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她是从北面的山上爬下的?
杨池舟来不及多想,赶紧唤来手下,取来药膏,亲自为靡音包扎伤口。
靡音地伤口。并不严重。都是外伤。出血也不太多。杨池舟很快便将其处理完毕。而之后。他便一直守在靡音地身边。一直在烛光之下。看着她。
烛火之下。靡音地面容。似乎改变了许多。
是地。她不再是那个御花园中地少女。她变了。
不止是她。还有很多事情都变了。所有地人也都变了。
但是在杨池舟地心内。永远都记得那个无知无识地少女。
无论靡音改变了多少。她依旧有那时地影子……在杨池舟地心中。
他最爱的。就是那时地她,那个无忧无虑的靡音,那个胆小矫怯的靡音,那个总是喜欢躲在别人身后的靡音。
这是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情。
因为杨池舟爱上了这样的靡音,所以他做了许多伤害她地事情,只是为了得到她。
但是这样一来。靡音就因为他的伤害,在慢慢改变,而这样的改变,是杨池舟所不愿意看见的。
这是一种讽刺。
杨池舟正想着,却看见靡音的眼睑眨动了几下。
“靡音。”他轻声唤她:“靡音。”
靡音非常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努力了许久,她终于睁开了。
随后。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包括杨池舟在内,默默地看着。
杨池舟没有打扰她。只是替她将被子捂上。
良久,靡音终于问道:“我是在军营中是吗?”
“没错。”杨池舟肯定了她的说法,接着问道:“靡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皇宫之中,皇上他……他知道你来了?”
“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你也应该知道了。”靡音道:“我是逃出来地,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是从殷独贤身边逃出来的。”
“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你要跑到我这里来?”杨池舟问。
“我不知道。”靡音闭上眼:“我也不知道。”
杨池舟从床上站起身子。接着踱到了营帐中央,他背对着靡音站立着,良久,忽然问道:“靡音,你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你认为呢?”靡音将眼睛转向他地背影。
那双眼睛是空旷的,没什么神采。
“我认为,你并不可能是来看我的。”杨池舟这么说,他的背影。有些黝黯,像是被阴影给压着,压抑沉闷。
“为什么呢?”靡音继续问,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杨池舟。
“因为你恨我。”杨池舟忽然转过头来,他直视着靡音的眼睛,道:“因为你恨我。”
“是的,”靡音重复着:“就像是你说的,就像是你所知道的。我恨你。我恨透了你。”
两人说出了各自内心地真实想法,空气一下便寂静了。
“我恨你。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当初你要抓我?为什么要让我落入殷独贤的手中?”靡音一句句地问着,语速一点点加快,感情一点点激烈。
“我也不知道。”杨池舟摇摇头:“很多事情,后来回想起来,我也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譬如说,为什么会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靡音喃喃道:“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有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杨池舟接过她的话:“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靡音垂下头,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衣衫,捏皱了平静:“因为当我逃出来后,我才知道,天下虽大,但是我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我却找不到一处地方可以安睡……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不去耶罗?”杨池舟问:“极净万,应该可以收留你的。”
“他不过是第二个殷独贤。”靡音的头,依旧是低垂的,额前地发,遮住了眼眸中的光:“既然我已经从殷独贤那里逃了出来,就不可能回去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杨池舟问。“我不知道。”靡音摇头,额前的发,因为太过浓密,还是透露不出眼眸中的光。
“你想要我帮你是吗?”杨池舟问。
“你愿意吗?”靡音反问。
杨池舟沉默地看了靡音一眼,然后一步步走到床边。
此刻,他和靡音的脸,靠得很近,透过发丝,他看得清靡音眼中的神色。
那里面,是仇恨,是刻意隐瞒的仇恨,是无边无涯的仇恨,是无论多长的时间。也洗刷不去地仇恨。
杨池舟忽然抓住靡音地手臂,紧紧地。
随后,一把匕首从靡音的衣袖中落了出来,跌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即使是响声,也是带着杀气的。
“你想要杀我。是吗?”杨池舟问,他的声音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靡音恨他,因为靡音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这么对待过他。
“是的。”靡音抬起脸,在烛光之下,她的脸颊,也是一种平静:“我是想杀了你。”
“靡音。我还不能死,所以,我不能让你杀死。”杨池舟将匕首踢在了角落中。
靡音忽然扑上前去。咬住了杨池舟地肩膀,狠狠地咬着,力气大得像是要咬下他身体上的一块肉。
杨池舟任由她这么咬着,没有反抗,仿佛这是他欠她的。
是的,他欠她的,他应该让她咬。
靡音的力气很大,因为那是很浓烈的恨意,浓烈到了极致。就连世间最清澈的水,也没有办法冲淡。
那种仇恨的味道,已经深入到了骨髓深处。
靡音用力地啃咬着,即使是隔着衣服,厚厚地衣服,她的唇齿间,也有了血液的味道。
可是杨池舟没有反抗,他地身体,连一丝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靡音的牙齿。渐渐地放开了他的肩膀。
“为什么?”靡音将下颌抵在了胸前,疲倦而迷惑地说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子?”
“因为我爱你,只是我用错了方式,而之后,事情越来越错,我和你,也越隔越远,这些是我不愿意看见的,但还是发生了。”杨池舟说话时。气息吹动了靡音的发丝:“靡音。很抱歉,但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要说,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但同时,也是我这辈子伤害最多的女人。”
靡音没有做声,只是微微垂着头。
“靡音,你走吧。”杨池舟道:“你走吧,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去远离我们的地方,依照耶罗和盛容现在地局势,皇上并不能分出太多的心思来寻找你。电子书,所以,你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伤害你,我不会再帮着皇上禁锢你。所以,快些离开,今后,我会尽我的所能,让皇上无法寻找到你。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可以远走高飞,你可以远离这样血腥生活,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所以,快走吧,你还有机会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靡音的声音,低低的:“为什么你愿意冒着被殷独贤惩罚的危险来帮助我,为什么你愿意看着我离开了?”
杨池舟轻声回忆着:“因为只有你自由时,才是快乐地。知道吗?其实上次在耶罗时,我暗中观察了你一直整天,你很开心。真的,那时,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因为那时的你,就像是最开始的靡音,整张脸上都是快乐。而与我们在一起时,你总是忧愁的,总是消沉的。而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你,还没有消失……靡音,关于慕情,还有你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虽然这抱歉是无用的……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但是,我确是爱你地。”
靡音咬住了自己地下唇,而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很轻微地抖动,不经意间是不会察觉的。杨池舟抬起靡音的手臂,那上面,浸出了血丝,那是刚才他大力握紧之下,撕裂了她的伤口,因此流出了血。
总是这样,杨池舟想,他总是会伤害到她。
角落
杨池舟拿来药膏,重新将靡音伤口上那浸染了鲜血的布条给轻轻拆开,接着,再重新为那被他撕裂的伤口止血,换药,包扎。
当杨池舟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是温柔的,完全不像是一位整日拿刀拿枪的大将。
他因为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在靡音滑腻的皮肤上移动,带来一种分辨不清的感觉。
不知是痛,还是痒。
很快,伤口便处理完毕。
杨池舟伸手,抚摸着靡音腮边垂落的发丝,轻声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靡音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我还可以走到哪里去?”
“去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杨池舟道:“我马上给你准备干粮,还有钱,靡音,你要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到一个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吗?”靡音茫然地问道:“我想我是永远也找不到的。”
“那么,你就忘记一切,好好生活。”杨池舟努力地移开了自己放在靡音身体上的手。
他不想再碰触她,他不能再碰触她,因为这样下去,他恐怕又会再度不舍。
但是。靡音只有离开。才可能有再度露出笑容地机会。才有可能重新变成那个他怀念地靡音。
所以。杨池舟要放她走。一定要放她走。
“那么。最后抱我一下吧。”靡音缓声道。她地音量。没有任何地起伏。
她将双膝抱住。环住自己地身体。仿佛很冷地样子。就像是头发丝上都沾染上了冰。
一种寒冷地冰。将她冻得非常冷。靡音想要寻找温暖。
即使。是一点点温暖地假象。也是好地。
所以,靡音开口了:“你说你爱我,你说你一直都爱着我,那么。你可以抱抱我吗……已经好久,没有人抱我了,真的已经好久了。”
杨池舟犹疑了下,但是那种犹豫,很快便被一种渴望所驱散,他想要拥抱她。
很多很多次,他都梦见自己拥抱靡音。
而现在,则是最后的一次,这辈子最后一次。他再接触她。
以后,杨池舟恐怕再也没有见靡音地机会,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自己。要放靡音离开的,在做了这个决定的同时,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同时,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现在,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拥抱。
杨池舟伸手,抱住了靡音,他的手,避开了靡音地伤口。牢牢地抱住她。
像是不让她离开的感觉,但实际上,他正准备放她飞走。
他愿意放开她,永远地放开她。
杨池舟紧紧地抱着靡音,在他的手臂中,靡音的身体,像是纸片一样单薄,像是再用上一分力,她整个人。都会碎成碎片,再也无法聚拢。
并且,她的身体,冷得吓人,即使隔着衣服,杨池舟还是感觉得到她肌肤上的那种冷。
那是一种,连烈火也无法融化的冷。
而杨池舟,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融化她的。
但是,他至少可以抱着她。至少可以给她一点点的希望。
而他。也正是这么做了。
靡音将耳朵,枕在他地胸膛之上。那种姿势,是一种依偎。
像是一只孤独的雏鸟,在用自己的身体姿势,来寻找着保护。
杨池舟地心,瞬间柔软了,他觉得此刻的他们,像是在最开始的时候。
那时的靡音,还没有怎么变化,还是那个少女,她也会害怕,也会迷茫,她的身体,那时还是热的。
杨池舟忽然之间,就希望时间不要再流逝,他希望自己能够永永远远地,抱住靡音。
就像他过去的希望……永永远远地,拥有靡音。
他的手,紧紧地环住她。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一个黄昏,那时,你站在御花园中,和柳易风待在一起。那时的空气,很轻,很柔,空气中,有着花地芳香。我站在远处,一眼就看见了你。那时的你,比现在要稚嫩,但是已经非常娇艳美丽。你站在百花丛中。在我看来,所有的花,都比不上你。当时的你,脸色是红润的,眼睛里是无忧无虑的快乐,你的嘴,泛着娇嫩的光,微微撅起,似乎是在向着柳易风撒娇。那种娇俏的任性,让我非常喜欢,当时我就想,如果这个女人是我地,那该有多好。如果这个女人是我的,那么,我会满足她大部分的要求,偶尔,会拒绝她。因为这样一来,她便会向着我撒娇。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之后,看见我们,你很害怕,你躲在了柳易风的身后。你的身体很娇小,柳易风居然将你全部遮挡了起来。在我们离开后,我回头,看见了你从柳易风色身后伸出了脑袋,像是只容易受惊的小猫一样。靡音,记得吗?当时,我对着你一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但是你还是害怕了,还是躲在了柳易风的身后。知道吗?靡音,那时你的眉毛跳动了,被惊得飞了起来,特别好笑,所以,我就笑了。”
“然后呢?”靡音轻轻问,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然后呢?”
她一直保持着那种依偎地姿势,没有动弹,没有抗拒,什么也没有,只是这么静静地依偎着。
“那天回去之后,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你地影子。我的眼前,总是出现你眉毛惊飞地受惊样子。每次一想起来,我的嘴,就会不自觉咧开。这样过了几天,我还是没有能将你忘怀,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每次进宫去时,我总是刻意去到御花园,因为我认为,你可能会再度在那里出现。可是去了好几次,我还是没有遇见你。并没有因此我就对你撩开了手,你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很多时候,很多莫名其妙的时刻,我都会想起你。在那时,我就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杨池舟感受不到怀中的靡音有什么动静,但是他还是继续说着,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把这番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继续说着他们认识的过程,说着那些过往,说着自己最珍贵的记忆:“而那个晚上,记得吗?我奉命来抓高远修,但是却遇见了你。当时我的心里,其实是很快乐的。那个夜晚的你,和我第一次见到的你,已经不一样了,你变得更美了。而在那时,我也见识到了你的一点硬脾气,你在保护着高远修。我忽然之间,很恨那个叫高远修的人,就因为你帮他疗伤,因为那时,在我的潜意识中,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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