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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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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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要之务是该打电话给杂志社老板,但她根本就记不住号码,只好放弃。不过她仍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洗衣服、吸尘、抹桌子和整理东西,这些事花不到两个钟头就做完了。
  最后她拿了本书,趴在沙发上开始读,读的是“爬虫类图鉴”。
  鳄鱼属于恐龙家族,大约在一亿四千万年前就生长于地球,当其他恐龙家族逐渐灭绝,鳄鱼却坚忍地存活下来,科学家称牠为活化石……
  “原来我们应该可以做好朋友的,都颇能适应环境变迁呢……”她看着图片中的鳄鱼,微笑说道。
  午后三点半,殷柏升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两袋日用品及食物。
  可卿闻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拨了拨乱掉的头发,笑道:“你回来啦!”
  瞧他穿着休闲裤和格子衬衫,模样就像个大学生,她颇为欣赏,能有那份纯真气质的人并不多。
  殷柏升先是一愣,才犹疑着说:“嗯,我回来了。”
  奇怪,这两句对话似乎很熟悉,像听过了几千遍一样,却一时找不到谜底。他在她对面坐下,开始认真思索,到底是在哪儿听过的?
  “你把Rex送走了?”她自动打开那两袋东西,一一拿出来看。
  “嗯,宠物旅馆就在我的医院旁边,牠在那儿会受到妥善照顾的。”朦胧的印象在他脑中徘徊,但就是无法牢牢抓住。
  “喔。”她正在观察一包青绿色的乳酪。“那你的医院呢?没什么损失吧?”
  “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景物长得不大一样,印象中这些报纸好像从未自己迭在一起过,而且地毯也像是换条新的,变成了乳白色。
  “你打扫过?”他终于发觉这事实。
  她耸耸肩。“我只会做这些呀,反正也没事。”
  一阵机器运转的声音传来,他挑眉询问,她则眨眨眼解释道:“我在用烘衣机。”
  他陡地站起身,想起方才那两句对话的由来。
  “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那是他父母亲最常说的话,虽是寻常问答,却含情脉脉,他从小在家里听到大,当然熟悉得不得了。
  恐慌感于是自脚底升起,殷柏升瞪着可卿,感觉她瞬时成了洪水猛兽。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他沈声问。
  难道她真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就像他曾有过的那个未婚妻,先好好表现一番,再给他彻底的绝望?
  “我没别的事好做嘛,我还看书咧!”她拿起那本“爬虫类图鉴”做证明。
  “我从没要你做这些!”一抹倩影浮掠过他心头,那个人也曾经为他洗烫衣服,要他品尝菜肴合不合口味,最后仍是一拍两散、徒留伤痛……
  “你怎么了?我只是……”她向后缩了一点,被他吓着了。
  她到底做错什么事了?竟惹得他大发雷霆?她没期待他像个绅士,但也相信他不是野兽呀!
  刻骨的痛楚再次涌上,他一挥手扫过桌上的所有东西,嘶声吼道:“你只是一个暂时的访客,你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些事!你们女人就会摆出贤妻良母的姿态,温柔体贴得教人不知所措,等到男人非娶你们不可了,才露出真正的丑恶面目来!我……我早就看透了!别想再叫我上当一次!”
  可卿躲在沙发的一角,声音微颤。“我不知道……你受过什么人的伤害,可是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很自然地就随手做了。”
  “你骗我!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了,我没那么傻!”过去的一幕幕彷佛又回到眼前,他头痛得彷佛快爆裂开来——
  “我知道了,你是老天派下来又要折磨我的,对不对?碰到了你,我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告诉你,我不要你假好心,不准你再诱惑我上当,听到了没?!”
  他知道自己快疯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呢?可卿并非过去那个她,但此刻他没有足够的理智好分辨,只能任由积压许久的情绪爆炸开来。
  “啪!”清脆的一声,殷柏升摸摸自己的脸颊,是热烫的,才相信是她打了他。
  可卿脸上垂着两行泪,声音喘息,但却很坚定地说:“你够了没?我方可卿虽然借住在你家,却没必要受你侮辱!你以为每个人对你好、帮你做点事,都是要贪图你什么,你……未免太无聊了吧?!你上过什么当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番心意被你说成这样不堪,对我公平吗?我是才被男朋友甩了没错,但你放两百个心,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垂涎你……什么殷太太的名衔!我……我是有自尊的!”
  她的泪水不听话地落下,像窗外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不停。早该知道她的男人运奇差,却因他先前的温柔而心动,还犹豫半天该当他是恩人或男人?现在想想她有够笨的!
  听她这一骂,殷柏升的神智才恍然清醒了过来,天呀,他刚刚说了些什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这么冤枉了她。
  他走近她,却愣在她面前,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唉,当初他也是这样木讷,说不出甜言蜜语,否则怎会失去那个人的心?
  事到如今他仍未长进,即使他歉疚又苦恼,对自己的无能尤其忿恨,但他永远只能看着女人哭泣,却想不出一句最恰当的话。无奈之余,他在墙上狠狠敲了一拳。
  可卿惊叫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肩。“你……你敢打我?我一定会去报警的!”
  他诧异地摇摇头,蹲到她脚边问道:“我怎么会打你?”她居然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的表现真有那么野蛮吗?
  “人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你不要……不要靠近我,走开!”儿时的回忆让她格外敏感,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暴力。
  瞧她的嘴唇不住颤抖,眼泪滚落在苍白的脸颊上,他多想替她抚去泪水和恐惧,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看她那样瞪着自己,殷柏升感觉到强烈被排拒,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惹她不愉快?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离开这个应该是他的家。
  雨在飘,风在吹,殷柏升没穿雨衣也没带雨伞,正好求个清醒。
  为了女人,他也曾如此走在风雨中,那时他是被背叛的角色,而今却是他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从前他以为被伤害的角色最悲情,如今才明白伤害别人的感觉更糟糕,既嫌恶自己又不知如何弥补,是否他的前任未婚妻也有类似感受?悲情的他从未想过这问题……
  路上没有多少人,许多商家仍关着大门,他一个人不断往前走、往前走,不右转也不左转,只是一个劲的让双腿前进,直到酸了、倦了,才停在街头转角,木然看着眼前景象。
  很巧的,前方是一家花店,有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包花,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老板,你们现在有营业吗?”殷柏升站在门口问,不愿满身雨水滴落在店里。
  “其实还没开始。”胖老板擦去额头汗水,抬头对他说明。“因为店员家里淹水了请假,花太多了我一个人整理不完,如果你要买的话,这边的都可以让你挑。”
  看到那么多种类的花,每一朵都在对他招呼,他只觉眼花撩乱,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买花送人,就连那个背叛他的未婚妻,都不曾得到他这种礼遇。
  “我不知道要怎么挑……女人都喜欢什么花?”他深觉男人和女人是两种生物,明明感受想法都不同,却又彼此深深吸引,才会造就出那么多故事。
  “那要看她是哪一种女人?”老板的笑意加深了。“还有,她对你是什么样的意义?”
  这两个问题把殷柏升问倒了,究竟方可卿是怎样的女人?对他又是怎样的意义?才认识第三天,为何他会思考这么深刻的问题?
  无论如何,他试着整理心中情感,并转化为语言,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特别是在他已经很久不招惹女人的情况下。
  “嗯……她是个看起来很迷糊、很倒楣的女人,但她笑起来充满活力,不管碰到多糟糕的事,我想她都能幽默看待。不过她也满爱哭的,刚才我说话太过分,她哭得好惨,我不晓得怎么办……”
  有人说眼泪是女人的武器,但他相信她并非存心,他看得出她是吓坏了,那串串的泪水无助滑落,每一颗都让他自责,为什么他表现得这么糟?他从未发现自己可以这样讨人厌!
  “原来是这样啊……”胖老板一点都不惊讶,经营花店这么多年,不知听过了多少故事,尤其是男人惹哭女人的时候,大概都会想来花店买点补偿,不会甜言蜜语没关系,花语传情尽在不言中。
  “你可以给我一点建议吧?”
  “包在我身上!”顾客们期待的表情,是胖老板最喜欢看到的画面。
  胖老板一边挑花,一边解释。“玫瑰是花界的皇后,每种颜色的玫瑰都有特殊意义,如果将不同颜色混在一起,花束便能替你说出很多话。”
  殷柏升大大松了口气,他相信胖老板的本事,只不过,从来没送过女人花的他,该要以什么表情、什么言语来表达?他应该现在就开始练习,然而不管练习多少次,他确定自己将会有够僵硬……
  方可卿把头埋在枕头里,一边啜泣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房门被打开来的声音。有人打开了灯,扰乱了室内的黑暗,而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殷柏升。
  “可……可卿。”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结结巴巴的,练习不足,有待加强。
  她不想理他,一点也不想,继续把脸埋在已经湿掉的枕头里。
  “呃,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说起话来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但就算他快咬掉自己的舌头,也得尽力求她宽恕,否则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原是打算绝对不说话也不反应的,但忽然一股甜美的芬芳袭来,让她忍不住讶异地抬起头,看见了他手中的一大束玫瑰。
  哪来的玫瑰?而且这么大一束?难道是要送给她的?那样凶过她以后,就想用花来安抚她吗?这男人的脑袋会不会太简单了?
  她那冷冷一瞄,让殷柏升更是手足无措,不晓得该拿那些花怎么办,一个大男人抱着花束,难免有种“我在做啥?”的慌乱感。
  “我……我出门以后一直走一直走,就看到了一间花店,我好像……听说过女人都喜欢花,但我也说不上哪种花比较漂亮,老板就建议我选玫瑰花,所以我买了全部的玫瑰,有黄色、红色、白色、粉红色,还有……一些很奇怪的颜色。”
  他记得老板说白玫瑰代表纯洁谦卑、粉红玫瑰代表亲切优美、红玫瑰代表我爱你……他也想不起来了,总之玫瑰会说话,那就让花朵代表他的心吧!
  可卿坐起身,仍咬着下唇不吭声,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和解。但当他将花束交给她时,她却没有拒绝,因为花是无辜的,而且女人真的是喜欢花的。
  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就这样僵着。
  她把脸埋进花束里,深深吸了一下,回想上次收到花是什么时候呢?感觉上好像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她抱着花,柔软的花瓣,清甜的香味,让她有种幸福的恍惚感,她愿意就这么沈睡下去。
  “你……你的眼睛有点肿,要不要热敷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抬起头,瞪他一眼。“我就喜欢用花瓣冷敷,不行吗?”
  “行、当然行……”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动辄得咎,最好是安分点。但奇怪的是,这好像是男朋友在对女朋友赔罪?他们虽然并非男女朋友,但他直觉的就是这么做了,只盼换得她一个微笑。
  可卿又想埋脸花束中,却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水,她发现他全身都湿了,想必是刚才出门也没带伞,又走了一大段路的缘故,瞧那雨水垂在他发梢,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盯着她的反应。
  其实她已经心软了,但想起他刚才暴怒的脸孔,让她犹疑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花放到桌上,走进浴室拿出大浴巾,走到他面前时却停了下来,不确定是否就此原谅他。
  在他原本刚毅的脸庞上,她只读到“惶恐”两个字,清楚而深刻,让她终于投降了,把浴巾披在他身上,不带感情地说:“自己擦擦吧。”
  他们都很明白,这就表示她已间接接受了他的道歉,正如他间接的用花朵诉说对不起。
  他随便擦了脸,对一身的湿衣服却不怎么介意。
  可卿看不下去,她很明白淋雨以后会有多冷,只好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干衣服,正想交给他,又想到这一来她不就又以女主人自居了吗?
  她正犹豫着,柏升却主动接了过来,说:“谢谢。”
  他进浴室换衣服时,她又钻回了被窝里,九月的下雨天,气温降低,每当这种冷清的时刻,她就会有想找个情人的冲动。看着五彩缤纷的玫瑰花和满天星,被半透明的米色包装纸环绕,就像个小梦境,她不禁出神了。
  不到几分钟,他换了T恤和牛仔裤出来,头发也梳好了,手里拿着一条热毛巾,递给她说:“你的眼睛都哭肿了,还是敷一下吧。”
  她的眼睛那么美,肿起来了多可惜,他不想成为罪魁祸首,那双眼应该神采奕奕才对。
  可卿接过热毛巾,把脸埋进去,不想看他。
  “对不起,我不应该吼你的。”他说话像在背书,他并不习惯道歉,但凡事总有个开始。
  她不作声,隔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会打你吗?”
  可卿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是过去的记忆作祟,还是觉得他真会动手?其实他应该没那么可怕。
  “我是被爸妈打大的,你刚才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很怕……别人大吼大叫,或是动粗,好像我又变得脆弱幼小、无能为力,你无法了解那种恐惧的阴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原来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难怪反应如此敏感,而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火上加油!于是他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是太久没有和人好好相处了,所以说话太冲,我会改过来的。但你不用怕我怕成这样,我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打人,事实上我从来没打过人,你相信我。”
  她抬起头,看进他诚挚的双眼,终于确定自己是相信他的,尽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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