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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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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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贝勒爷说了,能不下地尽量不让你下地,”雪倩道,“怀孕头三个月是关键,当心有个闪失。”
  “云福晋,贝勒爷说了,看书伤神,你要是闷得慌,就让奴婢念给你听。若想听曲,就让丝竹班子隔着门帘远远地吹奏,既能解闷,也不至太吵。”雪倩又道。
  “福晋,这是话梅、瓜子,还有葡萄干,贝勒爷说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去买,若京里没有,他会派人快马加鞭从外地运来!”
  盘云姿坐在床榻上,虽然行动不能自由,耳边尽是这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可她却觉得这仿佛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舒泽对她的宠溺,仿佛溢满的碧池之水,让她看见春日的明媚。
  然而她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糟糕,总觉得疲倦想睡,却屡屡在梦中惊醒,四肢无力之极。
  怀孕的人都是这样吗?就算受到如此周密的照顾也依然万股不适?
  闻着屋里的熏香,她有些许的恍神。
  “今天感觉如何?”舒泽早早下了朝,头一件事便是感到她的床榻前,再多的公务也要坐她身畔完成,否则他会魂不守舍。
  “还好……”每一次他如此问,她就如此答。
  虽然周身都不舒服,但她不忍心让他担心。
  “我怎么觉得你手脚冰凉啊?”舒泽摸摸她的额头,狐疑道,“这屋里熏的是什么香?”
  “回贝勒爷,”雪倩回答,“是从岱嬷嬷那儿取来的,说是产自西域,能凝神定气,对孕妇最好了。”
  “把这香掐了,”舒泽警惕地道,“以后别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非御医许可,都挪得远远的。”
  “你啊,别这么紧张,”盘云姿莞尔,“岱嬷嬷总不至于害我吧?”
  “她跟福晋是一伙的……”舒泽低声说,“我怕万一……”
  “别把人想得这么坏,”虽然玉福晋骄纵善妒,但她一直觉得她不是心地歹毒的女子,“就算真有人算计我,我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什么?”舒泽一怔。
  “泽,我这样爱你,这样爱这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撑过去,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让你担心。”凑到他耳边,她轻声呢喃。
  的确,她相信自己的意志,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她亦有能力支撑……
  他收敛笑容,轻轻搂住她的腰,自然而然的轻吻她的发鬓。
  一旁的雪倩见状,连忙知趣地退出屋外,并将帘子垂下。
  “泽,不要……”每次他吻她,都会让她纤细的身子激颤不已,“会伤了孩子……”
  “有时候,我真讨厌这个碍事的孩子,”舒泽一边继续亲吻,一边打趣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宁可不要他……”
  “唔……”她忽然发出一声低吟,额前冒出一滴冷汗。
  “怎么了?”他连忙住手,担忧地看她,“是不是我太莽撞,弄疼你了?”
  不知为何,她感到腹中隐隐作痛。
  “你啊,说孩子的坏话,他不高兴了。”努力微笑,不想小题大做。
  “儿子,你不高兴了吗?”舒泽玩闹般的扶着她的小腹,用跟孩子说话的口吻,“等你出来以后跟阿玛闹吧,别折腾你额娘!”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她前一刻还有力气与他说笑,但后一刻忽然支撑不住,整个儿软软地向后倒去。
  “云儿,你怎么了?”舒泽大惊,手中无意中触碰到床单,却发现有什么湿漉黏滑的东西沾到手上。
  他定睛一看,却是整片鲜红,自她的体下蜿蜒流淌而出!
  “云儿!云儿!”
  她听见他在大声地唤她,然而她此刻已经疼得无力应对,整个人迷迷糊糊昏厥过去。
  第7章(2)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作了一连串迷乱的梦。
  她梦见了许多长年不敢面对的东西,比如火烧的竹楼,自缢的母亲,还有被杀的父亲……
  这世上的孩子,大概很少像她这样,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在无知的年纪,便触碰到鲜血,抚摸过尸体。
  如今,在病痛的边缘,旧梦回到了她的眼前。她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回忆起前尘往事,所以她也快要死了吗?
  “云儿!云儿!”
  她依然听见舒泽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从大河的彼岸传来。
  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在淡水之滨,四周雾茫一片,不知何去何从,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指路的南星,在天空中闪耀。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挪动着步子,想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可她是这样的虚弱无力,且脚下本来平坦的草地忽然化为湖泊。
  “舒泽……舒泽……”在感到自己就要沉到湖底的时候,她大声的呼唤他的名字,一字一句,至少要让自己听得清楚。
  或许就是这个名字给了她力量,忽然黑暗像羽毛一般散落,她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绿色的纱帘,仿佛雪化后看到了绿叶。
  “云儿!”一双臂膀将她紧紧地抱起,颤抖的声音里逸出惊喜,“你醒了?你醒了?”
  她唇间嗫嚅着,吃力地伸起手来,轻抚他的脸,“我……怎么了?”
  “你……”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病了。”
  “孩子——”她这才意识到,昏迷之前似乎感到剧烈的腹痛,还有那片狰狞的鲜血,“我们的孩子呢?”
  “他没事,”舒泽的眼泪流淌下来,滴在她的脸庞上,“御医说他没事。”
  “真的?”她难以置信。
  “御医说很不可思议,不过你撑过去了。云儿,还记得吗?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撑过去,不让我担心。”他重复着她的话语。
  “呵……”她吁出一口气,绽露微笑,“的确,泽,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哽咽无言,只是抱着她,胸背起伏,慢慢平复心境。
  盘云姿看着这屋子,劫后余生,让她发现这里似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泽,这些是什么?”她望见屋粱上,有许多黄色的纸条垂挂而下,像片片的落叶。
  “这些……”舒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蒙上她的眼睛,“不要看,我一会儿叫人收拾掉。”
  “到底是什么?”她抽开他的手,仔细一瞧,心下不由得大大诧异,“这些是……符?”
  “嗯。”他尴尬的承认。
  “挂这个干么?”
  “你病了,道士说,这能让你尽快好起来。”他终于道出实情。
  “你向道士求符?”盘云姿瞠目,“你不是不信神佛的吗?”
  “我是不信……”他抿了下唇,“可是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不惜求助任何事物,哪怕神佛。”
  天啊,为了她,他居然可以转变自己的信念,这对于一个骄傲的男子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事……
  “假如神佛因为我从前的不敬,而迁怒于你,我希望把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头上,”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只要你一切平安。”
  他真是爱惨了她……假如世上真有爱情,他对她的感情便是明证,这一刻,她决定,要倾尽毕生好好报答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依在他的肩头,她感到昨日的自己已经死玄,那个瑶寨的女孩,那个大顺朝的公主,统统不复存在,从此以后,她只想做他的妻子。
  旗装的女子坐在灯下,托腮出神之间,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将门踢开。
  “你来了?”玉确晋抬头,涩笑道,“我就知道,这几天你会来。”
  她本想说“回来”,可现在这里几乎不再是他的家了,所以她只能说“来”。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必言明原因了,”舒泽怒意难掩,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自己干过什么事,最好自己说出来!”
  “听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御医忙进忙出的,全围着你的别业转,就连摄政王也很关心此事。”玉福晋缓缓说着,“看来她是好转了,否则你早就拿剑刺死我了,还会让我开口解释吗?”
  “我一直以为,跟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至少还有几分善良,”舒泽凝眉,深沉的目光投向她,“没想到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你到底是如何下毒的,说!”
  “很简单,雪倩托岱嬷嬷置办的东西,都会先搁在府里,我便在顺道往话梅里放了些堕胎药。”她坦言不讳。
  “你……”舒泽真想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但碍于多年的感情,始终没狠心的下手。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但我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会相信吗?”玉福晋敛色道。
  “为了我好?”舒泽只觉得荒唐,“杀死我至爱的人,是为了我好?”
  “现在孩子没有出世,打掉他还来得及,”她忽然流露恳切之词,“反正他们母子迟早是要死的,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世以后才被杀?那会比现在更伤心!”
  “谁说他们母子会被杀?”舒泽怒不可遏,迫近一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王爷和太后都是这样打算的,一旦从她手中得到藏宝图,破解了其中秘密,就……”她有些哽咽,这一切连她都觉得残忍。
  “胡说——”舒泽摇头,难以置信,“王爷答应过我……”
  “你以为他不会骗你?”玉福晋一脸焦急,“舒泽,你若执迷不悟,对盘云姿动了真情,到时候恐怕连你都……”
  “我不会让他们碰云姿,哪怕不要我这条命!”这刻,他打定了主意,收起所有心慌意乱,因为害怕只是徒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疯了!”玉福晋起身,“我冒死告诉你真相,你怎么能……”
  “玉儿——”这是第一次,他这样轻柔地唤她,“你也早点离开吧!”
  “你说什么?”玉福晋一怔,全身激颤,“走?我能去哪?你要我去哪里?”
  “回科尔沁,”他笃定道,“我会写下休书,放你自由。”
  “你休想!”玉福晋气得跺足,“我一日是你的妻子,终生是你的妻子,你休想甩掉我!”
  “可你从来不是我真正的妻子……”他忽然有所感叹,“从前我以为是因为哥哥的缘故,让我恨所有的蒙古人,所以无法碰你,可自从遇到云姿,即使知道她的身份,我也想要她,那时我才知道,从前的一切只是借口,我只是不爱你而已。”
  他说什么?她忍耐了这么多年,等了他这么多年,居然就换来这样一句话?
  “我哪里比不上盘云姿?”她豆大的泪水流淌下来,“没她漂亮?不如她待你好?舒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呵,他该怎么跟她解释?世上一切皆可强求,惟有感情无法种花得花、种果得果。
  “本想就这样继续下去,怀着对蒙古人的恨意,把你我都拖入地狱,你不快乐,我也陪着你不快乐……”他喃喃道,“但自从遇见她,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浪费了这许多人间时光。玉儿,我对不起你,道歉,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云姿,而是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她一怔,错愕地抬眸看他。
  “玉儿,你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除了这扇大门,你依然是科尔沁倾国倾城的公主,无数满蒙才俊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大可寻到如意郎君,我们跟汉人不同,不讲究什么贞操名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将来会很幸福的。”
  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他惟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放她自由,这比勉强去爱她更会让她幸福。
  或许他该早一点为她做这件事,亦可早一日解开两人之间的枷锁。
  玉福晋弯下腰,错啜泣道失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呕出身体。
  他望着她,不知该怎样安慰,或许这世上适合安慰她的人,并不是自己。
  第8章(1)
  “云福晋……”雪倩来到她的床侧,满面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盘云姿一怔。
  “外面……有一个人求见。”她支吾着,好半响才道。
  “那快请进来啊。”
  “可是贝勒爷上朝去了……我怕……”雪倩总算道出实情,“是玉福晋。”
  “什么?”盘云姿愕然。
  “奴婢看,还是让她走吧,以免生事。”雪倩劝道。
  “不,请福晋进来。”依玉福晋的脾性,若非迫不得已,断不会来见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雪倩引着那高傲女子来到房中,乍看之下,她一时没认出玉福晋,对方一改雍容打扮,只一身简单素衣,脂粉末施。
  “福晋恕罪,”盘云姿坐在床上颔首道,“贱妾有病,不能起身相迎。”
  “你就躺着吧,”玉福晋仿佛不介意,只淡淡地看着她,“如今,我也不是什么福晋了,你改称格格吧。”
  她愣住,不解其意。
  “昨夜贝勒爷到我那儿去了,留下一封休书……”似乎哭了一夜,玉福晋的眼睛都是红的。
  “休书?”她猜到舒泽会上门兴师问罪,没料到居然如此迅速。
  “他早就想休了我,现在可好了,弑妾这个罪名足够让我被逐出京城,就连太后和王爷也不好为我开脱。”玉格格苦涩一笑,“我活该,是吗?”
  她该怎么回答呢?按理,她该恨这个企图杀死她孩子的人,可刹那间,又觉得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无论如何她都狠不下心来。
  “格格今日到此,是有话要对云姿说吧?”她猜测,“与贝勒爷有关的吗?”
  “你果然很聪明,能猜中人心,”玉格格凝视她,缓缓道,“难怪舒泽会这样喜欢你。”
  “其实贝勒爷喜欢上我,只是缘分……”就像是吹散的蒲公英,不知会落到何处,哪片土壤会生长。爱情,无关好坏,真的只是缘分而已。
  “想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吗?”玉格格忽然道,“你以为我下毒,只是出于嫉妒吗?”
  “云姿从不认为格格是那样简单愚钝之人,”她  摇头轻笑,“想必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面对打算杀害自己的凶手,她还能如此心平气和,或许就是猜到对方另有苦衷吧?
  她早就说过,不太相信玉格格是毒如蛇蝎之人。
  “你是瑶族人吧?”
  对方的话却让她吃惊。
  “格格你……”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玉格格冷笑,“其实我也是从太后那里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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