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刚刚那位助理小姐。”袁秋雅轻声追加说明。
“刚刚?”谭母皱起眉头。刚刚的确看到一个女人,但是长什么样子她还真是有点印象也没有。
“董小敏,出来。”谭海堂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没办法,偷偷在厨房门后偷听的家伙乖乖走了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谭母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女人衣着朴素、长相不起眼,也缺乏富贵人家自然散发出来的气质,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儿子。“海堂,不要胡来!不要为了气秋雅就随便找个……”
“其实我……”又来了,她好倒楣喔。董小敏正想解释又被打断。
“袁秋雅在这里住了几天,她应该很清楚我并不是随便找的。”谭海堂慢条斯理道。“否则就不会花那么大力气打扰我跟小敏的相处时间。”
见儿子强硬的态度似乎不像在说笑,谭母这下才重新检视眼前平凡的女人。既然能让眼高于顶的儿子倾心,或许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平凡。
“你叫董小敏?”
董小敏点点头。
“家里几个人?爸妈是做什么的?”谭母问。
“家里有四个人,我还有弟弟,家里是开水果店,爸妈在卖水果。”董小敏乖乖回答。
“水果店?”谭母困惑了。“规模多大?是连锁店吗?”
“规模多大?”董小敏比她更困惑。“就是一般的水果店啊。”
“海堂,告诉妈你是在开玩笑?”谭母转头严厉道。
“不,我是认真的。”谭海堂轻松地答。“如果稳定的话,我预计明年就结婚。”
“海堂!”
“谭先生!”
此话一出,不只谭母和袁秋雅,连董小敏都怪叫出声。
太夸张了!结婚?谭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啊!
“海堂,我们谭家是什么家庭,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家门?”谭母怒道,“别说是我,你爸更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谭妈妈,我想你误会了。”都是谭先生乱讲话!董小敏连忙解释。“我跟谭先生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董小敏。”谭海堂眯起俊眸瞪向她,警示意味十足。
“至少还不是,我很清楚他和袁小姐的婚姻关系,所以我不会介入他们的。”
她现在才没空理他,只想诚恳地跟谭母解释。
谭母平了些许火气,昂起下巴睨了她半晌,才开口,“那你发誓永远不会跟我儿子结婚,永远不会进我们谭家的门。”
“我……”这是在演哪一出啊?董小敏愕然。
“说啊?还是嘴上讲得好听,你根本还在觊觎进我们谭家?”决心快刀斩乱麻,谭母毫不客气地说。
第7章(2)
或许是谭母的态度太过傲慢,也或许是这几天来心里的委屈和烦恼累积太久,董小敏终于爆发了,她握紧拳头,微微颤抖,却还是大声开口。“我想这是您家的家务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需要为这种事情发誓,真的……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什么莫名其妙?你爸妈怎么教的,这样对长辈讲话对吗?太没教养了。”谭母尖声道。
“请您……”可恶!她不是一个会跟别人吵架的人,话没说两句,眼眶已经红了,但心里的火气却让她不再退让,声音颤抖地反驳。“不要欺人太甚……什么结婚离婚,这全部都是您家的事情,无端把我牵扯进来,还批评我的父母……请您不要这么过份!”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谭母瞪大眼睛,气白了脸。
“对不起,我不愿意再这里继续听这些。”董小敏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我先走了。”
语毕,她转身快步离开了工作室。
看着被关上的大门,谭母觉得受辱,怒视着儿子。“海堂,这就是你找的对象?”
谭海堂站起身,神情冰冷。
“对,她就是我要的人。”他淡漠却坚定地说,一双锐眸如冰刀般扫向一旁的袁秋雅。“当年发生什么事情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想再去追究,你如果够聪明的话,最好不要再拿那段婚姻做文章。”
谭海堂说完,留下脸色灰白的袁秋雅和不明所以的谭母,跟着离开了工作室。
可恶!她为什么这么倒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找她的麻烦!
董小敏离开了大厦,才让眼泪掉下来。
她已经答应了袁秋雅退让,这样还不够吗?
她脾气好没有错,可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她本来就知道自己配不上谭海堂,所以尽管他对她提出奇怪的要求,她心里还是持保留态度不敢妄想。
为什么还要对她品头论足、严厉批评呢?
董小敏难过的抹去泪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清朗嗓音。
“胆小鬼放完话就跑了。”
董小敏吓了一跳,一回头,差点撞进过近的男人胸膛。
“谭先生……”泪眼朦胧地,她看见那张俊秀好看的脸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妈妈那么凶,可是……”
“嗯。”谭海堂轻哼了一声。
看着她眼睛红红的,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心念微动,有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他敛起空虚的掌心,淡淡地问了——
“我跟你,真的不是任何关系吗?”
董小敏微微一愣。看着眼前总是带着一点淡然、愤世嫉俗的男人,心里突然涌起了复杂的苦涩与甜蜜。
她该怎么办才好?她心跳了,她假戏真做,为了他心跳了,可是……
“你现在还有婚姻没有解决,我真的不能介入……”她低下头;终究是有气无力地说了。
“是你不能还是不敢?”他淡淡地说。“或者,又傻傻答应了别人什么,所以没办法?”
“嗄?”他为什么知道?她讶然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不清楚袁秋雅那套吗?”谭海堂冷笑。“我跟她认识了大半辈子,我知道她会做什么。”
原来……原本他都看在眼里,董小敏苦涩无言。
“你答应她跟我保持距离,”谭海堂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咄咄逼问。“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谭先生……”她叹了口气。“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所以爱上我真的有这么勉强?”
“不、不是。”怎么可能勉强,宝儿说得没错,要爱上他太容易了,没有任何难度,随便爱都能爱上。可是,能爱不代表能拥有。“只是……我们真的不适合。”
“又是你长得不好看、不聪明、家世不够好那套吗?”谭海堂轻嗤。“你不觉得拿自卑当护身符是很胆小的事情?”
“你不能这么说……这样讲不公平。”为什么又骂她了呢?董小敏觉得很受伤。“你长得好看,聪明,家世又好,所以你会觉得很多事情是理所当然的,遇到好事情是应该的、别人对你好是应该的、被女人喜欢是应该的,可是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是那么平凡,没有什么理所当然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好事,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不劳而获,甚至常常遇到即便努力了,也没有结果的事情,可是……”
董小敏停顿了半晌,才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谭海堂。
“你对我来说,就是不劳而获的好事。”她轻轻道:“像你这样条件的人,是不应该会无缘无故喜欢上我的,至少,我的逻辑是这样,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可以理直气壮接受这件事。”
他眯起俊眸看着她,良久,似乎愿意接受了她拙劣却真实的理由,但这不表示他愿意放手。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直率的问法,让她心跳突然加速,脸红垂下脸, 难以否认。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谭海堂却没有更高兴。“但你却因为心软同情答应了袁秋雅疏远我?”
“我……”董小敏无法反驳。
“我知道了。”谭海堂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有着难言的苦涩。“我跟你的约定就此结束吧。胡维胜那家伙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这次,只是我赌输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董小敏喉头哽咽,想喊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办?她是不是伤了他?
可是为什么?她不懂。
离开了谭海堂的工作室,董小敏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瞎走,走过两人曾经一起牵手散步过的玻璃砂道路,那依旧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她身边却少了那双轻松笃定握住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那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她只知道此刻心脏疼痛得让她无法喘息。
只身走在夜里的街道,她眼泪流了又流,终于还是走回自己的家。
回到公寓门口,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才拿出钥匙,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轻唤她。
“小敏。”
说话的是胡维胜,他从黑暗中走出来,露出了一张满是胡碴的脸庞。
“维胜?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外。
“小敏,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胡维胜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不是好时候,董小敏疲倦地抽开手,无力又无奈地问着。
“我可以进去再说吗?”胡维胜恳求地问。
“在这里说就好了。”她轻声回绝了。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拒绝,但事情紧急,他也不想在这当口拖磨,只好直说了。
“自从得了文学奖以后,因为工作忙,所以我很久没有新作品了,因为没有新作品,出版社那边希望我可以写”黑天鹅之门“创作过程的专题,可是你也知道,谭海堂跟我写作的方式不一样,而且那个故事背景比较特殊,所以……”胡维胜停顿几秒,才低低地开口。“可不可以请你提供我一些写”黑天鹅之门“的资料?”
“新作品的话,你不是可以拿你原本要参赛的作品给他们吗?”这个男人究竟要在她眼前失去尊严到什么地步?
“不行。我跟他的写作笔法不一样。”而且他根本没有完成什么作品,胡维胜不愿多说。“总之,我现在需要”黑天鹅之门“的资料 ,他们星期一就需要看到稿子。”
看着门灯下狼狈的男人,董小敏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她怎么会傻到相信这个人真的是因为不小心才把稿子寄错了呢?这个人从来没有想要自己努力过任何事情,谭海堂看得很清楚,是她傻了。
她对胡维胜的心软是盲目的。
“我不可能这么做。”董小敏静静地开口。
“可是小敏,我要的只是一些资料,那些资料又不是谭海堂的,是你帮他搜集的。”他迫切地说。“我只是需要那些资料来讨论那部作品。”
“我不可能给你的。”她坚定地看着他,头一次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情。“维胜,回头吧。不要继续错下去,作品不会说谎,你或许可以一时蒙骗过去,但是未来呢?那是谭先生的作品,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
头一次被个性软弱的前女友直言反击,胡维胜恼羞成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上冒出青筋隐隐跳动,他愤怒爆发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重复这件事呢?谭海堂本人都不计较了,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谭先生的努力,那部作品是他的心血。”为什么他会这么执迷不悟?
“小敏,你变了。”胡维胜几乎是控诉地说。“你以前不会这样见死不救的。”
“我以前……”是啊,她一直都是个被称作心软善良的人,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一退又退,退到了几乎没有尊严的软弱地步。
是她变了吗?她只是终于懂了。董小敏无奈地笑了。
“我没有变,我只是清醒得太慢。”
第8章(1)
半年后。
房间里的音乐放得震天响,一双小手在键盘上飞快移动着,滑鼠在页面轻点几下,文稿终于完成!
董小敏长长吁出一口气,转转头、槌挝酸疼的肩颈。自从半年前留下辞职信,不告而别后,她回到了老家的水果店,一面帮爸妈照顾店里生意,一面也接接外稿、文编或文案之类的工作。
这或许还该感谢从前胡维胜常把工作丢给她,让她对这类工作得心应手,而且速度之快还经常能当出版社的救援兵。
胡维胜……这名字怎么好像已经变得遥远陌生了?
半年前,她拒绝了胡维胜的要求,没多久文坛上便有了耳语,文采和人文素养毕竟是长期累积培养的,胡维胜在那圈子里滚了一圈,接触过他的人看穿了他是绣花枕头,也就不免怀疑起那简精彩杰作从何而来。他最后为了撑场,不明智地选择交出自己创作的作品,杂志看在他的名字响亮过一回,那幼稚的文笔和故事架构连董小敏看了都有些替他脸红。
后来,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文坛了。
她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半年来,她就只专心在自己SOHO的工作,积极认真的工作态度让她很快稳定下来,只是工作顺利了,心里却始终像是有一个填不满的洞,在不忙的时候,独自沉淀下来的时候,显得特别空虚可怕。
她很明白是为什么。
抽出书架上那本剪贴簿,里头都是谭海堂这半年来的新闻,在报章上的连载、杂志上的专栏、书评,她全部搜集得仔仔细细,网路的、平面的,一点消息也不放过。
半年前的她,确切的爱上了谭海堂,却也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去了他曾经给她的机会。
可是她始终不明白,谭海堂是为了什么决定结束他们的约定?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她一样,她始终只能傻傻的接受他的决定。
只是午夜梦回,他转身离开她的背影总会太清晰、太刻骨铭心地被想起,然后只能好痛好痛的闭上眼睛,想办法要自己忘记。
不知道他现在好吗?跟袁小姐是不是又复合了呢……
董小敏失神的想着,直到外头妈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敏,吃饭了。”
“喔,好。”她应了一声,连忙把手中的剪贴簿放回书架上,出去吃饭。
晚餐的餐桌上,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但都是热腾腾的,全都是妈妈亲手煮的饭菜。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感动。
毕竟独自在外头生活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