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去探寻这宅子的路。
这次开门却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场景,院落里来来回回的许多人,跑的像是很急。
随手拉了一个人下来,无巧不成书,此人正是那日的少年,此刻他却是一脸焦躁的神色,本是不耐的想拨开云落夭的手,下一刻又生生的止住了,蜡黄的小脸微微一红,低声问:“姑娘,什么事儿?”
“我才要问你,什么事儿?”云落夭斜睨了一眼他手中的物什,锦缎包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什么。
“姑娘……”少年本不想多解释,又觉得拒绝她很是愧疚,尤其上次他不敢帮她指路以后,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觉得亏欠得很,才小声神秘道:“这些是以前赫连小姐留下的,得马上拿去焚毁了。”
“赫连小姐?”云落夭挑眉,他这解释了跟没解释有差别么?
“哎,就是从前花大人的未婚妻啊,都两年没到府上来过了,这次突然来了,说是订婚了要请大人喝杯酒水,这不,亲自上门发柬子了。”少年模样看着有些着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更是焦躁不安的神色,甚至隐含了那么一点儿气恼。
云落夭都不觉得有些可气,退婚也就罢了,如今订婚亲自来请前度未婚夫去喝喜酒,无私见有私啊。
不过花苍术的反应更是奇怪,莫不是他这些年来都未忘记那位赫连小姐,否则怎么还留下这么多物什,出动了这么多的下人了搬运?
见云落夭不再言语,少年也觉得该再快些,正欲再次离开,便又被云落夭一把扯住衣袂给拉了回来,她说:“带我去见那赫连小姐。”
少年微微一愣,却是立马道:“不行,奴……啊不,姑娘你是不能去前厅的。”
“你有见过奴隶住这么好的房间么?”云落夭挑眉,说真的她这几日还重复做一件事就是试图将脖子上的铃铛给摘下来,奈何不知这铃铛什么破铁做的,坚硬得很,她这样下去,觉得脖子都快断了。
少年一听,不由得思索起来,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未曾见过,姑娘你的房间比我的好不知多少倍呢!”
“那不就对了,你家大人不过和我闹脾气,才给我戴了这么个破铃铛,否则怎会让我住这么好,你只管带我去,其他的事儿不用操心。”云落夭煞有其事的说道,她既然是出不去,或许前厅离院落的出口要近些呢?
再退一万步想,她若是帮了花苍术,花苍术也该还她一份情,放她快些回北戎。
当初他说再也不要见她,结果不仅见了,她琢磨着他绝不是偶然救她,凭着一点儿的情分,他不会太绝……吧?
少年像是在琢磨什么,作不了决定,云落夭又道:“赫连小姐与我,谁更好看些?”
“当然是姑娘你了,我就没见过比姑娘还好看的女子了!”少年不假思索道,这一句倒是回答的顺溜。
云落夭微微一笑,诱哄道:“这就对了嘛,若是我不出现在前厅,小花不知道多么尴尬,而我出现了,情景自是不同……”
少年琢磨了片刻,恍然明白了她的话,听听,她唤大人为小花,多亲切啊,下了决定,他准备带她去,只是不免担忧道:“若是大人责怪下来……”
“自然是我自己跑去的。”云落夭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这才让他领着往前厅而去。
走动间都是铃铛的清脆响声,云落夭一袭白纱,在迂回的长廊中身影忽隐忽现,灵动极了。
在皇宫中走动的时候都是夜里,除了看到华灯之美,看不出什么来,而此刻这儿的修葺却是格局精巧,一路长廊两侧都是波光粼粼的碧湖,盛满了睡莲,处处都美的入画。
少年似乎在叮嘱着什么,她没特别在意,他却步子一顿,若有所思的愤愤然道:“那赫连小姐也忒不是个东西!”
云落夭被他惊了一下,却依旧缄默不语,估摸着连下人也敢这么说那赫连小姐的是非,说明花苍术暗地里是允的。
少年却未再前行,将手中的一包东西抱得更紧了,对着云落夭嘱托道:“姑娘,前面就是前厅了,我不敢去,我还要扔了这些物什,姑娘自己去吧……”
他眼神中,又带了些抱歉,如果不是脸色那么蜡黄,只看那双眼睛,他依旧是好的,她道了谢,才提步往他口中所说的前厅走去。
整座院落关得严严实实的,连扇窗户也未开,云落夭悄然的靠近,并未急着进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薄薄的窗户纸上摁下了一个小洞。
凑着眼睛往里瞧,这个位置看到的是花苍术的背影,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而他眼前的人却是正对着她,能看的一清二楚。
先入目的是那女子,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生的一双顾盼生辉的狭长桃花眼,很媚,极其的狐媚,却不如凤池熙。
她墨发绾成一束别在右耳后,长发顺着肩头搭在胸前,身着着一件淡粉与紫色拼接的衣裙,领口很低,露出了胸口的大片雪白肌肤。
这个就是赫连小姐没错了,倒是很精致,云落夭无所谓的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只是确如少年所说,不及她美。
而女子身侧的男子,清隽俊逸,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之气,却着了一身艳丽的橘色的长袍,只觉斯文有余,俊美却不足花苍术。
那女子眼中的神色很复杂,目光却是定定的看着花苍术,那眼神险些让云落夭以为,是花苍术退婚在先,而不是她。
那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柔和,像个朗诵诗词的圣人:“花大人,下月玉川与雨若便成亲,雨若与大人熟紊,特要玉川偕同她一道亲自给大人送请柬。”
“苍……花大人,雨若曾在此处生活过一些日子,好多物什落下了,这次来也是想收拾一些走,恐怕……要耽误些时日。”赫连雨若的嗓音极其的娇柔,听上去不似刻意的柔媚,而是她天生如此一般。
云落夭微微一怔,这两人还曾同住一屋檐下,关系果真不简单呐,他说她欺骗他,那他说的未经人事又是不是真的?这样的他竟然还责怪起她来?
花苍术的动作似乎顿了顿,才将茶盏又放下,云落夭视线盯着那茶盏,通体紫色,雕刻着一朵绚烂的莲花,杯盏近乎半透明,隐约能看到之中轻微晃荡的上好茶水,真是……奢侈极了!
“你的东西,下人已经都收拾好了,不消半日就能带走。”花苍术淡淡的回应道。
赫连雨若的神情显然是愣了半晌,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思考着什么,才又轻笑道:“那么花大人就留不得我二人在府上叨扰几日么,大人也知,玉川他宅子在北冥城,帝都也没什么熟识的朋友。”
“南公子家世代行商,家底子厚得很,随便今日也能买下一间豪宅住一晚,不是么?”花苍术有些揶揄的一笑,轻声道。
可这话,云落夭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吃味,真是拐着弯儿来笑别人呢。
赫连雨若脸色有些挂不住,却依旧是一副柔美极了的模样,她并不像是云落夭所想的那般故作姿态娇柔做作,反而显得自然极了。
“花大人,就当是雨若想在出嫁前重温些过往。”赫连雨若倒是说的不疾不徐。
南玉川的脸色却倏地不太好看了,过往?过往是什么意思,也难怪他此刻不太喜悦,这两年都未见过花苍术,据赫连雨若说,花苍术的脸吓人极了,却不想今日一来,并不觉他如传闻中吓人,反而比以前的美更有一种味道,南疆第一美男之称,受之无愧。
花苍术轻轻弯唇一笑,道:“你早这么说,不就成了?”
赫连雨若见状,美眸划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却依旧是有礼笑道:“多谢花大人成全。”
南玉川只觉得脸面很是无存,感觉花苍术与赫连雨若在他面前公然的调情起来般,他是爱赫连雨若的,这南疆上下,没有一个男子敢说不仰慕她,而他,也是其中一个。
一开始来此的喜悦不复,他现下感觉有些胸闷,却突而瞳眸一眯,冷声道:“什么人!”
还未等云落夭缓神呢,一道橘色的身影便破窗而出,将她拽了进去。
还真是个行动派,话没说完就抓人,脖颈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云落夭维持着手被南玉川反压在身后的姿势,抬眸看向花苍术。
花苍术的表情却是没有一丝惊讶,淡然的看着云落夭,再别过脸,摆手道:“南公子不必惊慌,不过是府上的一只小猫儿。”
赫连雨若亦是看向了云落夭,瞬间,她脸上的柔媚表情僵硬了片刻。
女子一身白纱衣,贴切的说,更像是里衣,一头青丝也甚是凌乱,本是毫无一丝美可言,但偏偏那张脸……
云落夭挣开了南玉川已然放松的手,朝花苍术缓步而去,顺手将他置于一旁的茶盏端起,喝了一大口,才顺过气来。
花苍术美眸缓缓的眯起,注视着她的动作,她唇畔落下的位置……
他像是不经意的抿了抿薄唇。
“她……”赫连雨若脸色有些白,不为她与花苍术这间接的亲密接触,只为了她这第一美人的头衔,这脖子上系着奴隶铃铛的女子,不施粉黛便能如此惊艳绝伦……
南玉川也怔了,此刻他才能看清云落夭的脸,和赫连雨若全然不同,云落夭的媚不在表面,而在骨子里,那张绝美的小脸还带着几分稚气,年岁绝不过十七,便是如此倾绝,或许是她一身白衣的缘故,让人直想将她的衣袍扯碎,窥见她销魂的身子……
南玉川的一双如星的眸,像是掠过了一道浮光,亮眼极了。
“她是我的奴……唔……”花苍术的话未说完,便被她吻住了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微微慌乱之后,眼神便是极具探究意味的看她。
他不认为她会突然主动吻他,虽然他觉得这个止于碰触的轻吻感觉极好,却没忘她是怎样的女子。
南玉川与赫连羽若,也都是抽气一声,被这公然的亲密吓到,虽然南疆民风开放,但作为一个带着铃铛的低等奴隶,如此堂而皇之的亲吻自己的主子?
离开他的唇,她斜睨了赫连雨若一眼,慢悠悠的笑道:“我是他的奴家。”
奴家?花苍术轻挑起眉,饶有兴味的看她,她却未注视他,只是看向了赫连羽若,有些哀切道:“奴家不似姑娘你,觅得一个有家底的夫郎,小花他又瞎眼又破相的……。可却也……待我不薄。”
又瞎眼又破相……她在说他么?花苍术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个形容实在令他不喜至极,却依旧闲散的斜倚在榻上,眯眼注视着她意欲为何。
赫连雨若也是错愕,笑的有几分勉强,却是质问道:“你这打扮不是奴隶么?”
云落夭叹息一声,挑着美眸看了一眼花苍术,大有一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意思,才道:“他就喜欢我这打扮,这样他那个……姑娘你也知道,就是那个的时候会较为……兴奋刺激。”
赫连雨若又是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看向花苍术,像是问他此事的真实性,却不见他作答。
心下却是有几分知晓,若当真是奴隶,怎么能如此到处走动?
别人刺激不刺激不知道,南玉川的眸光却是陡然深邃的见不着底儿了,是了,与奴隶打扮的美人儿交换,该是如何的意乱情迷!
“我还喜欢在别人面前做,更刺激……”花苍术眯眼笑了笑,俊脸凑近了云落夭的小脸,玩味道。
云落夭却是别开脸又叹息一声,幽怨的看着赫连雨若,再瞄了一眼南玉川,幽幽道:“还是姑娘命好,要嫁个斯文俊俏的男儿,又有家底,眼也不瞎,皮肤看着也滑的跟泥鳅似的。”
这话入各人的耳,就出了不同的意味,赫连雨若只觉她是在嘲讽她,南玉川觉着美人好似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花苍术么,则觉得她拐着弯骂自己。
花苍术笑了笑,凑上前来像是安慰道:“我也有良田万亩,宅子就这一处也够你花销,且……除了面上这东西,身子上别的地方也是滑的跟泥鳅似的,你知道的,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那句你知道的,说的意味深长啊,云落夭颤了颤,论起言辞,她当真不一定比的过花苍术,她现在可是帮他挽回颜面,他瞎起哄什么。
她也是轻笑了一声,看他的脸,他眉宇间有些风流的神韵,却透着一股戏谑之色,她伸手将他左眼上那朵黑色花儿轻轻勾画了一圈,道:“怎就这般俊俏呢,连这花儿也漂亮的打紧……”
“看我这般俊俏标致,喜欢的要命么?”他笑着,却不着痕迹的拨开她的手。
云落夭讪讪一笑,道:“是啊,喜欢得肠子都青了呢。”
“小妖女……”他嗔笑了一声,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撒娇调笑,听得她微微一颤,这人好本事,她听的欢喜的不得了,险些就想拥他入怀。
赫连雨若清咳了几声,示意两人不用再继续了,云落夭也只管坐了起来,终是如了赫连雨若的愿,他们在此住两日。
看着赫连雨若与南玉川离开,云落夭才赶紧的对花苍术说道:“这次我帮了你,你也该送我会北戎。”
“我怎么听不明白?”花苍术拢了拢衣袍,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云落夭拽住他的衣袂,不悦道:“她明显是想来你面前下你的威风,刚才要不是我出手,她脸色能那般难看么,所以我也不要求你什么,你只要将我快些送回北戎就好。”
“我记得……我应该没要你帮忙。”他微微扯动了一下衣袂,她依旧拽的死紧,皱眉,他不再拉扯,又道:“反而不知是不是你早就想亲我,趁火打劫。”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云落夭气结,就当她犯贱刚才蜻蜓点水的吻了他一下,只是她又道:“你要怎么认为都行,我真的要回北戎,很急,就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人情债这东西,我不喜欢借,再说……你拿什么还?”他眉心微皱,说不见她了,再见已经心中很是烦闷,如不是她身子……他不会留着她这么些时日。
“我……”云落夭失语了,还钱?看他一身贵气的打扮,就是那只白玉莲花簪子,也是价值连城,怕是不用了。
他突而极有兴致的转身,融融的秋日光线影射出他浓密如扇长睫的弧度,秀美的眉斜飞入鬓,张扬极了,玫瑰花瓣般娇艳的薄唇勾了三分笑意,却是分外令人窒息的好看,他俯视着她,浅柔笑道:“我倒是有几分主意……”
“……什么?”云落夭心思绕来绕去的,他会不会说要她一类的话,虽然他应该是她命定的男人,但可是两人无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