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太惊讶。”戚绍风最后做了这样的结论。“看得出来,他很珍惜你,跟对待他过去交往过的女人,有很大的区别。”
本来,他被交代的“任务”是要搞破坏,不过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还是忍不住帮好友说了好话。
闻言,知念抬眼看着他,抿嘴轻笑。“听起来,东方似乎是个花花公子?”不过,以他的条件,确实有当花花公子的本钱。她并不意外。
“不可以在背地里论人是非。”戚绍风耸了耸肩,露出轻松的一面。“这个问题,你也留着等他亲口同答吧。”
不过,他不以为然的口吻,早已说明了一切。
“总经理和东方的交情似乎不止一点……”知念自言自语似的低喃。从他的言语问,她不难得知自己用心爱恋的他,并不是个简单的男人。
越是晓得这项事实,她的心就越发沉重,胸口闷闷的,分不清那份复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如果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黑道份子,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他以黑道的身份出现在她而前,又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纠结成一团,紊乱不已,不由得显露出低落的神情。
“我好像说得太多了。”戚绍风见她清丽的脸庞失去原有的镇定,决定到此为止。“专心吃东西吧。”
她纯白得像只无害的兔子,见她难过的表情,会让他有罪恶感。
知念沉默的进食,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神陷入恍惚,心头被重重疑云压得透不过气。
她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这段爱恋,到底建构在怎样的谎言之上?
她隐约感觉到,秘密将要被揭开——
但她没想到,刻意被隐藏的真相来得如此之快!
下班时,知念接获一通电话,对方开门见山的告知身份,然后约她在一家饭店的咖啡厅见面。知念毫不犹豫的答应。收拾好私人物品后,立即出发前往约定地。
一路上,她的神经如拉紧的弦,双手紧紧交握,精神无法放松。
到达指定地点后,一名服务生趋前询问她的姓名,确定无误后,便带领她到一处隐蔽的座位。
一名高雅沉静的女性已经在位子上等候着。
“你好。”知念立在一旁,戒慎恐惧地行礼问候。“对不起,我来晚了。”
“梁知念小姐?是我突然约你见面,要你赶过来,该说抱歉的是我。”打电话给她的,正是东方极的母亲,陶咏然。“请坐。”她面带微笑,客气的招呼着。
她亲切和气的态度,让知念忐忑不安的情绪消除泰半,但对方雍容华贵的气质又带给她不小的压力。
“点些东西吃吧。”陶咏然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孩——虽然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不过,没有浓妆艳抹的脸庞。给人纯净舒服的好感,她特别喜欢她知性的气质与温柔而坚强的眼神。
陶咏然不禁扬起嘴角。
“不了,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知念摇头,轻声婉拒。
“是吗?那就不勉强你了。”陶咏然遗退服务生,正视她。在电话里已经提过,我是东方极的母亲。“
“是,你好。”知念难掩无措。毕竟,她面对的是心爱男人的母亲,即使她想冷静以对,也难以克制打从心底不断涌出的紧张感。
她因为太过在乎,反而失去平常心。
“我就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了。”陶咏然徐缓道。
知念屏息等待。
“我希望你能离开我的儿子。”陶咏然开门见山的提出请求。闻言,知念顿时僵愣住,完全动弹不得。
接着,陶咏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放在桌面上,再推至她面前。“这个请你收下。”
“为什么?”许久,知念才得以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陶咏然盯着她失神的模样,严肃的问。
“身份……”她答不上来,没办法理所当然的说他自称是黑道份子的事。
“他可是东方殿堂集团未来的接班人。”陶咏然尽量收起真性情,以冷漠的口吻说道。
纵使先前种种迹象都显示出东方极的身份可疑,但知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大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与其说吓一大跳,不如说她深受冲击,以至于顿时陷入呆滞状态,脑袋一片空白。
“总之,我言尽于此,其他的,等你看过信封里的东西,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要求。”语毕,陶咏然站起身。“谢谢你配合我,特地跑这一趟。”
知念久久无法自惊人的震撼消息中回魂。
“我走了。”临走前,陶咏然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安慰她两句,最后还是放弃,怕自己心软破功,于是迅速离开。
徒留知念独自对着一只信封发怔,心魂瞬间被掏空似的,呆滞成一尊化石。
不知经过多久,在服务生的提醒下,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响了很久。
因为电话铃声的噪音干扰到其他客人,所以服务生才会上前告知。
“抱歉。”知念连忙找出手机接听。
“知念,你在哪里?”东方极的声音充满关切。
他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某处传来,隔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东方……”她的心头无比沉重。
“你在哪里?”他加重语气追问。她没这么晚还不回家过,让他以为她是否途中又遭到不明人士欺负、跟踪。若真的再发生这种事,他绝对会不惜一切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东方……”知念空洞的重复着,感觉心狠狠地揪痛着。
东方极心急起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你。”他近乎命令。
“我在帝王饭店。”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口的疼痛。“你不要过来,我晚一点会自己回家。”
她还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想独处一段时间,沉淀现在过于混沌复杂的心思。东方极沉默着。
“我挂电话了。”知念没等他回答就按下切断键,继续盯着桌上的信封。
半晌,她把信封放进提袋,又发怔了一阵子,才踩着缓慢的步伐走出饭店,没有设定路线,仅凭着直觉四处乱走。
在心情欠佳、觉得迷惘的时候,她习惯藉由走路帮助思考,让心灵慢慢沉净下来,好在犹豫不决、束手无策的难题中,看清自己的心意,并思索出一个自己觉得最好、最正确的解决之道。
知念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远,直到脚酸了,脑袋又恢复正常运转,脑子里只被唯一一个念头填满心中也只充斥着一种感觉——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她也不希望是由她画下句点。
知念走进客厅,就看见东方极脸色冷峻凝重,眼神冷冷的盯着她。
她没有回避,杵在原地与他对视,心海翻腾汹涌。
她深爱着他,不管他是黑道份子也好,是身世傲人的豪门少爷也罢,她对他的爱意都没有改变。
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后,她反而感到豁然开朗。因为他逐渐浮现的“破绽”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剩下的,就是他假装是黑道,委身在她家、与她朝夕相处将近三个月的动机。
不过她也不打算主动问起。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对她坦白或者执意隐瞒到底,都交给他定夺。
她愿意接受他所有的决定,虽然他一直将她蒙在鼓里,虽然她的心受了伤,可是,她仍坚持相信他到最后,相信从他眼里看见的温柔和担心,都是真心的。
“我回来晚了。”知念扬起嘴角,却扯痛了心扉。“今天见了几个意想不到的人,心情有点受到影响,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神情若无其事,语气轻描淡写。
不可思议的,她对着他笑一点都不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情感。
东方极敛下黑眸,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和话语,在见到她淡雅柔美的模样后瞬间溃散。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知道矛盾的感觉,然而眼前的女人却让他一并体会到了个中滋味,这滋味太苦涩、难以吞咽。
“你生气了吗?”知念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东方极的喉结滚动,吞下了该让她知道的实情,吐不出只字片语。
“就算你生气,我也不会道歉。”她瘪了瘪嘴。
“你不需要道歉。”他转头凝睇她,语气温柔,但俊俏的脸孔好忧郁。该说抱歉的人是他,可是他始终无法启齿。
知念没有忽略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是他近来时常出现的表情。她可以大胆假设,那是他想对她说出一切事实却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
她会耐心等待这一刻来临。
然后再用一颗毫无芥蒂的心,全心全意的爱他、或离开他。
“东方……”她甜甜的唤他。“可能我看起来很懦弱、很胆小,不过我觉得自己够坚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对于自己觉得对的事很固执,不会轻言放弃。”自我分析的观点中,有她想传递给他的讯息。
东方极专心聆听,未置一词。她剖白道:“爱你就是我觉得对的事,所以我不会轻易放弃。”
他的心底一动,低哑道:“是吗?你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弃爱我?”知念微微歪了下头颅,含笑地反问:“包括你不爱我的时候?”
东方极拢起浓眉,一脸不悦,霸道专制的回答她:“对,就算我不爱你,你也要死心塌地的爱着我。”原来这种狂妄的王者气势其来有自,不是在黑社会的大染缸培养出来的,恐怕是与生俱来加上后天培养出的非凡自信。
“好。”知念没有生气,反而笃定的许诺,没有一丝牵强。
她的答案让他心疼,他万般怜爱的将她拥人怀中,离不开她无瑕的爱。
在离与好友订下的赌注期限终止前一星期,东方极完美地完成了父亲所交代的case,也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告诉心里挂念的女人。
在纽约签完约后,他立即动身搭机返台,没有逗留任何时间。一下飞机,他又马不停蹄地驱车回到知念的住处。
屋子一片漆黑悄然,自然也没有人期待他回来,给他一记笑容,消除他长距离奔波累积的疲惫。
他在屋内走了一圈,觉得怅然若失。
没有知念的笑颜、没有她的殷勤问候,他不习惯。
习惯养成是如此的简单,要戒断却很困难。
随后,他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一封信,信封上漂亮端正的字迹指名是给他的。
东方极毫不迟疑的迅速拆阅。
每读一句,他的血液就呤却一度,心里又悔又气。
他抓着信出门,搭车回到真正的住处。
一进家门,他直朝母亲陶咏然而去,顾不得父亲东方神也在场,怒不可遏韵质问母亲。“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朋友的赌约?又凭什么找上知念,要她离开我?!”
“极,注意你的措词和口气!”东方神板着脸,严厉警告。
“妈!我以为你不一样,不会在乎出身与家世,但你却给了她一笔钱,要她离开我?”东方极不敢置信。
“我不希望她继续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觉得我的作法残忍无情,那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伤梁小姐的心?”陶咏然不慌不忙,态度镇定。
东方极抿着唇,俊脸黯淡。“我会找机会亲口告诉她,请求她的原谅。”
“恶意伤了她又要她原谅。”陶咏然嘀咕着,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结缟二十多年的丈夫,意有所指。
遭受无妄之灾的东方神皱了皱眉,接受爱妻的指责,然后对儿子沉声道:“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把女人追回来,在这发脾气有什么用!”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东方极姿态不驯。“不管你们接不接受,我都只要她!”
“等把人找回来再说。”陶咏然不以为然的别过头。
东方极没再开口,愤然离去。
听到大门砰然关上,陶咏然吁了一口气。“哪有儿子这样凶妈的……”
东方神宠溺的笑了笑。“还不是你自己宠坏的?”
“哪有……”陶咏然白了挚爱的男人一眼。
东方神但笑不语,在商场上冷静锐利的眸光,此刻充满眷宠,只专属于眼前共度二十多年的女人。
花了一整个星期,东方极用尽所有方式,就是无法得到知念的去向与下落。
说着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女人,突然消失无踪,给了他最痛恨的结果。
他的情绪低落,连和好友的赌约期限到期当天,约定好的众会时间他也缺席,就只是发了狂似的不断追查知念的下落。
几天又过去了,他依旧一无所获,这事实彻底打击了他的信心。
从早上到下午,东方极接了数通来自母亲的电话,一再叮嘱他晚上绝对要回家一趟,说要帮他庆祝生日。
不回来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末了,他母亲总不忘加上这一句。
然后,换来他一声不以为然的冷漠嗤哼。
晚上七点,东方神叫住要离开公司的他,命令他一起同家。“至少回去一下,不要辜负你母亲的好意。”他沉声道。
纵使再不愿意,东方极也遵照父亲的话,坐上了车。
见到母亲,东方极不禁绷起俊脸,对她的作法仍难以释怀。
陶咏然也清楚,不过,在礼物还没送出前,她只能继续忍耐宝贝儿子送给她的臭脸。“坐下来吃饭,快点。”
一家人坐定后,佣人立刻出菜。
菜色不算丰盛,是一般的家常菜,但装盘精致,香气四溢。
东方极意兴阑珊的随便挟了一块肉,咀嚼的瞬间,他的表情起了变化——先是怔住,接着皱起眉头。
“多吃一点,这些都是特地为你做的。”陶咏然催促。
吃着吃着,他的脸色就越复杂,眉头紧紧纠结。
口中的味道很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过去两个多月,他最常吃到的就是这滋味,陌生则是因为一个多星期没能品尝,竟感觉如此漫长而想念。
他放下碗筷,敏感地问:“今晚的菜是谁做的?”
“今天特别请来的厨子做的,合你的口味吗?”陶咏然笑着问。
“普通。”东方极别扭地撇了撇唇,拿起碗筷继续吃得碗底朝天。
陶咏然强忍笑意,若无其事的默默进食。
饭菜的味道像极了他惦记的女人的手艺,让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