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这是去年,我一定设法争取更多的时间出去。我要开始维护我的权利了,我想,我已经十四岁了。我所有的朋友在这以前已经开始约会了。我妈妈还像锁住一头好斗的公牛一样束缚着我。我几乎没到山下的村子里去过,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我被锁在这个像冰冷的坟墓一样的牢笼里。”
他们沿着悬崖漫步。海浪还在拍打着下面的岩石,但是昨天晚上表现出来的那种疯狂已经没有了。
“你认为亚历山大怎么样?”塞西莉问。“是像我说的那样吗?”
“比那更甚。”得汶张开嘴笑了。“但我还是希望和他交个朋友。”
塞西莉沿着悬崖的边走着,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交朋友?和那个小怪物?”
“是的,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塞西莉转过身面对着他。“来这里是不是很不容易?我想,你父亲的去世和随之而来的一切变化,又不得不搬家,这些一定不容易。”
他们坐在草地上。得汶点点头。“是的,最糟糕的事是——爸爸死后——我还得离开我的朋友们。”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
“你可以告诉她。”那个声音说。
“事实上,”他说,“有一件事更糟。”
“什么事?”
“就在我爸爸死前,他告诉我我是他收养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见得。”他叹息道。“唉,不仅他去世了,而且我还知道了他不是我的亲爸爸。你想,这也是我为什么被送到这里的原因。我想在乌鸦角我可以查出我是谁。”
“喔,”很明显她被感动了。“你告诉我妈妈了吗?你想她知道些什么吗?”
“我问过她,但她说她不知道。”
塞西莉哼了一声。“我打赌她一定知道。她掌握着许多秘密。”
“我也这样想。让我们一起想一想:你的姥姥,东跨院和……哎,你父亲在哪里?”
一丝辛酸的光从她眼中闪过。“谁知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得汶同情地对她微笑着说:“我怎么想那也不可能是真的?”
她把头发甩过肩头。“看,他在我两岁时就离开了我母亲。关于他我记不起任何事。他是一个不负责的人。一个完全彻底的不负责的人。”
“对不起,”得汶说。“我不是想使你伤心。”
“那不是你的错。你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情理之中的。”
“好了,我给你讲个和这差不多的经历。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我心中没有一点有关她的记忆。因此,我还不可能像你对你父亲那样对她有什么看法。”
塞西莉眯起眼睛想了想说:“如果你父亲不是你亲生父亲,她能是你亲生母亲吗?”
他耸了耸肩。“这件事我想的不多。我从未见过她任何照片。我甚至不知道她结婚以前的名字。爸爸经常说谈她的事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他只说她是个好女人。”
“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我不能忍受的。”“唔,我想要自己搞清楚。”
塞西莉笑了。“太令人佩服了。让我来帮助你。我们首先要做什么呢?”
他想了想说:“我想我应该到山下小村里的镇政厅去,看一看,那里是不是有个十四年前的三月份出生的第一个名字是得汶的小孩的出生证明。”他说的很符合逻辑,“我想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第一件事。”
“今天我们就做这件事,”塞西莉告诉他,她的眼睛在下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正闲得无聊,无事可做。并且很难找到这么好的时光,对吗?”
“是的。”得汶同意她的说法。
“跟我来,我们穿过树林到小镇上去。这比走大路快,顺便把我们家族的所有幽灵的大概的情况给你说说。如果你在这里生活,就应该对他们有些了解。”
他们沿着一条踩出的小路向下走,脚下不时传来被踩折的小树枝和树叶的声音,头上的天空被交叉的树枝分成一块块的。塞西莉热心地叙述着乌鸦绝壁的幽灵的传说。
首先,理所当然的是侯雷特,这所房子的建造者,还有他的妻子,克洛伊。侯雷特还在守护着这座房子,塞西莉说,并且,克洛伊还不停地在这里漫步。克洛伊是在生她第三个儿子——兰德夫——也就是塞西莉的外祖父、格兰德欧夫人的父亲的时候死的。但是制造出最轰动的传说的是兰德夫的哥哥,侯雷特和克洛伊的第一个儿子,那个声名狼藉的杰克森·穆尔。
“那个男巫。”得汶说。
“不要笑。”他们从树林中钻出来,走到宽阔的草地上。“妈妈拒绝说他名字。她还是个小女孩子的时候他就死了,但他一定把她吓坏了。她拒绝在房子中挂任何他的画像。但是他深爱着他那可怜、不幸的妻子艾米丽,她的婚姻是那样的不幸以至于她悄悄地从那个地方跳下去死了。”
“是从魔鬼岩。”得汶替她说明白。
她点点头。“她是因为发现他和别的女人搞得火热,才这样做的。最后那个负罪的老人在悲痛中死去了。”
“多么浪漫的传说,很有魅力的。”
她微笑着说:“你知道,在一个刮着大风的夜晚,我听到过她的尖叫声,就在那边。”
得汶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她,“你相信那是真的?你相信房子里有幽灵?这些事你不能说清楚?”
她考虑如何回答。“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些事,”她最后很认真地说。“怀疑这些的人在这里呆不长。这是西蒙经常说的话。”
“西蒙?噢,那个仆人。我还没见过他呢。”
“他几乎不和别人交往,但相信所有的传说,并说他见过所有的幽灵。”
“你见过吗?”
她在回答前又想了想。“有时我快速地打开走廊灯时,曾见过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在走廊的尽头在动,并且我听到过一种声音——”
“像哭声?”得汶问。
她毫不惊奇地看着他,“那么,你也听到了。”
“是的,”他告诉她。“就在昨天晚上。当时我想那可能是亚历山大,但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能肯定他到过我的门外,想吓唬我,但这时我听到了这个声音,并顺着声音来到了楼下……”
她点点头。“当我还是小孩时候,妈妈告诉我,不要怕自己在这房子中看到和听到的任何东西。‘这里的任何东西也不会伤害你,’她向我保证,‘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尊重我们的房子,我们的房子也尊重我们。’”她大笑起来,“对一个当妈妈的人来说和一个小女孩子讲这些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如果那些幽灵是真的,就不奇怪。”得汶说。
“我相信它们是真的。”她又一次笑了,接着沿悬崖的边缘向前走,“但是它们不会妨碍你的。你唯一应该小心的幽灵是我那个非常真实的小表弟。”
“我认为我能控制得了他。”得汶说。
塞西莉抬头看了一眼他说:“我想你能控制——你想控制的任何事。”她忽闪着她长长的睫毛害羞地说。
得汶的脸又红了。她走到他身边快速地吻了他嘴唇一下,然后得意地笑了。
“我不知道你妈妈知道了会不会同意,”得汶的声音有点发干。
塞西莉哈哈笑着跳开,“噢,妈妈永远不会同意我干的事。我不想让她阻止我们。”
她走到他前面,她红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上,在透过树枝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塞西莉。”得汶叫她。
她笑着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似乎希望他回吻她。但是得汶没那么做,只是问:“罗夫·曼泰基是怎么回事?”
她看起来很失望,耸了耸肩。“在这个镇上罗夫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唯一的竞争对手,真的。”她告诉他,又接着大步向前走,“自从他回到乌鸦角,就开始有计划收买不属于我们的不动产。他最大的收获是一个叫菲波—麦吉的餐馆,它是夏天最受欢迎的地方,并且已经抢了我们餐馆的生意。”
她转过身顽皮地冲着他笑。“不要告诉妈妈,我去那儿玩过。那里非常好,非常有艺术气氛。到这里休假的名人都到那里去。去年夏天我就在那里见过朱莉娅·罗伯茨!”
再往前走,透过枫树林,得汶发现一个墓地,褐色的岩石做的墓碑散落地分布在草丛中。突然,阳光下的他打了一个冷颤,同时他感到对面的空气却变得热起来,但这种变热绝不是因为阳光。“原来这样,”他说,同时集中注意力,“这也是罗夫和你母亲不和的原因吧。”
“唔,那……”塞西莉停下了脚步,等得汶走到她跟前说:“我个人认为他并不能因此受到责备,但有一个事实——”
“是他杀了一个小孩子吗?”
塞西莉看着他:“你到这儿不到一天,就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是他告诉我的。”得汶吞吞吐吐地说。“我想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而已。”
“实事上是两个小孩儿。一个女孩儿和一个男孩儿。他为此在监狱里呆了五年。当时他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但是警官们从海湾里拖出了他的车,车里有一个男孩儿的尸体,女孩儿的却一直没找到,一定是被冲到海里去了。”
得汶感到那种燥热在不断加强。“他们认为他把两个小孩儿扔在里面,然后把车开到水里?”
“他们说他这是过失杀人,”塞西莉叹息着说,“沿悬崖的路崎岖多弯,谁都有可能出意外。但如果罗夫是醉后驾车,我想他应该进监狱。”
“但听起来,你似乎觉得他有点冤枉?”
“唔,这其中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突然他俩都沉默了。这时他们已到了墓地,并且太阳也消失在乌云里。
“有点可怕,是吗?”塞西莉用颤抖的声音问。
“是的。”得汶承认。他向四周看了看,墓地不算太大,不过十几个墓碑。只是因为面向大海,地势开阔,看起来似乎很大。墓碑已被风雨和海上吹来的盐分风化了,除了一个是暗蓝色的以外,大多数是褐色的。许多已淹没在高高的荒草中,其中一个大理石天使的翅膀都没了。在树林的边缘有三个用黑红色的石头砌成的小墓穴,中间一个上面简单地刻着:
墓地。1945年
“这是我们家的私家墓地,”塞西莉向他说明,“这些是第一个穆尔家庭,侯雷特和克洛伊和他们的孩子们。你知道,他们不想和村里的可怜的懒汉们葬在一起。”
得汶穿过荒草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些已字迹模糊的石头。“杰克森是葬在这里吗?艾米丽呢?”
“是的,”塞西莉指着那个离悬崖最近的最大的石碑说,“就是顶上放着折断了翅膀天使的那个。”得汶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奇异的急切的心情向它走近,它面对树林的一面写着:
杰克森·穆尔。生于1917年,卒于1966年。
乌鸦绝壁的主人
塞西莉说:“妈妈每次看到这些都很气愤。杰克森从来就不是这所房子的主人。他的弟弟——我的外祖父——才是。但杰克森总是觉得他才是法定的继承人。”
得汶走了几步来到这个大理石建筑的另一侧,这里已被带有盐味的海风涂上了一层盐碱,不过还能辨认出上面刻着的字:
艾米丽·穆尔。生于1943年,1965年落海而卒。
得汶看着塞西莉说:“就像罗夫车里的那个女孩儿那样,她遗体没有找到吧?”
她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杰克森只能孤独地长眠于此了,真是可怜的老人。”
悬崖下面海水撞击岩石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得汶摸了一下这石头,手马上就缩了回来。那上面滚烫。他低头看了下手掌,皮肤通红。
他看了一下塞西莉,还好,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穿过荒草向建在崖边的台阶走去。
“快来呀,得汶,”她招呼道,“我们必须在镇政厅下班前赶到村子里。”
但此时有些东西吸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个建在墓地正中央的一个大个的褐色的岩石墓碑,它是建在一个八角形的底座上的方尖石塔,甚至从得汶站的地方都能看清上面刻着的名字。
“塞西莉,”他指它说,“你看。”
那个名字是:
得汶
他不顾一切地走过去一看,除了一个“得汶”上面什么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也许这是——?”
“一条线索?”塞西莉睁大眼睛接着说。
“什么线索?”另外一个粗鲁沙哑的声音从他们后面的树林中传来。得汶有点紧张,当他转过身想确定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他看到一个像是在地下埋了十年的沾满泥土的僵尸,正举着瘦骨嶙峋的手指着他,他吓了一跳。
但塞西莉安慰他说:“那只不过是西蒙。”
那个穆尔家庭的仆人一瘸一拐地穿过荒草走过来。他虽不是僵尸也够吓人的:个子很矮,身体还有点弯曲,脸向内凹陷。他的眼睛最引人注目:又深又黑,像从墓地的另一边就能看透这个男孩儿似的。
“西蒙,”塞西莉叫他,“谁葬在这儿?”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塞西莉小姐?”他不满地回答。
“噢!你们还没见过面,是吗?”她笑着说。“得汶·马驰,这是西蒙·古氏,我们的勤务员、园丁、厨师、司机,”她大声笑着,“所有家庭需要的任何职业!”
这时,西蒙已来到他们跟前,他只有得汶肩膀那么高,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他在塔楼上看到的那个影子。那个人是高个子,并且肩很宽。西蒙是个小个子,他呼吸有急促,他的手又小又吓人——手指粗短,其中右手的无名指还没有了。
“让我们握握手吧,西蒙。”得汶提议,并伸出了手。西蒙拒绝了。他只是一动不动看着这个男孩子的眼睛。“你要来乌鸦绝壁住,嗯?”
“是的。”
西蒙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得汶判断不出他是四十岁还是七十岁,他头发又厚又黑,散乱地长在头上。
“西蒙,”塞西莉用责备地口气说,“不要这样粗鲁。”
他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他完美的牙齿,他的牙这么好真叫得汶吃惊。“不是因为您,塞西莉小姐,永远不会因为您。”
“好吧,现在告诉我们谁葬在这里。”她坚持地问。
“不知道。那不是穆尔家的坟。”
“但你看,它上面写的是得汶。并且得汶认为他就是出生在附近。他不知道谁是他的亲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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