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她而眠。
他停下脚步,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影,眉峰一拧,“云儿是怪我了吗?”
她忙摇头,苦着脸不敢再看他蕴藏着可怜的眼眸,强颜欢笑,把头依靠在他肩头,轻轻地道:“没有!我是怕你把持不住自己,无言明早又要怪云儿啦!”
他便凑到她耳畔,轻声呢喃,“我不会了!放心!只拥着你睡!”
这次,她不敢脱衣服,还特意又穿了一件,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上了床榻,一再地叮嘱他,“从这刻起,你就当我们还没有成亲,不准侵犯云儿!”
他倒是连着点头,却迫不及待地一把拥她入怀,只是这回明显老实多了,没有脱她衣裙,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女儿香。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得他发出轻微的鼾声,这才美美地笑了,可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侧耳细听窗外的雨滴,忽然想起何不趁热打铁去拜访一下那个神秘的人物雁林。
第八十一章骇人发现
戌时,细雨无声,凉风袭肤,平塘郡一条幽深的小巷,虽热闹的古道还隐约不时有醉汉偏偏倒倒穿过,而这里却是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无一人影子。
蒙了块雪纱的暮倾云一袭夜行衣,青丝在凉风的吹拂下四下飞扬,她四下看了眼小巷,便提力腾空而起,轻盈地越过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墙,轻飘飘地落到打湿的泥土地下,晶莹闪亮的大眼在这一目了然的院中细观起来。
这沉静的院子如一个巨大的坟墓,万籁无声,毛毛细雨落地的声音在这里无限放大,滴滴答答,给这里平添了几分诡魅的气息。
确定这院中无一人,她迅速绕过杂草丛生的花坛,蹑手蹑脚地向唯一亮着灯光的屋子走去,屏住呼吸静听几秒,便放心地推门而入。
屋内布置得简单而古朴,如见着的那个儒雅之人一样两袖清风,她的心中泛出一丝疑惑,郡守的管家虽不说大富大贵,可手掌府内大权,若在外面有家,怎么会如此质朴?还没有一个人?
床榻上垂悬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一床白底小碎花棉布被子,床上还有一件乱堆着的青布长衫。
她疑云重重地走到摆放在屋子中间的圆桌子旁,伸手摸向那陶瓷茶壶,茶壶还残留着些许余温,这屋的主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不甘心地打开大衣箱,可里面除了几件普通的长布衫,就什么都没有,一阵翻下来,还是没找到一样有价值的东西。
她脚步迟滞,失望地向门边走去,眼角余光在此刻忽晃见临窗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青花瓶,这青花瓶是这屋内唯一的装饰了,便好奇地走近,仔细打量起这花瓶来。
花瓶很普通,属于地摊上兜售的那种,好不容易到来,就不甘心地伸手朝里摸去,指尖果然触及了软软的东西,眼里刹时漾起一抹喜色,转眼拉出了一件玄色长衫来。
“这长袍好眼熟!”眉头一跳,急忙凑到灯下细细看来,长衫的袖口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个小小的雨字,如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好像幽冥派也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一片疑云在大脑掠过,小手再向里面摸去,没两秒,就摸出了几张写有字的明堂宣纸来,一一看去,不看还好,一看那双琉璃大眼瞪着浑圆。
这几张纸上,清晰地记载了杨本与幽冥派这几年来所做的恶事,比如:绑架郡内平县张员外的公子,杨本做的合事佬,得银七万两;夜袭青镇蓝风镖局,得银五万两,全家灭杀,杨本压下了此案等等;而所得赃银皆一一平分。
最近朝廷运往红阳郡赈灾的物资在刚出平塘郡地界就被劫,竟然也是杨本向幽冥派报的信,而这笔记载墨鲜笔迹浓,显然是刚记下的。
“这狗官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她捏着宣纸的小手微微发颤。
杨本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与幽冥派勾结做下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恶事,怎能不让她气愤?可管家雁林如果是幽冥派的人,他那晚怎么看似要刺杀杨本一样?而被破坏后,又怎么放弃了刺杀?
三思后,她想通了,定是雁林不放心杨本,怕他暴露了幽冥派的事,临时起意想杀人灭口,可遭她与夏侯子曦一破坏,他只得静观其变,随后也就放弃了这想法。
一不做二不休,她把这几张纸往怀中揣好,径直向郡守府飞袭而去,抓了这个雁林,把这些证据往朝廷一送,替夏侯国除了杨本这个狗官,还平塘郡一个清平盛世。
顺利地溜进郡守府,一阵地找下来,发现管家住的地方与护院家丁们紧挨,她不由得蹙着眉犯起愁来,要在这挨着护院家丁的宅院里掳个活人走,对于她来说,还真是个难事。
她久久地蹲在那株枝繁叶茂的大古树上,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粒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扔来,正击中她的小腿,接着,两个黑衣人飞袭上了大树,她定睛一看,眸光顿喜,赫然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残风与莫无言。
“你们怎么来了?”她惊喜交加地问。
莫无言向她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双阴霾的眼眸随即警惕地望着黑漆漆的下面,而残风向她一拱手,“王妃!卑职两人奉王爷之命,来接王妃回府。”
“可我还有事?”暮倾云一撅小嘴,暗想着要不要给他俩道明杨本与幽冥派的事。
“王妃!王爷说了,再有天大的事回府再说!”维持着施礼动的残风又道。
死男人每次都坏好事!暮倾云本以为残风与莫无言两人到来,正好有了帮手掳雁林,却不想,他们却带来了夏侯子曦的这个破命令,她在心里暗暗地抱怨起他,可实在不想惹他生气,他可是在病中,只得跟随俩人出了郡守府。
王府云绣苑,夏侯子曦还是身着那套雪白的内衫,只是胡乱地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剑眉拧成一股绳,手中拿着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张,坐在座榻上的他表情异常严肃,从未有的凝重,微红色的光芒烘托着白衣胜雪的他,使他看起来愈加风华绝代,宛如天神下凡。
这张纸可是杨本写给幽冥派掌门千面妖颜的信,信上详细地写着赈灾的队伍何时出发,何时到达平塘郡等情况。
座榻的侧面,帷幔的前方,坐着脸色青暗的残阳。
他捂住胸口一阵地喘气,好似受了重伤,少倾,抬眸道:“王爷!卑职身受重伤,没有办法,在宛平郡大山中休养了两日,这才得已回来。”
“嗯!”夏侯子曦应了声,怅然一叹,“想不到杨本竟然与幽冥派勾结,做下这等恶事!”
“卑职久呆京城,一得到朝廷向红阳郡拨了赈灾的物资,就想赶来给王爷报喜讯,不想,刚一出京,就发现有不明人跟踪赈灾队伍,心生疑惑,便沿途跟去,果然,赈灾的队伍在宛平郡就被劫了,而卑职当即认出为首的劫匪就是幽冥派的左大护法。”
“怪不得会有幽冥派夜袭王府之事发生!”夏侯子曦墨眸如夜,心绪沉重,这三年来,他人在府中坐,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杨本的事,可心头灰暗的他却没有心情理会,只在王府舞萧弄影,一心想图个清闲。
第八十二章急火攻心
说话间,暮倾云与残风莫无言推门走了进来。
暮倾云怯怯地低垂着头,不敢看那如明珠一般放着光芒稳坐座榻的俊美男人。
夏侯子曦扭过头来,小女人这做错事的模样刚在不久前有过,十分好看,不忍责备她,唇角一勾,迷人的微笑便现,缓缓地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万般宠爱闪耀在眼眸中,“瞧你,衣服都湿了,也不怕着凉!”
她正心惊胆战准备听他训斥,冷不丁这温暖如春的话飘进耳畔,竟不知如何回道,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就听得他又轻轻地道:“去换身衣服!”
“哦!”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掀了厚重的帷幔向里面走去,来到仕女屏风前,扯了套衣裙利落地换上,便走了出来。
残阳猛烈地咳嗽两声,又道:“王爷是不想管事,但夏侯国已非三年前的世道,前境堪忧!”
夏侯子曦凝神向残阳看去,挑了挑眉,“你是说本王错了?”
残阳支撑着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想说,如今南疆群龙无首,百姓盼归,王爷还是早作打算!”
他向残阳摆了摆手,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巧妙地遮掩住了他眼里的无力,强咽下喉头漫上的那股腥甜,“不是本王不想回去,如今之势,只怕没有皇上允许,恐再难回南疆!”
几人互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而暮倾云更是费解了,一时竟愣愣地看着他。
夏侯子曦端起了茶水浅浅地喝了口,放下茶盏时轻缓地道:“你们不知道!三个月前,皇上就向各郡暗自调兵往南疆的门户关岭郡。”
关岭郡是通往南疆的重要关口,如那里派了重兵把守,可想而知,当今皇上已经在防着南郡王了。
几人的心猛然一跳,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问:“这消息可靠吗?”
他捂住嘴又咳嗽起来,由此白皙的脸庞在此时渐而涨得通红,紧紧攥着那几张纸的暮倾云一焦急,忙走到旁边给他轻轻地拍着后背。
他抬头时,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透红的脸庞隐隐约约透出淡淡的青色,宛若六月天的灿阳下忽飘来一朵朵乌云,却拉过暮倾云坐在身边,热似火的手掌紧紧地捏着她的小手,看着其它几人道:“虽身陷囫囵,不理国事,但朝中还有一两个交心挚友,此事不会有假!”
暮倾云大致听了个明白,她暗暗把那几张纸向腰间揣去,天大的事也比不了他身体重要,他不能再受刺激,需要安心静养。
可她的一丁点细微动作都没逃过看似弱不禁风的夏侯子曦,他在垂下眼睑时漫不经心地问:“爱妃藏什么?”
怎么这样精明?这一刻,她懂了为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原由,无奈地拿出那几张纸,犹豫不决地看着他,眸光一闪,郑重地叮嘱道:“曦!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准激动!”
他虚弱地闭了下眼睑示意明白,很慢地接过她手中的纸来,平静地看着,突然脸色铁青,一掌重击在几案上,双目圆瞪,在他们惊恐万状的表情中身子前倾,猝然一口鲜血喷向地下。
“曦!王爷!”
顿时,殿内的几人慌了,皆发出一声惊呼。
暮倾云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举掌给他体内输入真气,半个时辰后,他脸色看似好了些,终舒出一口郁积在心口的长气,可在远离五寸都能感到他身子似火焚烧,热气漫出。
此时,暮倾云真的后悔拿出这几纸要命的纸来,他是那么忧国忧民,怎能不受刺激,一股悲戚突窜上心头,眼泪如断线的珠玉项链向地下滚落,双臂蓦然抱紧了他低声哭了起来,“曦!天大的事我们都不理,我们闭紧府门,养好身子再说!”
耳边有牙齿狠狠摩挲的声音,她抬眸,就看见臂中的男人脸庞又通红灿若艳阳,而且正紧紧地闭着眼睑,好似在承受噬骨之痛。
“无言!快给王爷弄药去!”她惊愕他的病没有好转,好似加重了,忙扭头向莫无言大喊。
莫无言这才恍若大梦初醒,疾步走到夏侯子曦跟前,手指把向他的脉搏,抬头时,傻傻时望着暮倾云。
这表情,邪恶阴冷的莫无言可不曾有过,于是,她战战兢兢地问:“王爷的病如何了?”
“王爷……”莫无言咽了咽喉部的唾液,迟疑的眸光移向夏侯子曦,轻轻地道出,“王爷脉搏若有若无,身子如炉火焚烧,应是刚才急火攻心,引发了体内的内伤,可能……”
“可能什么?”她冲着莫无言大喊起来。
“可能……可能……”
话到这种地步,她再也不想问,也不想听了,猝惊之下的绝望让她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十分平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睡好在座榻上,接过残风拿来的锦被盖上,就这样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嘴里喃喃自语,“都是为了我,怎么办……”
他在骨骼经脉爆涨的剧痛中微微睁开眼,涣散无光的眸子可怜地掠过几人的脸,最后停留在莫无言的脸上,嘴唇翕动,细弱如丝的声音,“无言!本王待你手足,不管本王如何,你要保护好王妃!”
“曦!都是我害了你!”他都这样了,还惦记得她的安全,她的心碎了,武功高强的他一下子沦落到这种地步,怎能不让她柔肠寸断。
“本不会如此,是我在最后几天走神了……咳咳!没无言说的那样夸张,我……没事!”话虽这样说,可最后的那句话只有暮倾云能听见,尔后,他便闭目不言,昏了过去。
她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猝然扭头向莫无言道:“无言!你不是盖世神医吗?怎么会没有救命的药?”
这句话犹如一乍惊雷激荡在殿内的上空,袅袅不绝,也提醒了傻站着的莫无言,他疾如风地奔出殿门去。
第八十三章招来就接
服了莫无言拿来的药,夏侯子曦脸上的红云才渐渐变淡了些,可他仍是昏迷不醒,莫无言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向暮倾云拱手道:“病情得以控制,暂时没有危险!”
“太好啦!”她喜极而泣,这才让一直守在榻前的莫无言他们三人下去。
泪渍满脸的她轻轻地伏在他身上,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他削瘦的脸庞,“曦!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说过要带我回南疆,那里的桃花要比这里开得艳,开得大,还有西子湖畔,垂柳成荫,湖里泛舟……”
“冰雪少女入凡尘,西子湖畔初见晴,是非难解虚如影,一腔爱,一身恨,一缕清风一丝魂……”
说累了,她就低声唱着这首十分喜爱的歌,直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在玉儿的轻唤下又惊醒过来,看着仍是闭目沉睡的夏侯子曦,小泣一声,接过玉儿手中的汤药,小心地往他嘴里喂去。
那药一边流入了他的嘴里,一边顺着嘴角流下,在那锦绣的榻上画着一幅逼真的褐色山水图。
她紧闭了一下眼睑,心很疼,却笑得十分灿烂,如哄呵小孩子一般地轻语,“曦!把药喝了,病就好了!”
玉儿一边哭,一边试那榻上的药渍,“王妃!莫居士就没有其它的良药了吗?”
“这药是莫居士给熬来的吧?”她轻轻地问玉儿。
看着玉儿点头,她便轻叹一声,浓郁的惆怅笼罩着她,又继续着手中的喂药,只是这会儿手明显有些颤抖,“无言已经很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