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抱上骏马,拥着她,纵马驰回部落。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任凭他摆布,只想着快点回到部落,冷淡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杀了禺疆,是不是?』
『到时,你就知道了!』
夜幕已经降临,冷凉的夜风掠过脸颊,杨娃娃混乱的意识顿时清澈不少。酒宴怎么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禺疆绝对不能死,她绝对不允许呼衍揭儿的阴谋得逞!
远远的,她看见,方形广场上、火光通明,部民们、骑士们静立在夜幕之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阵势不凡,耸动人心。近了,近了,两帮人对峙着,其中一帮人瘫软地坐在地上,另一帮人操着刀、耀武扬威,占得绝对的优势。
她的理智差点崩溃,因为:控制局势的那帮人,为首的正是丘林基泰和须卜也刚,而禺疆、已经被他们压制着,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腿上、肩膀上血迹斑斑,森然怵目,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挣扎着下马,呼衍揭儿顺了她的意思,抱她下马,紧紧地拥搂着她,往前走去;自信的脸上,不时地闪露出邪狂的冷笑,似乎在告诉某人:她,已经是我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杨娃娃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又像柳絮似的飘浮在水面,迈不开脚步,任由他裹挟着往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尚在远处的禺疆——只见,丘林基泰站在禺疆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缓缓地刺进禺疆的腹部,慢,很慢,非常慢,一寸一寸地扎入身体,以一种真切的疼痛,凌迟着他的神经,折磨着他的意志……
禺疆咬紧牙关,始终不哼一声。双臂被两个骑士钳制着,一双黑眸瞪着丘林基泰,平静地瞪着他,死死地扣住正折磨自己的敌人的脸面,风平浪静的眼神有如乌云滚动的大海、蕴藏着无法预知的颠覆力量,让人见之而心惊胆颤!
鲜红的热血,从匕首刺进身体的地方簌簌地冒出,染红了月白色的衣服,剜割着她即将崩溃的神经。她想要挣脱呼衍揭儿的拥揽,冲到禺疆面前,制止丘林基泰的可恶行径;可是,她被他紧紧地夹在身侧,没有一丝缝隙,而且绵软、袅娜地靠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呼衍揭儿的女人!
一切,似乎静止了一般!
『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丘林基泰冷哼一声,凶蛮的脸上纵横着刻骨的恨意,抽出禺疆腹部的匕首,把鲜红的血液擦在他的脸上,『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丘林野,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呼你!』
2007年6月23日12:00
惊涛骇浪(9)
惊涛骇浪(9)
禺疆丝毫不惧,任凭他的宰割与折磨。想要他死?他会乖乖地承受敌人的折磨?笑话!即使塞南与伦格尔等大将俱已被擒,即使他的护卫与骑士都倒在地上,即使他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他也绝不相信,今日就是他魂归天上的时刻。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呼衍揭儿、丘林基泰、须卜也刚三人的合谋:在食物或者酒水中下药,致使所有人等瘫软无力,控制住挛鞮氏部落的首要人物,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局势。他唯一感到后悔的是,失手被擒,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面对着丘林基泰的狰狞面目,他嗤之以鼻地别过脸,沾满鲜血的脸颊冷凝出刺骨的嘲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然而,他心中焦急万分,紧张地谋算着如何扭转局势,还有,不知道他的雪现今如何……他的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大红嫁衣,嫣然流媚,那是他的雪、他的阏氏……
当他看见,他的雪,柔弱、无辜地紧靠着呼衍揭儿、缓缓走过来的时候,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花了,或者是他受伤太重而产生的幻觉……
他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丘林基泰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轻蔑地看着他,冷嘲热讽道,『今天是你大礼的日子,可惜呀,你美丽得就像天上的仙女的阏氏……看到了吧,她选择了呼衍揭儿,背叛了你!』
『为什么?……』禺疆失控地吼叫,从胸腔中迸射出狮子般的怒气、苍狼般的悲嚎。
霎时,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气,浑浊之中、只有血淋淋的殇痛是清澈见底的。仿佛有一支张牙五爪的利刃,在他的体内快速地搅动,一颗叫做心的东西,已经支离破碎,一种叫做神志的东西,已经天翻地覆……
夜色之下,红光之中,他鲜血满面的表情,悚然可怖。杨娃娃非常了解他现在的感受,可是,她脱离不了呼衍揭儿的钳制、冲到他身边,而只能在另一个男子的怀中,心痛地企图解释,『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呼衍揭儿侧过脸看她,一股酸溜溜的醋意、翻涌上来:她是多么的心痛呵,烟水眸子为他而落泪,凝红脸腮为他而凄楚,她还要跑到禺疆的身边去,但是,哼,他不会允许的……他凑在她的耳旁,温柔地笑着,亲昵地对她说,『你最好不要说话,否则,他会死得更快!』
她看着他,陌生得让她厌恶的呼衍揭儿,而刚刚在此之前,她还觉得他可怜。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是暧昧的,好像,她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他是在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说悄悄话。原来,这就是他的阴谋:让禺疆亲眼看见,她的背叛,她与他的合谋!
她愤怒,恨不得杀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马上就会知道!』呼衍揭儿缓缓道,在她的腮边香香地吻着,抬起头,正视着禺疆杀人的表情,狂肆地冷笑着,『禺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就告诉你:我跟她承诺过,我一定会娶她为阏氏。从今天开始,杨深雪只能是我的阏氏,而不是你的,你最好给我牢牢地记住!』
『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前几天,深雪到我呼衍部玩了两三天,不过,短短的两三天已经足够我们安排好一切,你看,今天的这种局面,如何?还满意吧!』
杨娃娃惊悚地望着呼衍揭儿,不敢置信的表情、表明她此刻是多么的震惊。原来,原来,呼衍揭儿引她去呼衍氏部落的用意就在于此,他早就计划好一切,让禺疆亲眼看见她的背叛,看见她与他的合谋。
她楚楚地望向禺疆,看见他正伤痛地望着自己,乖戾的视线笔直地飞射而来,正中她的脑门,冰寒,锋锐,贯穿而过;桀骜的脸庞浸染了层层叠叠的绝望,那种锥心刺骨的绝望,撕裂了他的表情,他的理智,他曾经美好的一切,他所有幸福的期待……他疯狂地挣扎着,扭动着手臂,转动着双腿,企图挣脱敌人的压制,然而,更多的骑士涌上来,暴打、制服……
她觉得,脖子上的脑袋一分为二,沉重得似乎不属于自己的了……绝望的缝隙之中,一个存活的希望悄然而生,她心下一动……
『呼衍揭儿,你一定要他死,是吗?』她笑了,笑得嫣然而森冷,『既然他要死了,那么,就请你带我过去,让我跟他告别一下!』
呼衍揭儿谨慎而疑虑地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的如此冷静,为何心念转换如此之快,不由得怀疑她是否打算耍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诡计。
杨娃娃的眼梢掠起一抹嘲讽的风色,『怎么?你担心我要救他?我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能救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她的眼底慢腾腾地衍生一簇冷酷,『待会儿,我叫你抱紧我,你就要抱紧我……因为,我要让他死心!』
2007。6。2411:30
惊涛骇浪(10)
呼衍揭儿静静地看住她,清俊的眼眸沾染了过多的戾气、而显得血腥、沉谙,用力地揽紧她的身子,『我答应你!不过我告诉你,你想要救他,怕是没有那个力气!』
杨娃娃任由他搂抱着,一起走向她心爱的男子,一如走向地狱的深渊……她的小手,探向他的腰部,悄悄地拔出一把精巧的青铜短刀,毫无知觉地,藏进袖口……火光耀耀,他们的后面,却是黑暗一片,没有人看见。
须卜也刚微有惊诧,气急败坏地叫道,『呼衍揭儿,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她诡计很多的吗?』
呼衍揭儿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
她的眼中,只有禺疆,满满的他,身受重伤的他……他浓重、悲戚的眼色沉陷到一个望不到底的境地,如此绝望,如此的——无法相信。她在心里、对他说,不要绝望,不要悲伤,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
两人在禺疆面前站定,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但是,禺疆觉得,他的雪,离他非常遥远,他无法碰触到她,无法感受到她,她就在眼前,他就是无法拥他入怀……他挣扎,他在心里呐喊,他吼叫道,『放开她——』
呼衍揭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讽刺地嗤笑着,揶揄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听你的吗?』
禺疆见他更加紧迫地拥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顷刻间,他全身的精力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是的,呼衍揭儿不会听自己的,而他的雪,也是一直依靠在呼衍揭儿的身上,柔弱无骨,姿态风娆,神色妍媚,金红的火光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绽开朵朵嫣红,俏生生的流红潋滟。
杨娃娃知道,他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她背叛了他!无所谓了,只要他活着!她从右手腕上捋下骷髅链子——她把链子当作手链戴在手上,两圈的长度刚刚好;她费力地把骷髅链子放进他的衣服里,轻柔地说道,『请你为我保管!对不起……请你把我忘记……』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禺疆振聋发聩的吼叫声,在夜空中飘荡,很远很远,凄厉,孤绝……他的脸部表情是暴风骤雪侵袭过的莽荡雪原,千里雪封,苍苍的空茫,没有任何内容,空荡荡的,近乎气绝……
她的胸口,揪扯得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她没有回答,眼眸中是水汪汪的雾气,不过她必须坚持住,不能让紧靠身侧的呼衍揭儿有所怀疑。她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呼衍揭儿,悄然摸出青铜短刀,对准自己的左肋下方,启唇而笑,笑靥如花,脆弱得似乎轻轻地颤抖,哀婉得百媚顿生,『揭儿,抱紧我!』
他毫无知觉,依言双手搂紧她的纤腰,重重地压向自己的胸怀……蓦然的,他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硌在身上,硬邦邦的非常突兀;随而,他听见,惊悚地听见,锋利的匕首刺进身体的撕裂声响,闷沉闷沉的,却异常的清晰,清晰得让他几近崩溃。
紧接着,她的唇边,响逸出一声轻轻的、疼痛的呻吟……让他几欲成狂……
他看向她的脸庞,火光的影子晃荡在她清凉的脸上,影影绰绰的,流光溢彩;她的唇角凝结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冷笑,冷得透骨,冷得残忍;乌黑的眼珠子,僵硬着,轻微地抖动着,却划射出尖厉的眼风……
『我告诉——你——他死了——我也必须死——而且——是你亲手杀死——我的——是你——』她断断续续地说,仿佛负荷着沉重的心绪。
呼衍揭儿稍稍推开她的身躯,震惊地看到,她的腹部,扎着一把青铜短刀,正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刀,疯狂地叫嚣着,『不——』
『雪——雪——』禺疆尖锐地嚎叫着,拚却全部力气地挣脱多人的钳制,疯狂得就像一只狂怒的野兽,一只囚禁已久、极力挣脱牢笼的野兽,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快要挣脱了,最终却是更牢固地被压制着。
一切都静止了!夜色深重,浓浓地凝固着!万籁俱静,一丝轻微的声响也无!他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只是看到——充血的眼眸中,只有脸色雪白的她;她虚弱地躺倒在呼衍揭儿的怀中,虚弱地往下沉坠,再也支撑不住……
红红的血,染上大红嫁衣,红,变成潮湿、黯淡的红……短刀,深深地扎在她的左侧腹部。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呼衍揭儿声嘶力竭地吼叫,怎么也无法相信,她会为了禺疆而伤害自己,为了救禺疆而宁愿自杀;而且是借用他的拥抱达到目的,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杨娃娃躺倒在他的臂弯里,看着他满手鲜红的血,满意地笑了,冷酷而阴险,『我死了——你们就不用——争了——如果——他死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会记得——是你害死他的——我不会原谅你——』
2007年6月25日9:00
惊涛骇浪(11)
惊涛骇浪(11)
所有骑士与部民惊异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挛鞮氏部落最美丽、最亲切的阏氏,与呼衍氏部落酋长合谋,背叛了禺疆酋长;出乎意料的是,深雪阏氏在呼衍揭儿的怀中捅腹自杀,血溅当场,让人嘘唏不已!
『放开我……放开我……』禺疆一声声的嘶叫着,嗓音嘶哑,桀骜不驯的脸孔像是泼上了滚烫的热水,暗沉沉的通红,深浓浓的凄惶。
『你闭嘴!』呼衍揭儿抬头瞪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看着因疼痛而脸容扭结的杨娃娃,心疼地低声唤着,『你不能死,我一定不让你死!』
因为禺疆,她才会自杀,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死了,她就会完全的属于自己。呼衍揭儿抚触着她拧起的细眉,内心无比沉痛,绝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到底哪里错了?是禺疆吗?还是自己?如果没有实行这个阴谋,如果她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她也不会选择自杀……说到底,是因为他自己。
杨娃娃流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虚弱得绵软,好似没有重量,惨白的脸庞在火光的耀眼之下,更显毫无生机的凄白。他抱起她,站起身,冷硬地命令道,『立刻杀了他!』
不管如何,他都要禺疆、从这个草原上消失。
禺疆狂乱地挣扎着,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呼衍揭儿,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
『全部都不要动,否则,我的飞箭是不长眼睛的!』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突兀地传来一句高扬的吼声,刺破了这个夜晚难得的宁静氛围。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百来骑士一字排开,举弓搭箭,阵势浩荡,重重黑影、影影绰绰的,煞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