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大人的长女惠秋水……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未婚妻?他居然有未婚妻?!而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她气冲冲的走到御花园里,在昏黄的月色中,一树一树的桃树成了重重叠叠的剪影。
“见鬼了!什么未婚妻?!这种三流剧本连街坊酒馆里的说书人都不屑一说!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她完全不顾自己的身分,含着眼泪提起裙摆猛踢桃树干泄愤,霎时落英缤纷,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静儿!”海棠旋追出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他从她的背后抱住她,低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要是伤了自己怎么办?”
“我在迁怒,不可以吗?”
舍不得捶他,她只好踢树泄怒了,不然怎么办?
见她又气又伤心,海棠旋不禁幽然一叹。
“你气我吗?”
“当然。”她毫不考虑的回答。
天底下有哪一个女子,在听见心爱的男人有未婚妻时不生气?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哪!
“你后悔了吗?”他转过她的身,捧住她的小脸,极其郑重地审视着她,“你后悔把自己交给我吗?”
呆子!她怎么可能会后悔?但是,嘟珊静可不想把真话告诉他,只是一逞地抿着红唇,不发一语。
“静儿……”他再唤。
“我后不后悔并不重要,至于你为什么要瞒我,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她直视着他,咄咄逼人的问:“回答我,你要选她,还是选我?我把话说在前头,我的爱情是完整而不可分割的,我绝不允许另外一个女人与我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这是第一次,琅琊静对他如此声色俱厉,借由她这样激烈的情绪,使他明白——她有多么深爱着他。
“让我告诉你一些故事,好吗?”他的声音是那样轻柔,同时带着些许恳求,与些许难解的情绪。
琅琊静无法拒绝,只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抬头凝望着月色,娓娓道来,“我们的婚事是在尚未出生前就已经决定了的,打从我们懂事开始,就已经知道彼此之间有着联姻的盟约。秋水……是个温婉的好女孩,当她知道我临危受命接下监国摄政王之位开始,就明白我与她之间的婚事将会一再延期,因为,她了解我凡事负责到底的决心。”
琅琊静一面静静地听着,心中也同时掠过丝丝疼痛。那是她所不知道的海棠旋的过去,也是他和另一个女子所共有的回忆。
“因为有她的包容与体谅,所以,我更能心无旁骛的投下我所有的心血为你辅政。一转眼,好几个年头就这么过去了,她无怨无悔的等待着我,任凭青春年华虚度;然而,在她二十六岁那一年,她发现自己患了肺病,病根已深扎在体内,无法根除……”说到这儿,他闭了闭眼睛,“于是,她不愿耽误我,派人前来悔婚。”
琅琊静心口揪得紧紧的,他的哀伤,她感同身受。
“但我拒绝了,我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同意解除婚约,而在此时,月苑侵扰边境,我请缨出征,两年了,我没有再见过她,只知道到前线的家书总是写着她的病况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
听到这里,琅琊静已经能完全猜测出他即将诉诸于口的决定。
她颤抖的低语,“你……决定娶她为妻,对不对?”
“是的。”他的眼里,有着深刻的痛苦,“她爱我至深,我虽无法回报她相同的爱情,但是至少……我必须履行我与她之间的婚约。”
他把他的心给了琅琊静,而他的人早在二十八年前,就已注定属于秋水。
琅琊静别过了脸,心痛得无法成言。
他紧紧环住她,哑低语,“静儿,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但你却无私的选择舍弃你的爱情,去成就你那该死的责任感!”她抬起螓首,强自压抑着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苦涩一笑,“但偏偏我就是爱上这样的你,爱得不留一点余地。”
是的,她将她的心,毫不保留的全以他的身影填满,不曾留过一点空间给自己,除了爱他,再无其他。
她的字字句句扯痛了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她眼中的伤悲。
他伤了她的心,而且伤得很深、很深……
“静儿……”他张口欲言,但琅琊静已不愿再听。
她推开了他,高高地昂着头,一如尊贵的女皇,一步一步的离他远去。
连一次,也不曾回首。
受了委屈的孩子,可以投进父母的怀里,那么,没有父母的孩子,哪儿才是避风港呢?
琅琊静带着一颗伤痕的心,来到文渊阁。
这里是凤允韶的居处,除了这里,她找不到可以栖息的地方。
当凤允韶前来应门,看见颓丧的琅琊静时,眼中难掩诧异。“怎么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怎么像只被抛弃的小猫儿一样?”
他试着以轻快的语气逗笑她,却反而触动了她的泪意,一发而不可止。
“呜呜……”她伤心的啜泣着,埋进凤允韶的怀里。
“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带着她进屋后同时带上门,并且倒了杯茶给她。
“你有客人?”她看见了桌上有两杯仍冒着氤氲的热茶,显然有位来客刚走不久。
“只是一位老朋友。”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琅琊静点了点头,啜了一口茶后,感觉心情平复了许多,凤允韶那担心的眼光,使她得自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双颊不自儿的涨红了。
“师傅,我……”她想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这件事和政王爷脱不了关系吧?”他替她说了出来。
她诧异的瞪大泪眸,“你怎么知道?”
“能让你如此伤心的,天底下也唯有海棠旋了。”凤允韶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带着深深的了解。“他才刚回京,你又哭成这样,莫非他决定离开北陵城,长期驻守边境?”
“才不是这样!”她闷闷地想,如果是那样,也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那是怎样?”
面对风允韶的追问,琅琊静先是抿紧了红唇,很快的,眼泪又凝在睫毛上摇摇欲坠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竟然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而他选择与她成亲!”她哽咽着,“这真是个老掉牙的剧情!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他的未婚妻,是惠大人那位体弱多病的大千金吧?”
“你知道?!”她震惊的问。
“我听说过,只是一直未能得到证实。”凤允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以他的个性来说,他会这么做我并不觉得意外。海棠旋的责任感使得他不愿辜负任何人,而他的抉择往往会成为伤害你的利器。”
对于凤允韶的解释,琅琊静完全无法接受。
“他不愿负人,选择负我?我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面对激动的琅琊静,凤允韶短暂的沉默了下,又道:“别这么武断的定了他的罪,我认为,他最不愿意辜负的人,就是你。”
她别开小脸,“我不相信。”
“海棠旋有很多机会能够与惠姑娘完婚,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为了辅佐你是一个原因,然而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你,爱到除了你以外无法接纳任何女人的地步。我想——爱上你一定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事,所以,他只能无计可施的让这椿婚事就这么一直延着下来。”
他停顿了下,又道:“如今惠姑娘的时日无多,海棠旋——原该带给她幸福的男人,心中对她的歉疚是难以弥补的,面对一个无怨无悔等待着她的女人,他除了将自己许给她之外,还能怎么做?负你,绝非他所愿,只是比起爱你,他最终仍是选择了责任感,这是他的性子,你又怎么能责怪他?”
琅琊静眼中泪光闪烁,低头不语。
见她不说话,凤允韶轻叹,“你还能原谅他吗?”
“我当然不会原谅他!”她抹着眼泪,喊着,“如果他以为我会这么善罢甘休,那就错了!”
闻言,凤允韶不觉有些忧心。“那……你想怎么做?”
“我成全他对惠秋水的‘责任感’,容许他在与我成亲之前与别的女人成亲,不过,他最好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因为——”她信誓旦旦地道:“我会用的方式,索取这次伤心的报酬!”
或许是因为从小便失去了亲情,致使我封爱情的“纯度”要求得很高。
我一直以为海棠旋必将属于我,但是我错了。
海棠旋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即使我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也无法掌控他;我甚至无法命令他舍弃他的责任感而迁就我的爱情。
他决定与惠秋水成亲,扮演好一个为人夫的角色。
我能够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我默许了这个婚礼的举行,尽管当天我躺在我的龙床上整整哭了一夜。
当然,他依然是我的监国揖政王,在朝堂上,他完完全全属于我,一切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走下了朝之后,他便是惠秋水的夫婿,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
在某一种形式上,我和另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但在另一种角度上,我不但失去了我的情人。也失去了我的亲人。
第八章
又是桂花飘香的时节,琅琊静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的小雪貂,对于今日的早朝有些心不在焉;使她心不在焉的原因,是坐在她身侧的监国摄政王,也就是甫成为别人丈夫的心爱男人,海棠旋。
“启奏陛下,有关于襄城瘟疫横行一事,臣己下令将百姓紧急撤离……”
算了算时日,海棠旋已成亲半年有余。
新婚的海棠旋,并未带有丝毫初为新郎倌的喜气,该他的职务,他照样一件件办得有条不紊,十分妥切,只是气质更为内敛沉稳,而眉字之间偶尔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郁,仿佛有什么亘古难题困扰着他。
“襄城百姓死者四十七名。得病者一百八十六名,其中又以老弱妇孺居多……”
海棠旋,依然是海棠旋;但是,这个名字的身边总会伴随着另外一个轻如水的名字,微微地刺疼了她,借由这个疼痛提醒着自己——海棠旋,已经不是当初的海棠旋了。
“臣请陛下派遣一批医者前往救助,同时运送大批药草前往疫区,以免疫情蔓延,请陛下定夺。”
她总是期盼着与他独处,但每每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又觉得心慌,一种害怕失去的心慌。
她是女皇,所有人都该对她唯命是从,唯独命令不了他那颗无欲无私的心。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海棠旋值得她放手一搏,而且她的手中握有一张王牌,他爱她,不是吗?光是这个理由,她就有八成的胜算!
“请陛下定夺。”
为了成全他那该死的责任感,她默许了他的婚姻,不过,她也会一步一步的开始执行她的“阴谋”,当他完成了他的“责任”之后,她一定不会再让他从她的手中溜走,非赖定他一辈子不可!
唉!虽然她对于宫门斗争不是很在行,但是,对于设计心爱的男人,手段可称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她的沉默使海棠旋觉得奇怪,他转向,低唤道:“陛下?”
琅琊静回过神,“什么?”
“襄城的瘟疫,您如何裁夺?”海棠族问。
琅琊静僵住。什么襄城的瘟疫?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急中生智,琅琊静反问道:“王爷认为如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海棠旋回答,“回陛下,我认为此法可行。”
琅琊静点点头。“那就照摄政王的意思办。我累了,退朝吧!”
下了朝,海棠旋唤住了她。
“静儿,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海棠旋终究还是敏感的察觉了她的神思不属。
琅琊静在心中轻叹,虽然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但是他对他的关心,一点也没有减少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对他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吧?
刻意端出冷漠自持的容颜,琅琊静连头也不回的道:“没想什么。”
她的回答令海棠旋蹙起剑眉。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甚,所以他绝不相信她口中的“没想什么”。
“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他不喜欢被她排除在心门外的感觉!
琅琊静嘲弄地看着他,“我不是孩子了,为什么事事非得跟你报备不可?”
“静儿!”
“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好吗?王爷。”她放开怀中的小雪貂任它到官女那儿觅食后,缓缓地踱到一盆菊花盆景旁,弯下腰折下一朵秋菊,放到鼻端嗅闻着,同时漫不经心地道:“毕竟我是君,你是臣,君臣有别。”
她冷淡却又充满挑衅意味的言辞成功的惹怒了海棠旋。他三两步走上前,握住她的皓腕一把扯进怀里,菊花也在一拉一扯之间落了地,铺得一地鹅黄。
被他扯入怀的琅琊静低叹一声,不是惋惜那朵凋残的花朵,而是因为他那宽阔而久违的怀抱。
打从他成亲之后,他连碰都不碰她了;而今当他再度拥住她时,她几乎要满足的埋入他的怀里。
放纵自己沉沦在他的气息中一会儿之后,随即强迫自己换上冷若冰霜的面孔。
“别碰我。”她推开他,与他保持三大步以上的距离,“别忘了,你已经有了一个贤淑温婉的发妻,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原不以为这几句话足以把海棠旋的怒焰气得几丈高,但没想到她失算了!想来,她还是太低估了海棠旋的能耐。不过没关系,这一次的失败,可以作为下一次的参考,她可是孜孜不倦、勤奋向学的。
“为什么要刻意与我划清界限?” 即使在微愠之中,海棠旋的理智依然照常运作,没有被琅琊静的挑衅冲昏了头。
“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的海棠旋了。”
是的,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海棠旋了,然而这个痛楚的事实,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挣脱了他的钳制走了开去,免得自己的表情不够逼真而泄了底,“你不是一直想要卸下监国摄政王的重担吗?现在我准了,我改封你为镇国王爷,今后你可以在你的府邸里陪伴你的王妃,清闲度日,我相信王妃一定会很高兴接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