看厉狂浪走出洞穴,不由得一愣,是不是她说错什么,惹他不悦了?“你去哪?”
走远的他没有回答。
她不知该留在原地等,或是追上去?
完颜满犹豫了片刻,厉狂浪已迅速走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些干燥的小木块与树枝。
她迷惘的望着他在洞口边升起火,使得涌入的寒风一点点变暖了。
扯了扯嘴巴,她想道谢,又见他拿着水壶,靠着柴火烘热,转身递给她。
恍然间,喉咙一梗,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目不转睛的凝视厉狂浪显露些许关怀的俊颜不再冷硬。
“发什么呆?拿去。”发现她张大眼睛傻傻的看他,有点蠢又憨得可爱,他禁不住露出一抹笑。
完颜满面颊发热,心窝烫得不得了,连鼻子都有点泛酸,接过水壶,贪婪的饮进嘴里,像在喝蜜糖似的,整个人飘飘然。
她真的……喜欢这个男人,想后悔都来不及,倘若他继续对她好一些,她势必沉陷得更深。
喝光水,体内狂热的情火仍难抑制,她慢条斯理的将水壶还给厉狂浪,假装无意的触碰了他的手掌。
温热厚实的触感令她神魂一荡,直想握着他不放……然而她怕得到他无情的拍打。
自己的心已遭他的身影一点一点侵占了,完颜满无助的皱起娇颜,自信和尊严一一软化,完全失去了自己。
她烦恼的凝望厉狂浪添加柴火的背影,思虑着自己能否如那火焰,一点一点融化他对外的冷硬,掳获他的心?
第五章
长白山长年积雪,山石多呈银白之色。
山路陡峭艰险,未到山尖,马已无法顺利前行,完颜满只能和厉狂浪牵着马匹徒步攀登。
愈往上走,路愈崎岖,却能感觉到周围难以名状的清灵之气,顺着风和云,逐渐向山尖凝聚,盘旋在顶端不断缭绕,使人身心舒畅。
忽地一声马鸣,犹如雷电,在完颜满耳边爆发。
掌心传来刺痛,使得走神的她一惊,发现手里的缰绳滑落,身旁的坐骑前蹄一滑,差点儿滚下山去!
“拉稳了,别让它拖下去!”厉狂浪闻声回眸,紧急牵住完颜满的手,借她力量使用。“谨慎些,别在登山时发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经常魂不守舍的,病了吗?”
“没呢!”心虚的完颜满着急的否认,怎么也不敢说自己满心都在思索着厉狂浪的事。
她费尽力气拉回马儿,浑身汗水淋漓,不经意的一瞥,见附近景色秀丽,于是谎称道:“我是看周围的模样看出神了。”
在接近山尖的位置,纵目环顾,周围弯曲逶迤的山路,层层叠叠的山色林影,隔着一缕缕轻烟淡云,映入眼底,景观美不胜收。
人似登临天境,置身在云彩之中,俯瞰人间,十分畅快,全然顾不得当前的处境依然危险,
“在周围,一不注意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厉狂浪深知附近的景色多么诱人迷失心志,不为所动的催促着定力不够的完颜满,“快,登上山顶再休息!”
“……”真是个没情趣的男人。
天池高踞于长白山主峰——白头山之巅。
两人牵着战战兢兢的马儿到达山顶,为防止完颜满再失足,厉狂浪主动拉住她没受伤的手腕,与她一起行动。
她在他身边一直低着头,恋恋不舍的打量着两人连在一起的双手,尽管长途跋涉的身体酸疼不已,不时显露在她眉眼的淡淡笑意仍含有一点甜蜜。
她突然想永无止境的走下去。
可惜再向上攀登几步,走到尖端的两人已看见向往多时的天池。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
他们到了。
碧绿的池水犹如一块无瑕的美玉,柔和的躺在群峰环绕的峭壁之中,沉静的倒映着天边的云霞与周遭的山峰。
完颜满似被带入仙境,双目倏地放射出迷醉之光,惊呼一声,就想跳到水中央尽情徜徉。
“你做什么!”厉狂浪眼明手快的拽住飞奔而去的人儿,手忙脚乱的牵住被她抛弃的马儿,大吼道:“看着脚下的路,别发傻!”
她兴高采烈的点头,小心翼翼的顺着山势下滑,直到踩上了略长杂草的土地,才一鼓作气的跑向池水边。
那轻快的身影,在奔跑间,把一身的疲惫都甩开了。
在她身后的厉狂浪摇头一叹,像是看不惯她的任性,却又转不开注视她的目光,心思悄悄被她愉悦的情绪所感染。
他忽然意识到,她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此时的她恰似孩童,一脸新奇的跑到池边戏水,随即回头向他招手,面带微笑,一路定来的辛苦全都忘掉似的。
他不由得怀疑……以往认定她放肆张扬是否太过了?哪个孩童会装含蓄、扮端庄、假正经?
他真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她吗?
“你不过来喝喝水呀?”完颜满蹲着侧望他。
厉狂浪等她双手探入池内掬起一捧清水,立刻手指远方,不疾不徐的提醒道:“你瞧那儿。”
他指示的方向是池水的北面,离两人的方位有些远,却可隐约看见正有两头黑熊在池畔游移,状似洗澡。
“……”完颜满马上将掬在掌心的水挥洒开。“山顶有野兽?”
“北边森林内什么都有,我们过去。”厉狂浪边答边牵马朝北定去。“天色快暗了,不宜潜水,等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完颜满依依不舍的望着池水许久,慢慢跟着厉狂浪的脚步,逆风走到林中,兴奋过后,再度感到身体很沉重。
林问,鸟兽浅鸣低吟之声四处飘荡,稍一转眼,便可见到不寻常的小动物在树丛中随意乱窜。
“那边有住屋?”发现林中央耸立着木房子,完颜满恢复疲态的脸露出惊喜之色。
“你不是曾经派人来此寻剑,附近情况如何,难道你不晓得?”
“是有收到一些传说,但都是听说的,和亲眼见到的是两回事啊!”
完颜满加快脚步超过厉狂浪,跑到密不透风的屋子前出声问:“有人在吗?可否借住一晚?”
“别叫了。”厉狂浪打开破破烂烂的围栏,熟门熟路的走进庭院,将马安置在外,迎着完颜满诧异的目光,淡漠的告诉她,“这里是我与友人亲手筑成的房屋,没有外人住。”
“你还会建房子?”
“我与友人到天池寻剑,耗时两年,你不是打听过了?”他也曾年少轻狂,为了钟情之物不顾一切的去追求。
完颜满略带神往的点头,不由得希望看到那时的厉狂浪,是不是比现在的他乡了点开朗、热情,也不这么冷硬?
“听说你似乎失败了?”她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唯一确定的是,人们都说,厉狂浪是最接近那把神剑的人。
因此对神剑心仪已久的她,见到他的第一天就大为欣喜,直觉两人非常有缘。
不管是人或剑,她全想要……心动得无法抑制。
“差一点,本该到手。”厉狂浪含糊其词,似有心事,举止缓慢的推开未锁的屋门。
里头的灰尘霎时飘流而出。
完颜满躲到他身后,双手不自觉的抓着他的衣裳,像在闪避暗器。
他转头,睨她一眼,似在拒绝她的亲近。
她忘了收手,明知他不懂得怜香惜玉,铁定会一巴掌拍来打掉她的手掌,但她就是愣住了,仰望着他又冰又黑的眼眸,急欲探索里头有什么情绪,认命的等待他给予打击。
等了许久,只见他又冰又黑的眼眸荡过一抹无奈,接着他收回视线,走进屋子里,任她揪着不放,没看见她傻傻的娇颜上多了一份惊讶。
这一回……他不打她了。
完颜满窒息半晌,如同走不稳的娃娃,揪着他一步一步跟进。
他往左,她绝不向右,缠他上瘾似的,被风吹得干涩的唇慢慢上翘,扬起了含蓄的甜笑。
他总算不再抗拒她的触碰了。
她高兴得几乎想大叫一场。他不打她了~~不打她了~~他不打她了呀!
“你够了没有?”让身后的女子抓得身心烦躁的男人忍不住吼了得寸进尺的她,“有必要揪得那么紧吗?”
“啊~~抱歉……”仔细一看,衣裳居然快被她扯破了。
完颜满异常羞愧,自己似乎表现得太饥渴了。
“方才你说,剑你找到了?”她打哈哈的转开话锋。
“差一点。”厉狂浪提起往事,面色冷凝了几分。“我与友人确实看到了剑影,但是正欲出手试探,水中却有一条怪异的大鱼袭来,咬伤了我朋友,害他送了命。”
“你没拿剑?”
“当时忙着送走体温逐渐冰冷的友人下山求救,哪顾得到别的东西……”后来救治不及,朋友死了,他也无心寻剑。
只当是伤心往事,不愿再触及。
厉狂浪突然沉吟不语,许多心事回荡在脑海里,无意说明。
完颜满知道他在感伤,很有义气的表示,“下一回我见到那条鱼,一定为你杀了,替你朋友报仇!”
厉狂浪闻言,俊脸一皱,仿佛一块寒冰出现裂痕。
为什么这么看她,像看怪物似的?完颜满不自在的摸了摸脸蛋,她又说错话了吗?不然他为何一副不知该生气或发笑的别扭表情?
“你呀……”
“如何?如何?”她有所期待的凝望他情绪复杂的脸。
他却瞥她一眼,不再说话,走远了;害她一颗小鹿乱撞的心找不到出口,悬在半空,难受极了。
“小狂,你的性子有点闷呢!你该学着抒发内心的感想。”
“小狂,话憋着不说,会憋出病的……别不理我呀!”
“小狂,你一定是石头变的……”
天池附近,气候嬗变,时而雾气氤氲、缥缈虚幻,时而风雨飘摇、萧瑟凄凉;清澈的池水亦会随着环境的转变,变化颜色。
昨日碧绿的水色,今天一早,完颜满再看,已是蔚蓝一片,像整片水都换过一般。
“今日天气不错,适宜潜水寻剑。”厉狂浪漫步而至,一手抓过木制的扁舟推向水中。
完颜满跟在他身后,休息一整夜,精神饱满;听了他的话,又有些萎靡不振。暗自期盼大雨降落,烟雾四起,不去寻剑了。
万一找到剑,两人便得分别……
可她,还想和他多待些日子。
“你记得剑在哪儿吗?”走到辽阔无际的水边观望,她在意的问。
池水既深又广,若无明确目标,他们就得大海捞针似的忙个没完没了,她很期盼如此。
“以前知道,现今忘得差不多,只记得大概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