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筠霖,大概也就只见这一次。待时日一长,抓不到什么把柄,南宫宣也只能作罢。
关键是,在她看来,即便南宫宣怀疑她和李筠霖有什么密谋也无所谓,反正,真正会助她联系上夜无殇的,是第一楼的人。
待来到圆桌前坐下,扫了扫恭敬地立在门前的人,李青曼轻声问:“爹,你有没有我娘的画像?我想看看。”
“有,我去拿给你。”说着,李筠霖便站起身。见状,李青曼跟着站了起来。“放在哪里的?我和你一起找吧。”
目光微闪,李筠霖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书桌。“就在那边的瓷瓶里,找一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两人一起走向放满了字画的瓷瓶,借着找画的空隙,李青曼悄声道:“那张纸上写着南宫宣的意图,李家的人,能走的,让他们都离开汴京,从此隐姓埋名,不要让南宫宣找到。”
视线微垂,李筠霖的左手握着一卷系着红色丝带的画轴,右手佯装在字画堆里翻找着。偶尔,他还会将那些字画打开来看看,见不是水悠然的画像,便放到了一旁的书桌上。
“你放心,早在你留信离开之后,我便已经着手安排了。你大娘……几位夫人我早已以各种名义让她们离开了相府,藏到山里去了。现在,相府里除了我和仲业,便是仲文在操持。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皇上回来,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计划。不管是什么,你都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李家。”
李家,他会自己守护,他不希望李家会成为她的拖累。就好像她回来的事,虽然表面上看似皇恩浩荡,是皇上重视李家。实际上,他知道,绮香进宫的事,恐怕多多少少与她回来的事有些关系。
这一切太过蹊跷了,皇上根本未曾见过绮香,却要纳绮香为婉嫔……
虽说皇家的婚事向来没有定数,但是,同时恢复她皇后的身份,这样的殊荣,很难不让人竖起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猜想其中可能存在的某些牵连。她会回来,而且不再在皇上面前装傻,恐怕,就是因为绮香。绮香,不知不觉中成了皇上利用的一枚棋子。
也怪他,应该早些时日为绮香和锦绣定上婚约,如此一来,即便皇上有意用李家的子女作为要挟她回来的工具,也不能强行纳娶原本就有婚约的女子为妃。
至于李家的男丁,自从他成为丞相的那日起,他便打定主意不让李家的子孙入朝为官,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被皇权忌惮,引来皇上的猜疑。
如今,暗潮涌动,李家的男丁倒是避过了被皇上当做棋子的机会。但是,因为绮香的心高气傲,看不上他在过去的两年里为她挑选的那些男子,最终,没能逃脱掉进宫的命运。既然她一心想当皇妃,眼下,也只能看她自己的了。
心思快速地运转着,李筠霖忽然亲和一笑,将刚才便在他眼皮底下绑着红丝带的卷轴拿了出来,“找到了,到那边去打开来看看吧。”
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李筠霖一边说:“当初,我为你的娘亲画了不少丹青,但到后来,真正留下来的也没有几幅。这幅画,算是留下来的几幅当中最好的。
本来,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我也打算重新画上几幅,算是缅怀故人。只可惜,虽然脑海里对你娘亲的印象依旧,但那种姿态神韵,不真正看见,是怎么也画不出来了。”
李青曼轻脚跟在李筠霖的身后,心情不甚明朗。他让她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李家?看来,确实如她预料中的,他早有对策。
只是,即便李家的亲属大部分都避开了,李家的险境仍旧没有消除。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她……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装腔作势,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说实话,他并不欠她什么。
见李筠霖将画卷展开,目光扫向画卷上的女子,李青曼有瞬间的失神。
如画的五官,温暖人心的微笑,以及那娉婷袅娜的身姿,无一不彰显那个名为水悠然的女子,她这具身体的娘亲,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
被画中女子脸上的温和光芒所吸引,李青曼盯着画卷瞧了许久,蓦地,她身形微震,眼中闪过惊讶。“这……”她和水悠然长得好像!
“呵呵!”看着李青曼的表情,李筠霖亲和地笑了。“发现了?现在的你,和你的娘亲真的很像。不过,气质却不相同。
你的娘亲温柔娴雅,是个十分温顺的人。至于你……虽然我对真正的你了解不多,但是,只消一眼,我便知道你和你的娘亲个性完全不同。”
李筠霖说得恳切,脸上的光芒看上去似是带有几分怀念,又似带有几分自豪。
☆、第196章
扫了扫李筠霖,又看了看画像,静默了片刻,李青曼轻声问:“这幅画,可不可以送给我?”
“这……”李筠霖有些迟疑。
“我两岁时娘亲便去世了,我对娘亲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印象。若不是今日见到这幅画,大概,我都忆不起娘亲的全貌了。我想借着这幅画睹物思人,记住娘亲的模样。”李青曼说得诚恳,直直地望着李筠霖。
她虽不是真正的李青曼,但是,既然占据了李青曼的身体,还是要尽一些为人子女的本分的。更何况,戏演到这个份上,有了这卷画,等回到宫里,她才能减轻南宫宣对她的怀疑。
“既是如此,那你便拿去。”悠然在他心中,并不一定要靠一幅画来回忆。
“谢谢。”说着,李青曼垂下了头,再度打量了那幅画卷一番。
她看得出来,李筠霖很喜欢这幅画,却因为她的请求而忍痛割爱。她知道,李筠霖是真的将水悠然放在了心中,水悠然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感到些许安慰。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李青曼与李筠霖一起将画卷收了起来,等着李仲业的到来。
待李仲业将几盘点心放到桌上,闻着刚出炉的糕点飘溢出来的清香和甜味,李青曼虽然感觉肚腹有些饿了,却不敢吃,因为怕吐。
这几日,为了避免引起冯保他们的怀疑,她已经不碰糕点了。平时,只是吃一些略带酸味的水果。
好在此前的三年她是住在冷宫里的,没有人清楚她的饮食喜好。对于爱吃酸的,她总会说,她习惯了吃略带酸味的东西,有酸有甜,方是人生滋味,以此混淆视听。
见李青曼只是看了两眼,并未有动手的打算,李仲业微微蹙了蹙眉。“青曼,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这些糕点吗?”
闻言,李青曼莞尔一笑。“当初离开相府后,有幸认识了一位夜公子,他府里的厨子很擅长做糕点。那时因为贪食,不小心吃多了,腻了味,后来便很少碰糕点了。
回宫后,因为宫里的御厨手艺也极好,看见糕点生得漂亮还是会忍不住。刚开始的时候,吃个一两块还不会觉得什么,但到后来,只要一碰糕点就会觉得肠胃不舒服,便不敢再碰了。”
说完,偷偷地瞄了瞄屋外的冯保,李青曼的眸底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幽光。
李筠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面的人,偶尔,也会看一看李青曼。将她眸中的那抹狡黠收于眼底,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丫头……只怕,事实并非她说的那般……
眼眸微闪,李仲业将三叠点心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如此,那青曼还是少瞧这些糕点为好,免得肠胃不舒服,影响待会儿用膳。”
回头瞧了瞧屋外的人,李仲业道:“知道你和大娘她们有矛盾,等下,就我们三个在书房里用膳,就当作一家人团聚一下。因为不知道你要来,厨房也就是今早买的菜,比较随意,你将就着吃一些。”
李筠霖也插话道:“说起来,青曼还从未同我们用过膳,以后,这样的机会怕是也很难得,青曼可不要推辞。”
目光扫了扫二人,李青曼点了点头。“好。”
想了想,她问:“对了,府里可有大夫?”
李仲业挑了挑眉,“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本想叫宫里的太医给瞧瞧的,但一想到宫里的太医一旦给人看诊,为了不懈怠职责,即便是根本无碍的小病,也会开一大堆药让你将养着。
是药三分毒,药非但苦,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而且,宫里人多嘴杂的,一点小病也会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便想到宫外找大夫瞧瞧,最好是精通食物调理的,可以通过调节饮食来调养身体,不要用药。如果府里有大夫,我就不用等下再到街上的医馆逐个的看了。”
“宫里的太医的确不乏这种问题。既然你不想泡在药罐子里,那我替你看看吧。虽然我不精通你所说的食疗,但是,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开一大罐一大罐的苦药方。”
李青曼诧异地看向李仲业,有些惊讶。“你会医术?”但随之而来的是欣喜。
即使是府里的大夫,也难保会不小心泄露了她怀孕的秘密。李仲业好歹不是外人,如果是他,她倒是完全可以放心。
“嗯。”微微颔首,稍稍整理了一下桌面,李仲业伸出了右手。见状,李青曼将自己的左手递了出去,轻放在桌面上。
探上李青曼的脉搏,垂下眼帘,凝神细细地诊断了一会儿后,李仲业面色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青曼。见李青曼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凝重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后,他表情恢复如常,淡定地收回了手。
“的确没有什么大碍,服用几副安神的汤药就会好了。不过,既然你怕药苦,我倒是可以替你将药制成药丸,用水吞服下就好。”
“如此,便劳烦三哥了。”李青曼从容地收回手,心底却是放心了不少。
李仲业是背对着门坐着的,所以,冯保断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可是,他刚才的震惊,她和李筠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的表情她便可以知道,她确实是怀孕了,而不是生理失调,经期延后产生的怀孕假象。
他是个聪明人,这所谓的药丸,必定是可以保她腹中胎儿安全的安胎药。有他的药保驾护航,她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心。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现成的药丸没有。过几日,等我制好,便让爹上朝时给你带进宫去。”想了想,李仲业的脸色忽然有些郑重,眼中亦有着严肃。
“你……睡眠不好的事皇上可是知道?”
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吗?皇上知道吗?她不想让宫里的太医给诊治,是不是因为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怕皇上对她的孩子下手?若孩子不是皇上的,谁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口中的那个夜公子吗?
目光轻动,李青曼瞬间明白了李仲业这么问的真实意图。“过去的三年,情况如何想必你们也清楚。至于此次从洛阳回来,我倒是体会了何为一国之君。
他似乎总有很多事要忙,即便到坤宁宫看我,也是匆匆数语便行离开。不过是一些不打紧的小病而已,我没打算告诉他,以免徒添他的烦劳。”
☆、第197章
匆匆数语?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李青曼刚才那些话的分量后,李仲业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失眠的确是小事,但若不好好调养,他日难免拖成大病。
等下,我会给你写一张平日里应该要禁忌的食物,以及要避免接触的一些物品清单给你。没事的时候,你就看看,然后照做。”
“谢谢三哥。”此时此刻,李青曼对李仲业的印象比最初见到他时好了许多。
正在这时,有个身上带着油烟味,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家仆走了进来。“启禀老爷、三少爷,午膳已经备好。”
李筠霖开口道:“那就带到这边来吧。”
“是。”躬了躬身,家仆恭敬地退了下去。
约摸过了两刻钟后,关系奇妙的一家三口用完了午膳。之后,随同李筠霖和李仲业到祠堂为水悠然烧了些纸钱,又举行了一些简单的缅怀仪式,李青曼与李家父子道了别。
上了马车,李青曼淡淡地吩咐道:“冯保,先不急着回宫,转道去第一楼看看。”
赶车的动作未曾停歇,冯保清淡的声音越过车帘飘进了车内,“娘娘,恐有不妥。”
李青曼不容置喙地说:“宫里太沉闷了,我不想太早回宫,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不敢违背李青曼的意思,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拗不过她的意思。待马车驶出小巷后,冯保便调转了方向,往人流穿梭的大街驶去,与回皇宫的方向相反。
感觉到马车转弯,打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见马车行进的方向并非来时那条路,李青曼放心地放下了车帘。
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画轴,她抬手掏出了一直戴在颈间的玉佩。触摸着还带有她的体温的温润的玉质,抿了抿唇,她将玉佩从颈项上解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第一楼,也不知道夜无殇到了汴京没有。他若是来了,等下等她将玉佩亮给掌柜看过之后,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见到她,如此一来,她便能亲口告诉他她的情况,让他准备好带她走。
他若是没来,她便只能托店里的掌柜将她现在的情况告诉他。只是,要避过冯保和那几个暗卫的耳目,恐怕有些难……
过了一会儿,听到马车停了下来,李青曼握着玉佩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待车帘被挑起,拿着画像,她慢慢下了马车。
站在第一楼前,仰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楼宇,李青曼语气随和地问:“冯保,你之前可曾来过第一楼?”
抬眼打量了几眼眼前的酒楼,冯保冷淡地回道:“以前与少爷来过两三次。”
“第一楼真的很出名吗?之前,在北上的途中,经常听一些旅人说,汴京城里有家第一楼,菜色好,**周到,真的称得上东阳国的第一。”
“夫人有所不知,第一楼的厨子厨艺确实不错,甚至,比家里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少爷曾经让小的请过这里的厨子,但都被婉言谢绝了。不然,夫人必定已经尝过这里的厨子的手艺。”
“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李青曼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有些佩服冯保的变通能力。
少爷?夫人?这称呼可是说改就改了,还说得极为顺溜,听不出半点不妥。若是她,恐怕都做不到他这般机敏。
只是,冯保曾经和南宫宣来过这里,还想过请这里的厨子进宫……那,他们对第一楼到底了解多少?厨子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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