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康磊丢给他大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期望他能和母亲同去,并对那女孩表示歉意。
“妈,我载你去。”韦康森突然开口。
“你也知道她家在哪里?”韦母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些,他想。“有了地址,还怕找不到!”
“也行,只要能到她家,谁载我去都行。”
“那我们走吧!”
“说走就走。”
今天晚上街道倒是异常的冷清,连塞车的机会都没有,韦母和韦康森已到达芷。亢家公寓门口。很快停妥了车,韦母开口:“她家住几楼?”
“右边顶楼。”
“五楼是吧!”韦母准备按下电铃。
“等一下,是六楼。”韦康森急忙喊停。
“六楼?这明明是五楼公寓,哪来的六楼?我也没看见有其他的电铃啊!”
“再右边一些就是她家的电铃。”他为母亲指出电铃之所在。
“喔,原来是在这里。”韦母说完,随即按下电铃。
红漆大门不出五秒就开了。
芷凡老是改不了不问来人是谁的坏习惯,她半拖着脚步,纳闷有谁会来。经过刚刚哥和孟芸之间的一笔烂帐,她发觉自己的思考能力好像虚脱了。此刻,她一人独自在家,若有重大的事要她决定,她必定会混乱得不知所措。
她缓缓推开大门,想看清楚何人,可是这一看,可真正把她的脑袋震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忘了。
“韦妈妈——”她呆呆地打招呼。
“还有我们阿森呢!”韦母补充道。
这对她简直是二度伤害,难道他还以为上次给她的惩罚还不够吗?芷凡不自觉地退缩脚步,眼中的恐惧明显得异常。
“怎么了?你真的不舒服啊?”韦母见她样子不太对劲,急忙上前关心地问。“阿森,你扶她到沙发上休息。”
“这——”
“不用了。”
他俩异口同声,这般好默契反而叫韦母吓了一跳。
“你确定没事?”
“真的没事!”芷凡快快肯定。“韦妈妈,您请坐,我倒茶。”说完,她随即倒水去了。
“坐下吧!”韦母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儿子坐下。
“请用茶!”芷凡端来一只茶盘,双手因紧张而禁不住些微颤抖。
“你也坐。”
“韦妈妈,您来我家有什么事吗?”她战战兢兢,不敢将眼光飘向韦康森,怕在他眸中看见鄙视。
“其实也没事,只是我每次打电话来,你都说生病,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确定你身体无恙。现在既然知道你没病,那我就安心多了,否则一直挂念你是不是在车祸完有后遗症,那滋味可不好受。”
韦母的关爱感动芷凡心灵最深处的思母情怀,使得她几乎哽咽,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向韦母感激地微笑。“谢谢您,我真的很好,您不必为我担心。”
陪坐一旁的韦康森未曾开口说一字一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和她,思考一些他过去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他从来不曾看见尹淑和母亲这般亲密,亲密得就像——就像一对母女,那样自然,不需解释。
进一步,他试着回想自己当初会娶尹淑的动机,不带任何愧疚的情感去回想——
尹淑为他失去行动的能力,基于他弄不清楚的原因,他娶了她,因为他认为尹淑都能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他怎可辜负她的情爱!但是,他清清楚楚记得,婚礼当天,尹淑似乎没有她应呈现的快乐,虽然他纳闷,却没有说出,只当她因不忍离开娘家而难过。今天仔细一想,他发觉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一回事,可是,究竟为何她不快乐呢?
“好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母亲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会的,韦妈妈,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韦伯伯也是。”芷凡紧握韦母的双手,诚挚无比地说。“喔!也顺便替我问候康磊哥!”
“没问题!”韦母不吝啬地给她一个拥抱。“那我们走了。”随即转身下楼。
步行于后的韦康森轻轻点头,表示辞意。就在他跨下阶梯的同时,芷凡忍不住开口:“上次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请你原谅。”
韦康森只是回头,却没有开口。他定定地凝视她好一会儿,眼中讯息难懂,但芷凡明白他的意思绝不会单纯到光是“我原谅你”而已。
第九章
急促的门铃声,惹得艾盟莫名心慌。她丢下手上未读完的报纸,快步前去开门。
“谁啊?”宋宇盛自书房探头而出。
“不知道。”
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是于绍伦,他一身米黄麻织衬衫及同款长裤,看起来宛如从时装杂志走下来的男性模特儿,说不上帅气,但那种沉稳的气质,却叫人心眩神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艾盟惊讶之余,更有疑惑。
“我是不知道你在老师家,呃——应该说你家,不是吗?但你告诉我鼎鼎大名的宋宇盛就是你父亲,对啊!你们两个都姓宋,我居然笨得没想到你们可能是父女。”
“绍伦——”站在书房门口的宋宇盛突然出声,企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老师,请让我和艾盟私下谈谈,好吗?”虽然是请求,于绍伦的语气不容有“不”的答案,今晚,他一定要艾盟明白他不会拿她和任何人做比较,因为她根本不是被拿来比较用的。
他的眼神让宋宇盛明了,也许真该让他们俩独自去解决他们之间未完的事,毕竟情感这事,非当事人是无法彻底了解的。
“好吧!”
“不要!”艾盟同时出声。
于绍伦不理会她的抗议,迳自对宋宇盛说:“我不会伤害她的。”
宋宇盛点点头,表示信赖,便消失在书房内。
“我可不想一直站在门口,让你这附近的邻居有好戏看。”他走进客厅,自顾自地坐下。他要激起艾盟的怒气,因冷淡时的她是封闭的、退缩的,完全谈不出结果来,更别说要她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了。
艾盟忍住满腔急欲爆发的愤怒,尾随他进入客厅。如果要报复,昨夜那一巴掌还不够吗?他究竟还要她怎么样?
“你老早就知道他是你父亲了,对不对?我很好奇为何当你一晓得你和他的关系时,没有马上相认。照理说,分隔了二十多年的父女,一旦重逢,必是高兴得泪眼相拥,可是你却没有。你非但没有,反而把这事隐藏在心底,不让别人知道,除了你自己。你这么做,动机为何?因为你认为他根本不会想要你,抑或你认为像他这般薄情寡义的男人不配做你的父亲?在我看来,应该是两者皆有。但既然你都这么想了,又为何突然和他相认呢?这简直矛盾呀!”他故意缓慢而疑惑地说,眼中却有明显的挑衅。
艾盟紧绷的神经拉得更紧了,她拚命咬着的下唇,出现了淡淡的血痕,而低垂的双眸,则因气愤而出现罕见的光亮。
这一切都看在于绍伦眼里,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偷笑,计划已经有部分效果出来了。为了乘胜追击,他又继续加油添醋:“你的过去我是不了解啦,老实说你也不曾对我仔细谈过,但是,就我认识你的这段时间以来对你的观察,我只能做这样的推论:也许你认为有一个颇具名气的父亲,可以帮助你在事业上平步青云,一来少花点心力,二来又有利可图,何乐而不——”
他居然把她说得像玩弄关系以获得利益的女人!艾盟再也压制不了怒火,抬头,对于绍伦就是一掌甩过去。她可以忍受他以为她很无情,也可以忍受他对她的误解,但她就是不能忍受他把自己想成靠关系生存的女人!
“啪!”一声,震醒她的理智,她望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吃惊地不知该如何。她真的打了他,狠狠地——
于绍伦并不惊讶她有这样的反应,他本来就要激怒她,而这一掌也算是昨天他失去控制掌掴她的代价。
“告诉我,为什么要结束我们的关系?”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一转先前讽刺的态度,认真地问。
“没有为什么!”她忿忿地说。“反正你都认为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我离开你不正解除你的危机,你又何必在乎?
“我在乎!”于绍伦的脸上有种深情的温柔神色,双眸更是认真得让她不敢直视。
她一把挣脱他的轻握,起身走到沙发不远处,愤怒与爱意在她心中纠缠交战,让她变得毫无头绪。
“是因为孟芸,对不对?”他说,话似箭般射中她。
对、对、对!一百个对,一千个对,那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你有她就好了,何必在乎我?何必再来找我?艾盟在心里狂喊,双唇却紧闭得没有一丝漏缝。
“如果不是孟芸,难道你有更好的理由?”
她依然不发一语。
“你觉得自己比不过孟芸,她有的你都没有,她能的你都不能,所以你决定退出!”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你真的这么看不起自己吗?还是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些而选择她?”
“可是,你们的关系……”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女人付出过真心,因为我一直认为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该做,那就是照顾芷凡。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毁了我的家,也夺走了我父母的性命,在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芷凡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责任,为了她,我决定放弃恋爱的权利。本来,我是一直这么计划着。”他无声无息来到艾盟身后,伸出坚实的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她挣扎了起来,但他不容许她逃跑。“不,别挣扎,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在他半温柔半威胁之下,她终于投降,静静依靠在他怀里。因为她知道,在自己心中最底层、锁着秘密的那部分,对他的温热是极端渴望的。
“但是那天,那天我看到了你,在青年公园的露天音乐台前,烦恼地晃着。或许你不相信你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不过那种悸动,到现在我仍牢记在心。渐渐地,你潜入了我的记忆中,只是,迟钝如我,竟没有发觉。后来,芷凡出了车祸,我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若非你拉我一把,芷凡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想想看,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做吗?只有你,只有你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人。所以,别对我摆出无情的姿态,因为我不会相信的。”
他的话就像一个个铅字,清晰地印在她的心版上,让她没有能力继续伪装。久藏于心,压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透明珍珠,渗出她眼眶,一颗一颗滑过双颊,落在他手背上。
于绍伦缓缓转过她的身躯,抬起她低垂的头,要她直视他。他的语气专注而温柔,而感情则不容怀疑。“我从不在乎你有怎样的家庭背景,怎样的成长环境,我在乎的只有你能不能够相信我,愿不愿意对我付出真心。千万别以为我会拿你和任何人比,因为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女人,拿你和别人比,对你不公平,也没有意义。所以,别再想那些蠢问题了。”
假若这一番赤裸裸的告白还不能摧毁艾盟高筑的防备,那她真的是冷血无情了。她眨了眨泪水满溢的双眸,愧疚地凝视他,哑声问:“你能原谅我的不明事理吗?”
顷刻间,一股猛烈的情欲冲向于绍伦的心口,焚烧着他的理智。她梨花带泪的模样是多么的娇弱啊!那不堪久咬的下唇此刻显得红通通的,像是雨后绽放的玫瑰般叫人晕眩;而晶亮的眸子则被泪水洗涤得更加清灵,宛若钻石般散发着醉人的光采。
没有预警,他用吻给了她答案。当两人的唇碰触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明白彼此之间再没有分隔了,就像晨曦属于旭日,晚霞属于夕阳,而她——宋艾盟天生就该属于他——于绍伦;他——于绍伦也该属于她——宋艾盟。
他用尽所有的深情吻她,细心品味她身上特有的茉莉芬芳,他发誓一生珍爱她,直到山穷水尽,也无法改变他的心。而她,早已醉在他的满腔柔情中,不能自拔了。
书房内的宋宇盛则感谢上苍能让他饱受磨难的女儿获得一个美满的归宿,他没有错过他们交谈的任一细节,更佩服绍伦能打动女儿的心。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杨桦在说:“虽然我们终究不能相见,但艾盟能觅得良缘,我为此感谢你,毕竟你若没有绍伦这样的学生,艾盟的姻缘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从没有一刻忘记你,我依然爱你如昔——”
盼了好久的毕业典礼终于要在今天举行了,虽然大四下学期的课少得用指头都可以算出,但数日子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校园的一角,她俩漫无目的地走着,茫然的心情就像高大的榕树叶缘,任凭风吹来曳去。
“你真的要出国念书啊?”芷凡完全没想到孟芸会做出这么匆促的决定。
“如果没其他变数干扰,应该就是了。”
“是因为哥,对不对?”她用膝盖都能猜出是于绍伦的关系。
“也不全然是啦!我想出去看一看,所以就决定了。”孟芸答得有些勉强,因为她知道自己选择出国的原因只有于绍伦,但她实在不愿输得那么惨。
“孟芸,别怪我,好吗?”芷凡牵起她的手,眼中有深深的恳求。
“怪你什么?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我无法明白感情是不能一厢情愿,还硬攀着你哥不放,经过你哥那番话,我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幼稚无比。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然我都已经过一事,怎么可以不长些智慧呢?”
“孟芸——”芷凡感觉得到她的无奈。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像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韧性想必应该还不错,绝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活不下去。”她保证道。“对了,你哥什么时候会到?”
“大概九点半,他说的。”
“现在是九点零五分,时间也差不多了,进礼堂吧!”孟芸拉起芷凡的手,两人小跑步进入礼堂。
人声鼎沸的礼堂,祝福声此起彼落,掩住了离别应有的愁绪。整个毕业典礼简单而隆重,没有冗长烦人的致辞、也见不着无聊的仪式,让芷凡和孟芸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们向来怕极了那种会损人细胞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