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你成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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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你成癫-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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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大叔替你熬的药我拿进来了,我知道你讨厌这种苦得要人命的药汁,我也不想拿来为难你,可是你要看见大叔那股拼命法,恐怕连胆汁也喝下去了。”朔阳端进来一盅闻了叫人掩鼻的草药,他小心翼翼倒在陶碗上。他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都好几天过去了,他娘每天还是呆若木鸡地坐在床沿上,不哭不笑不说话,只会睁着一直变大的眼睛瞧人。
  “娘,不是我爱卖瓜,夸他好,每天帮你梳洗整理门面的都是他,严格说起来,你不嫁他也不行了,可是,娘,你要到什么时候才醒来?大叔每天翻书翻到天亮,为的就是想拔除你身上的印记,我看他……”朔阳突然哽咽。“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被天龙子岳下了“印记”的海荷官,自从被救回来后跟木头没两样,更惨的是戈尔真,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还要拼命为她解毒。
  朔阳发现自己失态,很快咽下浮泛的莹光,一边将吹凉的药塞在海荷官手中,一口一口喂着她喝下去。
  一碗药很慢地灌进海荷官的喉咙。
  “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虽说你长得一张娃娃脸,一、两年内不怕年老色衰,不过,你还是听儿子一句劝,别迷糊了,赶快醒过来,要不然连我也要‘移情别恋’认别人作娘去了唷。”
  朔阳收拾好一切,临前不忘多抛下两句不中听的话。“别把大叔的神医招牌给砸了,他不爱救人,整天刨木头,为了你,又回过头来当大夫,把做好的家具都丢在外头吹风淋雨,唉!”到后来变成他自个儿的自言自语。“……要一个爹,真的好难!”
  朔阳像个小老头似地叹气,突然头顶传来沉练有力的搓揉。
  “小鬼头,你娘把药喝了吗?”戈尔真探头看向屋内。
  朔阳精神一振,示意地拿高药盅。
  “我进去看她。”戈尔真颔首,表示嘉许。
  “你也把药吃了吗?”他也担心这个原来有可能成为他父亲的男人。
  “死不了的,我是恶人,阎王老子就算看见也头痛!”戈尔真根本不在乎自己中毒的情况。
  看见朔阳不以为意的眼神,他改了腔调。“放心,我吃过了。”他曾经布满荆棘的心越来越柔软,被一大一小的人儿收服了。
  朔阳看着他进去,然后,像冷露沁人肌肤的音符便如珍珠落玉盘地叮咚响起,那琴,缠绵着痴狂的情意,一弦一弓全是发自肺腑的爱情。
  朔阳听着听着,眼眶不觉有了湿意。他还是不懂男女间的情意到底是什么,可是,在未来的岁月里,如果有人像大叔爱他娘一样地爱他,那就够了!
  知道琴声一时半刻停不了,朔阳慢慢踱步离开。
  他慢慢走到屋后的林子,空荡荡的吊床上飘满干枯的落叶,可见很久没人来过了。
  抚着麻料编的床沿,平静的心神忽地重重受到撞击,一缕丝也似的声音钻进耳膜:“朔阳——是你该出动的时候了——”
  朔阳没有挣扎,只见上一瞬间还清澄有神的眼珠,瞬间失去了焦距,双手也无力地下垂,很慢的,他从原路走回,即将去执行他很早以前就被根植在脑中,现在才被呼唤出来的任务。
  这男人长得好性格,长长的手指优雅地拉着弓弦,她记忆中有个大哥哥也爱拉这种琴,对了!它叫小提琴,圆圆的身子跟胖姑娘相似,他的小提琴说不上十全新倒也不旧,圆弧的琴腹和弓把看得出受过很好的护理,它的主人肯定很爱它。
  她看见贴住琴腹的那张脸,一道剧光穿透迷雾,让她从没有章法的世界游回现实。
  那是一张让她痴狂爱恋的五官。
  “琴……”艰苦的吐出一个字,可是,有什么堵塞住她的脑子,浆糊般的迷雾又聚拢了来。“大哥哥……”
  琴,停不下来,戈尔真陷得太深了,许多陈旧的记忆碎片翻搅着他。从来不去回忆的人一旦被过去攫住,总是陷得特别深。
  这把琴是他离家时唯一带着,属于戈家的东西。
  他生就孤魂野鬼的冷性子,让人退避三舍,只有海荷官肯来亲近他,也因为有她,他才能得到自由。
  他不喜受人恩惠,不爱受人情牵绊,怕有生生世世都还不完的债,可是,他这一生偏偏欠她最多。
  不讳言,当初抢她回来就只因为她是海荷官,后来,对她的眷恋越来越深,终至无可自拔……
  “尔……真……”眄着戈尔真,海荷官望进他心事重重的瞳孔,他眼中的悲伤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那么凄苦,重撞了她的心。
  琴音戛然停止。
  “荷官?”因为过度用力,琴弦没入他的指腹,鲜血翻涌了出来。
  “血?”像抽根线才动一动的傀儡,海荷官变脸了,她不再是面无表情,有什么捣毁了她被逼设的迷障。那滴血在她眼中化幻成了烈焰冲天的大火。“不要烧了,屋子里还有好多人,谁去救救他们?”她抱住头,摇得披头散发。
  “过去,都过去了。”戈尔真抱住她,他的辛苦终于有了代价。
  接触到戈尔真具体的怀抱,海荷官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安下心地将头颅抵着他的肩胛,嗅觉里全是他的味道,这一次,是真正地苏醒过来了。
  她闭上眼,安心地接受他的呵护。
  然而,她也摸索到戈尔真背脊冒出冷汗,推开他,海荷官想不到他毫不设防的往后就倒,这一倒,吓得她魂飞魄散的神智全部回笼,哪还敢有半点迟延。
  “尔真——”她喑哑地发抖。
  戈尔真全身泛黑,人中和太阳穴尤其明显,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他中毒已非常的深。
  因为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仅凭理智控制的毒素找到出口,肆无忌惮的由内往外窜,毒性攻心了。
  “我居然要死了,不过,能看到你醒过来也值得了。”戈尔真躺在海荷官的腿上,脸上勾起一抹自嘲。
  “不许提那个字!”眼圈儿一红,泪往脸颊奔流。她好不容易冲破团团迷雾,为什么却换他?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不过……咳,我真不甘心,我才遇见你,才想尝试做做平凡人的滋味,却全砸了。”头一次不任性地想爱一个人居然失败了,人生有什么会比这个更惨的?!
  “你到底是怎么中毒的?我去请大夫来救你!”只要有一线希望她绝不放弃。
  “不必,我想就这样躺在你的膝上,好久……以前我就想尝尝这股销魂的滋味了,如今一偿宿愿,真是好舒服!”名医,他不就是,只可惜神仙难救无命人,他就要死了。
  海荷官温柔地将他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有什么时候她更迫切地希望他是只九命怪猫,她不要他死啊!
  她满心酸楚,瞧见了他胳臂上一直无法痊愈的两颗牙痕。“那个妖人咬了你?”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身中剧毒,无药可解了。“我去拿糯米、黑狗血或者请道士来……”她听过民间传说,一物克一物。
  “我都试过,没用。”
  海荷官乱纷纷的心正不知要如何是好,一团火苗冒着呛人的浓烟已然舐进屋子,在她眼前爆开。
  两人太专注于彼此,等发现身陷火海时,已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快逃!”戈尔真只见火焰窜上屋顶,只要屋瓦一垮,他们就全完啦。
  海荷官看过到处喷撒的火星,还有僻哩啪啦的木材烧透声,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弯下腰,奉上自己的唇,给了惊骇中的戈尔真一个甜蜜缠绵的吻。
  “老天爷还是要我死在火场里,不过它给了我最好的恩典,让我能陪着最心爱的人一起走。”她端凝素净的面容无比虔诚,接着不慌不忙地用十指梳起戈尔真长长的发丝,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措,全教柔情给替代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白头偕老。你知道吗?这是我娘教我的,活到这样大却没能让她看见我嫁人生子,我真对不起她老人家。”
  远在香雪海的那个家她是回不去了,虽然从很久以前就只能遥遥相望,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儿根本没有脸回家去。旁人的讥讽她一人承受就好了,跟她的父母无关。
  “我娶你!”戈尔真整颗心都热了起来,有些涣散的瞳努力凝聚焦点,说出他这辈子最慎重的承诺。“你都梳了我的头,我就算下地狱去也没人要了,过来,让我梳你的发。”
  下辈子太遥远,他们要把握今生今世的这一生。
  海荷官红赧了脸,用尽吃奶力气想换个姿势让戈尔真梳理她的头发,浓郁的火雾中却睇见俏生生站在烟硝中的一条小身影。
  “朔阳!”没有细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着急地出声。
  “砰!”一段烧焦的木料从空中掉下来,横住两人,可是,轮廓逐渐清晰的朔阳却大无畏地跨过,笔直走近两人。
  他满手油腻肮脏,呆若木鸡的眼神跟平常活泼动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离他远点!”戈尔真出声喝住想撑起身子站起来的海荷官。
  她也看见朔阳手中亮晃晃的尖刀了。“朔阳?太危险了,你进来做什么?”
  戈尔真气得捶地板,差点头发眉毛全着火。这女人是跑向前送死啊?!不会看看朔阳的整个眼神都不对,他那一身的油污就是纵火的铁证。
  “嗤勒!”果不其然,海荷官的胳臂见血,衣料破了。
  忍着痛,她从后面抱住把刀尖对准戈尔真的朔阳,可是他不知哪来的蛮力摔得海荷官四脚朝天,头狠狠地撞上床脚。
  “荷官!”戈尔真狂吼,费尽最后的气力,四肢攀爬着向她的所在过去。
  昏头转向的海荷官忍着晕眩,拼命抓住床沿想试着站起来,可是屋顶的主要梁木斜飞地烧坍,也准确地把两人分隔开来,两人身陷火海,九死一生了。
  火柱是可望不可即的银河,遥遥相对两颗难以厮守的心,怎奈人间际遇啊……
  戈尔真喑哑的喉咙吐不出任何一个字,双目皆赤,火燃上了他的衣袂也无所知觉。
  “死!杀死戈尔真……”朔阳高举的刀锋在橘红的火光中显得刺目惊心,死神的镰刀一下,一切就都结束了。
  戈尔真一点都不觉痛地吃了朔阳的一刀,多一刀,少一刀,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的,可是他不能让朔阳再去加害荷官,等刀子捅进他腰际的同时,他将身体仅剩的气力放在掌心,一掌打得行凶的人口吐鲜血,飞了出去半丈才摔倒在地。
  朔阳呕出的血好巧不巧正喷在戈尔真黑血狂流的伤口上,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在气竭的颓倒中,无力掌控的黑雾弥漫了他的灵台……
  苍天负他!他不甘心啊,不甘心受死,他想贪,贪得一晌欢,贪得海荷官的一生一世,越来越贪——但,今生今世已成奢侈的愿望……
  他双目瞠向无言的穹苍,像最凄厉的控诉!
  熊熊火焰倾尽全力地冲上晴天,像是为他们奏起悲歌,被烧得只剩空架子的屋子崩溃了,四处阴霾的浓烟从地面蒸发上来,更多的焦炭瘫了下来,宣告着火神得意洋洋的笑声。
  一切走到了弹尽援绝的地步。
  剧终了吗?
  问苍天,苍天无语。
  海荷官一醒来就对上许多涌着关心的眼睛。
  “阿拉真神的保佑!没事了!”和海荷官最亲近的贺兰淳一看病人清醒,连忙朝着东方就拜。
  许多的关怀都是熟识的脸孔,海荷官梭巡了一遍,脆弱的眼又慢慢合上,眼瞳下全是筋疲力竭的痕迹。
  她不想再沉入无梦的睡眠里,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尔真呢?
  朔阳呢?
  还有许许多多。
  她思潮翻涌,却不知道老天恩赐了她的不只一场好眠,还有往后的传奇。
  第十章
  天子脚下,热闹繁华的京城。太平盛世中,贩夫走卒自食其力,谈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温饱和乐。
  靠近大街坊的十三胡同里有间不起眼的书肆,要不是明白的招牌挂在柱条上头,不熟识的人绝不会想到巷口里居然有间名闻遐迩的书铺。
  书铺店主人是个寡妇,年纪轻轻的,带着一个男孩,几个月前不知从哪搬来,寡妇深居简出,只埋头做生意,理应不可能跟达官贵人有什么交情,偏偏,许多王子公孙、贵妇人总是轻车简从地来叩她简陋的门。
  虽说是孤儿寡母,倒也因为这样产生了吓阻效用,流氓地痞没人敢上门来欺负他们母子俩,加上她免费提供小人书、习字帖、开放书肆一隅给附近的小孩看书吃点心,敦亲睦邻做得极好,所以,就算她临时有事要出门,大门也不用锁,路不拾遗在这里发挥了最大的功效。
  柜台里,窜高好几寸的朔阳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拢上书肆的门,回头对上埋头打算盘的海荷官。
  有几绺发丝落在她光洁依旧的鬓边,只是本来就不够丰腴的她更瘦了,洁白的藕色衫子,一朵随意簪上的茉莉花,素雅精致地跟谪仙一样。
  “娘,天色还亮,我想到堤防去跟毛妹玩,你也一起去好不好。”不这样说他娘会窝在书肆把一天的帐算完,然后躲回房中伤心。
  “我——”海荷官的不字才含在嘴边,一看见朔阳脸上的渴盼,话自然就拐了弯。“好吧,你等我一下,我们到堤防去野餐,你也很久没去了。”她的声音带哑,是大火后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太好了,娘,我立刻就去准备!”他欢乐的脸感染了她。
  海荷官目送他进帘后的屋里去,拨动的手指安静了下来。
  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她跟朔阳大病一场,在身体饱受痛苦煎熬的时候还要承受戈尔真死亡的残酷消息,她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又徘徊,完全丧失求生的意志。
  守在她身旁的人一直是三缄其口的,她不问,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到戈尔真的名字,她问不出口,因为化为废墟的木屋说明了一切。
  她其实没有太多时间好顾到自己的,朔阳因为戈尔真临死前一掌差点去掉小命,二来,大火过后,他完全忘记那天所做的一切。
  她不能怨、不能死,只有自苦。
  一日又一日的绝望会让人发狂,海荷官几乎要恨起戈尔真来,他轻易地将她摒除在外,她爱恋深入骨髓的他啊!
  幕后主使的坏人在独孤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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