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左敦扬浓眉一皱,没有多想的便伸出手为她拭去颊上的热泪。
见状,傅炎红脸色一白,但妙轩师大却露出一抹微笑。
“小姐——”小杏咬着下唇。
傅炎红摇摇头,神情凝重。
沈灵儿怔了一下,愣愣的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眼神后,才不领情的别开脸,嘟起了足以吊两公斤肉的小嘴儿,“我小家子气啦,不用你帮我拭泪!”
闻言,左敦扬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的目光对上傅炎红,也对上了她那双闪着泪光的秋瞳。
妙轩师大突然起身,笑笑的对着左敦扬道:“我想我这老尼该先行告退了,咱们明日再见。”
“师太——”他明白这个亦师亦友的老师太要自己好好的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可是目前的他着实手足无措。
“切记‘以心代眼’!”她向他鼓舞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以心代眼?是要他听从内心的声音吗?
人生头一回,左敦扬感到困惑无从,他并非刻意将自己的感情净空,只是目前这情形怎好让他听从心里的声音?何况——
凝睇着沈灵儿那张美丽的容颜,他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听从内心声音的立场,如果一段真爱必须让一个青春生命离世,这代价着实太大了,他也承担不起。
“你来有什么事?”他再次戴上冷漠的面具。
傅炎红柳眉一攒,对他骤然变色的俊颜感到不解。
沈灵儿柳眉拧得差点没打结,她以眼角余光睨他,“说你怪,你还不怪,刚刚又帮我拭泪,这会儿又变样了。”
他的唇抿成了一直线,“情绪起伏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没其他事,就请你别打扰我和炎红的宝贵时间,她明儿一早就要回傅王府了。”
“打扰?”她漂亮的黑眸窜起两簇怒火,“我已经七天没来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难道我现在打扰一点点时间也算过分?”
“我不欢迎。”
他话说得太绝,让一旁的傅炎红更觉怪异。
“你——”沈灵儿倏地起身,双手用力的朝桌子拍打了一下,“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点茶水全弹跳了一下,她气呼呼的怒视着他,“你不欢迎是你家的事,我就爱待在这里不行吗?”
“这里是我的地方。”
“那又如何!”她瞪着他,眼眶却红了,“我就想待在这儿嘛,我——”她哽咽一声,可怜兮兮的哑着嗓音道:“我真的好想你嘛,你不要这样冷冰冰的好不好?我们就别理那个什么情卦好不好?都是它害你变得这样——”
“你为她占了情卦?”傅炎红神情一白,善于卜卦的他自己多次央求也是拒绝,可她却——
唉,沈灵儿还真会惹麻烦,她的直言不讳怕是引来傅炎红的诸多揣测了!
左敦扬心中暗叹,但神色上仍见泰然,“你别多心。”
“我多心?”她难过的哽声道,“她真的如此特别?”
他心知肚明她指的乃是卜卦一事,只是此事不容多言,不然只会愈描愈黑罢了。
沈灵儿看着傅炎红脸上可见的哀伤,一脸错愣,“怎么回事?是我伤心难过,怎么你也伤心难过?”
“还不是你害的!”憋了好久的小杏,终于忍不住的出声怒骂。
“小杏,不得无礼!”傅炎红瞟她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到沈灵儿身上,幽幽一叹,“你当真不懂?”
“懂什么?”
“敦扬他对你……”
“炎红,请别擅自揣测!”左敦扬冷凝的打断她的话。
傅炎红将到口的“动心”两字咽了下去,神色凄然,“若不是,你又何必如此紧张的打断我的话。”
“我只是不愿听你的揣测之词。”
“仅是如此吗?”她不信!
“信不信由你。”
沈灵儿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瞄过来转过去,愈听是愈迷糊,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东东?
“你们打什么哑谜?”思索了老半天的她终于开口问道。
傅炎红做了个深呼吸,神情复杂的对着左敦扬道:“我不想回去了,明儿我要跟你们同行。”
他浓眉一皱,但并无多言。
“我放不下心,我很担心下次来时,你已心有所属。”她真的感到惶恐难安。
左敦扬直视着她,“我已坦言她非我命中之佳人。”
“可是你的心不是如此想的。”
“喂,你们可不可以说我听得懂的话?我站在这里耶!”沈灵儿再度发出不平之鸣。
小杏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连她这个外人都听懂了,她还不知道?!
傅炎红深吸了一口气,突地站起身来,直视着沈灵儿道:“我很不喜欢你,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妙轩师太收留了你,而我又仅能待在妙轩庵。”
“呃——”沈灵儿真的傻了,这一席话不免莫名其妙?她不喜欢她?不愿见她?
“炎红,你真的多心了。”左敦扬见她一脸困惑,忍不住对着博炎红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一清二楚我得守在这里。”她眼神坚定。
左敦扬没辙了,女人一旦拗起来时,怕是有理说不清了!
“随便你,只是别多话,我和灵儿这一生怕是连朋友也谈不上。”
“胡说,我当你是朋友,而且是非常喜欢、非常重要的好朋友。”沈灵儿想都没想的就抗议起来。
“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他还是一脸冷峻。
“你——”她觉得头上有好几只小鸟在转啊转的,她当实习尼姑变笨了吗?不然,怎么现在别人说的话,她全不懂。
“我想不是单方面,而是你在自欺欺人。”傅炎红看着他,对他黑眸深处隐藏的悲恸之光同感哀伤。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我不想多说了,只是我有话想私下和灵儿谈,你请先回吧!”
她抿唇,“我在这儿,都说你不爱听的话,是吗?”
“炎红,你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子。”他说此话是要她细想她此时的言语举止是否得当。
她神情一白,心顿时沉甸甸的,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我是过分了,对不起。”
他叹息一声,“没事的,只希望你别多心。”
她点点头,酸涩的道:“那我先走了。”
小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但经过沈灵儿身旁时,还是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才大步离开。
左敦扬看着傅炎红略显孤寂的身影,心中的沉重感更重了,他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到脸上写着不解的沈灵儿身上。
傅炎红敏锐,她却是迟钝无比……
第六章
左敦扬目光定视着沈灵儿的脸上久久,久到她终于忍不住的侧着头,略显娇嗲的瞪他一记,“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你说我笨,对不对?”
他眸中飞上一抹笑意,但很快的又不见了!如此佳人,他真不知该如何对她!
“被我猜中了,对不?其实光看我这一脸疑惑,随便谁来也看得出我是一脸呆样。”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实在无法对你恶脸相向,可是为了你好,你最好和我保持点距离。”
“是为了我好还是你好?”她撇撇嘴角,“你刚刚可说了,我打扰了你和傅炎红的宝贵时间。”
他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听了之后会忿而离开,但看来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我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怎么会没说完话就离开。”
“灵儿,我说白了吧!”他直视着目露不悦的她,“你跟我在一起会有杀身之祸。”
闻言,令他意外的,她竟噗哧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啊?”
“这不是玩笑话,卦象显示你会有血光之灾。”
“我想你一定卜错了!”她笑笑的直摇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血光之灾呢!”
“灵儿——”
“真的嘛,上回若不是你,张竹勋一定会将我带回去的,留在他身边,我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很容易一命呜乎的!”“不,你的命会因为我——”
“左敦扬!”她嘟起小嘴儿不开心的打断他的话,“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才用这样的凶卦来吓我,要我离开你。”
“不,凶卦是真的——”他表情严肃。
“真的?!”她皱起柳眉,陷入苦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我想你听明白了,所以就算日后我俩有何交集,也仅是点头之交,如同我和妙轩庵里的其他众尼们是一样的。”
“不!我不要。”她咬着下唇,大步的踱到他眼前,抿着小嘴儿,“我们不要理那个卦象好不好?”
“我的卦奇准无比,我不能冒险。”
“何必想那么多?明天如何谁又知道呢?张竹勋也不放过我啊!如果我真的因你而生命垂危,我也无所谓。”
“你无所谓,但我介意。”他一脸正色。
“那怎么办呢?才几天,我就好想你,你要我看到你时仅能点点头,连聊都不能聊,而且最好是我离你远远的,对不?”
他凝睇着柳眉愈皱愈紧的沈灵儿,沉重的点点头。
“那不行!我可受不了,我很爱你耶!”她频频摇头,晶亮的黑白眼眸也漾起泪光。
这个爱的告白可真直接,左敦扬听得都傻了!
“很奇怪吗?”她一小脸儿飞上两抹红晕,眼泪挂在眼眶,“可是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想我对你一定是一见钟情才是。”
一见钟情吗?他对她又何尝不是一见倾心?可是时不我予,他此生无法和她共结连理……
“为什么不说话?不是被我吓着了吧?”她一脸无措,静止的泪水也滴了下来。
“不是,只是——”看来,他得说得更清楚些,好让她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今生我们不是有缘人,两人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一起?”
“事在人为不是吗?”她哽咽着声音道。
“灵儿,别为难我。”
“我也好为难啊!上天也不知怎么了,给了我一个青面撩牙的未婚夫,然后又让我遇上了你,可你却说为难,那我该怎么办?”她觉得胃一阵阵痉挛,难过极了!
怎么办?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敦扬也无言。
“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办?那就是乖乖的跟我走。”张竹勋冷漠的声音倏地响起。
沈灵儿听到这声冷笑声,鸡皮疙瘩顿时掉满地,她看着神色一沉的左敦扬,惊惶失措的呻吟一声,“天啊,他又来了!”
“多日不见,不知娘子是否想念我?”张竹勋清瘦的身影就像鬼魅似的在门口出现。
她吐了一下舌头,直觉的窝到左敦扬的身后,“我想都不敢想,怕会吓死了呢!”
“你——”张竹勋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左敦扬冷睨着他,“你还真是不死心。”
“哼,你将我妻子扣在这儿,还迷惑她的心,简直是无耻之徒。”
“你少胡说八道,左敦扬是正人君子,是我自己爱上他的。”沈灵儿探出头来,大声抗辩。
“灵儿,别理他!”左敦扬直视着脸色泛青的他,“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是吗?那就再来比试一次!”
“你真是阴魂不散,上次输了,这次还敢来这儿叫阵!”沈灵儿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冷笑一声,提气在胸,原本白瘦的双手突然变得黑黝黝的。
左敦扬神色一凝,“你身上的邪毒之气更浓了。”
“拜你之赐!”张竹勋冷冷的瞅着他。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双毒掌?”他神色严峻如冰。
“废话那么多做啥?!”他发起拳风,但沈灵儿突地跑到左敦扬的身前,逼得他硬生生的收回了掌势。
这个美娇娘,他喜欢得很,可不希望一掌就让她去见阎王。
“灵儿,你在做什么!”左敦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她没有一丝迟疑,“我怕你受伤。”
“我有功夫,你忘了?”
“没忘,可是我想到他和你交手过了啊,既是手下败将为什么还敢来找你,那一定是他有把握伤你才来的,对不对?”她真的很担心。
闻言,他神情趋柔,“他伤不了我的。”
“我不相信,没有人那么笨的。”
“灵儿——”
“还是我妻子对我有信心,而且就如同她所言,这次我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张竹勋冷笑插话。
“谁是你妻子,别猴子不知屁股红——”
张竹勋的神情倏然一变,他怒视着她,“沈灵儿,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才要搞清楚呢,像你这样,哪个女人要嫁你!除非她脑袋坏了!”
“你——”张竹勋气得火冒三丈,说不出话来。
“聪明的就赶快离开,妙轩师太的武功可是很高的。”她朝他皱皱鼻子,却是一脸不屑。
“师太不在这儿,而且我也不怕一个老女人!”张竹勋语毕,再次出手攻击。
左敦扬连忙将沈灵儿拉至身后,发起掌风,迎向张竹勋。
在左敦扬的猛攻之下,张竹勋却也不见弱势,他的招术奇诡,动作快速,左敦扬黑眸闪过一抹冷光,全神凝注的展开快攻。
半柱香的时间下来,张竹勋逐渐趋于弱势,而在近二十招下来,他已显得有点捉襟见肘,招架吃力了。
困窘的对招下,他的目光扫到一旁盯着两人对战的沈灵儿,既然他得不到她,那他宁可玉石俱焚!
张竹勋面露阴森,在齐聚身上的所有邪毒之气于双掌后,他突地纵身跃向沈灵儿,暴喝一声后,以不要命的一击,挟着雷霆之力攻向沈灵儿。
她神色一白,吓得呆若木鸡,连动也动不了。
左敦扬倒抽了口凉气,急忙跃扑,奋力冲到沈灵儿的身前,为她抵挡了那要命的一击,
“碎”一声,左敦扬的身体往后倒仰,血雨喷洒的飞落地上。
见状,张竹勋露出一副残酷的兴奋神色,也好,内力雄厚的左敦扬也许死不了,不过,他身上的邪毒之气已同时进入他的体内四处流窜,届时,这个正派的平扬居士,将因体内的邪毒之气而个性丕变,可惜的是,他看不到了……
面色狰狞的张竹勋猛咳了一声后,吐出一道血箭,气绝身亡。
瞬间,一切恍若都静止了。
张竹勋气绝,左敦扬昏迷不醒,而沈灵儿是吓傻、吓呆了,她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