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瞧瞧好不好?”
“这事得靠她自个儿解决,我们管不着。”最重要的是,她一向受不了那种吵闹的场面,青青的吼声可以把客栈的屋顶给掀了,她可不想进去自找罪受。
“二小姐看起来好生气,我怕……”珠儿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哆嗦,她不敢想象场面会有多么火爆,二小姐也许一气之下拿椅子砸人……
“你别自己吓自己,青青是脾气大了点,可还不敢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小姐不知道,二小姐见那位公子特别不顺眼,谁知道她会不会失控?”
“好好好,你这么不放心,我们就进去瞧瞧吧!”唐吉宁投降的站起身,岂知有如此巧合的事,她竟然和曲昌隆在客栈前遇个正着,两人同时怔了一下,她接着转身准备离去。
“唐姑娘!”曲昌隆连忙拦住唐吉宁的去路。
“你想对我家小姐干什么?”珠儿护主心切的冲上前,隔开他们两个。
“唐姑娘,你可否听在下说几句话?”
咬了咬下唇,唐吉宁终于松口了,“珠儿,这儿没你的事。”
珠儿还是不肯移动半步,她第一次见到小姐这么急着想躲避一个人。
“他只是想找我谈一笔买卖,你退下。”
“是。”珠儿百般不愿的退到她身后。
“你想说,我可以听你说。”她愿意妥协是因为自个儿亲口允诺,他若有本事找到她,她就洗耳恭听……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绝非不忍他在寒风中徘徊。
“我们可以私下谈吗?”
唐吉宁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在下就住这家客栈,不知唐姑娘是否方便与在下进客房谈?”
“我没什么不方便,倒是你,你难道不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人非议吗?”
“君子坦荡荡。”他当然知道这不合礼教,可是他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地方。
“说得好,君子坦荡荡,就不知道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他想起那一夜自己吻了她,却还道貌岸然的向她赔不是,其实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唐突的举动,他甚至希望失去理智彻底的品尝她……他的确是个伪君子!
仿佛嘲弄似的扬唇微笑,唐吉宁状似有礼的拱手道:“请带路。”
“小姐,这不太好吧!”珠儿拉住唐吉宁小小声的说。
“你在这儿等我,若瞧见青青,就先带她回去。”说完,唐吉宁便随着曲昌隆走进客栈。
——***——
当珠儿在外头忧心不已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唐青青面临的是这番景象——
“你,你想干什么?”背贴着门板,唐青青虚张声势的瞪着将她困在两臂之间的莫霄,她心跳得好快,从来没有跟一个男子如此亲近,她已经顾不得自己为何而来,只求在他面前还能维持住声势。
“你都自个儿送上门了,我当然得好好把握住机会说服你,你说是吗?”莫霄笑得好得意。
怔了一下,唐青青显然想清楚什么事情,“这是你的诡计?”
“你若沉得住气,我能如何?”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实在有够笨,瞧见那个小四在客栈外头等她,她就应该起了疑心,而不是气昏了头,傻傻的跟他进来!
“你知道自个儿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吗?”
“你别以为灌我迷汤,我就会任你摆布,门儿都没有!”
“我不会这么小看你,你若能够用几句甜言蜜语收买,我也不必费心的使上这一招‘请妻入瓮’的戏码。”
“你不用再要嘴皮子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若我好言相求,请你嫁给我,你一定不会答应。”
“你知道就好。”
清了清喉咙,莫霄煞有其事的道:“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请’你来不过是想打一声招呼,你还是多利用这几天与家人团聚,你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
皱着眉头,唐青青听得胡里胡涂,这话有何含意?
“我的小娘子,我没法子继续待在这儿等你点头,我决定直接带你回家。”
他肯定是在唬她,因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你以为我在说笑?”他的神情确实没有一丝丝认真的成份。
“疯子!”
莫霄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
“你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别急,我们怎么可以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培养感情?”
“疯子,谁要跟你培养感情?”唐青青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
“传闻你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带给人们安宁,可是我怎么瞧你,总觉得你只有吵死人的本事。”莫霄笑得很开心,似乎很高兴她不像传闻所言。
“我就是吵死人也与你无关!”
偏着头,莫霄饶富兴味的瞅着她,“我很好奇你何时才会安静下来?”
“你别来招惹我,我就会很安静。”
“可是,我就是爱招惹你。”
“我懒得理你,你放开我!”
“我可没抓着你不放哦!”莫霄一副好冤枉的表情。
“你……”他虽然没有碰到她一根寒毛,可她根本动弹不得。
“我有个法子可以叫你冷静下来。”话锋一转,他又绕回刚刚的问题。
眨了眨眼睛,唐青青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他的唇下一刻已经贴上她的,她惊慌的回过神,张口想斥责他,他却趁虚而入,狂野的纠缠她的丁香舌,一双臂膀也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她的抗拒渐渐化为无助的颤抖……
——***——
虽然她披头散发,虽然她大咧咧的直瞪着他,一点姑娘家的含蓄也没有……可是,他没法子移开目光,即使她把自己弄得像个野丫头,依然掩不住她清灵脱俗的气质,不过是短短数天不见,他却觉得自个儿好像盼着这一刻好久好久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怎么还不说?”虽然客房相当大,唐吉宁却清楚的闻到属于他的气息,这令她不自在,她第一次意识到“男女有别”。
回过神来,曲昌隆有礼的帮她倒了一杯茶,“唐姑娘请用茶。”
“你用不着客套,我可不吃这一套,有话就直接说了。”
喝了一口茶,曲昌隆方才缓缓道来,“我爷爷曾是宫里的御医,十几年前他告老还乡之后,就一直想着如何将自己所学的一切留传于后世,经过许久的思索,他决定编纂一本药材书,用了十年的光阴,他的药材书已经大功告成了。
“不过为了使这部传世之作更加传神精采,他希望能找到一个版画师绘画插图,爷爷也不知道打哪儿得知你的传闻,他相信只有你能完成他的梦想。”
这是多么动人的提议,她一直想为自己的版画留下不朽的一页,如今机会自个儿送上门,她正好可以一层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是……
“爷爷所剩日子有限了,若不能在他有生之年实现梦想,他会遗憾终生,爷爷是真心想延请你下济南助他完成。”
“谢谢老爷爷的厚爱,可惜我承担不起如此重责大任。”
“你不像是如此怯懦的人。”
“我已经可以预见这会是一部多么了不起的经典,但我也认清自己对药材的无知将成为障碍,扪心自问,我岂能率性而为?”
“我会协助你。”
“你?”
“因为爷爷的关系,我从小与药物为伍,曲家经营的又是药材买卖,近几年我们还自己种植药材,我对药材的研究足以协助你完成这部着作。”
踟蹰了半晌,唐吉宁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我无能担此大任。”
“你拒绝是因为我。”
“你别可笑了,我何必为了你拒绝这么难得的好机会?”他为伺总有法子挑起她的不快?
“既然你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又为何拒绝?”
“我……我为何要向你解释?”
“你不解释就表示你心虚。”
“你,莫名其妙!”
“你,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我一直以为你有自个儿的主张,没想到你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弱女子。”不知道是存心激怒她,还是她逼得他失去控制,曲昌隆的口气愈来愈尖锐急切。
“你……你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我不在乎你如何看待我,我一向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这是很好的借口,你当然可以借此说服自己,但我们心知肚明,你是为了逃避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好似谎言就要遭人揭穿,一股无由来的慌乱攫住心房,唐吉宁焦急的张着嘴想为自己辩驳,可却找不到任何话语。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我……”
“我希望你能慎重其事的想清楚再答复我。”曲昌隆霸道的打断她。
“你真是不讲理!”
“这是拜你所赐。”遇着她,他就是没法子像平常思索,她总能将他内敛于心的气焰给逼出来。
“你……我们没什么好说了,告辞!”唐吉宁仓皇的起身走人。
不过,曲昌隆不忘在她走出门扉的前一刻再一次叮咛,“三天后我会登门拜访,希望你能够给我理智的答复。”
——***——
唐吉宁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离开客栈,又是怎么回到了唐府,曲昌隆的提议不停的在她脑子打转,她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想到他们将会朝夕相处,她就自然生起退缩的念头,他说的没错,她是想逃离他,愈远愈好,似乎惟有如此,她方能安然于眼下的一切。
隐约之间,她已经预见他会带来巨大的转变,自从他出现后,她的心情总是起伏不定,她从来不是如此,她一向自由自在,不曾为任何事物牵挂,除了版画,可如今全走样了,这令她不知所措、令她心慌……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看到唐吉宁,唐青青立刻跳起来冲上前。
暂时挥别心里的千头万绪,唐吉宁笑着问:“不回来,我还能上哪儿?”
“那个人是谁?”唐青青可没什么耐性。
“他是一个商人。”避重就轻绝对比闪躲来得聪明。
“他若只是一个商人,你又何必躲着人家?”
“我哪有躲着他?”唐吉宁懒洋洋的斜睨了珠儿一眼,这丫头真是多话。
“姐姐,你就别再隐瞒了,那位公子究竟何方神圣?”
“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何必说他?我们应该谈的人是莫霄,你莽莽撞撞的冲去找人家算账,没把人家吓跑吧!”唐吉宁轻轻松松的把矛头转向唐青青。
两颊飞上嫣红,唐青青想到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莫霄的客房,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唐青青没有这么鳖种过。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当然是狠狠的把他修理了一顿,他以后再也不敢乱来了。”
“那多可惜,我瞧他对你用心良苦。”
“姐姐别胡说八道。”
“错过他,你不会后悔吗?”
一副可笑的翻了翻白眼,唐青青嗤之以鼻的反问:“我为何要后悔?”
“柳口镇可找不到这么多情的如意郎君。”
“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这是你自个儿的幸福,我可管不着。”唐吉宁无所谓的耸耸肩。
唐青青闷闷不乐的陷入沉思,莫霄想娶的人是“唐吉宁”,而非“唐青青”。“
第四章
三天过得好快,唐吉宁还没想清楚,曲昌隆就找上门了,当然,她可以率性的拒绝见客,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得怯懦退缩,以免落他口舌,咬定她是因为他而不去济南,说不定他还会因此口不择言的指控她在乎他……不不不,没这回事,她可没把他放在心上,何来的在乎?
“我无意随你前去济南,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开门见山,她懒得跟他拐弯抹角。
“我早知道你的答复会是如此。”曲昌隆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懊恼的抿了抿嘴,唐吉宁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快,“我很清楚自个儿承担不了如此重责大任。”
“不,你只是想躲开我,完全不去想你可能因,此而抱憾终身。”
“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这应该是我问你,难道因为我指责你的轻率,你就存心唱反调吗?”
“我可不会这么无聊,过去的事还耿耿于怀。”
“你当然不愿意承认,可我瞧见的就是如此。”
“你……我就是不去济南,你能如何?”
“我为柳口镇感到不值。”
顿了一下,唐吉宁不明白的微微扬起眉,这事怎么会扯上柳口镇?
“我耳闻唐吉宁是柳口镇的传奇,柳口镇的百姓以唐吉宁为荣,难道你不想让柳口镇将来在画史上留下一席之地吗?难道你不想让柳口镇的唐吉宁真正成为永世不朽的传奇吗?”
哑口无言,他的言词道中了要害,她怎能不想呢?近来,柳口镇的作坊开始一家一家的出现,年画的事业在这儿愈来愈欣欣向荣,岁暮将至之前,各地的商人都会来此采买年画,她相信柳口镇将来一定会在画史留下灿烂的一页,而她呢?她当然也渴望像柳口镇一样成就伟大的历史,这一直是她的雄心壮志。
其实,她不单单是为了他而犹豫不决,也是因为如此伟大的著作恐怕要花上数载的工夫方能完成,她又怎能放心得下这儿的一切离开?当今时局,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求平安,尤其是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难得她的福神年画能够帮助人们,她真能放手不管?
“我听爷爷说,你祖父的版画曾受先皇的青睐,称为‘第一画’。”
“那又如何?”
“你难道不曾想过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吗?”他不信。
“爷爷的版画无人能及。”
“你也可以千古留名。”
“你总是如此固执吗?”
“你值得我固执。”
那一刹那,唐吉宁还以为自个儿没了心跳,她知道他的话没有特别含意,可是他的“固执”却乱了她一池子春水。
见她不再出言,他满怀期待的问:“你答应了?”
沉吟了半晌,她终于做出小小的让步,“我得好好盘算。”
“我可以等。”曲昌隆开心的咧嘴一笑,好似她已经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