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床,默默发誓和他对抗,缩起手脚,她把自己缩成熟透虾米。
“懒惰,快起床。”他站到她床前,抓起她的肩膀乱摇。
默默笃定不起床就是不起床,反正她的慵懒他不是没见识过。
她不应声,他就没办法吗?
大错特错!他走到衣柜边找衣服。好朋友嘛,有什么分享不得,她的身材如何,他抱也抱过、搂也搂过,大致模样不会有太大出入。
坐到床边,二话不说,他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摆平,他横跨她身上,就强暴犯姿势。
嗯……不坏,视觉角度正好,他解开她的第一颗钮扣,然后第二颗,第二颗钮扣刚好缝在小熊维尼的鼻子上,不晓得解开第三颗后,会看到什么秀色春光。
还不起床?他扫她一眼微微颤抖的眼帘——明明醒了,还跟他强,这女人,要不得的固执让人不爽。
好,动手解开第二颗,反正主人不在意,他这个既得利益者,何须处处考量?
手往下滑一吋,落在钮扣上,邪邪笑开,他把衣服往上提拉。
默默假装不下了,她推开暴徒,瞪大眼睛,满面愠色。
“你到底想做什么?”默默大喊,用她从未用过的超高分贝。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十二楼的植物人先生没听见。”他指指天花板。
“你不必上班吗?乐乐呢?你怎不在家里当好爸爸、到公司当好老板,没事跑来吵我睡觉?”
抱住枕头,翻身,把头藏在枕头下、屁股朝上。
头痛,没睡饱很可怜,她的起床气有本事烧毁一座东京城,她在憋、在忍,他怎看不出她有多让步?
“第一,今天是假日不上班。第二,乐乐一大早就被小也外借,还叫我们不必等她吃晚餐。第三,我不是没事好做,我有充分计画,计画带你出门。”他笑得像弥勒佛。
“不要,我要睡觉。”抢过棉被,她窝进舒适空间。
“到车上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他很体贴,在后座摆了高级蚕丝被和羽绒枕。
“车厢太小不好睡。”
“记住了,下次我开货车接你。起床吧,我给你十分钟整装,十分钟之后,我会进浴室接手你做不完的工作。”
说着,不顾默默意愿,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直接送入浴室里。
把衣服递给默默后,他背靠门外,开始读秒:“你剩下九分五十六秒……”
这里是哪里?默默不知道,硬要编派出一个地名的话,就说它是……荒郊野外。
草很青、树很高,她不晓得这么偏僻的民宿,谁会特地到访。但它的确规划得很棒,前有湖后有山,民宿右手边养牛养羊养马,后头有个大大的山谷,靠在栏杆,由上往下望,红黄紫粉,野花随风招摇,高大树木,浅浅深深的绿盘踞。
他要带默默寻找野百合的春天。
“默默……”慕晚圈起嘴巴,朝着山壁那头大喊,山谷间传来回音——默……默……默……默……默……
他回头问:“你要不要玩?”
她学他,圈起嘴唇,大叫:“房慕晚,你完了……”
回音不厚此薄彼,山谷为她传来完了……完了……了……了……
回望慕晚,默默畅怀。
“你知道回音的故事?”
“没听过。”风吹,将她的长发吹成黑瀑,柔柔软软的瀑布在身后交织。
“ECho是森林中的精灵,她美丽聪颖,人见人爱。宙斯的妻子赫拉误会Echo是宙斯的外遇,善妒的赫拉一气之下向她施展魔法,从此Echo只能重复别人话里的最后一个字,再不能自主发音。
可是Echo真正心仪的是另外一个男子,这名男子成天等待Echo回音,可是Echo再却也说不出我爱你,男子始终等不到Echo的爱,最后只好绝望离开。“
默默笑容僵硬,陌陌也和Echo心仪的男子一样,等不到她说我爱你,绝望离开?
慕晚转身,扳过默默肩膀,正视她说:“陌陌成了天使,他随时随地围绕在你身边,只要你大声对他说‘我爱你’他会听见。”
她抬眼,疑惑。他怎知未出口的三个字,是她的遗憾?
“那天,我喝醉说的?”默默猜。
“对。”
“我还泄露多少秘密?”
“不多,破例比较多。”她喝酒、唱歌、大哭,所有约定全数破局。
“破什么例?”
“你唱歌了,歌声很好听,出谷黄莺比不上你。”他的批评中肯。
“还有呢?”默默斜眼,她不会在他面前大哭特哭吧?
“你偷哭,趁陌陌不注意的时候。放心,陌陌不知道,这点,我替你隐瞒得很好。”他对她眨眼。
天!让她死了吧,所有丑态都让他看光。蒙住脸,深呼吸,两分钟后,再抬眼,她努力轻松惬意。“你怎么帮我?”
“你的眼泪鼻涕都在我身上,我猜,陌陌误会我才是爱哭男人。”
她笑出声,僵硬的脸颊画出弧线。突地,他很高兴默默是个守信女人,因为在理智清醒的眼前,她憋住泪水,不哭。
“你想,陌陌会生气我唱歌吗?”
“不会。”
“为什么?”
“如果他真心收走你的歌声当礼物,他会像人鱼公主里的巫婆一样,让你唱不出完整歌曲,至少会把你变成五音不全的小也那样。”
点头,她同意他。
“我猜他希望你常唱歌,嘉惠好朋友,也嘉惠成为天使的他。即使成为天使,对于美妙歌声还是有聆听欲望。”
“真的?”
“真的。喊吧,大声对陌陌说我爱你,他早洗净耳朵等待你。”他鼓吹她。
默默盯着慕晚,没勇气喊叫。
“胆小鬼,我来帮你。”说着,他圈嘴巴,对山谷喊:“陌陌,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然后,精灵Echo出琨帮忙——爱你……爱你……爱你……你……你……
默默蒙住眼睛笑。
“笑什么?”慕晚拉开她的手。
“我听见陌陌在抗议。”她指指耳朵。
“抗议什么?”
“他说他不是Gay。”
“不是他的错,他没去电影院看断背山,不了解男性的恋情往往从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启。”慕晚说着,拉起她的手鼓吹:“准备好了吗?对陌陌说我爱你。”
“嗯。”用力点头,准备好了。她闭眼,双手合掌,再睁眼时,大声喊:“陌陌,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
Echo不负众望,一遍遍替她复诵着爱你,把她的爱情、她的遗憾一古脑儿带入天际。
她喊了一次又一次“陌陌我爱你”,她喊得泪水湿透衣襟,这回,陌陌再笨都看出她失约,但不在乎了,她半点不在乎,因她终于对陌陌倾诉爱意。
“说的好,唱歌吧,陌陌在等你。”
慕晚替她起了音,然后,默默接续。
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野百合的春天回来了,在这个山谷里,有Echo相挺、有慕晚支持,她没了遗憾怨恨,她的深情传送。
环上她的肩膀,慕晚满足叹息,他又会宠女人了,在霭玫之后。
“下午我带你去一个私人鸟园。”慕晚说。
“去鸟园做什么?”
“我不会种向日葵、不会炒葵花秄,但是我会刷卡。”
“然后?”
“我刷卡买下很多包葵瓜子,我们去喂鹦鹉。”
“慕晚……”
“别怀疑,我和陌陌已经建立交情,我会帮忙他,替他将承诺你、却来不及完成的事情,一件一件做齐,包括到普罗旺斯种葡萄。”他说得笃定。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懂,他们“只是”朋友。
“没办法,谁让我和陌陌交情深厚。”他耸耸肩。
“不,我要听真心话。”
真心话吗?真心话很难说,他已经很久没说过。
轻咳两声,右手扪住胸口,他试试看。
“萧默婳,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有一大段时间,我忘记如何笑、如何说话,我只会不停工作,用赚钱来麻醉自己,有人说我是肉身机器,我痛恨却无法改自己,一天天,我越来越冷漠、我寂寞得接近疯狂。
然后,你出现,唱了鱼儿水中游,仙女棒挥动,我逐渐变回霭玫出事前的房慕晚。
是默默和陌陌的爱情故事感动我吗?我不确定,但你们的故事的确让我觉得不孤单。
我很高兴有你分享我的失意,所以我发誓,从现在起,我也要分享你的不如意。这就是朋友存在的最重要定义。“
她静静望他,轻吁气。“谢谢。”
“谢什么?”
她压压胸口。
“陌陌在这里,留给我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每天,我痛着醒来、痛着入睡,痛得忘记伤口已经形成多年;我遗憾昨日的甜蜜留不到今天,遗憾那年的青春成为眼前沧桑,我以为拿时间贿赂伤口有用,光阴将为我免除疼痛,问题是……伤口依然吞噬我所有的蓝色天空。”
垂下眉眼,那痛将跟随她一辈子吧!
“别让伤口为难你,陌陌知道,会心疼不已。”轻轻地,把她的头揽进胸口,他要连同陌陌制造出来的伤口一并接收。
会吗?陌陌心疼她,一如往昔?
“你的字典是怎么解释‘朋友’的?”慕晚问。
“两个谈得来、有默契的人?”
“你的版本过时,我的版本是这样说的。朋友——是以不同形式存在的优碘,可以用来愈合心中创伤。看清楚,我是强效型优碘,我在你身边,请记得一天涂抹三回。”
“我们一天没见那么多次面。”默默回答。
“放心,一定会有的。”慕晚勾起她的肩,乐意成为她的优碘。“走吧,去喂鹦鹉,顺便告诉他们,葵花田里的爱情故事。”
第七章
她的睡眠时间变短了,因为她必须起床“涂抹强效型优碘”。
答对,慕晚会来接她上班。
很怪对吧,明明是他赚钱,她何必跟到公司?可是几次僵持,她输他赢。到了第五次,她乖乖在他到门口前,把自己打理好。
她到他公司里做什么?
当秘书小姐。
好笑?的确。
她竟把家里的庞大企业丢到一旁,跑到他身边当小秘书。
刚开始,她做的是花瓶,倒茶送咖啡外加看杂志,慢慢地,她也打一些字,做点小小的文件翻译,接下来,记录、联络、行程安排全有她的份。
也是在行程安排这部分,她认识了把工作看得比命重的房慕晚。
他们是两个极端相同又不同的人物。
不同的是,碰到情伤,她选择放空,啥都不做,让自己躲在虚幻梦中,而他选择压榨所有精力,在工作上发挥无限效能。
相同的是,他们都在躲避,只是他躲在工作背后,而她避入睡梦中。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下午司机送默默到“长春藤的下午”上班,然后他接她下班,他们共度整个夜晚。
乐乐对崭新的生活形态很满意,原本的敌意被期待取消,好几次,她偷问小也和点点,默默有没有可能当她的新妈妈。
她得到的答案常数人失望,因为她们的回答是——不会,默默太懒惰,绝不进入婚困替自己添麻烦。
这天是假日,乐乐被小也带走,她有强烈需求,要乐乐帮她追男朋友。怎么回事?默默和慕晚都没搞懂。
没有乐乐在中间,两个大人相瞪眼,不知做什么才好,灵机一动,她决定带慕晚到乡下奶奶家。
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默默领慕晚来到陌陌家门前。
篱笆半开,卓妈妈和以前一样,她老说,把门关上,会把客人给关在外头,卓家是好客家庭,把客人挡在门外的事,是绝对不做的。
默默走进院子,蔷薇长得好高,几乎与默默齐肩。
不同颜色的蔷薇挂在枝头,风拂过,花瓣微微颤抖,陌陌说那是蔷薇之舞,她笑问,要是舞动得太用力,一不小心跳下枝头怎么办?
蔷薇……一种她不太认识的花卉,因为陌陌,抽离她们的陌生,牵起她们的情缘。
“它们是陌陌为你种的?”慕晚问。
“嗯,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和我窗台边的很不一样。”
“也许台北的天空不适合蔷薇。”慕晚接话。
屋子传来开门声,卓妈妈的声音自廊下出现。“请问是哪位?”
默默回头,她认了一会儿,眉头开展,顾不得穿鞋子就冲下来,她热切地抱住默默,像多年以前。
“默默,是你、居然是你。”她推开默默,审视一番,又把她抱回胸口。“好孩子,你变得那么漂亮,卓妈妈认不得了。你啊你,我以为你再不回来,我天天盼,总算让我盼到,你好不好?告诉卓妈妈,你过得好不好?”
卓妈妈的话连珠炮发射出来,没给她回话空间。
“走走走,进屋里,卓妈妈冰箱里有你最爱喝的仙草。”不由分说地,她拉默默进屋,被忽略的慕晚只好跟着进去。
甫入门,卓妈妈兴奋地朝二楼喊人:“爸爸,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没多久,楼梯间咚咚咚脚步音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随声音出现。然后,同样的热情、同样的愉悦在“爸爸”脸上摆喜宴。
“默默,你长大了。”叹一声,卓爸爸凝视默默,一瞬不瞬。
“可不是,好快,默默长大了,我们怎能不老?”卓妈妈感慨地揉揉发酸鼻子。
“你还好吗?身体好吗?”拉起默默,两夫妻前瞧后瞧,非要瞧见她很强壮才安心。
“卓爸、卓妈,我很好。”
“那就好,人呐,健康最重要,要照顾自己,懂不?”叮咛十次他都不嫌累。
“嗯。”
她答应了,允下的是不可能任务,她连一盆花都照顾不好,怎照顾得了自己?
“你知不知道,陌陌担心你,他嘱咐我们照顾你,要我们不准你偏食、不准你耍脾气不吃东西,他唠唠叨叨要我们注意你的身体,还把该注意的事项写了长长一大串,可是你回台北,我们一件都没替他办到。”卓妈妈感叹。
“卓妈,你们不需要替我担心。”
“可你还是好瘦,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你吹到北极圈,默默,你要多吃东西。”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