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绿蓝相间的小庭院中,亦是一张几案、两碟点心、三碟水果,而三柱青香燃起,香烟袅袅。
夏莲与春桃又在做那每日必做的焚香祷告。
“主子历来向善,不应有这病,也许是李大夫诊断错误。孩子与性命定能安然。”步回的李然瞧着两个低声叨叨的丫鬟,轻轻地道。
夏莲可没忘了他是莫无言带来的,因而话不客气,也没给他好脸色,“要你假仁假义。”
春桃更是骂道:“靠边站着!”
李然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嘴角意外地噙着抹诙谐的笑意,拱手道:“是!卑职一直都靠边站着。”
暮倾云返身走回,侧身向榻上睡去时,禁不住暗想:这李然到底何许人也?
日子便在压抑煎熬中悄悄溜走,鸢尾院的日子少了吵闹,却也清静不少,而不知是不是受了那满院生命力极强的鸢尾花影响,暮倾云的腹部渐大,却再也没有发过病。
李大夫倒是时常来例行号脉检查,却除了叮嘱一有动静就得赶紧通知,就是那喋喋不休的嘱咐话。
“不能做激。烈运动。心情不能激动,也不能吃什么刺激肠胃的东西,以清淡为主……”
玉儿等人侍候暮倾云十分小心,连穿衣都不让她动手,好似就那轻微的一举手就能牵扯着腹部似的,而她要出屋门,更是不允了,只让她在屋内走走。
一个月过去了,除了时常传出她呼吸不畅,就再没有什么特大动静。王府却夜夜歌舞,彻底变了个样。而那放火烧鸢尾院的凶手也一直没抓着。
夏侯子曦与尹兰好似正在谈着一场人尽皆知的恋爱,过着糜烂奢华的生活。他们好像只差大婚了,而他除了如常地去兵营,竟然连早朝都懒得上了。
月上柳梢。夜深人寂,在卧房躺了一整天的暮倾云独自一人坐在阁楼的青瓦上,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两块紧密相扣的青瓦,淡淡的哀愁笼罩着她。
“愿做殿宇鸳鸯瓦,一生一世紧相扣!”
一道雪影霍地跃上青瓦。她愕然地站了起来,期待的目光凝望着长身玉立的他。
快两个月未见,他清瘦了,脸上胡渣点点,可却不影响他如玉的俊颜。
他便伸出大手,紧紧地握。住她颤抖的小手。到了嘴边的问候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嫣然一笑,原来,今夜异想天开,却是预兆他要到来,可大战在即。形势异常紧张,再没心思绪那儿女情长,低垂下头,复向青瓦坐去,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他揽住她小香肩,充满了浓郁鼻音的话。
她大眼乍红,沉默了几秒。咽下了到嘴边的思恋话,调皮地仰着一张精致如往昔的小脸问:“府中可有其它动静?”
说到正事,他陷入了苦思中,脸上现出浓烈的愁苦,“一番闹腾。很是奇怪,除了你我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盗图与放火的人好像从来就没有。”
“不可能!”她从怀中m出青碧给的那支簪子来,坚定地道:“如我没走眼,这是一支皇室所用的簪子;而如若猜得不错,图纸一事,应是东夷乌龟与皇上派来的侍卫联手所干。”
“你说得对。如果东夷知道我后院不宁。会安心地加速侵犯我海域,而皇上的南征也会多了些胜算。”
她骄傲地晃了晃头,流露出以往一贯的张扬之色,心中有数地道:“所以,不是没有动静。他们也在静观其变。只是,这一次,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情形倒转。而且,东夷一战迫在眉睫,只有我真的被世人遗忘了,才有十分胜算的把握。”
夏侯子曦点了点头,如此一闹,确实如暮倾云所说,尹兰现在成了举世瞩目的焦点,未在谈及过她。
他好看的卧蚕眼里闪着两道愧疚的流光,“可是小丫头,快两个月了。独居寂落别院。委屈了你!”
“这算什么!”她何尝不知他心意,可她是小魔女,历来无忧,已经习惯苦中作乐,何况还是演了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就坏坏地一笑,头向他肩头靠去的同时,手抚着自己稍稍显怀的腹部,“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真如李大夫所说……”
这本是一句嬉戏的话,可他却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捂住她的小嘴,阻止了她后面话说出,嗔怪地道:“丫头!若再胡说八道,我看不罚你。”
她刹时激动起来,霍地站起,指着他夸张地大喊,“哈!原来你真的很在乎孩子!”
他脸色一变,大惊失色,急拉住她又坐下,悦耳的男音压低了几分,“你想让众人都知道我来吗?”
她委屈地撅着小嘴,是啊!苦心演的戏,不能白费了,埋下头,责怪地道:“你不应该来!”
“可我不放心你!”他重复了之前的话。
简单的话让她心潮起伏,激动万分,可此时真的不是绪情思之时,仍是淡淡地道:“我很好!”
虽道了好,可他却不忍离去,就这样一直默默不语地与她坐在瓦上,而瞅着天空的月儿渐偏西,这才理了理长袍,一个相熟的告别眼神后,跃下青瓦,展开轻功向院门飞袭而去。
她目送到他身影没了,才脸色猝冷,一个纵身,飞s向门庭前右面的翠竹林。
风啸啸的林中,气氛阴冷,光线更暗,隐有一抹不安份的气息。
她屏住呼吸,向着刚才发现的端倪蹑手蹑脚地前行。
阳光雨露适宜的竹林里,长满了生机盎然的小草,如同铺上了一块没有边际的软厚宜中的绿地毯,脚踩在上面,软绵而无声。
一簇向四周扩展的竹林前,她背身而站,冷悠悠的目光好落到了前方,殊不知暗自冷笑两声。青丝飞扬时,以最快速度转过身,与此同时,那袖的手也伸去。
一股杀气泛开。竹林中的气息顿时冷了七分。
月色下,她的两指已经成功地掐在李然的颈部,冰雪的大眼溢出一缕浓郁的杀气,“你这段时间以来,向太妃汇报了不少情况吧?”
李然满目惊恐,被迫张着个嘴,一张脸憋成酱紫色,好似快要窒息,从他嘴里断断续续吐出,“王妃……明查……”
她手指的力道松了些。仍是杀气横溢,那双无波绝冷的大眼依旧锁住李然。
“王妃!卑职李然!平塘郡王府……”
“平塘郡?”暮倾云眼神一凝,对平塘郡这三个字十分敏。感,而两指在这分秒间又松了些。
李然好似看到了生机,紧急地道:“王妃!卑职是太妃派来的不假。但卑职对王妃是一片忠心。卑职虽时常向太妃汇报情况,但从没有给太妃透露过一点异常的情况,而且说你的病时好时坏,不软口,是一时强撑着。”
“我凭什么信你?”她微微眯着大眼,漫出些迷惘,突然手指示威性地一紧一松。“留着你不过是不想再引了其它人入院。而我,早想杀了你。”
李然的眸光瞬亮瞬暗,却异常坚定地道:“这都两个月了,太妃从没来过,而刚才王爷也应该查觉到了卑职在此偷窥,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说得不错!依夏侯子曦的武功。不可能没有发现竹林中隐藏着李然。
暮倾云猝然撤了手,背负于后,冷冷地问:“那无言为何没有向本王妃说明。”
“那日太妃突然让贾林来宣卑职进见,并赏了重金给卑职,尔后便是莫居士到来。满盘的金银。一目了然,想莫居士虽知道卑职也是老护卫了,但情况发生得太突然,恐他也如卑职一样,没想透彻。”
原来如此!这可个惊天新闻,只可惜莫无言每次偷偷前来禀报情况都十分急,也没特意问他李然的事。
人生本如赌,既然不能确定,又不想乱杀无辜,她便决定赌一把,就赌李然说的是实话。
“我想知道,太妃为何那般信任贾林?”
“这个卑职说不好。”李然眉头一拧,又一本正经地拱手道:“那段时日,卑职经常见贾林回来得很晚,也常带回些太妃赏赐之物,而且,按照规定,贴身护卫不能随意进寝殿,可贾林对这事却好像没有紧记,因此,卑职认为他越池了,但很奇怪,卑职每次深夜见着贾林,都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奇世的淡淡清香。”
淡淡的奇香?是檀香吗?这不足为怪,太妃在皇宫里就爱在卧室里燃香,也许,这香就是普通的檀香而已。
“这不是你的保命之言吗?”她嘲讽地笑着。
李然立即向地跪去,“卑职句句属实。不然,贾林与卑职关系不错。卑职决不会这样说道。”
虽李然一脸正气,但夏侯子曦深夜悄悄来访,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谨慎行事,便从腰间拿出一粒黑呼呼的东西递到李然的嘴边,“想你也知道,本王妃有个外号叫小魔女。这是一粒剧毒的药丸,若你没有说谎,就安心吞了,待本王妃查清事实,会给你解药,如若你是奸细,这药丸在一个月后会准时发作,穿肠肚烂而死。天下没有解药,也别异想天开去向太妃求药。”
第二百六十二章锁定目标
面对死生抉择,李然没有犹豫,毅然地把药丸吞下,拱手道:“卑职与千一刀同属一个队。也参与过保护王府之战。”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表明了心迹,可也不排除为了活命而说,但冲着他曾是昔日旧部,就有了几分好感,也算是寄了一线希望、信了他吧!
暮倾云脸色软和了许多,又问:“你是府中的老护卫了,对鸢尾院前段时间起火有何看法?”
“南疆在王爷的统治下,国泰民安、百姓夜不闭户,而烧杀抢掠更是没有。依卑职之见,不可能是府外不相干的人作的案,而是有目的的府内人所干,也许是东夷奸细,也许是朝廷的卧底。起火事件后,卑职特意暗中查看了紧挨的院墙,发现那里长得茂盛的植物有倾斜折断状,显然,是有人翻进翻出,不小心衣袍带动所致。”
院墙暮倾云已经悄悄查看过,那里确实如李然所说,而她记得每次越过都很小心,不曾带着植物。
她不由得对李然刮目相看,可这仍是不能证明什么,也只能说他头脑好用。
翌日一早,鸢尾院就喧闹起来,而李然脚步匆匆地来禀报,说代凤平死了,尸体就在院门的不远处,好像是被武功高强的人生生掐断脖颈而亡。
“怎么会这样?”
堂堂的县令死在院门外,还是朝中重臣代鸿介的长子,这可怎么得了?
暮倾云眼前闪出那个长相儒雅秀气的男子面容来,心里惊了又惊,“死在院门外的不远处,这意味着什么?”
李然沉默会儿,再道:“如不出卑职所料,这嫌疑直指王妃。”
对了!代凤平昨日可是众所周知来拜见过她,走时还说会一直等她的话,这猛然死在了府外。不就是暗喻是她心烦所为吗?图纸与鸢尾院起火的事还没查清呢?这岂不是更乱成一团麻了?
看来,病是假的没瞒过奸细,而这奸细定是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可夏侯子曦昨夜出府没看见代凤平吗?对啦!他走的应该是相反之道,从兵营前来。又朝兵营而去。
她的暗思中,李然又道:“代御史老年丧子,又是朝中重臣,这事定能置王妃于死地。”
他的一席话,让暮倾云按奈不住焦急起来,就问:“莫无言在场吗?”
“莫居士与黑统领正查看现场。”
“代鸿介可知道此事?”
“卑职来的时候,代御史刚赶到。对了,后面还跟着尹小姐。”
奶奶的!这栽赃也没这样的,杀了人还会把尸体抛到自个儿门前吗?
她历来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何况是这种事情。挟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蓦然站起来,疾步向门外走去。
玉儿想拦也拦不住,赶紧拿了披风,给她披上,随后忙唤小轿。
若是正常人。坐轿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达杀人现场,可暮倾云不得不示弱,特意吩咐抬轿的人要平行走动,不能颠簸,因而足足用了一倍的时间才到了那里。
青石铺的古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一眼望去。绿荫荫的一片,这地儿亦是安静下来,尸体也早就被搬走了。
出事现场不用查看,一目了然,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李然眉头一皱,按奈不住心中焦急。拱手道:“王妃!卑职这就去问问莫居士,情况到底如何?”
“不用了!”她淡然一摆手,缓缓地转身,心中相信: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
“王妃!卑职这就回府。向黑统领说明。卑职昨夜一晚都候在王妃门外,不曾离开。”
她感激地闪了眼李然,若是有意嫁祸,急着表态倒是显得心虚了,而且,没有夏侯子曦的授意,她这个不讨喜的王妃谁也不敢动,“此事与本王妃无关,无须多言。”
就在她要上轿时,就听得身后传来零乱而仓促的众多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有人正向她追来。
她沉痛地闭了下眼,却也从来不是怕事之人,就霍地转过身来,准备迎接凭空而来的暴风雨。
殊不知,定睛一看,领头跑着的人竟然是尹兰。
尹兰是半途而返吗?自己真是倒霉,这女子真把自己当成凶手啦!
“王妃!兰儿一向尊重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容不得我代哥哥?”
疾跑而来的尹兰发髻散乱,衣裙不整,苍白的脸上隐隐绰绰有泪痕,已是怒气横溢,达到了大胆质问她的地步,可这如云的女子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有过火气,就如从没有脾气一般。
“此事与本王妃无关!”她赌了尹兰不知道装病的事,又好似怕自己因气而发病,竭力地压低声线分辩。
“人都死在了院门外,你还抵赖?”尹兰并不听说,反而越加大胆地讥道。
玉儿第一个不答应了,早看尹兰不顺眼,跳了出来伸手朝尹兰推去,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王妃说话?”
尹兰连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张粉脸涨成了淡紫色,她突然跌坐在地下嚎啕大哭,“来人啦!王妃杀人了。”
这分明是一个泼妇,比自己还能撒泼。
暮倾云暗惊讶尹兰的过份,如不是发生这等事,还真不识庐山真面目。
“本王妃已是手无缚鸡之力,何来的力气杀你?”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朝尹兰道:“代县令昨日确实来找过本王妃。不过是恳求我成全你与他,而我大势已去,就没答应。而且你想想,我若要杀他,何必要把尸体留在院门外,这不是向世人说是我杀了他吗?”
尹兰的哭声渐渐地小去,她一时呆呆地凝望着暮倾云转身上轿。
轻摇慢晃的小轿中,明黄色笼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