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察到她正在安慰他,可是——为什么呢?
“你干么打我?”费朗故意没好气地说道。
“我没有打你啊,我只是觉得……”聂柏珍看看他,又看着自己的手,无辜地眨了眨眼。“应该拍拍你罢了。”
她的话教费朗感动得心头恍若被螫了一下,但他不想正经,因为那不适合他现在的生活方式。
“你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吧,我不过是贪了一杯免费咖啡,你就如此痛下毒手,猛打我的肩膀。”费朗故意捣着肩膀,皱起了眉。
“真的很痛吗?我打得很用力吗?要不要喜疗妥?”聂柏珍看他一脸伤兵模样,便着急地冲进吧台里,拎起医药箱后又跑回他身边。“我帮你搽药……”
“你那点鸡毛力量,怎么可能会打痛人?”费朗双手一摊,摆明了“我就是无赖”。
“那你还说我痛下毒手,你很恶劣耶!”聂柏珍鼓起腮帮子,圆圆大眼控诉地瞪着他。
聂柏伦低笑出声,费朗和聂柏珍同时抬头看着他。
“我们柏珍是和平主义者,一年发不到几次脾气,现在居然在和客人斗嘴,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聂柏伦说道,唇边的笑涡更深了。
费朗闻言一愣,笑容也旋即僵滞在脸上。
是啊,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向来不爱废话,没兴趣的人,就连多说两个字都会嫌不耐烦。如今不但接二连三地和这个大眼妹抬杠,而且还一副明显乐在其中的样子。
费朗感觉颇狼狈,霍然起身,朝聂柏伦竖了下大拇指后,转移了话题。
“明天再来拜访。不过,阁下煮的咖啡太迷人,贵姓大名,我一定要知道。”费朗说道。
“聂柏伦。”聂柏伦对他伸出手。
费朗大笑出声,一把握住他的手掌。
“好你一个聂柏伦啊!我是费朗,你之前所翻译的那几本小说封面都是我设计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竟还能煮得一手好咖啡!”费朗哈哈大笑,一口白牙与他阳刚眸子的晶亮笑意相互呼应着。
聂柏珍看着费朗,眼睛瞪得很大,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几张有着东方浮世绘味道,线条却又后现代的书本封面,是费朗设计的?她以为那个做封面设计的“费朗”,应该是个浪漫纤细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你那几本作品设计得实在太精彩,得了好几个奖,又帮书籍多增加了曝光率。没人能想到那么清净的颜色,竟然有法子做到那么抢眼的效果。”聂柏伦赞许地说道。
“错了,你那几本书才是真正翻译得有够精彩!我是那种不看小说的人,都忍不住一鼓作气看完……”
两个男人英雄惜英雄地互相称赞了起来,聂柏珍则继续对着费朗的挺鼻,发起愣来。她该上前帮他欢呼一番吗?
“你太过誉了,那是原作的故事本来就精采,我只是尽量不要让它被翻译扣分罢了。”聂柏伦笑着指了指妹妹的方向。“对了,我们柏珍还把你那几本书的封面书衣裱框挂在书房里,像是在博物馆展览名画一样。”
天!费朗的双手握成拳,拚命控制着想上前抱住聂柏珍的冲动。
他在设计那系列的几本封面时,确实是以博物馆名画为基本想法出发的。
费朗控制不住朝她走近的脚步,但他心里愈在乎,脸上表情却是更加玩世不恭了起来。
“唉呀,没想到你居然暗恋我。”费朗朝她跨近一步,微微俯身一挑眉,坏坏地对她一笑。
“我才没有暗恋你呢!那是因为那几张封面真的很好看、很适合裱框……”聂柏珍红着脸摇头,微鬈短发在耳朵边晃动着。
“那你仰慕我的才华没错吧。”他揶揄着她,心里有种一脚踩入流沙的感觉——知道自己不该再和她抬杠,可是嘴巴却停不下来。
“对啊,你真的很棒。”聂柏珍老实地回答,还正经八百地拍拍手以加强语气。
她坦率的回答当场让费朗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好你一个聂柏珍啊,几次杀得他措手不及。她要不是天才,便真是个单纯到没有心思的傻瓜。
“你干么一直看我?”聂柏珍问。
“你长得好看,不看可惜啊。”费朗不假思索地说道,完全是他平素钓女人的吊儿郎当语气。
“谢谢,你也很好看。”她双颊胀红,声若蚊蚋地说道。
她这一不好意思,脸庞便染上一层水红,细嫩的肌理更显得皙嫩了。
费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娃娃一般可爱的脸庞,而聂柏珍的脸则是越来越红了。
聂柏伦见状,皱了下眉。
他在出版界听过太多费朗的传闻。说费朗家世背景极好,家族拥有好几排精华地段的房子,光靠祖产就吃用不尽好几辈子了。加上费朗个人独特坏邪魅力,还有惊人才气,身边女友重复出现的次数是零。
费朗两字,简直就是情场浪子的代名词。
就连身经百战之女子,都没法招架费朗了,况且是单纯的柏珍呢?
“柏珍,你不是说要去超市买德国香肠吗?”聂柏伦不疾不徐地说道。
“啊……”聂柏珍一回神,马上抬头看向时钟。“惨了、惨了……”
她慌慌张张地飞奔入吧台,拉开柜子拿出后背包。
“唉呀!”她在忙乱间撞倒一张椅子,抓起她的大背包就要往外走。
矸——啪——
聂柏珍的大背包撞倒费朗搁在旁边的几本原文书。
聂柏珍弯下去捡,起身时肩膀又啪地一声撞到工作台。
“好痛!”她瘪着唇,痛捣着肩头。
“你在急个什么劲啊,那个什么德国香肠是买一条送两百万吗?”费朗叹为观止地看着她的兵荒马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家急着要出门啊。”聂柏珍走出吧台,无头苍蝇似地转着圈——她的折价券呢?
“我的肚子也催促着我该去吃早餐了,我怎么没有一路跌跌撞撞?”费朗不客气地反问。
“你没吃东西就喝咖啡,这样对胃很不好耶。”聂柏珍不认同地摇摇头,把大背包顺手搁在脚边,又走进吧台里拉开了一个小玻璃柜。“你等一下!”
小玻璃柜里一个个藤制的小圆篮里摆着碎花布,装着各色点心——从咖哩酥到柠檬派都有,她每一样都取了一份装进粉红色纸盒里。
“这给你吃。”聂柏珍把盒子捧到他面前。
“你们卖的东西会不会太杂了一点?”费朗没伸手去接,因为不习惯她这样的热络,也没打算和她有太多交情。
“那是柏珍应附近邻居要求制作的小点心,通常下午三点前会全卖光。她经常请客人吃的。”聂柏伦说道,不想费朗多加忖测。
“确定已经有别人试验过了,我吃起来比较放心。”费朗此时才接过那个粉红色盒子,一股温热透过盒子传到掌心里。他不想她待他特别,如同他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太深度的交集一样。
“放心、放心,没人吃出过问题喔,而且大家都说很好吃呢!”聂柏珍笑嘻嘻地说道,巴掌娃娃小脸上没有骄傲,有的就是开心。
费朗很少对人感到迷惑,但他现在很确定自己是真的搞不清楚这个小女人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想去管那么多,毕竟,她一看就是个玩不起游戏的异性。所以,他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只把她当成一个可爱的咖啡厅小妹。
“对了,能否麻烦你们每天中午送一杯咖啡和一份早餐到楼上,我就住咖啡厅上头的这栋大楼。”费朗指指天花板上头。“我愿意付双倍的钱。”
“你住几楼啊?”聂柏珍好奇地追问道,敦亲睦邻向来是她的好习惯。
“十二楼B座。”
“十二楼B座!”聂柏珍惊呼出声,嘴巴和眼睛都睁得又圆又大。
“那一间闹鬼吗?我才搬来一个月,不清楚。”费朗一耸肩,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的生动表情上。
“我们住十二楼A座。”聂柏伦说道。
这下子,连费朗也傻眼了。
“哇,好开心喔。原来我们隔壁住的是你啊,我还一直在猜隔壁搬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还老是碰不到面,正打算要挑个时间去拜访呢!”聂柏珍一兴奋,嘴巴就停不下来。“我还在厨房白板上注明了你搬来的天数……”
聂柏珍嘴里说个不停,双眼发亮,兴奋地盯着他。
费朗屏住呼吸,睁大眼看着眼前小脸发光得像是漫画里的闪亮少女的聂柏珍,朝着他直冲而来——
“啊——我想起来折价券放在哪里,钉在冰箱白板上啦!”聂柏珍的身子突然擦过费朗身侧,冲进吧台里,喳吱地回头对哥哥说道。
她取下折价券,笑咪咪地冲出吧台。
“拜拜,费朗。”她对费朗挥了挥手,笑嘻嘻地拎着大背包出门,留下傻眼的费朗。
他们什么时候换了话题?费朗一头雾水地看向聂柏伦。“她向来这么天兵?”他又挑眉,对自己的表情完全没法子控制。
“没错。所以,家人、朋友都很保护她。”聂柏伦轻描淡写地说道。
费朗一挑眉,和聂柏伦对望了一眼。
“确实应该要好好保护,这种快乐的清纯小百合已经快绝种了。如果有人想乱摘花,我帮你打断他的手。”费朗双手一摊,清楚地表态。
“欢迎你常来。”聂柏伦真诚地说道,多少感觉出费朗似乎没打算把柏珍当成对象。
费朗—挥手,离开了咖啡厅,也认为自己以后会经常来到“幸福”。
聂柏伦的咖啡简直是不似人间物啊!
况且,就算他对聂柏珍似乎有些异常地在意,此事让他微感不妙。不过,他可不是少不经事的年轻小伙子,他很有把握能将心里的悸动控制在纯欣赏的范围内。
毕竟,聂柏珍让他很开心。
而对一个游戏人间的家伙来说,开心最重要。
第三章
隔天中午,聂柏珍从“幸福”咖啡里提着一个木头提篮,走进电梯。
提篮里头,除了咖啡和三明治之外,她还鸡婆地多放了一小盘三色水果。
聂柏珍按下十二楼的按钮,觉得缘分真奇怪。
费朗搬来一个多月,他们从没遇到过,但是,打从他救了她之后,就接二连三地碰面了。
他实在不算太好相处,但她只要一想到他设计的书籍封面,还有他做过的CD设计,对他的景仰就忍不住山高水深了起来啊。
她自认天性平凡,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有才华的人了。
费朗就跟哥哥一样厉害!只是,他的脾气不像哥哥那么好,嘴巴也实在很不客气,但他仍然像个发光体,吸引着人情不自禁地想亲近。
聂柏珍按下十二楼B座的门铃,满心期待着再见面,心儿不知何故地怦怦跳着。
叮当!
没人应门。
叮当——叮当——
她又按了两下。
如果他太慢来开门,咖啡会凉了啊。聂柏珍着急地又按了第三次——
叮当叮当叮当!
“来了——”门内传来了一声怒吼。
聂柏珍猛然后退一步,戒慎恐惧地瞪着那扇门,就怕他忽然跳出来咬人。
他干么那么凶?她又不是来讨债的。
“催什么魂!”
一声怒吼随着大门被打开,轰地一声直朝着聂柏珍脸面而来。
凌乱黑发下有一双明显想要痛殴人的怒眸,阳刚五官凶恶地扭曲着,聂柏珍看了心生畏惧,微微后退了一步。
“你的咖啡和早餐。”聂柏珍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
“咖啡?早餐?”天亮才睡的费朗,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揉揉灰雾黑眸,俯身揪眉紧盯着她。
他这么一皱眉,眼神更加深邃了。
聂柏珍被盯得小鹿乱撞,很快地移开了视线,目光看向他的肩膀——
他没穿上衣。光裸的结实身躯,拥有雕像才能拥有的完美肌肉线条。
聂柏珍辣红了脸,决定非礼勿视,于是垂眸,视线往下一低。
轰!
一颗原子弹在她眼前炸开——
费朗全身光溜溜,什么都没穿!
聂柏珍猛然抬头,脸色由红转白,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下,木头提篮里的咖啡洒出来一些。
“你看到鬼了!”费朗没好气地说道。“你吃饱撑着上来洒咖啡的吗?”
“你……”她结巴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眼往天花板看,手往他的身下一指。“你你你……自己看啦!”
费朗随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
“Shit!”他全身光溜溜。
费朗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气呼呼地走回房间里。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要在中午以前吵醒他,否则一切后果便要自行负责。他有起床气,没睡饱时说话特别有杀气。
那聂柏珍干么挑这个时间上来?
啊,似乎是他叫人家送咖啡上来的。
费朗找了条牛仔裤套上之后,脑子里慢动作地播放聂柏珍方才的表情。
他嘴角一抽搐,面颊僵硬地紧绷到最高点之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妈妈咪呀——她方才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蛇发女巫一样。
他敢打赌,她一定从没看过男人的裸体。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女人!
费朗吹着口哨,走出房间,没睡饱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精神也为之奕奕了起来。
再次打开门,他笑得很开心。
尤其是发现聂柏珍的小脸蛋依然红到可比拟太阳时,他眼里笑容忍不住更深了。
“红脸关公小姐,要不要进来坐坐,我顺便拿钱给你。”费朗接过早餐与咖啡,迳自往前走。
聂柏珍看着他的背影,喉咙还是像被人掐住了一样。
“你还是没穿衣服。”好不容易,她才挤出几一句话来。
“我穿裤子了。”费朗一本正经地说道,才放下托盘,便迫不及待地将咖啡一饮而尽。
“你应该吃完早餐,再喝咖……”她皱着眉,往前跨了一步。
“停!没有一个人喜欢在早上被人唠叨的。”费朗继续喝完他的咖啡,心满意足地长叹了口气。“完美——”
“你再继续糟蹋身体下去,很快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聂柏珍不死心,继续进行机会教育。
“没想到你也会诅咒人啊。”费朗双臂往后撑在餐桌上,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