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不解人事的小子琮。
四岁的莫子琮被妈妈抱在怀里,睁著一双好奇大眼想一探外边的热闹……
莫先生先是对莫太太的太阳穴开了一枪,鲜血汩汩而出,沾染了莫子琮的衣服,她惊恐莫名的放声大哭……
接著莫子琮看见她父亲朝她开一枪,她往妈妈怀里缩去,子弹射偏了,只擦过她的肩膀却贯穿母亲的胸膛……她恐惧的抬起眼睛,看见爸爸举起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又是一枪——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华人街热闹的鞭炮声下隐藏的无声无息……
当这一切被赶到的莫子璧及联邦警察发现时,莫家夫妇早已气绝多时,而莫子琮精神状态恍惚,正处于崩溃边缘。
莫子璧的极力保护正是怕她又想起那可怕的记忆,白少华的无心,却让莫子琮再度去面对那极端不堪的往事……
炮竹的喧天让她失控的蹲下尖叫,她不要再想起那么多的枪声、那么多的血流在她的四周……她的尖叫在鞭炮的渐次燃尽下鲜明了起来。
“不要……不要……哥哥救我……小白救我……”她用尽力气声嘶力竭的哭喊,为何没有人来救她?
“不要……我不要……”她无助的哭喊,用日语、用英语、用中文……用她所知的语言请求谁来救她,但就是没人伸出援手。
她无法抬起头,她看不见周遭的事物,每当她想睁开眼睛,就看见遍地向流成河像恶梦般环绕著她。
“哥哥……小白……”
终于,最后一声鞭炮声后,那句“小白”的凄厉惨叫引起白家众人的注意了。
白谨浩首先发现不对劲,上前一把揽起屈身发抖的莫子琮。“你……没事吧!别哭啊!”
莫子琮紧咬著唇、双眼紧闭,摆明了精神剧烈的受创,令自谨浩也一时无措。莫子琮仍是死命地喊著不要,不要……大家被这一幕吓坏了。
胡莉菁首先回神不客气的怒问白少华:“你对她做了什么事?”
“我……”白少华一脸的无辜及无措,“我……我玩鞭炮……想和她玩……”
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吓她而已,怎知她会如此受惊?
“你拿鞭炮吓她?你在她身边放鞭炮吓她?”胡莉菁瞪大双眼,用著少有的严厉,差点吓破白少华的胆。
打出娘胎,他从来没见过温柔的表姐有如此这般的吃人模样,还是为了这个莫子琮。
“你……”胡莉菁气得举起手后又放下,“我真想打你!”
“我……我不过和她玩,谁知她……我又不是故意的……”白少华愈讲愈心虚,愈讲愈小声。
莫子琮在白谨浩抱住她后,死命抓著他衣领喊著:“我要找小白……我要找哥哥……”
她哭喊的声音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上,竟成了程度不同的各种痛楚。
胡莉菁红了眼,“先送她回房,给她打镇静剂,然后再叫小白回来。”
白谨浩抱著莫子琮快步回屋里,身为医生他知道此刻要让病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至于是什么原因,有的是时间问。
一行人随著白谨浩的脚步进入屋里,倒水的、拧毛巾的、联络医院的……只有白少华被独留下来。
他看著余烟袅袅的院子,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不过是放鞭炮来玩而已,他又不知道她怕鞭炮。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讨厌莫子琮,也不是真的反对她当嫂子,他只不过是看不惯小白那么重视她,把她看得比家人还重要,让他很不服气,想捉弄她罢了!
白少华自己站在院子里,泪水也不禁流了下来。
莫子琮失控而惊慌无助的呼救声,让他心里因愧疚不安而饱受折磨……
打从一进莫子璧在虹云集团的临时办公室里,白豫恒就感受到明显的压力。背著光,莫子璧脱去西装外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精明的银行家。
在见到白豫恒一行人时,莫子璧脸上依旧是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以礼相待,一副诚心和他们讨论贷款案子的事,白豫恒也只好相对以礼,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和他讨论起来。
“真看不出来,莫先生年纪轻轻的,见解如此犀利,实在令我佩服呀!”白家的财务长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恩怨,衷心的夸赞他。
“您客气了,现在谁不知道若要盖钢骨大楼就要找白家;尤其是在白家的副总经理及特别助理的协助下,据说业绩是蒸蒸日上。”莫子璧看向白豫恒的眼神只有审视研究,找不到一丝真诚夸赞。
“莫先生过奖了,我们这次的小案子还得占用莫先生宝贵的时间才真是过意不去。不过能见到莫先生,真是我们三生有幸哩!”白其晔极尽讨好之能事,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小小的案子需要见到银行集团主席本人,不过能见到莫子璧本人令他雀跃不已。
据说,要想见他一面,通常要前三个月敲定时间,还不一定见得到!
“三生有幸?”莫子璧缓缓念著这几个字,又缓缓的把目光调向白豫恒,“你也这样认为吗?”
白豫恒心中一凛,不卑不亢地回答:“莫先生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金算盘』。”
莫子璧轻笑。那一张和莫子琮长得很像的面容中,因为有岁月的沧桑、有智慧的累积,所以那声轻笑令人觉得格外不可思议。
“金算盘再会算,有时也会算输,玉面罗刹,你说是不是呀!小白。”他故作亲昵的朝白豫恒笑,笑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果然是冲著子琮来的。
“金算盘神机妙算,四两拨千斤,无人能及呀!”
“只可惜——”莫子璧故作叹息状,“千算万算,算丢了一块拜地用的美玉哪!”
白豫恒心一惊,明白他指的是子琮。因琮乃是拜地用的美玉。
“听说白先生最近得了块拜地用的美玉,可否借来一睹为快?”莫子璧精明的眼眸中闪著一种奇异的光采,令人望之却步。
白其晔皱著眉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看著他们两人。“你们……说的可是同一个话题?为何我听不懂?”
白豫恒收敛起心绪,淡漠地道:“莫先生说话高深莫测,我也听不懂。”
白其晔及财务长一脸惊异的望著他。
听不懂?!莫子璧方才那番话是冲著他说的,他不懂,那谁该懂?
听到他说不懂,莫子璧爽朗的哈哈大笑。“我不过想和小白私下谈一笔交易。如果小白愿让出手中那块美玉,往后贵公司任何贷款案我们一定鼎力相助到底。”
“如果我不愿意呢?”白豫恒沉下声。他没想到莫子璧竟用这种手法来要回他妹妹。
“如果你不愿意……”莫子璧沉默了会儿,不经意举起手中的飞镖射往五公尺外的靶上,正中红心。“对不起,休怪我无情,往后的日子里,白家将无法从任何一家银行中贷到一毛钱。”即使在这种时候,莫子璧依然是状若无事的望著白豫恒,“小白,你以为呢?”
“你要我作抉择?”
莫子璧还是笑,“我不要你的决定,我只是告诉你后果。”
白豫恒一股气闷在心中,咬牙看著莫子璧,“你很冷酷。”
他欠身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谢谢你的恭维。可是我不想让公司倒,也不想把子琮交给你。”
听到这里,白其晔才由一团迷雾中走出来,原来是为了子琮——小白的女人!
“那可就要考验你的智慧了。”莫子璧轻松地道,看向白豫恒的眼光却是带著一抹残忍。
白其晔悄声问:“小白,子琮是莫先生的什么人吗?”
白豫恒不语,有另一个声音回答他。
“妹妹,莫子琮是我妹妹!”莫子璧的眼神此刻才真正严肃起来,看得白其晔呆愣半晌,心头发冷。
妹妹?那个被少华讥为幼稚园小班、被小白贬损为暖床的女人的子琮竟是眼前这个极为强势的男人的妹妹?
小白究竟是惹上什么人?
室内一时静默,每个人的心思皆不相同,直到白其晔的行动电话响起才打破这一场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闷。
“嗯、嗯……好、好……”白其晔的眼神在白豫恒及莫子璧身上打转,愈听脸色愈加深沉,短短一通电话之后,他的脸黑得直比包青天,额头上还沁出冷汗,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微弱。“小白……”他握著行动电话的手不住颤抖。
“谁打的电话?”白豫恒的眼神逐渐阴沉,他不喜欢白其晔现在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莫子璧故作轻松的鼓励著,“白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别让我碍著您二位!”
“呃……”白其晔更加迟疑,吞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堂哥!”白豫恒不禁大喝。吞吞吐吐成什么体统?
考虑了好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白其晔鼓足勇气道:“表姐来电话,子琮被鞭炮吓昏了,精神有些失控,一直要找你……及莫先生……”
“什么?!”白豫恒及莫子璧弹跳起来。
白豫恒转身想走,莫子璧动作更快,抓了西装外套后对著白豫恒伸手便是一拳。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事?她居然精神失控?你们这些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事?”怒极的莫子璧像头盛怒中的狮子,怒火狂袭,铁拳不停挥在白豫恒身上。白豫恒东问西闪躲避不及一下子便挂了彩,鲜血由嘴角流了下来。
为了自卫,他只好出拳攻击莫子璧,打得他头冒金星,怒火更炽。
白其晔一看情势不对,连忙和财务长上前劝架,于是身上也挂了彩。
眼见两个暴怒中的疯子打得难分难解,情急之下白其晔只好高吼:“别打了,你们要不要去看子琮?”
这句话,才真正一语惊醒梦中人。
莫子璧拭去唇边的血渍,忿忿的怒斥他:“你最好祈祷子琮没事,否则我要你一家姓白的陪葬!”说完便自顾自的朝外走去。
白豫恒一回过神便立刻追上去,他离去前只丢下一句话:“堂哥,案子下次再谈,现在先回去看子琮。”
看著两位主角一前一后的奔出,白其晔和财务长面面相觑,只好相偕随之而去。
白豫恒冲到楼下,只来得及拦住莫子璧的车,强行上车坐在他身旁。
“我又没同意你上车,你来干嘛?”莫子璧口气恶劣得想杀人。
“对不起。”
就因这句话,莫子璧更火大。“一句对不起代表什么?”
白豫恒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子琮究竟是如何,不过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待她好的!”
“真心?你的真心算个屁!我对子琮心疼得巴不得用金子把她框起来,你呢?你当她是什么?粪土?还是垃圾?居然在她身旁用鞭炮吓她?”莫子璧气得咬牙切齿,眼神蓦地冷峻,而愈来愈快的车速则反应出他内心的激动。
“子琮她……怕大雨、怕风声、可能也怕雷声……”白豫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不适当的时机说出这些事,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让这些话迸了出来。
“她怕风声也怕雨声,但最怕的就是鞭炮声!”莫子璧的狂吼怒哮依旧没有减低的情势。
只有指责。无尽的指责,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子琮。
“子琮……为什么怕鞭炮声?”这是他心中的疑惑。
莫子璧强压下汹涌的怒潮道:“鞭炮声和枪声很像。”
枪声?白豫恒错愕地望著莫子璧冷酷依旧的侧面。“子琮和枪声有什么关系?”
他冷冷的说:“十五年前,我父母亲事业失败带著子琮举枪自尽,不过因为射偏了,子琮没死,但却亲眼目击那一幕,那时候华人街正庆祝过年,锣鼓喧天,鞭炮声响不绝。”
莫子璧冷冷的说完,白豫恒只觉得一阵心疼,他艰涩的问:“那子琮……”
“子琮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个情景将近六个小时,我和警察赶到时,她的精神状态已呈现恍惚,在崩溃的边缘。”
白豫恒忍住落泪的冲动,看著窗外飞驰的街景。怪不得莫子璧要如此的保护她,原来这一切无非是要确定她安全无虞而已。他觉得自己愧对莫子璧,因为他没有像他那般紧密的保护她。
可是,他爱她啊,他爱子琮的心绝不会少于她哥哥的,这点他非常确定。
“你给我打电话回去把过程问清楚。”丢给白豫恒一支行动电话后,莫子璧便拒绝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只好依言先打电话问清楚详细情形。
当他们俩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原本喧哗的室内立刻安静下来。
早先围在莫子培床边的一些白家年长的老太太们也都识相的起身。
多年前的因缘,不需明说,大家都知道彼此的身分,莫子璧礼貌的颔首后,便快步迎向子琮。
不过,白豫恒动作更快,他已把莫子琮抱在怀里。
唯有透过紧密的拥抱,他才能安心确定她真的没事。
看见他回来,莫子琮有说不出的欣喜,她大叫一声,“你终于回来了,我做了一个恶梦,我吓死了,叔叔说那只是个恶梦,好可怕……”
莫子璧不解的望著白谨浩,他不得不解释。“心理医生来过了,目前不宜告诉她实情,只好先安抚她是作梦,是一场恶梦,待情绪稳定后再慢慢接受治疗。”
迟疑许久,莫子璧才闷闷的吐出一句:“谢谢你,舅舅。”这个称谓是十年前他和胡莉菁还是情侣时跟著她叫的。
白谨浩什么也不说,只是了解的拍拍他,“去吧!子琮现在若是看到你来,一定很高兴的。”
看著紧拥的两人,莫子璧心中五味杂陈,有许多说不出的情绪反反覆覆,令他一时怔忡。
白豫恒知道他就在后面,于是略退开身,爱怜地对莫子琮说:“猜猜看,我带谁回来了?”
莫子琮歪著头,本想说不知道的,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人时目瞪口呆。
然后,她伸出双臂大叫:“哥哥!”
莫子璧快步上前坐在床缘,万分不舍的抱紧她。
感觉到自己被重重的亲情环绕,她一时仍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你工作那么多怎么跑来了?”莫子琮觉得自己的脸颊被宠溺的捏了一下。
“你这个坏女孩,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跑掉,害我差点把整个美国翻过来,结果你竟然躲在这里!你以为你不在了,我还有心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