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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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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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她关切地问,牵住他的大手,视线在高壮的身躯上转了好几圈。想起前一次,他险些被石板砸进浣纱湖里,担忧就悄悄爬上心头。
  “没事。”楚狂简单地说道。
  语音未落,他已经俯下身来,薄唇精准地找到水嫩嫩的红唇,热烫的舌探入她口中。
  舞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他结实地吻住,娇小的身子也被揽进他的怀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保留的吻她,这个吻热辣而彻底。他啃吻着花瓣似的唇,搅弄着滑嫩的丁香小舌,彻底享用妻子的芳泽。
  大厅里的女人们先是呆愣,接着纷纷露出微笑,礼貌地转开视线,等着夫妻两人结束热吻。
  半晌之后,楚狂才抬起头。黑眸不再锐利,却依旧热烫如火,粗糙的男性指掌轻抚着她被吻得微肿的红唇。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眼儿蒙胧,只能呆呆望着他,瞬间忘了两人身在何处。
  “我只是想你。”他简洁地说道,又在她唇上重重地啄吻一下,然后松开手,跨着大步离开大厅。他乍来乍去,简直像一阵风,令人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舞衣才恢复过来。众人的目光,让她羞得想挖个地洞,把自个儿埋起来。
  “他专程赶回来,就是为了吻你?”香姨惊愕地问,视线掉向门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织姨啜着茶,虽不发表意见,但嘴角始终噙着笑。
  也只有楚狂这种完全不将礼教看在眼里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光天化日下热吻妻子,半点都不害躁。不过话说回来,娘子军们对他这突然的举止,可是欣赏得很。
  舞衣低着头,小脑袋埋进丝绸样本里,脸儿烫得像是着了火。一想到刚刚的吻,她又羞又窘,几乎要呻吟出声。
  噢,他怎能那样吻她?彷佛他们正独处,而他热烈的想要她——
  那个吻,让她心儿怦怦乱跳,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楚狂的身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真糟啊,她也有飞奔到堤防上,抱住他热吻的冲动。
  舞衣粉颊上的绯晕,一直到了正午时,都还没褪去。
  秋季的风,难得有着几分的暖意。
  中秋近了,浣纱城内的糕饼师傅,将刚烘好的月饼送进方府里,甜甜的香气飘散四周。
  筑堤的工程进行得颇为顺利,黑衫军们也顺利适应城内生活。在浣纱城内的每次工程,都会拨给士兵们银两,这些漂泊的战士,生活宽裕后也动起成家的念头,有不少小伙子,追城内姑娘追得颇勤。
  别的不提,就连夏家那对兄弟,也老爱跟在春步、秋意后头打转。两个小丫鬟又躲又避,却又不时红着脸,笑得羞怯甜美。
  时值秋天,浣纱城里却有些反常,显得春意浓浓。
  夜里,楚狂从水泉处浴罢回房。他只穿着一件长裤,精壮的胸膛赤裸着,潮湿的长发滚落水珠,顺着那黝黑纠结的肌肉直往下淌。
  才一回房,舞衣就连忙拿了长衫奔过来。“快穿上,可别着凉了。”她嚷道。
  秋夜露冷,他沐浴后却老爱裸着上身回房,不论她说了几遍,他还是依然故我。现在还是秋天,等入了冬、下了雪,他非冻出病来不可。
  楚狂拿起棉巾,擦拭身上的水滴。
  “我不冷。”他回答,认为她在大惊小怪。
  他出生在北方,早被训练出一身不畏酷寒的筋骨,就连下着大雪的寒冬,也能跳进冰冷的江水里泅水,可不像南方男人,吹一点寒风就禁受不住。
  她懒得跟他争辩,抓起棉巾,用力地擦拭他的肌肤。
  “先暖起来要紧。”她小手忙个不停,尽力摩擦着。
  巨掌伸了过来,抬起漂亮的小脸。他俯下身,对着她勾起嘴角。
  “要温暖身子,有更好的办法。”他的眸光转浓转热,热烫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肌肤。
  舞衣却一反常态,没为他的暗示羞红脸儿,视线盯着他的手腕。那儿有着一处新伤,已不再流血,似乎是前不久才添上的。
  “怎么弄的?”她连忙握住他的手,低下小脑袋,仔细地端详着。伤口不深,但面积可不小,有她半个手掌大。
  他耸耸肩,不当一回事。“在堤防上,一个不留神,让绳索给绞伤了。”
  “怎么没告诉我?”清澈的眼儿里堆满愤怒,她简直想向他尖叫,再用力的摇晃他,希望能在那颗石头脑袋里摇出一些谨慎。
  “只是小伤。”要是她不提,他早将这小伤给忘了。
  这回,她真的尖叫出声了。
  “小伤?!”
  楚狂挑眉,发现小妻子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不痛了。”他补充一句。
  她深吸一口气,考虑该尖叫,还是大声骂他。半晌之后,她决定放弃那两种选择。
  尖叫跟咒骂都于事无补,她抓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走到橱柜旁找金创药,打算为他敷药。但是翻了老半天,整个橱柜都翻遍了,还是不见金创药的踪迹。
  “药没了,我去跟喜姨讨一些。”她说道,披起薄袄后才往外走。
  楚狂亦步亦趋,跟着站起身来,打算陪着她出门,不让她在夜里单独行动。
  她在门前回过头来,大眼瞪着他。“把衣服穿上。”她警告地说道,表情很严肃。
  他没有争辩,只是耸耸肩膀,随意抓起一件长衫被在肩上。他已有足够的经验,知道这个小女人有多固执。
  两人穿过回廊,经过几处院落。今夜月儿明亮,庭院里的桂花树都开满了花,香气浓郁,经过时都会染了一身的香味。
  来到喜姨的院落,才发现纱窗后一片漆黑,里头已经熄了灯。但仔细一听,却又隐约可以听见某些声响。咦,喜姨是刚睡吗?
  楚狂凝神倾听,浓眉一扬。
  “回去。”他握住舞衣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别拉我,喜姨该是还没睡。”她不肯回去,坚持要拿到金创药。“喜姨,我是舞衣,请您开门。”她喊道,身子却被他的蛮力拖得不断往后退。
  才刚喊完,屋内就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呼,接着是一阵乒乓乱响,家具胡乱碰撞的声音,里头似乎热闹得很。
  舞衣瞪大眼睛,开始觉得不对劲。喜姨爱安静,始终是独居,但从那声音判断,这会儿屋子里明明就还有着其他人。
  “回来,别理她。”男人的声音从纱窗里透出来,很低很沈,在夜里格外清晰。
  男人?!
  舞衣的眼睛瞪得更大。
  “不行。”喜姨焦急地低语着,声音有些儿喘,还伴随悉索的布料摩擦声。
  烛火没点亮,门就被急忙打开,站在门前的女子乌丝半散,水眸蒙胧。
  “有事吗?”喜姨拉紧衣襟,力持镇定,脸儿却还是嫣红的。
  “呃,我——”舞衣完全傻了。
  呃,她不曾见过喜姨这副模样——
  另外,她也不曾见过喜姨穿男装——
  大概是忙中有错,屋里一片漆黑,喜姨又急着来开门,所以胡乱抓了衣服就穿上。
  这会儿,她虽然衣着整齐,但穿的却是男装;仔细一看,还是件宽大得不像话的男装,一向心思细腻的喜姨竟连这点都没发现,可见方才屋里情况有多“紧急”。
  两个女人尴尬地看着彼此,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气氛有些僵。
  倏地,一张男性脸庞出现在喜姨背后,那人上身赤裸,单手一扯,就将喜姨拉进怀里。
  舞衣眨了眨眼睛,确定自个儿没看错。
  那男人是烈叔呐!
  “放手!”喜姨连忙喊道,又羞又急,那语气是舞衣从不曾听过的。
  “你穿了我的衣服。”北海烈淡淡地说道。
  喜姨微微一愣,接着发出羞窘至极的喘息,昔日冷若冰霜的神态,跟她此刻的模样,可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始终不发一语的楚狂,挑着眉头浅笑。
  “打扰了。”他点点头,抓起过度震惊的妻子,掉头离开院落。
  北海烈回以一笑,抱起怀中的女子,反手将门关上。灯仍是没点上,悉索的声音再度响起,可以想见,那件被穿错的衣裳,大概没三两下就被褪下来了。
  走了百来步后,挂在楚狂怀里的舞衣才有办法开口。
  “天啊!”她最先吐出的,是震惊的叹息。“真的是喜姨?真的是烈叔?他们真的——”
  “真的。”楚狂回答,证实刚刚的场面,不是一场梦境。
  他的口气,让她狐疑地抬起头。“你早知道了?”
  “隐约有猜到。”楚狂耸耸肩。烈叔看那女人的眼神,类似于他看舞衣的。
  她蹙起柳眉,有些儿不高兴。这么大的一桩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她竟没注意到。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呢?噢,她好好奇!
  他再度耸肩,没有回答,扛着她回房里。
  惊讶的情绪淡去,舞衣再度陷入沈默,模样很严肃。她撑着下颚,坐在桌边思索着。
  娘曾经说过,几位阿姨都受过男人的苦,才会远离家乡,逃来浣纱城。喜姨是被男人打得只剩一口气,抛在山涧里,几乎要丧命,恰巧娘送货经过,才救了起来。
  黑衫军进城,喜姨反对得最是厉害,她对男人的态度,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该说是恐惧。其实,褪去那层冰霜后,喜姨可是个很美很好的女人啊!只要有人愿意好好待她,消弭她心上的恐惧——
  看来,烈叔办到了。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望着丈夫,慎重地开口。
  “烈叔会好好待她的,对吧?”她问。
  他看着她,同样严肃。“我信得过他。”
  烈叔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这么多年来,楚狂还是头一次见到,烈叔对女人动情。这种男人,一生往往只动心一次,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舞衣笑开了,也愿意相信烈叔。现在,她只衷心希望,喜姨也能得到幸福。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她喃喃说道,伸手拥抱楚狂,水嫩红唇贴上他的颈项。她的心好满好烫,充斥着好多的幸福。
  纱窗后,两人的身影缠成了一块儿,秋夜里的春意,更浓了。
  晌午,急促的警锣声惊破岑寂。
  在书房里的舞衣扔下帐册,急忙奔了出来,春步、秋意,以及一票阿姨们照例在后头追着。
  “夫人夫人,不要跑得那么快。”春步在后头喘着,追不上行动快捷的舞衣。
  香姨也追得紧。“舞衣,别跑,留心孩子啊!”她忙叫着,难以想像舞衣怀着身孕,还能跑得那么快。
  她没有听话,仍是提着衣裙,往大厅奔去。警锣一响,必有变故,她担忧极了,一路上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姨,发生什么事了?”她气喘吁吁地奔到大厅前,恰巧看见雪姨,她抓住妇人的手臂,劈头就问。
  妇人看了她一眼,凝重地叹气。“遇狼了。”她轻声说道。
  山狼?!
  舞衣一凛,往大厅内看去,里头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冰凉。
  地上处处血迹,门槛上、织毯上、家具上,处处猩红一片,看来怵目惊心。前不久去迎接楚卿卿的虎帐帐主,倒卧在地上,鲜血正从他胸前的一处黝黑大洞,缓慢的淌出来。
  楚狂等人,站在虎帐帐主的身边,个个表情凝重。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人伤势太重,撑不了多久的。他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睛,正虚弱地呻吟着——
  泪水瞬间涌入眼眶,舞衣奔上前去。“你们在做什么?”老天,他们怎能不管他,放任他在呻吟痛呼?伤口那么深,他一定好痛好痛——
  才走了几步,楚狂拉住她,将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按在他肩上。他不让她看。
  “别干预,让他好好的去。”楚狂徐缓说道,五官僵硬,黑眸深邃。
  “他在痛——”
  “男人不会痛。”
  “他在痛!”她用力捶打丈夫,眼里蓄满泪水,视线都变得蒙胧。这是什么古怪的道理?她不相信,那人一定好痛的——
  厅内只听得见伤者的呻吟,以及舞衣的啜泣。战士们也知道伙伴正在承受煎熬,他也是寻常血肉,哪有可能不疼?那些强硬的说法,说穿了,都只是为了保护尊严。
  战士们低头,看着浑身是伤的同伴,眼中都蕴满伤痛。对男人而言,尊严比什么都重要,他们尽力在维持同伴最后的尊严。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样?”舞衣低声问,珠泪不停从粉颊滴落,她没有办法止住哭泣。
  “他去迎接卿卿,在九山十八涧遇袭,虎帐弟兄们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拖着半条命逃回来。”秦不换用冷硬的语调说道,视线不与舞衣接触,斯文的态度,如今全转为冷漠。“另外,卿卿也被掳,下落不明。”他补上一句。
  舞衣低呼一声,用手捣着唇,她既震惊又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
  接连两次在九山十八涧里遇袭,楚狂等人已认定了,山狼就是罪魁祸首。前一回损失了货品,她还能勉强大事化小,但这回死伤众多,连楚卿卿也被掳走,她再也无法开口,辩称山狼的无辜。
  门外又走入一个纤细的身影。喜姨轻声低呼,笔直地朝伤者走过去。北海烈想拦她,她却轻轻摇头,将他推开。
  “你们袖手旁观,打算冷眼看他断气?”她不敢置信地问,眉间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她伸出手,察看伤口,眼中的希望火苗逐渐灭去。
  锐利的兵器贯穿了虎帐帐主的胸膛,就连医术如神的她,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因失血而更加虚弱。这青年能活着回到方府,已经算是项奇迹了。
  “我们还能做什么?”有人粗声地问。
  “至少,你们能让他好过些。”喜姨轻叹一口气。她费尽力气,抱起重伤的男人,将他的头抱在胸前,轻轻拍抚着。
  低声轻语从她口中流泄,她喃喃念着某些安抚的话,一句又一句,有着浓浓的温柔。她的确曾恐惧过、痛恨过这些男人,但是医者父母心,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再者,已有人化去她心上的恐惧,以言行告诉她,并非每个男人都会残忍的欺凌女人,她的心不再被仇恨蒙蔽——
  始终站在厅外的女人,纷纷走上前来。她们蹲下身来,伸出双手轻轻抚着战士的伤处,轻念着最温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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