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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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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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刻钟内,她的“待客之道”由礼貌转为粗暴。她先抡拳揍得南陵王鼻青脸肿,接着拿着托盘,劈头乱打,用力痛扁对方。最后还不罢休,提起绣花丝裙,不客气地蹬踹。
  “闭嘴!不准你再羞辱他!”舞衣喊叫着,眼中怒火乱迸,用尽全身力气又踹又打。
  南陵王吓傻了,他压根儿想不到,先发飙的人竟是方舞衣。一直以为,她是个千金小姐,除了温驯羞怯外,不会有别的情绪,哪里知道,羞辱楚狂的举止,竟激怒了她。
  他狼狈地闪躲着,仍躲不开那些攻击,发冠歪了、扇子掉了,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挂彩的情形愈来愈严重。
  堂堂一个王爷,面对危机时,也只能哀声求饶。
  “住、住手——我——”话还没说完,托盘迎面飞来,正中面门。
  咚的一声,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在地上痛嚎不已。
  老天,这女人的力道可不轻!
  “现在要我住手了?”舞衣双手插腰,已经气昏头了。“你刚刚怎么不住口?”她狠狠地补踹上一脚。
  南陵王又痛又委屈,心里纳闷极了。“我、我是要解救你啊,那个草包——”一个重击,让他再度哀嚎出声。
  “他不是草包!”舞衣咬牙切齿地喊道,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花瓶,用力扔过去。
  南陵王痛得哭了,他满屋子乱爬,却逃不过舞衣的攻击。呜呜,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以往温驯可人,如今却换了个模样,追着他狂打。
  娘子军们站在一旁,没阻止舞衣追打客人,甚至还拍手助兴,纷纷击掌叫好。南陵王的仆人们想上前抢救,反倒先被娘子军们踹出大厅,这些羞辱主人的家伙,全被打得鼻青脸肿。
  到最后,是楚狂抱起激动不已的舞衣,制止她再追打南陵王,才让对方乘机开溜,连滚带爬,狼狈地逃离浣纱城。
  香姨先恢复镇定,指挥着仆人们收拾大厅,还请楚狂带舞衣回房。她猜想,这对夫妻需要独处,好好的谈谈。
  回房的路上,两人始终沈默着。她靠在他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表情。
  南陵王的羞辱,肯定让他很不好过。而她被气昏头,像个泼妇似的又打又骂,是不是更让他颜面尽失?
  但是,她是真的压抑不住愤怒,才会动手打人啊!那个家伙,竟那样羞辱她的丈夫——
  回到卧房,楚狂将她放回绣榻,接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良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了。”半晌之后,他平静地开口,注视着她。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舞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没有否认,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就知道我不识字的?”南陵王当众揭穿他不识字的事实,舞衣的表情不是震惊,而是震怒。
  被如此羞辱,的确不是件好受的事,但他的愤怒,早就全由舞衣替他发泄得一乾二净。她的反应那么激烈,对着南陵王拳打脚踢,像是他遭受侮辱,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楚狂的表情是莞尔,而非愤怒。
  她的举止,让他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这个小女人,并不在乎他识不识字,反倒在乎他的尊严——
  她的反应,让他如释重负。
  舞衣低着头,回答他的询问。“成亲前。”
  “你没表现出来。”
  “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知道。”
  楚狂想了一会儿,接着点头。“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十岁才被楚家收养,矫健的身手,让他立刻被朝中武将相中,招揽入军。以往在军中,有秦不换处理文书军务。到方府后,他总要舞衣念书给他听,一来是爱听她娇脆的声音,二来,是他其实目不识丁。
  舞衣抬起头,清澈的眼儿眨动着。
  “记得我初次搬简册给你过目,你看得不耐,要我去张罗酒菜的事吗?”她问道,仰头看着他。
  楚狂实在太高大,这种姿势让她颈子好酸。她伸出手,将他拉回绣榻上,软软的身子偎进他怀里,找到最熟悉的位子,舒服地窝着。
  “记得。”低沈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再度回到书房时,你面前堆满了书。”
  他再度点头。
  舞衣深吸一口气,才又开口。
  “那些全不是帐册,而是淫书。春步故意到藏书楼里,把禁书全搬了来,而你却没有发现。”春步这么做,是暗讽楚狂不想看简册,那就只配看这些淫书,却意外的让舞衣知悉他的秘密。
  为了这桩恶作剧,她惩罚春步,要小丫鬟顶着水盆,罚站了三个时辰,还要小丫鬟保守秘密,不可以对外声张。
  今日,大概是想弥补先前的恶意,春步才会冒险上前,想替楚狂解围。
  “看来,我跟淫书似乎很有缘。”他淡淡地说道,嘴角微扬。
  那轻松的语气,让舞衣抬起头来。她眨着眼睛,诧异地瞪着他。
  “你不生气?”她低声地问,伸手覆在他胸前。她原本以为,他会好愤怒、好难过,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正要安慰他呢!
  楚狂摇头。
  “为什么?”
  “不需要生气。”
  “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
  薄唇一扯,露出狰狞的笑。“出兵剿了他的城时,我会很享受的。”南陵王羞辱了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不行!”她倒抽一口气,连忙喊道。这男人,竟然出兵去报仇,那南陵王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啊!
  舞衣完全忘了,她刚刚才把那个皇亲国戚打得哭爹喊娘。
  他瞪了她一眼,不准备退让。“这是男人的事。”
  “你又想吃黄瓜了?”她双手插腰,质问着丈夫。
  浓眉立刻皱了起来,想起先前的折磨,他全身血液都凉了。
  舞衣继续劝说:“不出兵,一样可以报仇,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她软言软语地劝着,心里猜想着,往后的日子里,只怕她三不五时就要软硬兼施,打消他那股想打仗的野蛮念头。
  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同意了,还是不以为然。
  她戳着他的胸膛,惩罚他的态度,但他的胸膛好硬,戳得她食指发疼。难道他全身上下,都像钢铁般坚硬吗?
  “从前,我不知道男人能这么坚硬。”她刻意转移话题,小手溜到他的背后,调皮地往下摸去,享受妻子特有的权利。
  他的手也伸来,在她的粉臀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道,女人能这么柔软。”
  舞衣轻叫一声,连忙推开他。
  “你——你——”她的脸儿烫红,咬着唇瞪他。
  “女人能做,男人也能。公平,记得吗?这是你的游戏。”他扬起浓眉,看着她又羞又怒。
  可恶!他学得太好,立刻将兵法用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甚至没办法骂他。
  舞衣嘟着唇,想要下床。但挪不到几寸,腰间一紧,又让楚狂拖回怀里了。
  “后悔选了我这个不识字的男人吗?”他靠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南陵王说对了一些事,跟她的知书达礼相较,他的确像个蛮子。
  她缓慢转过身,笔直地望进那双黑眸里。他的眼神里,有某种慎重,让她感动得想哭。
  他不在意羞辱,却在意她的回答吗?原来,他是这么的在乎她。
  舞衣抬起手,轻抚着那如刀凿剑刻的眉目,轻轻开口。
  “是啊,你不识字呢!”清澈的眼里,跳跃着调皮的光彩。
  简单几个字,已让楚狂全身僵硬。
  她偏着头,红唇上噙着笑。
  “几年前,那位诗名满天下的青莲公子来过浣纱城,他在此地逗留数月,还曾赠诗给我。”那名仗剑任侠的诗人,可毫不隐瞒对她的爱慕。
  他眯起眼睛,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下。
  舞衣继续说道:“你很穷,甚至把战袍都当了。”
  “你怎么知道?!”
  “那件战袍,被我赎回来了。”她轻笑。
  楚狂皱着眉头瞪着她,下颚一束肌肉抽动着。
  数落却还没结束。
  “你很霸道。”她又列出一条罪状。
  “住口!”他咆哮道,不想再听下去。
  舞衣先用手捣住耳朵,等他吼完了,才松开手。她没有听话,红唇再度轻启。
  “你还很粗鲁。”她认真地说道。
  火炬在黑眸中点燃,楚狂抱起她,抵住她的额头,对着那张含笑的小脸低吼。“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狠狠地说道,用力抱紧她,暗暗发誓,今生绝不让她离开他身边。
  该死!就算是她反悔了,他也不放开她,她对他而言,已经太过重要——
  她的笑意更深,没被他凶狠的样子吓着,纤柔的小手,在他眉目间滑动,双眼里溢了满满的温柔。
  “我没有后悔,从来没有,自始至终,我要的人只有你。”她靠在楚狂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那僵硬的高大身躯,就一点一滴的放松。
  舞衣伸出手,拥抱着他,笑得好甜。
  她不后悔,绝不后悔。楚狂是她选的人,是她今生唯一想嫁的男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他问。
  “我很庆幸,我选的人是你。”
  第十四章
  方府里热闹依旧,不识相的南陵王,虽然揭穿了那件令人诧异的秘密。但舞衣压根儿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诧异,转为平静。
  纵使新城主真的不识字,但他们早已看出他的优秀超群,这小小的缺点,并不能减少人们对楚狂的忠诚。
  现在,舞衣这个小妻子,还兼而当起夫子,教着他识字。两人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些,她很有耐心,一笔一划地教着他。
  楚狂很聪明,几乎是一学就会,但是耐性明显不足,往往写不了几张宣纸,就扔笔不写了。
  当威胁利诱都无效后,她索性告诉楚狂,没写到一定的分量,晚膳时就罚他吃黄瓜果腹。用这招对付他,一向有效得很。
  果不其然,锐利的黑眸眯了起来,迸射出浓浓的不悦。偶尔,他会乖乖的再拾起笔,用笨拙的姿态继续写字;偶尔,当她这个夫子表现得太嚣张时,他就会扑过来,用热吻封缄那张聒噪的小嘴——
  书房角落的床褥,再度发挥了作用。
  这对夫妻间的恩爱,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舞衣照旧负责处理城内大小诸事,她坐在大厅中,检视着丝绸花样,一面跟织姨讨论出货的事宜。
  丝绸的事,楚狂不想插手。他向舞衣提起,要领着黑衫军,到浣纱湖边修筑堤防。
  他愿意帮忙筑堤,她是再高兴不过了。连城主都亲自动手筑堤,城民们哪敢松懈,个个都卯足了劲,筑堤的进度比预期快上许多。
  这日,舞衣正在大厅里看着当季的丝绸。有织工做出了新样丝绸,花色轻柔,像是隔着一层烟雾。
  “好美的花样。”她抚着一块块凉润的丝绸,爱不释手。
  织姨也满意极了,笑得合不拢嘴。“这花样取名为‘雾里花’,才出了样品,还没大量生产,胡商们已经抢着下单了。”
  舞衣点头,拾起丝绸对着日光看着。“这料子比寻常的丝绸还要轻软。”
  “用在夏季的衣物上,该是最合适的了。”香姨倒着茶,一面也侧头来端详那几疋新丝绸。“对了,照日子推算,孩子该是生在夏季吧?”她看向喜姨。
  始终低头擦拭着银针的女人,缓缓点了个头。最近,不知为什么,她变得很沈默,那些抗议的嚷嚷,早已消失得一乾二净。
  “那好,不如就用这些料子,替孩子做几件娃娃衣。”香姨说道。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开始埋头替还未出世的小主人挑选料子。两人叽叽喳喳的吵着,争论该用哪一种花样。
  “吵什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舞衣失笑,搁下丝绸,一手轻抚着仍平坦的小腹。
  喜姨这阵子总用食物帮她调理,加上她身子健壮,孕妇该有的害喜症状,全减到了最低。她除了贪睡、食量略增外,并不觉得难受。
  据说,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会在她肚子里,伸手蹬腿。她时常在想,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春步跟秋意不再讨论丝绸,开始猜测孩子的性别。
  “希望是个女娃儿。”春步说。
  秋意摇头。“未必。”
  “但是雪姨说,生了个男孩,要是像城主,那不野翻天了?”春步有些烦恼。男孩女孩都好,但是她希望夫人的第一胎是个小姐,她一定把小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香姨瞟了两丫鬟一眼。
  “要是生了个像舞衣的女娃儿,只怕会更野。”她可是过来人,清楚的记得,二十几年前,那小女娃是怎么折腾一群大人的。
  舞衣皱起眉头,不太明白,话题怎会转回自个儿身上。她放下丝绸,视线在屋内绕了一圈,柳眉轻轻蹙起。
  “怎么没有瞧见雪姨?”她问。
  “中秋快到了,雪姨待在房里,计算着今年中秋潮来的时辰。她交代过,不许打扰,膳食都搁在房门口就行了。”春步回答。
  每年中秋潮来,可是浣纱城的大事。潮时计算得精准,能让四方游客都观赏到壮观的奇景,城内也能做好准备,防止潮水过猛,倒灌进城内的渠道。
  这件大事,一向是由雪姨负责的,她对于水道方面的知识,可说是无人能及。
  “别让她太累,要是太久没见着她,就来跟我说,我去挖她出房。”舞衣说道,仔细叮嘱着,担忧雪姨太专注,反倒忘了要顾好身子。
  春步福了个身,点头答应。
  女人家们正在讨论着,今年中秋观潮的宴席,该要怎么安排时,高大的身形踏步走入大厅。
  “城主。”女人们站起身来,福身为礼。
  楚狂点点头,笔直地朝舞衣走来。
  他穿着黑色长衫,上头还沾着不少污泥,一头黑发也散在肩头,衬着那双锐利的鹰眸,更显得嚣张狂妄;他这模样,看来不像个城主,倒像个盗匪。
  她诧异地挑起眉头,眨了眨眼儿。她早上又贪睡,睁开眼睛时,他早已离府,领着一票男人干活去了。
  原本以为,他到日落时才会回来,她本想在中午时,亲自送午膳过去,让他惊喜一番。哪里知道,还不到正午,他倒先回来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她关切地问,牵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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