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纱帐做什么?”心儿一紧,脑里瞬间闪过某种想法。
他站在纱帐外,像是站在朦胧的烟雾之中,让人直觉想起那一晚,他赤裸裸的坐在浴桶里……
“我爱上的那朵花,聪明绝顶、武艺超群,总是在我以为就要得到她时,就偷偷地溜走,我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满心满脑想得都是她。”他语带笑意,眼神却炽热得像是熔铁的火炉,即使隔着纱帐,仍让人感到满身灼热。
她不只脸儿嫣红,连整个人都烧红了。
即使有些头晕目眩、有些手软脚软,但她绝不是没力气逃跑,然而她却像是丢了神魂似的,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更是目不转睛。
在他炙热的注视下,某种难以遏制的渴望忽然在她的心底爆发了!
“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终于诱她交出一辈子,不料她对我仍有提防,至今依旧不愿对我吐实她的真实身分。”他叹气,接着伸手开衣袍。
先是腰带落了地,接着是外衣……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娘的!娘的!她要着火啦!
“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全心全意地为我绽放?”
“……”
“曳秀?”
纱帐被缓缓地掀开,她揪紧衣袍,才怀疑自己怎么还没羞愧得晕倒,就被搂入春天的火炉里。
肌肤相贴的剎那,彼此的体温竟成了熊熊欲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和他,都彻底地燃烧了。恍惚间,她彷佛听见他低哑的微笑,然后将她推倒在床榻上。
“后来我才想到,若要娇花绽放,便需要细心灌溉那朵娇花……”他俯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让彼此不留一丝空隙。“你说是吗?”
软软的娇吟随即自纱帐里传出。
在彼此灼热的气息间,她满脸羞红,只能怯怯地颤抖,任由他逐一卸下她所有遮掩,让她再也无处可逃。
纱帐飘动,一片肚兜落了地,接着是本书册。
啪地一声,书册翻了几页,正巧就摊在荔月那页上头,床榻上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
朝阳轻轻洒落,映得满室生辉,床上人儿轻吟一声,终于缓缓地睁开眼。
伴着朝阳,印入眼帘的是徐徐飘荡的纱帐,她轻轻呵欠,拥着软衾懒懒坐起,却发现床榻上尽是一片零乱,小脸霎时嫣红一片。
咬着下唇,她失神了半晌,才撩开纱帐,欲弯身拾起衣裳更衣,不料散落一地的衣裳却不是平常惯穿的儒袍,而是红艳艳的霞帔和嫁裳。
对了,她想起来了,昨夜是瓜月六日,是她和阎律的新婚之夜。
“醒了?”
窗边,忽然传来温润中带点清冷的嗓音,她转过头,就看见妖孽……阎律坐在书案后方,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朝阳下,他一头墨黑长发未束,衣衫微开半裸,古铜色的厚实胸膛隐约可见,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丁点的威严冷肃,反倒透着一股浓浓的邪肆妖气,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他就是当今最铁面无私,最高风亮节的御史大夫。
这男人,人前与人后也未免相差太多了!
要是她将他这番风情写进春史里,明年春册上市,恐怕不只全京城的人都会爆炸,怕是全天下的人都要一块儿沦陷了。
如果再加上新婚之夜的情景……
第10章(2)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她还是含蓄些吧,看看能不能用几个字带过就好,就好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类的,既写实,又贴切。
小脸更红,她索性衣裳也不拿了,就躲回到纱帐后,用软衾将自己裹成一只毛毛小雪兔。
“……你在写什么?”她悄声问着。
“就快好了。”他轻轻搁下纸笔,接着勾唇一笑。
即使隔着纱帐,即使这几日来他已不知对着她笑了几遍,甚至连在床上的妖孽春笑,她都被迫看了整整六日,但对于他的笑容,她还是无法抵抗。
心儿怦怦跳,她害羞看着他大步靠近,接着掀开纱帐,亲昵地贴着她坐下。
“你来看看。”
她眨眨眼,看向他手中的书册。
“啊!这是──”她脸色大变,瞬间抢过那本书册。“这书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你怎么可以乱动我的东西……不对!你看了对不对?你看了对不对?”她揪着他的衣裳,恨不得将手中的书册毁尸灭迹。
他朗朗大笑,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原来在你眼中,我是魔魅绝世妖孽啊。”他贴着她可爱的耳廓低道。
她全身僵硬,脸上瞬间闪过好几种表情。
“娘的!你果然看了。”最后,她摀着脸,绝望低吟。
万事休矣、万事休矣啊,本来她是打算秘密写完他们这段后,再来吐实身分,届时他若是想要一窥究竟,她也早就将春史藏好,让他想看也没得看,没想到他却先下手为强,利用春色将她迷得团团转,连着六日都无心留意春史的去处。
不好,先前她都写了些什么?
虽然遣辞用字偶有出入,但大致上,她都是照实写的……
“原来你的真实身分是春史,莫怪你一身才华,连武艺也如此超群。”他赞赏似的抚着她的长发。“那夜你跟踪我上花月阁,就是想弄清楚我的癖好?”
“……”她忘了她忘了。
“所以出现在上头的那些人,你全跟过他们进出青楼,一次不漏?”
“……”老天爷,她就晓得他会计较这个!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不过后头那几页,我全撕掉了。”
她错愕抬头。
“写史贵在真,那几篇内容有误,所以我替你重写了一份。”他理所当然地微笑。“你看看吧。”
她不只错愕,简直是惊骇了!
重写……他到底写了什么?该不是昨晚,还有昨晚的昨晚,还有昨晚的昨晚的昨晚的事,他都写进去了?
实在是太过胆颤心惊,她几乎是颤抖地摊开春史──
阎律,京城人士,年三十,从未心动。
蒲月初二,初见封曳秀,只觉此女心思敏捷、胆大心细,不似一般良俗。
翌日,再见封女,封女巧笑献上四季美人图,欲行不正当之勾当,期间口若悬河、居心叵测、胆识过人,令人激赏。
同月十八,封女以价议图,以三十五两银代价,再行不正当之勾当,阎律莫可奈何,却也莫愉悦。
同月二十四,封女智斗苛薄无耻钱老板,慷慨解囊,良善助人,大动人心,阎律心弦震颤,已有好感。
同月二十八,封女受盐铁一案牵连,当街被劫,阎律公私分明,强案担忧,尾随在后,静观其变。封女虽受贼人要挟,毒害阎律,却能临危不乱,坚持正义,阎律如获至宝,又爱又怜,已有共偕百老之意,逐安排封女入居阎府,就近保护。
荔月初七,封女鲁莽出府,阎律五内如焚,深恐失去一生至宝。
荔月十三,刺客入侵阎府,欲行刺阎律,封女舍身相救,阎律至情不渝。
两日后,阎律心动难抑,当众公布,近日内,必择日迎娶封曳秀为妻……
──春色无边,真情实记
素白小手迅速翻页,却发现后头几页皆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她脸红红地看着他,心情犹如琴弦震颤,指尖忍不住轻轻抚过“一生至宝”四个大字。
“就这样。”他语气淡淡,却是含笑。
“可……这似乎太偷斤减两了。”她忍不住嘴角翘翘。
“心意写出来就够了。”
“可……这似乎也太偷鸡摸狗了,重点忽略,细节全无,这……”除了她,不会有人喜欢看吧?
“你若真想写细节,就写别人吧。”他轻笑。“只要你能多注意自身的安危,别跑得太远,我不会束缚你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他会主动提及继续写史的事。她以为她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
“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不过往后用听的就好,我还没有大方到让你去看其它的男人。”
她脸色胀红,别扭急道:“我本来就不爱看的。”一顿,忍不住补充:“通常都是他们急色,光天化日之下就脱了,我才不小心……咳!总之,我答应你便是,往后我一定更加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忘了你的承诺,咱们说好要一块吃完这辈子的饭菜。”他勾唇一笑,俯首吻上她的唇瓣。
“我知道……”她红着脸,柔顺承受他的温柔。
天晓得严肃如他,竟然愿意让她继续写史,甚至承诺不束缚她,为了她。他已做出太多太多的宽容与让步,就算他要求她交出下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阎律……”她忽然轻轻推开他。“我有没有……有没有说过……”
“嗯?”他含笑挑起眉峰,彷佛不晓得她想说什么。
“我有没有说过我对你……其实……其实……”小脸愈来愈红,彷佛就要滴出血来了。
“其实如何?”他表情不变,眼神却逐渐深浓。
她轻咳一声,别扭地低下头又抬起头,最后干脆一鼓作气,抱住他的腰,大声说道──
“我对你其实也是此情不渝的,谢泄以,你也是我一生的至宝。”说完,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打死都不再见人。
朗朗笑声蓦然响起,在纱帐内缭绕,久久不散。
偶尔风来,吹起软薄的纱帐,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如同鸳鸯交颈,形成七夕这一日最美的风景。
番外篇
“啊……好棒,喔……大人,快点,再快一点……”
“该死,你这个小妖女!”
“呜啊……奴家要死了,要死了啊……”
夜身人静的二更天,月光淡淡,唯有风吹草动,然而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里,却始终回荡着女人欲仙欲死的娇吟,以及男人如猛兽般的吼叫声。
里头究竟在干着什么勾当,自是不言可喻。
屋内春战打得难分难解,屋外大树上,却有抹人影盘腿靠着树干,百般无聊数着星星嚼甜豆。
第五十一颗、第五十二颗、第五十三颗……喵~~
细微的猫叫声,忽然自树下花丛间响起。
数着星星的小手忽然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数星星。
第五十四颗、第五十五颗,第五十六颗……喵~~
细微的猫叫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大了些。
数着星星的小手再次一顿,还想再数,却忽然感到有些虚弱。
喵~~~喵~~~喵~~~
喵叫声不停歇,一次比一次高昂,一次比一次急促,简直就像是催魂了!
小手抚上额头,封曳秀有些忍不下去,于是吐出一缕幽叹。
“哪儿来的死猫在鬼吼鬼叫?当人都不用睡觉是不是!”屋里,勇猛野兽的吼叫声突然气若游丝,一抹胖墩墩的人影奔到窗边,暴跳如雷地推窗大骂。
“大人,别理那只臭猫嘛!”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跟着来到窗边。
“不成,一定的将那只死猫捉起来才行,牠已经鬼吼鬼叫三夜了!”男人左顾右盼,杀气腾腾地寻找死猫踪迹。“都是那只死猫害我做不成一套,今晚我非宰了牠不可!”
一阵细微的穿衣声后,男人气呼呼地冲出门外,独留女子咬着衣袖哀怨低泣。
……喵~~~喵~~~喵~~
猫儿虽然短暂地沉默了会儿,但下一瞬间,竟然又不怕死地开始鬼吼鬼叫,封曳秀眼角微抽,差点想将手中甜豆变成杀伤武器,直接让某人不醒人事去。
忍字头上一把刀,修行三年,她总会成功的,她忍!她忍!她忍!
深吸一口气,她将甜豆放入嘴里嚼了嚼,接着翻身一跳,轻轻落地。
花丛里,一名女子始终单膝跪地,见到她现身,立即恭敬低声道:“夫人,大人有请。”
小嘴再次飘出一缕叹息,封曳秀揉着额际,很无奈地低低开口。
“月牙,三更半夜的,你不待在花月阁,偏来棒打淫贱狗男……茍合妙鸳鸯,还连续打了三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难道最近都不用查案了?”
冷若冰霜的芙蓉脸上飞快闪过笑意,月牙依旧恭敬低着头。
“禀告夫人,汴州浚仪县近来频传冤案,大人受御令前往查明真相,明日即刻启程,还请夫人回府准备。”
“又要出京?”封曳秀娥眉轻颦。“不成,我还有正事要办,你回报大人,这次我就不跟了。”老是这样东奔西跑的,她怎么观察她的春天小羔羊?
“大人交代,汴州小笼包名闻遐迩,烧饼、刀削面也是一流,还请夫人千万别错过。”月牙慢条斯理地劝道。
“……总之,这次我就是不跟,那些东西我往后再找机会吃去。”忍了三年,终究是有长进的。
“可大人交代,汴州还有赛纸鸢、灯会、花会呢。”
“……我说了,往后总有机会的。”她忍,她忍,看他能奈她如何。
“另外,大人还交代,他已将您的文房四宝,以及所有手稿打包送到马车上,还请夫人敞开心怀,一路共游。”月牙忍住满腔笑意,一自不漏地将阎律的吩咐转达。
“……”月光下,某人脸色僵凝,不发一语。
“夫人,大人等着您呢。”月牙忍笑到底。
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某人终于奔下高楼,怒气冲冲地踢花踩草,急欲找出坏人好事的死猫。
封曳秀再叹一口气,再次确认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忍功高手。
“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忍了三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忍来忍去,看的还不是龌龊事?一夜七次郎,七次一盏茶,十之八九全是速战速决的高手,不看也罢,不看也罢……”双手负后,率先往前走去。“起身吧,人就要杀过来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