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那针线都到哪儿去了?我要给他做件衣袍!”进屋的暮倾云一张小脸笑开了花,朝那破旧的大衣箱里走去,转瞬找出针线与一块棕色的旧布料,就坐在长凳上飞针引线。
玉儿愁着一张脸,女主子明知道男主子喜爱着胜雪的白袍,而这会儿却胡乱地拿了块布,这分明是想遮掩心中的难过。
那拿针的手轻颤,每一针别说工整,简直就是歪歪扭扭,可她分明女红已经很好。
玉儿也只得佯装着糊涂。
中午时分,送饭的来了,同行的竟然还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妩儿与李妲儿。
她们俩的身后多了一个阴沉着脸的侍卫,应是皇上新分配的贴身侍卫。
两位身着盛装。身姿绰约的佳人到来,给这荒芜萧瑟的冷宫平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
暮倾云慢慢地抬头,冷漠地看着傲然屹立在院门的两个女子与那侍卫,心里隐隐感到她们俩的突然到来有点不寻常。
玉儿向她们俩福了福身子,拿了昨天的食盒出门,去接宫人送来的中午饭。
两个女子转眼展开笑颜,相携走到屋门前,向站起来的暮倾云福了福身子,“香妃娘娘可好!”
犹如温室花朵的女子,娇嫩婉转的声线。好似刚出树林的黄鹂歌喉一般好听。但虽是问候的话。却隐约带着那么一股子讥味。
暮倾云隔着门槛,唇角微微勾起,“还好!不知婉仪、德仪到来何事?”
“多日不见娘娘,贱妾两人出来游玩。恰巧碰到送饭的,就跟来看看娘娘!”李妩儿一边说道,一边转身四下环顾小院,少倾,便发出鄙夷而夸张的啧啧声。
暮倾云看着李妩儿的背影便道:“冷宫可不比莲芳阁、莲雅阁奢华,没有什么!”
李妲儿红艳的指尖轻旋垂到胸前的一缕秀发,矫揉造作地踮着足尖向屋内张望,转瞬便用绣帕捂住鼻子,皱着眉道:“好臭!冷宫果然不是人呆的!”
暮倾云不屑地瞥了眼两人。发出吃吃的好听笑声,心中本就怒火难平,自动送上门,放过了她还叫小魔女吗?
她背负着左手一步踏出门去,温婉的话犹如一柄尖刀。“冷宫确实不是人呆的,可今儿本宫也没瞧着人来,不过是进来了两只小母狗!”
这明显是骂人的话,谁都听得出来。提着食盒的玉儿便抿嘴偷笑。
“姐姐!”李妲儿一愣,撅着嘴向李妩儿发出一声求救的轻唤。
李妩儿瞬移间拉下脸,罗裙内敛,向背对自己的暮倾云走去,暗自一咬牙,加快了脚步,双手带着一股风使劲推向暮倾云。
暮倾云未回头,已从讶色一片的玉儿脸上识出身后人的动作,何况耳聪目明,岂能瞒得过她。
她气沉丹田,小足在裙中一划,拉开马步,硬受了李妩儿故意一推。
李妩儿看似弱不禁风,可身为姐姐的她力气蛮大,要不,也不会有此一着。
孰不知,一推之下,对方身子纹丝不动,而腕部却如要断了一样地疼痛,身子更是止不住地连连后退,最后,一个支撑不住,砰地一声响,难看地摔倒在地。
站在院门前送饭的几个宫人垂首窃笑起来,而那与他们站在一起的侍卫仍旧高深莫测地观着这一切。
李妲儿眸光一呆,随后扑上前搀扶向李妩儿。
“皇上送了本宫一个外号,小魔女!”暮倾云宛若不知道李妩儿摔倒一般,风轻云淡地走到玉儿身边,揭开食盒看了一眼,美滋滋地回过头,盯着狼狈不堪的李妩儿与李妲儿道:“今儿的菜还可以,两位要不要与本宫一起用?”
眼瞅着几个宫人正等在院门,本想来羞辱一顿暮倾云的李妩儿与李妲儿只得余恨未消地异口同声道:“谁吃你的猪食!”
她们俩说完话,就相搀着移步向院门走去。
暮倾云往下撇了撇嘴,却在她们俩越过自己时,从腰间摸了颗莞香弹捻在指尖,心中默数着数,掐好了时间,便向后一抛。
就听得砰地一声爆炸响,立即,尖叫声激荡开来。
她得意地回过头,待得飞扬的尘土落定,只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两个娇人儿被炸得满身尘土,发髻散乱,玉簪金钿也掉了满地,有些血印的一张厚厚脂粉脸上写满了惊愕,而那些宫人与侍卫嘴张成了o形,愣愣地看着。
暮倾云强忍住心中那抹笑意,惊讶地道:“呀!天降惊雷了!”
惊魂未定的李妩儿与李妲儿瑟缩着身子抱在一起,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暮倾云小脸一扬,挑着眉接着道:“你们运气真好!那惊雷没打在身上,不然,就见阎罗王去了!”
脸有些疼痛,应该是被飞溅的东西炸伤,李妩儿冷静下来,再不敢在冷宫多停留一秒,拉着李妲儿逃也似的奔出门去。
空气中,隐隐绰绰传来李妩儿大骂那侍卫的声音,“狗东西!见我们被炸得这么惨,一点也帮不上忙!”
“哈哈……竟敢打上门?下回要你们有来无回!”暮倾云也不管是否有人听着,反正,她现在感觉好多了,满腔的怨气已泄。
张狂地大笑一通,接过玉儿手中的食盒向屋门走去。
肚子开始叫唤,食欲好像有了。
还没听到门被锁的声音,就听得有人跑了进来,她回身一看,竟然是东方兰的侍女无儿。
“她们怎么在这儿?”无儿尽管一脸焦急,但还是忍不住问。
“哦!来找死的!”暮倾云冲着院门恶作剧地大声道。
无儿转瞬明白了,脱口而出,“想是羞月她们的事还不解气!”
“羞月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暮倾云笑意渐无,眉间轻拢,就知道得宠的李妩儿与李妲儿突然到来定有原因。
无儿却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大声地道:“奴奉了贵妃娘娘的意,来问问香妃娘娘还有什么需要送的?”
暮倾云更感到事情严重,急走上前,挨近无儿小声地问:“有什么事?”
无心急切地道:“娘娘!我家娘娘刚接到相府送来的消息,说王爷……王爷马上就要去东部了,我家娘娘让你赶紧出宫!”
暮倾云一听,顿时满腔的怒火,那怒火湮灭了她,让她理智了丧失。
自己的男人要去东部,自己竟然不知道,可他昨夜分明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扔下自己不管。
她冷若冰霜地反问无儿,“他去东部干什么?”
无儿慌不迭地解释,“想是事情紧急!本来我家娘娘也不知道!还是夫人为了宽慰我家娘娘,派人秘密来报喜讯,我家娘娘这才知道……香妃娘娘还是赶紧走吧!”
“除非他来接本宫,否则,本宫哪儿也不去!”暮倾云果断地转身,留了个背影给无儿,“多谢你家娘娘好意,本宫这儿什么也不缺!”
消息已经带到,话已至此。
无儿也不敢在冷宫多停留,那门前的宫人可还看着她。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提了裙裾跑出门去。
听得门被锁上,这儿又归于寂静,暮倾云才扑到榻上大声地痛哭起来。
在她的思维里,天崩地裂!
女主子从来不哭!玉儿手足无措地看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她却一骨碌霍地爬起,带着一股冷风走到桌前,伸手把那件还未成形的衣袍拿了起来,直把衣袍当成了夏侯子曦,锋利的剪子向衣袍胡剪去,嘴里大骂道:“竟敢食言,看我不撕了你!”
看着满地如秋日死不瞑目的蛾子破布,又泪如雨下,失魂落魄地一下子跌坐在长凳上。
思绪开始漫飞,与夏侯子曦劫后余生重逢的一点一滴如放电影一般缓缓从眼前滑过……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他远走高飞,他竟然不管自己,要独自离去。
“死男人!竟敢负我!我杀了你!”她猝然站起,杀气横溢,几步走到榻前,摸出那躺在枕下的玲珑剑,足尖一点,移步换影,几个纵身就越过院墙,轻车熟路地向御马监飞袭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斩断情丝
恢复了些记忆的暮倾云轻功更是了得,不光忆起了玉雪风的轻功,也模模糊糊地忆起了玲珑剑的招势。
一把撸翻了养马的宫人,没找到上次骑的那匹白马千里飞,也没时间挑,拉了匹浑身雪白的俊马出来,轻笑一声,有了一次经历,这次全然不费力。
她翻身而上,打马向皇宫大门方向跑去,却是尽量走小道,避开宫人。
奔跑中,突侧面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砰砰声响。
她拉住马细听起来,可这声音只响了几下,就没有了。
她未在意,继续打马飞奔。
宽敞的宫道上,因昨夜的事,异常热闹,有宫人,还有侍卫与奉命入宫的禁军,而这条路也是仅有的出宫之路。
暮倾云一咬牙,知道再也避不开,什么也不管了,反正此次闯宫门,就没打算回来。
他们看着暮倾云飞越过身边,情不自禁地同时想,这不是那闯过一次宫门的香妃娘娘吗?
矫健的倩影伏在通身雪白的马背上,几分洒脱,几分不拘。
这宫道上的众多人一霎时呆住了,待得反应过来,亦是不见了快马加鞭的暮倾云背影。
“不得了啦!香妃娘娘又要闯宫门了!快禀报皇上!”
不知谁扯开嗓门一喊,刹时,宫道上就乱了,宫人也好,侍卫与禁军也罢,皆不约而同地向龙洛宫方向跑去。
庄严肃穆的皇宫大门,手持兵器的禁军进进出出,熙熙攘攘,也比往日热闹喧嚣。
忙了一夜的看门侍卫亦是疲惫不堪,正懒散地盘查出宫的禁军,而猛然从旁边宫道斜插出来的快马直到近在几米,才惊了他们。
他们一看马上的人,立即就瞪圆了一双双惊悸的眼眸。
乖乖!这不是不久前硬闯宫门的香妃娘娘吗?怎么还来啊?
“快快!关门关门!”反应快的侍卫立即挥手大喊起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伏在马背上的暮倾云早有准备,她从腰间摸出颗莞香弹扔去。他们当即就向四周逃去。
而时间恰恰好,莞香弹为她炸开一条路。
那白马受惊,驻了足,却也是受训有素,嘶叫一声,再次撒开四蹄冲向大门,轻盈地从尘雾中越过。
禁军副统领伍行风与江鱼子闻声率先赶到。
江鱼子虽知道暮倾云曾经闯过宫门,可这才多久啊!又来!
他一时怔在原地,眼眸未眨一下。
伍行风瞅着那骑马转眼消失在宫门的女子背影,奇怪地向瞠目结舌张望的江鱼子道:“那是谁? 这么大胆!”
江鱼子收回遥思。咽了咽唾液。“是香妃娘娘!”
伍行风往前伸了伸脖子。没想到后宫竟然还有这么位胆大包天英姿飒爽的女子。
“香妃娘娘!”他重复了江鱼子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闻声而来的凌飞瞬间来到,他瞅着还未散去的尘雾大声问。
“禀领统!香妃娘娘又闯出宫去了!”江鱼子忙答。
“这还了得!”凌飞马上就哀号一声。
皇宫的事已是让他焦头烂额,这不消停的香妃又惹出这一档子事来。
就在他转身时,就见众多的宫人簇拥着满脸怒气的夏侯一落朝这地儿走来。
夏侯一落不问青红皂白。冲着跪了一地的侍卫与禁军大吼,“你们全是吃素的吗?竟然让香妃闯出宫去?”
“禀皇上!香妃娘娘扔出了不知什么东西炸开一条路,卑职们也措手不及!”侍卫与禁军忙叩头答。
“禀皇上!香妃向东面去了!”江鱼子前移两步,讨好地拱手道。
“赶快牵马来!”暮倾云这猛然一闯出宫,决不是出宫游玩,既然是往东面去了,就很有可能是往东城门。
凌飞一听,爬了起来就向御马监方向飞袭。
这档口上,一个从外面进来的禁军向夏侯一落禀报。说发现右相府内的十多个护卫向东城门而去。
夏侯一落沉思两秒,倒抽一口冷气,相府派出护卫肯定与东部之战有关,但暮倾云为什么偏偏会朝东面去?
莫非她要去东部?可她要去东部找谁?东方义还是北雁王?
一阵马蹄声响,凌飞转眼骑着夏侯一落的爱驹千里飞到来。
夏侯一落顾不得思考。翻身上马,打马朝暮倾云追去。
他到要看看,暮倾云这般不要命的闯出宫到底是去干什么?
东面城门外,明明刚刚还是艳阳天,这会儿却乌云密布,雷声轰轰,闪电不时从厚重的云中掠过。
而官道上还残留着一股奔腾的淡淡尘雾,似烟似雾,隐隐约约能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一袭素色雪衫的暮倾云上气不接下气,瞅着尘雾两眼发黑,咚地一声摔下马来,腹部开始一阵地绞痛,尔后就有水流的感觉袭来,可那疼在此时比不得被夏侯子曦抛下的痛强烈。
她失望地跪在黄泥地下,大眼含泪,怔怔地望着那逐渐没有灰尘的官道。
官道一望无际,遥遥通向远方,可她怎么办?
那远走的男子这行为犹如狠狠地刺了她心房一刀,让她痛彻心扉。
夏侯子曦!你就不能等等我吗?你说过不会扔下我不管!为什么又要把我留在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就不怕他侵犯我吗?
她许久才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心灰意冷,绝望填满了大脑,怨气袅袅直冲云霄,再加上腹部的绞痛与水流的加剧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身倒在泥地里。
夏侯一落在不久后追来,他闪了眼城门口的情况,眼看就要下大暴雨,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影。
他一个纵身跃下,明黄色的靴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卧在地下的女子走去。
一身雪衫的女子裙角不断被冷风吹得飘飘飞袭,呼啦啦直响,而身下亦是嫣红一片,那红还在不断扩散,急剧流淌。
她好似死了一般。浑身上下笼罩着死气。
伤心欲绝!是在追人!这两个念头刹时就包裹着夏侯一落。
他凤眸中闪出两道冷冽的寒光,刚劲有力的大手蓦然摊开,挟着一股杀气继续逼去。
她仍旧没动弹,还是那样躺着。
他凤眸微微一眯,伸手狠狠地抓住她头顶的青丝,大掌与此同时竖起。
狂乱飞舞的青丝轻拢着她,而她那双如宝石的大眼殷红如血,烟雨蒙蒙,像极了裙衫上那染上血的红一样,莹白如玉的小脸满是泪水。苍白的唇瓣微张。露出两粒整齐的当门皓齿。就那么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没有一丝矫作,自然的秀雅绝俗,美撼凡尘,还自有一股出尘仙气。
那是一种包罗万象风采于一体的绝美。什么倾国倾城、小家碧玉、邻家小妹、妖冶妩媚的千秋美法在它面前都被逼退,黯然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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