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定南则是噙着兴味的淡笑,双手剥着虾,机敏深邃的黑瞳不断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直到杜雅韵轻轻放下碗筷,出声打破沉默。“安东,我怎么觉得你的管家好象比雇主更有主见?”
闻言,辛联晴缓缓转头,淡淡迎视杜雅韵微微挑眉的双眸,两个女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擦撞出些许火花。
一旁吸虾头吸得啧啧作声的席定南,看着这一切,简直乐歪了!
“安东,坦白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年轻的女管家的?”杜雅韵的目光在停留辛联晴冷沉的脸上好半晌,才慢慢地转头望向身旁的席安东,顾盼间流露出妩媚勾人的女人味。
“我是透过一个叫赖娇姨的人力中介机构,才认识联晴的。”
“是吗?美国的人力中介也很盛行,但是那里对于雇佣的资格审查挺严格的,不晓得台湾是不是也是这样?”
辛联晴微微皱眉,杜雅韵这是在暗示她来路不明吗?
“联晴很能干,没有问题的。”
辛联晴飞快睇了席安东一眼,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维护,只是……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眼神不能瞄她一下吗?
男人都这么可恶吗?一边替她说好话,眼睛却紧盯着另一个女人看,双手还殷勤地帮对方夹菜盛汤,顿时,她觉得虽然席安东替自己说话,却没什么好高兴的!
“你信任她,这样当然最好了。”杜雅韵点点头,长卷发随着她纤细的脖颈的摆动,在她圆润的肩头上轻轻滑动,呈现出一种轻盈柔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可能驾驭不了这么精明能干的管家。”
餐桌前,杜雅韵的语气虽然轻松得象是在闲聊,但是瞟向辛联晴的妩媚视线,却暗藏一抹凌厉。
面对这种挑衅,辛联晴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她并不想回避!
“杜小驵多虑了,我想老板和我之间扯不上‘驾驭’这个字眼。”
“不对。”席安东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钭手撑放在桌面上,隔着距离凝视着辛联晴,邃黑如寒潭的圆亮瞳眸笔直视着她诧异的细长双眸,“学姐没说错,我确实想驾驭你。”而且这种渴望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
辛联晴讶异得不晓得该怎么回应,“你……”
席定南突然爆笑出声,瞬间又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他优雅地用餐巾擦试指尖的油腻,饶富兴味地黑眸稳稳落在席安东身上。“男人想要驾驭一个女人,通常有两种目的,一是对人家的身体有兴趣,简单的说就是性,而另外一个,则是想要从对方那里索取更深层的感情,好奠定自己在这段爱情里的主导地位,你想要的是哪一种?”
面对席定南那双了然的眼神,席安东没来由地一阵恼怒,“不关你的事!”
保持沉默的杜雅韵看着这一切,目光直觉地在席安东和辛联晴身上关注流转,不禁皱起眉头坐直身,瞳眸间迅速闪过一抹严厉。
“唉,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美国待久了,其实我不太喜欢越南菜呢!”
“没错,我也是这么说的!”说话的同时,席安东还转过头瞪了辛联晴一眼。
辛联晴没有回话,只是望向一旁吃得津津有味、啧啧出声的席定南。
席安东知道她的意思,没好气地瞥了叔叔一眼。“那家伙的话不足以采信,他是瘟猪投胎,不管什么他都觉得好吃。”
“可是我看你也吃了不少。”辛联晴淡淡瞅了他眼前几乎见底的牛肉河粉和香茅鸡丁。
无俦的俊脸闪过一抹郝色,“我是不想浪费食物,才勉强自己塞进嘴里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勤俭。”辛联晴冷冷一笑,走上前,倒了三杯热茶,一一递到三人面前。
也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心,席安东伸手拿杯子的时候,握住了辛联晴的手,两人飞快地对看一眼,下一秒,辛联晴赶忙将手抽回来。
看到这一幕的杜雅韵转了转眼珠,伸出手,亲昵地握住席安东的大手,“我好渴喔,安东,这杯茶先给我吧?”
“好啊!”
“嗯,茶好香啊!联晴你这么会做菜又懂得泡茶,果然适合当管家伺候别人。”
低垂着头的辛联晴停顿了几秒,沉稳而缓慢地放下手中的茶壶,抬头迎视笑容甜美无邪的杜雅韵。“谢谢杜小姐的赞美。”以及你尖酸的嘲讽!
“不客气。”甜蜜微笑的杜雅韵转而望向身旁的席安东,捧着热茶闲聊似的眨着盈盈美眸凝视他。
记忆中,那双曾让他恋慕不已、小鹿般清澈的圆亮大眼在经过这几年的岁月洗练后,多了几分机敏灵巧,同样美丽细致的瓜子脸,比大学时代多了几分成熟妩媚,樱唇畔的盈盈笑容,看起来依然那么甜美无瑕……
席安东忍不住轻轻一喟。“学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出色。”
闻言,一旁收拾碗盘的辛联晴的手悄悄一僵,努力忽视心头没来由的窒闷。
美丽出色……这不正是平凡无奇的她所欠缺的优点吗?
“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人的相处情况,让你受到打击了?”餐桌的这一角,捧着热茶悠哉慢饮的席定南压低嗓音,极有兴趣地扬眉凝视她。
“你整晚都在说笑话,应该口渴了,需要我再帮你倒杯茶吗?”
“嘿!不用麻烦!”
席定南连忙伸手阻挡拿着茶壶靠近他的辛联晴。猜也知道她绝对不是想把滚烫的热茶加在他的茶杯里,根本是想假装手滑,直接把茶倒在他手上,烫掉他一层皮!
对于她的冷眼,心情极好的席定南完全不以为意,就见他将茶杯举到嘴边,藉以掩饰那抹得意。“没想到我这份礼倒是送得非常及时,就算是事先算好的,都未必能这么准确。”
辛联晴边动手收拾餐具,边皱起眉低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仰首笑睨她,“你想知道?”
辛联晴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席安东欣喜雀跃的低喊声——
“联晴,快去把客房准备好,学姐今晚要住在这里!”
杜雅韵有意无意地搭着席安东的手臂,展现亲昵。“安东,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关系!你才刚回来,家人也都移民澳洲了,在台湾又没什么亲戚,既然你打算先在饭店住一阵子再租房子,干脆就先住我这,等找到房子再搬就好啦!”
“可是……”杜雅韵为难地看了看辛联晴,“不晓得联晴会不会不欢迎呢?”
是她有偏见吗?为什么她总觉得杜雅韵的话总是掺杂了试探与挑衅?“杜小姐多虑了,只要是老板决定的事,我一律遵从。”
“别再说了,就这么决定吧!”
席安东笑着点头眨眼,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乍然流露一抹孩子气,介于俊美男人与纯真男孩间的气质,让他看来格外耀眼灿烂。
“联晴,你先别收了,先去帮我整理客房,我看……就让学姐住在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客房吧!”
“我知道了。”低头掩去所有的表情,辛联晴放下整理工作,走向餐厅门口,准备往客房前进,这时,她还能清晰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学姐的行李只有一件吗?想不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都讲求简单俐落……你别跟我客气了,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等一下我就把学姐的行李拿到房间……”
何必呢,也许她明晚就跳上你的床,住进你房间了。忍住没说出口,辛联晴伸手关上餐厅的大门,也将自己区隔在外。
第6章(1)
默默站在餐桌旁收拾满桌原封不动的晚餐,辛联晴将装盘精致的豆腐酿蟹移到保鲜盒里,一再地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七道菜全部装进保鲜盒里。
“辛管家,我是杜雅韵,我跟安东今晚要在景观餐厅吃饭……你已经煮好晚餐了?哎呀,真是太不巧了……咦,难道你是在暗示我太晚通知你了吗?哼,没有就好!管家嘛,职责就是煮饭和处理家务,至于主人有没有回家吃饭,就不是你管得着的事了,我说得没错吧,联晴?”
管家……原来是这么卑贱的职业吗?
为什么以前她从来不这么觉得,但是此时此刻却有如此深刻的体认呢?她不自觉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怔怔地望着餐桌上的空碗筷发呆。
自从杜雅韵住进来之后,这间屋子不但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热闹,反倒益发意冷清。
虽然当初席安东曾说过杜雅韵找到适合的房子之后,就会搬走,但是这一刻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辛联晴也慢慢注意到,杜雅韵从来不曾去找房子,尤其自从她当了工作室的秘书之后,于公于私都有密切牵扯的两人,更是理所当然地出双入对。
置身在极度寂静中,辛联晴任由自己的思绪与视线放空,也不知道究竟发呆了多久,她轻轻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吸口气重新凝神,再次开始动作,收拾碗筷。
最近的自己实在太奇怪了!总是过度敏锐地在工作中产生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感受,甚至是感情……蓦地,她心一慌,直觉摇头。
哪有什么感情?!怎么会突然冒出如此可笑的字眼,这份管家工作和过去的其他打工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拿人薪水工作办事,待在席安东身边,对她而言并没有比较特别!
像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这句话所言不假,她用力捧起那堆餐盒往厨房走去。
管家嘛,职责就是煮饭和处理家务。
是啊,她只负责煮饭,至于老板回不回来吃,或是要跟哪个女人去景观餐厅共享烛光晚餐,跟她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今晚根本就不会回家了?!
这个念头倏地闪过脑海,让她原本正在洗碗的双手突然停顿下来,任凭冰凉的水注哗啦啦地冲流不止,曾经见过的画面宛如重播的影片,迅速占据她的思绪——
在房间打扫的她能够清楚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和暧昧的喘息,突然被推开的房门和拥着女人踏进房里的高俊身影,仰着头、眯着眼,享受女人亲吻爱抚的席安东……
不晓得为什么,在她脑袋里的画面,那个名为小兔的女模换成了表面温柔实则尖酸刻薄的杜雅韵,他们两人置身于高级饭店的顶楼套房,在眺望整座美丽台北城的巨型落地窗前,爱抚拥吻的身躯几乎合而为一……
她握住手里的瓷盘忽地掉到洗碗槽里,发出一声脆响,唤回了她飘扬的思绪,回过神来的她蓦地感觉到两颊上有股凉意,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掉泪。
噢,老天……
顾不得可能会把瓷盘摔破,她把盘子一扔,赶紧用双手胡乱拭泪,又急又恼的模样,仿佛落下的这几滴泪是脆弱与羞辱的证明。
不容许再有任何思绪停留在脑海里,辛联晴冷绷着脸,飞快做好所有家事,旋即像嫌恶似地剥掉身上象征管家或佣人的围裙,身形僵硬地一步一步踩着阶梯上楼。
她原想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双脚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带领她走进席安东的书房。
一看到他的那张办公椅,她想也没想,让自己整个跌进去,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会是他吗?打电话回来说他今晚不会回家了,叫她要把门锁好?
咬了咬唇,辛联晴才接起电话——
“喂喂,安少,是你吗?”
她不禁皱起柳眉,“赖娇姨?”
话筒另一头传来中气十足的粗磁嗓音,“联晴,是我啊!怎么是你接电话?这支不是安少书房的专线吗?”
对哦,她都忘了。“老板还没回来,”也许今晚不会回来了……她在心里暗自补了这一句。“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啦,只是突然想到最近很少跟安少聊天,就打电话来喽!”
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眼,忽然想起席安东曾提过他和赖娇姨在背后喊她万能霉女的事情。“你们两个私底下还会打电话闲聊啊!”
“对啊,光是说你的坏话就能讲上半个小时,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安少挺了解你的呢,他都有在注意你、观察你哦,而且啊,我发现他常常问我一些你以前的事情,对于你的所有事情,安少他好像都有兴趣知道哩!”
辛联晴握着话筒的手悄悄紧了几分。她不会相信这些话的!
尤其是当他此刻正搂着暗恋已久的学姐,在外头吃着烛光晚餐……或许两人现在已经到了饭店的高级套房,全身赤裸地拥着彼此也不一定。
“他不在家,你明天再打来吧!”
“矣,别挂啊,你这丫头,你再冷血一点没关系,跟你养母聊一下会让你瘸半条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靠躺在椅背上的辛联晴摸了摸微凉的额头,倦累地闭上双眼。“只是我丙在没有心情聊天,赖娇姨,我、我觉得好累……”
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紧张的询问,“生病了吗?”
“也许……”
否则怎么会如此在意席安东,介意他此刻跟哪个女人在一起,还对于他这段时间和杜雅韵同进同出,感到无比的沮丧与不高兴。
她可能真的生病了,感情上……生了一场不该生的病!
“如果身体不舒服,干脆辞职吧!”赖娇姨收起方才不小心流露的担忧,重新换上的冷静口吻,仅透露出些微的疼爱与纵容。“我也想问你是不是该休息了,你在安少身边当管家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你最长的打工从来不超过三个月,现在算一算,时间好像差不多了,不然,我这几天就挑个人去代替你?”
辛联晴微张着嘴,但是“好啊”这两个字,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我考虑看看,再保持联络吧。”
“知道了。”赖娇姨又叮咛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辛联晴放回话筒,疲惫地喟口气,注意力旋即被一旁的铅笔盒所吸引,拿起其中一枝举到眼前,翻转打量。
她不知道席安东为什么会养成用铅笔画公仔设计图的习惯,详细的图稿当然是用电脑绘制,可是她发现他在描画草图的时候,一定是用铅笔,还有,在算帐的时候也是,尽管那个数学白痴的算数错误百出,但他仍会慎重其事地用铅笔填写数字。
感觉上,他在做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