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董小敏莫名其妙地看了老板一眼。
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每次提到维胜他就这个样子,她约会、交男友、帮男友校稿又没耽误到工作,他干么老是生气?而且男女朋友本来就这样嘛。
董小敏虽然一头雾水,但一时也不想弄懂,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今晚的约会。
“拜托啦!今天让我顺利约会。”
今天他们要去看跟狗有关的电影耶,她期待好久了。董小敏双手合十,一点骨气也没有的拜托着。
“就算是庆祝你新书完成嘛,而且晚上出版社要请你吃饭,你也不会工作啊,就让我去吧。”
他睨着她,想到顾仞轩先前替他查回的资料,关于胡维胜这人的陈述只有三页,综观此人生活态度、职场专业、待人处事……他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更贴切——废、物。
她却这么喜欢那个连自己工作都做不好的孬种男友……
谭海堂眸光冷寒,撇开目光。
“随便你。”
夜晚的都市虽然看不见星光,只有满城灯火辉煌,但情人漫步在街头,却也有另一番浪漫。
虽然只有简单手牵着手,却让人感觉幸福。
看完电影后,董小敏兴高采烈地讲述着最爱的狗事,一面享受着和男友散步的幸福。
“……上次我跟协会的朋友一起帮狗洗澡的时候,那只狼犬阿牛啊它……咦?维胜,你怎么了?”
她打住话,关心地看着始终不发一语、脸色凝重的胡维胜。“你脸色不太好看,有心事吗?”
“唉,没有……你继续说。”胡维胜故意露出勉强的笑容。
“一定有事。怎么了?工作的事情吗?还是……”看男友心情不好,她怎么可能还讲得下去。“是不是你们总编又为难你了?”
“不是工作的问题,是小说进展得不顺利。”胡维胜叹口气。“现在才写到三万字,离小说奖要求的八万到十五万字还有一大段距离,可是截稿日又快到了。”
“你不要心急嘛。”
董小敏想了想,虽然没有实际写作经验,可是从谭海堂那里看到的应该可以作为参考。
“你的故事大纲都差不多了吗?还有资料都准备好了吗?谭先生都是这样做的。”
“我和那种”制式作家“不同,我写作很靠灵感的,只有灵感来了才能够动笔,只是时间太少了。”胡维胜意有所指的说。“而且我现在卡住,稿子无法往下写,最近也没有灵感。”
“这样啊?还是你干脆参加下一届的呢?这样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创作了。”
董小敏没听出他的讽意,仍替他苦思对策。
“不行!下一届还要等两年,实在太久了。”他一口否决。“我年纪不小了,成败就靠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在今年一举夺得第一名跟奖金,这样我们的未来也比较有保障。”
听见“我们的未来”五个字,董小敏心中一阵甜蜜,连忙继续给意见。
“你先不要想太多,顺着往下写,像谭先生他都是这样。他准备好资料以后就开始写,遇到不顺的时候也每天保持进度,写完如果不满意才回头修改或丢掉。”
“丢掉?”胡维胜惊讶地问。
“对啊,像谭先生今天刚交的新稿就写了三种版本,每次都不同,第一、二版他都不满意就丢掉不要了。”董小敏想起那两个版本就觉得可惜。
“你是说完全不要吗?连备份都不留吗?”胡维胜挑起眉。
“对啊,谭先生是吩咐我替他拿到碎纸机销毁,不过那两个版本我真的很喜欢,所以我把电子档留着,以后有一天他自己回头看的时候,一定会感谢我这么做的。”
至少要是哪天写不出来穷困潦倒的时候还有稿子可卖——虽然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啦。
“是吗?”胡维胜沉默,不再言语。
董小敏是个很认真的女人,当她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她就会付出所有心力去关心他。
所以,烦恼到不行的她今晚一直走来走去。
她不停地,在谭海堂身边走来走去,让他完全无法专心,视线忍不住跟着移动的可爱的身影转来转去。
“董小敏!你到底在干么?”
饱受考验的自制力和不停让他分心的身影终于让谭海堂受不了,他没好气地瞪着那个企图明显的小女人。
“有什么事就快说!”
果然是聪明人耶,知道她有事相求。董小敏磨磨蹭蹭地抓着抹布滑到谭海堂眼前,欲言又止。“你说啊,这个……”
“哪个?”黑眸更冷。
“就是啊,该怎么说……”真难以启齿,可是不问又不行。
“用、中、文、说。”
他才写得正顺就被打断了,而打断他的家伙还婆婆妈妈的,真是找死!谭海堂眯起黑眸,警告意味十足。“你要用英文、法文我也不介意。”
“我问你喔。”还是问吧!虽然谭先生可能不会告诉她,可是为了维胜,还是硬着头皮问一问。“你写这么多小说啊,灵感都从哪里来的?”
“灵感?那是什么东西?”一听就知道她又要为男友做蠢事了,谭海堂嗤之以鼻。
“亏你写这么多小说,你也太没灵魂了吧?”居然连灵感都不知道!难怪维胜会说他的等级跟他不同。
“那你就闭嘴不要问我。”他火大的说。她最近又开始替男友工作了,蠢女人!
“不是,我是说,你会不会有时候写不出来?”真凶。可是她不放弃,再接再厉。
因为维胜最近瓶颈好像越来越严重,每次约会的时候都很焦虑,前天还失控对她大吼,说她完全不懂他的痛苦和压力,她听在心里很难过,也认真检讨了,或许她的确不够关心他。
“不会。”
“那……你是怎么办到的?”平平一样都是人,而且维胜也很优秀,没理由会比谭先生差啊!这其中一定有诀窍。她追问着,“你……是灵魂又卖给魔鬼还是怎样?”
“你够喽。”她的愚蠢得到白眼一记。
“那你跟我说,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像你一样很顺的写完?”
“帮他问的?”虽然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要问。谭海堂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她传染了婆妈病毒。
“喔……嗯,对啦。”董小敏不好意思地承认。“是维胜要投稿小说奖,可是他说最近没有灵感,又截稿在即,所以,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好意见可以给他参考。”
好意见吗?就叫他重新投胎快一点吧。
“要我说实话吗?”她在害羞什么啊?看了真碍眼!谭海堂不爽地心头发酸。
“嗯。当然。”她点头如捣蒜。
“那你就告诉他,叫他不用作白日梦,凭他那点心思、眼界得不了奖的。”谭海堂毫无感情,冰冷断言。
这句结论他可是凭良心,下得中肯,连创作都要自己的女友操心,这种人成得了什么大器?
只不过他自认说得中肯,听的人可不这么认为。
“谭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董小敏小脸气得通红,怎么也听不得自己心目中才华洋溢的男友被批评。
“你要我说实话不是吗?”看见她挺身护卫着另一个男人,谭海堂心情益发恶劣。“没有一个好作家是不努力全靠灵感成功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不会得奖。”
“会!我对他有信心,他一定会得奖的!”她双手握拳,激动起来。
谭海堂不予置评,冷哼一声。
“我说不会就不会,没别的事就闭嘴吧。”俊眸移回屏幕,他不想再理她。
“不要拿这种无聊事烦我。”
“你……”可恶。
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模样,董小敏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可恶!维胜比他好一百万倍,一定会得奖的!一定!
第3章(1)
三个月后。
胡维胜真的得奖了。
一整天心情焦虑不安,眼巴巴等在电视前,当看见得奖名单公布时,董小敏忘情地在工作室里欢呼出声。
毫无意外地,引来谭海堂的白眼。
“谭先生,你看!我就说,维胜一定会得奖的!”
今天坐立不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结果揭晓了。董小敏很得意地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谭海堂。
“我早就知道维胜是有才华的人,果然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就得到首奖!”董小敏开心得像是自己得了奖,不停在谭海堂身边绕来绕去。
“怎么?今年是没人报名吗?”咬着烟,他从书房出来,落坐在沙发上。
“厚,你又在里面抽烟,很臭耶!”看他抽烟,董小敏连忙缩缩缩,退到沙发另一头。“你看,刚刚主办人说今年是最多人参加的一届,海内外都收到很多稿件。”
“评审带可鲁出席了吗?”谭海堂完全毒舌不留情。
“什么可鲁,你不要这么眼红!”
居然说评审都瞎了,他才瞎了吧?看走眼的明明就是他,还死不承认。
“啊,嘘!不要说话,记者要访问他了。”
她兴高采烈、视他为无物的样子真是碍眼到让人……愤怒。谭海堂烟抽得更凶了。
“胡先生您好,请问获知得奖后您此刻的心情如何?”艺文记者将麦克风递上。
胡维胜平时斯文的脸在电视上看起来格外神采飞扬,董小敏紧握双手,兴奋地小脸通红。
电视上的是她男朋友耶,上上星期还一起牵手散步的男朋友耶,超害羞的!
“对于初试啼声就能得到这么好的成绩,我深感惶恐,但同时也感谢评审们的青睐,让我能得到这样的殊荣与肯定。 ”
“胡先生这次得奖作品”黑天鹅之门“是以白俄罗斯为背景,讲述被政府官员诬陷的一位华裔逃亡者,经过缜密的搜证和长达十年的努力终于洗清罪嫌的故事,初试身手便能创作出如此宏观的作品,让评审们赞叹不已……”
听到记者所说的作品描述,董小敏突然觉得背脊发寒,她僵住了。
“嗯,很耳熟。”一旁的谭海堂脸色不变,眸光却沉了下来。“白俄罗斯似乎是个很大众化的背影设定嘛。”
这大纲、题材……好熟悉。
不,何止熟悉,整整一年的时间,她都跟书中的主角们埋在冰天雪地的白俄罗斯找真相,怎么可能只是熟悉……
董小敏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浸入冰窖里,心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颤抖着嘴勉强扯出笑容。
“这一定……是巧合……”
“……我觉得其中最困难的部分倒不是背景设定,而是怎么让二十三岁的女主角,也就是当年灭门血案的受害人,去信任并爱上被众人指为杀人凶手的男主角,感情深度上的描写是很有挑战的。”
萤幕上,其中一位评审亲热地搭着胡维胜的肩膀说着,颇有提携后辈的意思。
“胡先生的作品风格很像知名作家谭海堂,但这次作品的题材却是谭海堂先生不曾触及过的部分,我们认为胡先生不但可能成为第二个谭海堂,更可能青出于蓝,超越谭海堂先生的名气。”
“怎、怎么会这样?”董小敏傻了。
不只像,根本就是。
她三个版本的稿子都快背熟,故事的骨血根本已经烙印在脑海里,怎么可能误认?
二十三岁天真聪慧的女主角、四十六岁沧桑坚毅的男主角、灭门血案、逃亡到白俄罗斯……她还花了一个多月整理出白俄罗斯的资料,跟谭海堂在国家图书馆窝了三天,影印几百页重死人的资料。
开、开什么玩笑?
“最好是巧合。”
谭海堂从沙发上起身,将烟捻息,语气轻柔却令人寒毛直竖。
“最、好、是。”
维胜呢?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自从得奖的消息宣布后,董小敏疯狂的寻找胡维胜,手机连拨了好几天,都进语音信箱,表示手机的主人并非不在,而是不接。
已经两天了,她始终联络不到维胜,到他家公寓等他,房东却说他已经退租搬走了,到他上班的杂志社找他,同事说他请了特休,不清楚何时上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维胜得奖的作品会……会跟谭先生其中一版的手稿相同?
看着手上的报纸,今天开始连载的“黑天鹅之门”,内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文字,那是她看了将近十次、都快背起来的故事,上次印着的,却是错误的作者,胡维胜。
她清楚明白谭先生的作品遭他盗用,却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想找到他问清楚,这件事情绝对跟她自己脱不了关系!
她的失误,让谭先生的作品遭剽窃,而贼,竟然就是她的男朋友。
这更表示,谭先生花了一年时间写出来的作品很可能永远不能问世,尽管胡维胜偷走的版本和谭先生最终版本不同,但两篇故事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度将逃不过大众的检验。
她觉得心脏好痛,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到底犯了什么该死的错误?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卡稿中的维胜,都是她的错!
坐在沙发上,她将小脸埋进抱枕中,难过得觉得自已快要被撕裂。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冷冷的、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唤回她的理智。
“你在干么?”谭海堂瞪着缩在沙发上、哭得全身发抖的娇小身影,剑眉蹙起,一脸不爽。
董小敏一听见他的声音,头也不敢抬,垂着脸抓过茶几上的面纸,连忙擦拭满脸的泪水。
“抱枕湿成这样怎么洗?你卫生点行不行?”谭海堂嘴里骂着她,眼中却有丝心疼。
真是白痴猪头一个!就算她那个没用的男朋友偷他的稿子,他有骂她吗?她有必要痛苦成这样吗?
“海堂,小姐都哭了,你讲话不用这么凶吧?”一个清朗温和的男音不苟同地开口。
工作室难得出现陌生人,董小敏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泪眼朦胧间,看见一个气质和谭海堂截然不同、笑容温柔的斯文男人。
“董小姐你好,我是顾仞轩,谭海堂的朋友。”看着眼前平凡圆脸的小女人,顾仞轩简单地自我介绍。“也是负责这次他稿件遭剽窃事件的委任律师。”
“律师?什么意思?谭先生要告我吗?”董小敏一脸惊惧。“我……我会被抓去关吗?还、还是要赔钱?”
“你智障吗?”谭海堂居高临下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