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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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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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得对麦克尼姆好一些,这样她可能会放松警惕,她友好的面具就会滑落一点,让我看清她

面具后隐藏的真正意图,对,给我些能呈给院长看的证据,然后召集大家开会。

除了等着我没的选择。麦克尼姆真的很受欢迎。因为她是个外来人,所以女人们都跟她

倾诉,而且她也不会跟碎嘴子老妈透露任何秘密。院长请我们的客人在学校教识数,麦克尼

姆同意了。凯特金说她是个好老师,但教他们的东西没有超出院长的智慧,不过凯特金清楚

如果她愿意,她能教更多的东西。有些同学甚至还往他们的脸上涂墨水,就是为了能更黑点

儿,看起来像一个先知,但是麦克尼姆让他们洗干净,不然就什么也不教给他们,因为智慧

和文明跟肤色毫无关系,没有。

后来,某个傍晚,在我家阳台上,麦克尼姆又问起关于灵牌的事。灵牌是灵魂的归宿吗?

还是普通的对脸庞和亲戚或是年龄这些事的回忆?对星美的祈祷?还是今世写好的关于来

生信息的墓碑?瞧见了吧,先知们总是问这问那,他们就是不能让一些过去的事情过去,不

再管它们。茂伊岛这里的多菲塞特也一样,不是吗?比斯姑父想要回答,但是云里雾里说不

清楚,他说他要解释的那会儿还清楚地知道灵牌是什么。比斯姑姑说,灵牌坊里摆放着山谷

人所有的过去和现在。我不是经常能看出人在想什么,但是那一刻,我看到女船员的想法,

喔嗬,那我一定要去拜访这个灵牌坊,一定。不,我什么也没说,但是第二天日出的时候,

我漫步到山下的伯尼海滩,藏在“自杀石”后面。你看,我觉得如果我能抓住这个外乡人对

我们的灵牌不敬,或者抓住她偷东西更好,我就能让年纪更长的山谷人反对她,让我的族人

和亲戚意识到这个先知的真正企图等等。

于是我坐在自杀石那里等着,想象着被乔吉从那儿推下去,被泛起的泡沫吞噬的人们。

那天早上有风,是,我记得很清楚,沙子和沙丘上的草抽打在身上,血色之花灌木丛翻滚着,

海浪激起飞溅的浪花。我吃了些带来做早餐的蘑菇,但还没吃完,突然看到一行朝灵牌坊走

来的人,除了麦克尼姆,呃,还有艾诺伊家的内普斯。他们跟贼一样聚在一起,说话还挺亲

密!噢,我当时头都晕了!内普斯把自己当成这个外乡人的左膀右臂了吗?一旦先知利用他

们的阴险叛徒的智慧,统治了我们所有在科哈拉山脉和海上的人,我猜他是不是企图取代院

长做九折谷的首领?

那时候内普斯很有魅力,是啊,每个人都喜欢他,他讲的好笑的故事啊,他的微笑啊等

等。如果我得到的是羊舌头,那他得到的就像是个人舌头。你不能相信像他这样说话那么有

技巧的人。内普斯和麦克尼姆走进了灵牌坊,像两只勇敢的叽叽喳喳的小鸡。小狗皮皮在外

面麦克尼姆指定的地方等着。我像风一样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进去。内普斯为了保持足够的光

线把门打开后固定住了,所以我在他们后面踮着脚尖进去的时候门一点动静也没响。我躲在

昏暗的架子的阴影里,架子上存放着时间最久远的灵牌。我听到了内普斯在小声说话。计划

和阴谋,我就知道!我悄悄靠近想听听说了什么。

但是内普斯在夸耀他祖父的爸爸,叫杜鲁门,对,正是那个杜鲁门三世,他现在还在大

岛和茂伊岛这儿上演一些故事。呃,如果还没听过杜鲁门·内普斯的的故事,你们这些年轻

人该听听了,好了,坐好了,耐心点儿,把该死的烟叶递给我。

以前在火山口附近还到处散落着前辈们的用具,杜鲁门·内普斯是个捡垃圾的。一天早

上他的脑子里产生一个想法:前辈们可能把贵重的用具都保存在莫纳克亚山(注:夏威夷岛

的死火山。)上。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傍晚来临前,杜鲁门决心爬上那座可怕的山亲眼去

看看,对,然后第二天就离开。他老婆跟他说,你疯了,莫纳克亚山上除了老乔吉什么都没

有,而且他的庙都藏在封闭的墙里面。他不会让你进去的,除非你想找死,去了你的灵魂就

是他的了。杜鲁门只是说,去睡觉吧,你这个疯婆子,他们骗人的迷信没什么真事儿,后来

他时睡时醒,天刚刚破晓,他就离家踏上了通往威毕欧山谷的路。

勇敢的杜鲁门长途跋涉,整整爬了三天,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冒险,我现在没时间讲了,

但是他都能幸免于难,终于他登上了那座耸立于云端,幽灵般可怕的山峰,在大岛上的任何

地方你都能看到它,但是它太高了,他看不到下面的世界。到处都是灰色,一丁点绿色都没

有,源源不断的风像得了狂犬病的野狗一样到处撕扯着。后来,杜鲁门的脚步被一堵令人惊

叹的铁矿石垒成的墙给挡住了。没有能爬上去的梯子,也没有能从底下挖洞过去的地方,杜

鲁门围着它绕了一整天,寻找一处裂缝,但是猜猜他在天黑前一小时发现了什么?一个豪伊

人,嗯,为了挡风,他帽子裹得很紧,在一块石头后面盘腿坐着抽烟斗。这个豪伊人也是来

莫纳克亚山上找东西的,目的跟杜鲁门一样,你信不信?那个地方那么荒凉,杜鲁门和这个

豪伊人决定一起干,他们一起找到用具都会分摊,五五开。

呃,杜鲁门的运气接下来马上就改变了,是的。越来越厚的云层变得又淡又薄,围墙上

那扇拱形的铁门晃得松动了,发出打雷一样的响声,然后缓缓自动打开了。穿过那道门,杜

鲁门不知道这是智慧还是魔法,我们的英雄看见一群奇异的寺庙建筑,跟老故事里的一样,

但杜鲁门没害怕,没有,他憧憬着前辈所有的珍贵用具和制品都在里面。他拍拍豪伊人的背,

说,哟嗬嗬,这下我们会比陷落前的国王和议员们都富有了,豪伊来的兄弟!可是如果杜鲁

门·内普斯和他的重孙子一样,他很可能会算计着如何把那些找到的战利品全部据为已有。

但是那个豪伊人一点笑容也没有,没有。他藏在帽子下面严肃地说,山谷人兄弟,我睡

觉的时候终于来到了。

杜鲁门·内普斯糊涂了。太阳还没下山呢,你什么意思啊?我还没这么困呢,你怎么现

在就困了?

但是豪伊人迈步走过那扇沉重的大门。杜鲁门不明白,喊道,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呢,豪

伊兄弟!现在是搜罗前辈们所有宝物的时候!杜鲁门跟着他的拾荒者同伴走进寂静的高墙内。

到处都是黑色扭曲的石头,黑色的天空也支离破碎。豪伊人跪了下来,他在祈祷。一只冰冷

的手像一阵风吹过一样,掀开了跪在地上的豪伊人的帽子,杜鲁门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杜

鲁门看到他的同伴是一句陈年古尸,一半是骷髅一半是生蛆的肉,那只风一样冰冷的手是老

乔吉的,是,这个魔鬼就站在那里,挥舞着一只弯曲的汤匙。你在外面难道不会感到疼痛和

孤独吗,我的宝贝,那个魔王对这个豪伊人说,混迹于活人的土地上,却长着一个被石化的、

已经死了的灵魂?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听从我的召唤,你这个傻瓜?然后老乔吉把他的弯勺子

伸进了这个豪伊人的身体里,对,挖出了他的灵魂,它在黏糊糊的大脑里还滴滴答答的,然

后一口咬下去.对,他的牙像马的牙齿,咬的时候还发出清脆的嘎嘣嘎嘣声。豪伊人蜷身倒

了下去,一瞬间在院子里又多了一块散落的扭曲的黑石头。

老乔吉一口把豪伊人的灵魂吞了下去,擦擦嘴,放了个屁,然后又打起嗝来。野蛮人的

灵魂,可口且精细,那个魔鬼做起诗来,舞动着跑到杜鲁门面前,腌制的胡桃,至酸的美酒。

杜鲁门手脚动也动不了,不行,那情景太恐怖了。但是山谷人的灵魂纯洁而且强壮,像蜂蜜

一样入口即化。魔鬼的口气闻起来像是臭鱼和臭屁的味道。它说,你们五五开。老乔吉舔着

他那把有些凸起的弯勺子。你是现在要你那半呢还是等你死了以后再要,摩门山谷的杜鲁

门·内普斯三世?

就在那当口,杜鲁门的胳膊腿缓过劲儿来了,像只逃命的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在那扇沉

重的大门外摔倒了,然后头也不回地从遍布碎石的山上一路滑下去。他回到山谷,还没有开

口讲述他的历险,每个人就惊讶地瞪着他看。以前杜鲁门的头发跟乌鸦的颜色一样黑,但是

此时却比浪花还要白。每根头发都是。

你还记得我扎克里,缩在灵牌坊的一个角落里藏着,听着内普斯跟这位住在我家的不速

之客讲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还指给麦克尼姆看他家族里死去的人的灵牌。他花了好一会儿

给她介绍它们的含意和用途。内普斯说他得回去补渔网了,然后就走了,留下麦克尼姆一个

人。他刚走开,就听见先知在黑暗中喊道,那你对杜鲁门的事怎么看,扎克里?

噢,我一下惊呆了,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知道我在那儿偷听!但是她说话的时候故意不想

让我感到尴尬或羞耻,不,她说话故意让人听起来好像我们两个是一起进灵牌坊的。你觉得

杜鲁门的故事不过是一个老妇人编造的愚蠢故事吗?还走你认为这里面有些真实的成分?

我也没必要装作没在那儿了,不,因为她肯定已经知道我在那儿。我站起来,穿过书架

走到先知坐着画灵牌的地方。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更像是猫头鹰眼,那时能看清麦克尼

姆的脸。这个地方是仙人们神圣之地,我跟她说。你现在是在星美的家。我的话音中透露出

我最强的权威性,但是我的偷听让它的威力削弱了。外乡人无权擅自闯入到我们的灵牌中来。

麦克尼姆不像我那么粗鲁,她很有礼貌。我请求院长允许我进来。她说我可以。我除了

内普斯家的灵牌,其他的一个也没碰。他说我可以的。请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生气,扎克里。

我想弄明白,可是我想不通。

看到了吧?那个该死的先知在你自己想出攻击方式之前就已经提前想到它了!你可能在

忽悠我们的院长,那时候我对她冷酷地恶言相向,而且你可能还在忽悠我妈和我的家人,还

有整个该死的九折谷,但是你可忽悠不了我,不能,想都别想!我知道你说的不全是真的!

她没想到我有这一手,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行动,而且能正大光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真让

人开心。

麦克尼姆有点皱眉。什么事我没说出全部真相?耶,我把智者女王彻底逼入绝境了。

关于你为什么来这儿调查我们的土地!调查我们的生活方式!调查我们!

麦克尼姆叹了口气,然后把内普斯的灵牌放到原来的架子上。重要的不是部分事实还是

全部事实,扎克里,而是有害或无害,是这点。她下面说的话一叉子捅在我的肚子上。你自

己难道没有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对所有人都不会讲出这样的“全部事实”吗,扎克里?

我的脑子一下子糊涂了。她怎么知道思路刹路口的事情?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先知

们是不是和科纳人一伙的?他们是不是有一些智慧能从脑子深暗处挖掘隐藏的耻辱?我什

么也没说。

我发誓,扎克里,她说,我以星美的名义发誓——

噢,我冲她吼道,外乡人和野蛮人根本都不信仰星美,所以她不能用她的誓言亵渎星美

的荣誉!

麦克尼姆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大错特错了,她说,她信仰星美,是的,甚至比

我还虔诚,但是如果我愿意,她会以他儿子阿纳菲的名义起誓。她发誓,以他儿子的命运和

生命作担保,没有任何先知计划伤害任何山谷人,也从来没有过,而且先知们对我的部落的

尊敬比我了解的要多得多。她发誓当她能够把全部事实告诉我的时候,她会说的。

然后,她离开了,带着她的胜利。我又待了一会儿,拜了拜我爸的灵牌,看着木头纹理

中父亲的脸,我看见了躺在威毕欧河里的父亲的脸。噢,羞愧和伤心的热泪夺眶而出。我本

来应该是贝利家的当家人,但是我说话的分量比受惊吓的小孩子重不到哪里去,思维也不比

困在陷阱里的兔子敏捷多少。

给我证据,山谷人,院长说,于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得到我的证据,如果我不能

光明正大地搞到它,那就算了,我不得不用见不得人的方法了。又连着过了好几天,我全家

都去了比斯姑姑家,麦克尼姆也去了,因为她正在学习制作蜂蜜。我早早放羊回家,对,太

阳还没从科哈拉山上落下呢,我悄悄溜进我家客人的房间,搜寻她装东西的袋子。没花多长

时间,这个女船员把它藏在铺板下面了。里面有她刚来的时候给我们的那种小礼物,但是也

有一些很先进的工具。有几个盒子晃起来没什么动静,也没有盖子,所以我也打不开,还有

一件我从未见过的古怪的工具,形状和羊胫骨一样,也十分光滑,但跟火山岩石一样重,也

是灰色,两双做工精美的靴子,三四本用神秘的先知语言写的关于画画和写作的书。我不知

道这些画是出自哪里的,但不是在大岛,不是,上面有的植物和鸟我甚至做梦都没见过,没

有。最后一件才最奇特。

那是一只硕大的银蛋,跟婴儿的头一般大小,上面有手指留下的凹痕和记号。它重得出

奇,还滚不动。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合逻辑,但是智者前辈、会飞的房子、在瓶子里长大的婴

儿还有拍下的全世界的缩放图像,这些故事听起来也不像是真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讲故

事的人和老书里都是这么说的。我双手托着那只银蛋,它开始发出低沉的声音还有点发光,

对啊,好像它是活的。我立马把它放下,它就又变得毫无生气了。是我双手的温度让它躁动

不安吗?

我的好奇心太强烈了,我又把它拿起来,这只蛋晃动着,变得温暖起来,后来竟然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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