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争着说：“这里是萨姆的家，是萨姆救吉桑回来的。”
多多笑着说：“请问什么是吉桑？”
中年妇女说：“看来姑娘不是漠北人吧？吉桑就是姐姐的意思。今天早上小萨姆在槐树旁看到昏睡的你，便带你回来了。”
多多心中一惊，这里是漠北，正与大夏交战的漠北？而且……
“槐树？哪里的槐树？你们不是在古道的马车旁？”多多急切地问道。
男孩歪着头说：“就是城西井口的老槐树呀？没有什么马车。”
多多深思着点点头，说：“那么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男孩迷茫着双眼，摇了摇头。
“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男孩的母亲听出了异常。
多多虽知她们不会有恶意，可也不知如何解释，便只好说：“我怕是与家人失散了。”
“你的家人是来这里通商的大夏商人吧？这城禁行了好久，只怕他们早就离开了。”男孩的母亲叹息着，“下次通商不知是什么时候，到时你再回去吧！”
多多心存疑窦，看来她们知道自己是大夏人，可并没有半点恶意。
妇女见多多凝眉不语，以为多多是担心回不去，于是开解道：“没关系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通商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多多起身表示感激，低头时无意间看到自己胸前的白牙，有些恍惚。应该是宁远送她到这里的，可是……为什么？
多多很快弄清了现状，知道自己一时半刻也离不开戒备森严的漠北城，便先住了下来。
多多发现这漠北城完全没有战争的硝烟，这里的百姓生活并不富裕，可都安贫乐道、古道热肠，他们都是在安心地过着踏实的日子。多多实在不愿将萨姆一家和传说中暴虐成性的野蛮族民联系起来。不敢如何他们收留了她。
多多穿上萨姆母亲为她准备的异族服饰，被小萨姆拉着去商铺，将新挤的马奶换成钱币。
兑换完钱币往回走的路上，小萨姆突然拉住她说：“吉桑吉桑，快看。”
多多只看到一骑快马驰过，吃了一嘴灰，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男孩。
男孩眸中一汪清泉，弯着眉毛看着那人的背影，说：“那是劳亚，我们漠北最伟大的英雄。”
多多突然对这孩子生不起气来，那个人大概是这孩子心中的神吧！于是多多又问道：“劳亚？那又是什么？”
“阿母说劳亚便是天神，他守护着王。天神不落，漠北不倒。”萨姆说着多多听不懂的话。
多多对那人的唯一印象就是，恩，他身上的纯黑貂裘大衣挺值钱的。
回到萨姆的草屋，远远看到院落里围着一大群人。那些人一见多多他们回来，便都一下子拥了过来。
“是她，便是这位姑娘救了俺家的利娜。”多多识得说话的妇女，是昨天救下的那个中毒女孩的母亲，不知从何多多听到这句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不应该多管闲事。
果然一佩刀带毡帽的男子站了出来，说：“姑娘会医术？”
多多推脱不掉，便只好点了点头，暗自警告自己以后少管闲事。
那佩刀男子拱手施礼道：“那么请姑娘跟在下走一趟。”
多多发现大家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可以看出这男子在百姓中极富有威望，可……
“吉桑，你就去吧！劳亚一定有事让你帮忙。”小萨姆在一旁怂恿道。
等多多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着佩刀男子站在金帐外待命，她实在受不住那些人的催促和目光的谴责，只好认命。
多多注意到周围戒备森严，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就是她们口中的劳亚？
“寇郢，不需要你的假惺惺，皇兄我会照顾，你带着你的人给我滚。”一女声的断呵传入多多耳中。
“珠儿，休要无理。咳咳咳。”一个略有着虚弱的男声制止道。
“好，皇兄，你不让他走，我走。”女子明显大怒。
“不，公主不用走，我走。王，寇郢告退。”一个温厚的男声说道。
金色帘帐掀起，一身着貂裘大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多多身边的佩刀男子立刻垂首道：“辅相，这是属下请来的大夫。”
貂裘男子扫了多多一眼，狐疑道：“女子？你，抬起头来。”
多多听得刺耳，便无畏地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男子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泛蓝，瞳孔深邃，像浩瀚的大海一样让人探不到底，只是此时那里面似乎暗藏着火山，不知何时爆发，他全身紧绷，如同蓄势而发的豹子，危险凶残。
多多探不到他的底，唯强撑着，不让自己被他的气焰压倒。
寇郢突然笑了，那湛蓝色的瞳湖上微绽，他说：“你好大的胆子。”
多多微微低头。
寇郢叹了口气说：“罢了，你随我回去。她正在气头上，过着时日再来。”
多多不知他口中的“她”究竟是指谁，是指漠北的王－－纳兰明，还是指里面气急败坏的公主－－珠儿。多多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暂时脱身不了了。
寇郢走在青玉案前认真批改手中的公文，多多则无聊地在一旁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你是大夏人。”一直沉默的寇郢突然开口说话，还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多多唬了一跳，全身肌肉紧张，抬头问道：“那又怎样？”
寇郢没有回答，直专心看自己手中的公文，仿佛那句扰乱多多心绪的话不是他说的。
“公主驾到。”外面侍者汇报道。
寇郢立刻站了起来，衣袖打翻了案上的那盏清茶。此时他神色慌乱，不再冷静镇定，他抬头看到多多，一下子将多多揽进怀里。
门恰好在此时被推开。
多多僵着身子站在那里，丝毫不敢反抗。因为寇郢的左手紧紧揽着她，而右手却按在她的脉门上，再加上他低声在多多耳边说的那句“别动”，多多就是再去借个胆，也不敢动一下。
“不知纳兰公主莅临寒舍，有何贵干？”寇郢慵懒地问道。
多多看不到身后女子的样子，就等着对方有什么反应，半晌才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寇相好享受，软玉在怀，红袖添香，看来纳兰来的不是时候。只是纳兰听说寇相‘又’为皇兄请了神医，特意过来看看。”
寇郢身体僵硬，说：“上次刺客的事是我的失误。”
“哼，看来寇相是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才使那辨明是非的鹰眸失了锐利。既然如此，那么皇兄的疾病不劳烦寇相操劳。”纳兰冷笑道。
寇郢没有在乎对方的冷嘲热讽，只淡淡地说：“那么公主还有何事？”
纳兰珠死死盯着多多背部，多多立刻如临草芒，背部冷汗直下，只听见纳兰公主疏远地说道：“没有。寇相好自为之。”
脚步声几分急促，渐不可闻。
多多察觉寇郢微微舒了一口气，将手从多多的脉门上移开。多多反手扣在他的脉门的。
寇郢心惊，暗叹自己大意，准备发力制服多多，不料多多已迅速将手移开，只平静地问道：“寇相贵庚？”
寇郢挑眉，虽觉奇怪，可还是如实回答：“而立。”
多多手指轻叩着桌子说：“可有人对你说过你活不过三十？”
寇郢脸色剧变，终于苦笑着说：“有，可是一个月前我便已经过完三十岁生辰，现在依然安好。”
多多没有说话，只淡淡看着他，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寇郢最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告诉她。”多多此时明白这个她是指谁了。多多点点头，迟疑着开口：“我要会大夏，你可否有办法？”
“这是条件？”寇郢微有不悦。
“不敢，”多多硬着头皮说，“是请求。”
寇郢瞳眸深邃，说：“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先陪我演一场戏。”
是的，一场戏，一场恩爱情侣戏。人前恩爱缠绵，相濡以沫，人后……
“寇郢，你再敢揽的那么紧，我斩了你的手。”多多看着胳膊上的青印狂吼着。
寇郢吹着杯中的茶叶说：“失误，失误。”
恩，是看到纳兰公主才会犯的失误。
多多哀吼着：“寇大爷，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漠北女子千千万，何必非要让我陪着你演戏？”多多发现这演戏不仅是个技术活，笑得要美，仪态要好，还是个苦力活儿，要时不时受到门外大至公主小至扫地老头的飞刀子白眼，还要时不时被寇郢误伤。
“噢，这个问题很简单。那是因为漠北女子都没有多多姑娘的好胆量。”寇郢面色平淡地说。
是的，他说的不错。纳兰珠是漠北的明珠，寇郢是他们的天神，这两个人才是绝配，就算有漠北姑娘看到寇郢脸红心跳，也不敢在人前眉目传情大秀恩爱，和公主争啊！
“其实，那个，你们和好吧！你们明明都很在乎对方。”多多终于说出一直郁结于心的话。
寇郢脸色一冷，蓝眸变暗，说：“这事休要再提。我宁愿她从始至终都狠着我，也不愿在我死后她带着伤痕。漠北的鹰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一只死了，另一只也绝不会独活。她会遇到她的那一对。”
多多噤声。
有一次，多多见寇郢心情还不错，于是极小心极小心地问寇郢：“寇相，能不能了解一下你们漠北为什么要攻打我们大夏国呢？”
寇郢看了眼多多涎皮的脸，知道多多也就是个混混角色，便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恩，漠北可没发兵攻打大夏。一直都是你们大夏自己攻打自己。”
多多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骗人。”
寇郢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半晌才回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毁灭旧的，才能创造出新的’吧！”
多多愣了半天，抬头看头顶白亮却并不刺眼的太阳，觉得有些荒谬。
多多是在睡梦中便被人扒拉起来的。在被寇郢塞进马车时，她迷糊之中听见她说：“不要回头。”
不回头，不能回头。
多多终于被马车载着出了将近待了半个月的漠北城。
她还没来得及欢喜，便被传来的消息砸得喘不过气来。有人说，漠北换天了。公主联合各部落首领，一起弹劾辅相寇郢，告他以下犯上、只手遮天、以权谋私、蛊惑圣听，告他勾结厥族、意图谋反。是夜，寇郢畏罪自杀。不日，纳兰明宣布退位，纳兰珠即位。
多多一路走一路流泪，看着马车后面扬起的尘土，如同看那过往的记忆。
空中孤鹰独飞，鸣声悲戚。寒风瑟瑟，人不归。
背景音乐：千年之恋。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勤奋。
81
81、第八十一章 不慎中招 。。。
多多倒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遇见木然兮，当然如果见面的情势稍微缓解一下她会更乐意。
多多东瞅瞅，西瞅瞅，头皮发麻，不知怎么一觉醒来马车就偏偏立在两军交战的中央，而马车夫早已不见踪影。
恩，一方是木然兮领着的江湖武林人士，一方是姚烈率领的金戈铁马。两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及发，可多多偏偏就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上。
本来这么大的战场上出现一个小人，可以忽略不计，只当这人该遭殃，偏生两方首领都认识这个人，因她的出现战势变得很诡异。
姚烈挑眉，正奇怪这只小猫怎么会在这里，却见那边木然兮已赫然出列，没有一丝犹豫，也催马向多多这边急驰。只可惜几招下来，姚烈还是败下阵来，只能看着木然兮携着多多回阵。
两军鸣鼓息战，姚烈揉着鬓角，对身边一身戎装的平遥说：“美人，这回该如何向段自意交代？”
平遥摊手道：“如实。”
多多被木然兮像拎小鸡一样拎回主帐。木然兮将多多往地上一丢，冷面说：“说，你怎么会这里。”
多多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回到在云曼山庄犯了错被木然兮审。
多多脑袋隐隐的痛，抚着额说：“是小莲带我过来的。我也……”
“然兮。”一白衣纤腰女子走了进来，她看到多多吃了一惊，转而微笑着说：“多多姑娘好。”
多多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简依，我还有事要同多多谈，你先回避一下。”木然兮周身寒气四溢，怒气未消，明显有殃及无辜的意思。
简依一愣，却还是笑着走了出去，只是离开时扫了多多一眼。多多打了一个寒战，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极了在漠北被人飞白眼使绊子的感觉，只是她转过身看到的却还是简姑娘温润含笑的脸。
“小莲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战场上？”木然兮凝眉问道。
多多正准备回答，却听见“报告，前方传来龙护法的消息。”
木然兮看了多多一眼，掀帘出去，再次进来时神色凝重，似乎斟酌再三才开口道：“多多，龙护法和红叶姑娘遭了雪崩。”
多多心脏被重重一击，口唇发紫，声音干哑地说：“怎么会？”
木然兮解释道：“龙护法战场受创昏迷，红叶姑娘执意去齐齐尔山找雪莲，去了三天没回来，龙护法独自前往寻找，雪崩时收到他们的求救信号。现在他们所在处已被雪封。”
多多眼睛发涩，说：“去找，我再去找。”
多多转身向外走，木然兮拉住她说：“你不能去，那里已冰雪封山，去了只能是送死。”
多多没有说话，只倔强看着木然兮。木然兮深吸一口气，出手飞快，点了她的睡穴。
夜里周围一片寂静。多多拉了拉身上褡裢，轻手轻脚地摸出帐蓬。她偏不信红叶会那么容易死去，她多多这就去找她出来。
“咕噜”，肚子唱着空城计，多多无力地想：还是带点干粮去常年积雪的齐齐尔山为妙。
伙房的灯亮着，传出阵阵香味。居然没有人把守，多多看到火上炖着补品，忍着口水将视线转移到手上的馒头上，边默念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边往褡裢里塞馒头。
突然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多多立刻躲了起来。
一侍女将火上炖着的补品倒进白瓷碗中，多多暗中庆幸，谁知那侍女将一包药粉撒进汤碗中，端了出去。
多多出来继续塞馒头，顿了一下，用小指粘了一点撒落出来的药粉，郁闷着：火蛇？这种烈性**是内力越高功效越好，当然至于功效……少儿不宜。多多甩甩手，打算不再多管闲事。
可当她自己壮着胆子出了营帐，才悲摧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齐齐尔山的确定方位，更可悲的是她迷路了。
北方的夜里温度极低，寒风呼呼地吹，胡杨林森然欲搏人。
多多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想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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