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赶来的刑嗣枚气红了脸,又不想和别人分组,眼巴巴站在几步外,气鼓鼓瞪着王尧。
刑怀栩和康誓庭对视一眼,对王尧异口同声道:“我们俩一组。”
王尧惊圆了眼,想起前些天种种,脑袋里炸雷般响起防火防盗防师兄这句箴言,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移动,十分狐疑,“你们俩……不行,不能让你们一组!”
那边,刑嗣枚搬来大哥刑真栎做救兵,刑真栎不比王尧年长,却比王尧有话语权,他搂住王尧肩膀,将他带到刑嗣枚身边,不由分说宣布他们俩一组,又哥俩好地在王尧肩膀上轻轻揍一拳,当众让他照顾好自己妹妹。
王尧频频回头看向刑怀栩,嘴巴张张合合,想说的话总被刑真栎笑嘻嘻打断。
王尧和刑嗣枚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地送走,那热闹场景仿若新婚,无比贴合地应证了刑怀栩半小时前说过的话。
康誓庭去看刑怀栩,忽然挺想笑。
“要笑就笑吧。”刑怀栩耸耸肩,无谓道:“我算是摸准你的笑点了。”
☆、第10章 何为代价
第十章何为代价
主持人宣布游戏开始,聚集在舞台下的学生便俩俩退散,热情洋溢地寻起宝来。
康誓庭朝刑怀栩伸出手,笑道:“刑小姐,合作愉快。”
刑怀栩看向四周,犹豫片刻,最终将手递给康誓庭,嘴上却不让步,公事公办道:“不管最后找到了什么,都五五分成。”
康誓庭忍俊不禁,牵着刑怀栩开始游戏。
分好队的学生已经四散,朝经管学院各角落摸索而去。为增加游戏难度,也为增进青年男女的友谊,刑真栎一个响指令下,花园里的舞台灯和周围教学楼的照明灯悉数熄灭。
除去月光,再无指路明灯,众人哗然,情绪却更加高涨,纷纷亮起手机,用心寻宝。
康誓庭是经管学院的毕业生,对这儿的建筑地势比刑怀栩了解,便领着她往教学楼去,刑怀栩不熟悉花园里的小径通路,数次被花坛和花枝阻拦,还被台阶绊住。
康誓庭想起学院路老屋那高高门槛,打趣道:“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我在校运会的长跑里得过奖。”刑怀栩不甘示弱。
康誓庭想不起来是否曾在校运会上见过刑怀栩身影,略感可惜,“我应该早点认识你。”
天寒地冻,刑怀栩缩在大衣里缓慢移动,旁边飞奔而过的男同学撞上她肩膀,撞得她差点滚落台阶,幸好康誓庭眼疾手快护住她。
花园通道太窄,康誓庭不放心,只好让刑怀栩走在前头,他紧随其后一步,两臂前伸虚扶,随时准备接住她。
可走了没几步,康誓庭又忍不住笑,“刑小姐,两岁的小孩都比你走得快,你再这样,咱俩一件宝物都抢不到。”
刑怀栩依旧我行我素,慢腾腾移动,像只千年老王八,“太冷了,我不喜欢。”
话音刚落,康誓庭的围巾已经缠上她脖子,刑怀栩怔愣转身,却迎面撞进康誓庭怀抱。
康誓庭的身体总是暖烘烘像座火炉,这让刑怀栩羡慕不已,她仰头面无表情看了会儿康誓庭,忽然踮脚出手,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贴到他的脖颈处,恶作剧地眨眼。
康誓庭被冻得缩起脖子,肩膀上抬,顺势夹住刑怀栩的手。
他龇牙咧嘴嘶嘶抽气,刑怀栩开心起来,语气也变得欢快轻扬,“小孩子玩的游戏,你这么热衷干什么?”
康誓庭缩头缩脑地笑,“此言差矣,小孩子的游戏才最有趣,我为什么不能热衷?”
刑怀栩轻哼一声,抽回自己变暖和的手,紧紧揣在口袋里,步伐加快,三步并作两步。
走出几米,见康誓庭未跟上,刑怀栩唤道:“快点啊,走那么慢。”
康誓庭哑然失笑,几步追上她,与她并肩同行。
两个人走进教学楼,一楼内庭里已经有无数人在翻翻找找,康誓庭低头在刑怀栩耳边低语,“这里人多,好东西轮不到我们,咱们上楼去找。”
他说话时,嘴唇轻微擦过刑怀栩耳朵,刑怀栩偏头躲避,总觉得半边耳朵都红了,又痒又热。她正暗自嘟哝,没来得及拒绝,康誓庭已经将她拉进黑暗的楼道,摸着扶手一步步往上走。
二三两楼都有人,康誓庭索性拉着刑怀栩去了空荡荡的七楼,他侧耳静听片刻,确定这层楼还没被寻宝者攻占,才满意道:“咱们就从这儿找起。”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刑怀栩又是初来乍到,撞了几次墙后索性抱住康誓庭手臂,任他领路。
康誓庭拖曳个活人走了几步,累赘的不行,哭笑不得道:“这样天亮也找不着。”说完,他将手抽出,搭上刑怀栩肩膀,揽着她往前走。
刑怀栩愕然,忽地想起那日在刑家晚宴上,康誓庭比这时更用力搂住自己,将她半推半护送到父亲面前。
刑怀栩不得不承认,康誓庭既聪明,又擅识人观色,对状况的把握也很及时,并且,他的脾气还挺好。
两个人并肩走在走廊上,经过的每间教室都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康誓庭推开其中一扇门,问刑怀栩要不要进来,刑怀栩立即摇头。
她倒不怕黑,但也不愿意磕磕碰碰再撞到什么东西。
“那我进去找找,你在外面等我。”康誓庭边说边往里走,走出两步又退回来,扶着刑怀栩肩膀让她靠门站,嘱咐道:“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刑怀栩乖乖点头。
康誓庭摸摸她脑袋,转身走进教室。
刑怀栩在教室门口等了会儿,楼道方向传来脚步声,她刚想提醒教室里的康誓庭,却忽然听到楼道那儿脚步声停止,转而响起王尧不耐烦的声音,“你干嘛?还能不能好好玩游戏了?”
和王尧一组的是刑嗣枚,刑怀栩毫不犹豫,躲进教室。
刑嗣枚和王尧一起走出楼道,沿着走廊走过来。
“王尧,你给我说清楚!”刑嗣枚听上去也没好心性,“你为什么要替大姐打架?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为了她争风吃醋还受伤,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王尧冷哼,“全世界早都知道我喜欢你姐姐了,是你和你妈一直一厢情愿自作主张。”
“你说什么?”刑嗣枚气极,嗓门倏地拔高,几乎破音,“王尧,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怎么给脸不要脸了?”王尧气不过,“嗣枚,我又不是头天认识你,你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乖乖女,为什么你妈让你将来嫁给我,你就答应了?你不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你们刑家吵得天翻地覆,去拼死追求你的自由爱情吗?难不成你真喜欢我?当真要嫁给我?”
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刑怀栩藏身的教室外。
刑怀栩见教室里康誓庭已经灭了灯,知道他玩心起,又打算偷听人家讲话,心内暗诽,骂他臭不要脸。
王尧等了会儿没等到刑嗣枚回应,夸张道:“不是吧?你真喜欢我?”
刑嗣枚勃然大怒,“滚,我又没瞎!”
王尧这才笑道:“对嘛!听哥哥一句劝,回家和你妈好好谈谈,让她别在我妈耳边吹风了,咱俩不合适!”
刑嗣枚似是转身要走,脚步重重,承载了不少怨气。王尧将她拉回来,“你走了任务怎么办?都找到这儿了!走,进去看看。”
刑怀栩听见,正要往门后躲,一只手拉住她,将她往旁边柜子里扯。刑怀栩认出那是康誓庭,忙不迭爬进他指示的柜子。
那是一个大立柜,长度刚刚好容下屈膝的他们俩,宽度却够窄,两个大人一起挤进去,几乎脸贴着脸,鼻息相闻,热的叫人发烫。
康誓庭悄无声息关上柜门,缝隙里,王尧刚好踏进教室,“这层楼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啊。”
刑嗣枚厌烦道:“都在楼下找呢,总得一层层上来。”
王尧也知道自己惹刑嗣枚不高兴了,想转移她注意力,便鬼鬼祟祟道:“嗣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刑嗣枚侧耳倾听,“没有啊。”
教室里安静片刻,王尧突然大叫,“哇啊!”
刑嗣枚被吓一跳,破口大骂,“王尧你这个疯子!”
王尧笑嘻嘻拉着刑嗣枚走了,立柜里,刑怀栩伸手要推柜门,康誓庭却马上拉回她的手,将她紧紧抱住,同时在她耳边低语,“嘘,没走。”
果不其然,很快,王尧的声音在门口重新蹿出来,“奇怪,我刚刚真的听到有声音。”
刑嗣枚害怕了,催他快走,王尧这才嘟嘟哝哝,真的走了。
康誓庭又等了稍许,确定王尧和刑嗣枚已经离开,这才推开柜门踏出去,转身又牵住刑怀栩的手,将她扶下来。
王尧和刑嗣枚的出现泯灭掉刑怀栩难得的兴致,她低头整理衣领,重新变得沉默寡言。
康誓庭在黑暗里感受她的情绪,低声道:“咱们错开时间再下去,别让他们怀疑。”
刑怀栩点头,随口道:“你找到宝物了吗?你怎么这么热衷这个游戏?”
康誓庭背靠桌椅,轻笑道:“我爸是独子,我也是独子,大家族里兄弟姐妹的游戏我从未参与过,偶尔这样玩玩,我觉得很有趣。”
刑怀栩漠然,显然并不认可他的话。
“刑小姐,”康誓庭毫无预兆开口道:“总有一天,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会站到对立面,你们处在棋盘两端,你如果不想输,就只能赢。”
教室里漆黑一片,不知从哪灌进冬风,冷飕飕钻进刑怀栩脖子,她紧紧盯住对面康誓庭的眼——那是黑暗里的两点光,幽深,无解。
“你会需要帮手。”康誓庭伸出手,准确握住刑怀栩的手腕,“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记着,我喜欢游戏,我会成为你最好的搭档。”
学院花园的方向忽然传来爆炸似的欢呼声,紧接着,舞台的炫丽光束在黑暗中爆射、旋转、绽放,七彩灯光骤然映亮教室,也照亮刑怀栩视线里的康誓庭。
“代价呢?”刑怀栩一动不动,轻声询问,“你站在我这边的代价呢?”
“代价吗?”康誓庭握住刑怀栩手腕的手微用力,总是笑着的五官渐渐沉下去,凝结出刑怀栩从未见过的冷漠与肃然,以及她过去偶尔会在刑鉴修脸上瞧见的不堪重负与渴望逃离。
刑怀栩想抽回手,却被康誓庭握得更紧,她莫名其妙开始慌张,最后奋力一挣,从康誓庭的禁锢中脱离,逃跑般奔出教室。
她跑得很快,凭借远处舞台灯光迅速跑进楼梯间,楼梯间是封闭的,一踏入门内便重归黑暗,她脚下一怔,刚想摸索扶手,后颈忽地发凉,她下意识想回头,背上却忽然多出一双手,对她重重一推。
☆、第11章 长笛女神
第十一章长笛女神
刑怀栩毫无防备滚下楼梯,咚咚咚咚,屁股胳膊肩膀重重撞在坚硬的台阶上,天旋地转没完没了,最后一下,她的脑门磕着阶角,疼得她眼白一翻,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刑怀栩平时乖乖顺顺很听话,脾气涌上来却是神鬼莫测,连自身体能都能突破。她摸到扶手栏杆,在黑暗里摇摇晃晃想站起身,憋着口气也要爬回去,看清楚究竟是谁趁机暗算自己。
刑怀栩很生气,也很痛,因为痛,更生气。
楼道大门照进一束光,是康誓庭用手机照明追了过来,他第一眼没看见刑怀栩,以为她已经跑下楼,可等他看清楼梯拐弯处扭曲歪趴着的刑怀栩,登时倒抽一口气,“刑小姐!”
康誓庭冲下来想扶刑怀栩,又怕她伤到不该动弹的位置,一时着急,“有没有哪里痛?你别乱动!我马上找医生来!”
刑怀栩将手伸向他,有阵子感到胸闷气短,尾椎骨也疼,但她能动,还能气哼哼催促,“我没事……去……去追……有人推我!”
说完,她还推了康誓庭一把,因为恼火,被撞的脑门更疼,嘴里嘀嘀咕咕,全是气死我之类的话。
康誓庭说她记仇,她还不承认。
刑怀栩说自己是被人故意推下楼的,这事便十分严重,康誓庭站起身,望向上方诡谲的黑暗,确实想追出去找到下手的人,可他又不敢放刑怀栩独处在黑暗里——他不过离开她几分钟,她就出了事,这让康誓庭自责,也深感不安。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康誓庭将刑怀栩全身上下照了一遍,发现并无明显外伤后,这才小心翼翼尝试扶她起身。
刑怀栩仍有些晕眩,她艰难站起身,浑身疼得像要散架。
康誓庭瞧见她额头已经高高充血肿胀,谨慎碰了碰,刑怀栩马上吸气避开,冲他怒目而视。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康誓庭俯身将刑怀栩的四肢都捏过一遍,确定没骨折脱臼后,张开双臂,“我抱你下去。”
刑怀栩想了想,伸手环住康誓庭脖子,并默默垫了下脚尖。
康誓庭将她拦腰抱起,稳稳下楼。
内庭里的学生都已撤回花园舞台,康誓庭抱着刑怀栩走出空荡荡的教学楼,迎面碰见刑柘。
刑柘是刑怀栩三叔的儿子,今年十八岁,是经管学院大一的新生,圆脸大眼薄嘴唇,本该是开朗活泼的面貌,却因为阴郁孤僻的性格,而显出沉暗的气色。他见到刑怀栩被康誓庭抱出来的古怪模样,却什么也不问,只一如往常淡淡打招呼,“大姐,康先生。”
刑怀栩有些尴尬,让康誓庭放自己站好,才道:“你要走了吗?不等其他人一起回家吗?”
刑柘摇摇头,“大哥早带着几个女生走了。嗣枚更愿意和尧哥一起。刑柚不知跑哪了,她自己能回家。”
刑怀栩点点头,寒暄到此为止,她已无话可说。
刑柘借着路灯瞧见刑怀栩凄惨的额头,仍是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刑怀栩拉拉康誓庭的衣袖,示意也可以走了,前方刑柘却忽然回头道:“大姐,你从家里搬出去,未必不是好事,往后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说完,这瘦弱的圆脸少年径直离开,再没驻足。
熟悉经管学院地形的康誓庭避开人群,带着刑怀栩悄无声息去往最近的医院。
圣诞夜的医院急诊里,值班医生将刑怀栩翻来覆去检查一通,确定刑怀栩没有脑震荡的症状后,才笑着恭喜康誓庭,“你女朋友福大命大,挺好!”
“因为穿得多。”康誓庭也笑,“厚,耐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