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我们只是握了握手,然后我就走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一个男人所能做的最让他感
到丢脸的就是救他的命,莱斯特也明白这一点。但是我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想着他。每次我
坐下的时候都会想。”
路易莎有一阵没说话。“你为什么不在天鹅颈岛上的时候告诉我这些?”
纳皮尔挠挠耳朵:“我担心你会利用这样的关系从我这里榨取你想要的东西……”
“鲁弗斯·思科史密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纳皮尔的回答似是而非:“我了解记者的工作方式。”
“你在批评我的职业道德?”
她只是在泛泛而谈——她不可能知道马果·洛克的事:“你说过你一直在寻找鲁弗斯·思
科史密斯的报告——”纳皮尔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在这个男孩面前说这些,“你会被杀,明摆
的事。不是被我!但会发生的。求你了。现在就离开镇子。放弃你原来的生活和工作,离开
此地。”
“埃尔伯托·格里马迪派你来跟我说这些的,是吧?”
“没人知道我在这里——上帝保佑吧——否则我会有跟你一样的大麻烦。”
“先问个问题。”
“你想问——”他希望孩子不在这儿——“思科史密斯的‘结局’是不是我造成的。回
答是否定的。那种……工作,不关我的事。我不是说我是无辜的。我的意思是说我的错不过
是装作不知道。格里马迪的杀手杀害了思科史密斯,还在昨晚把你撞下桥。一个叫比尔·斯
莫科的人——我怀疑,只不过是他很多名字中的一个。我无法让你相信我,但是我希望你能。”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幻想而已。你看,生命比该死的独家新闻更珍贵。我求你了,最后一次了,以后也不
会了,放弃这个报道吧。我得走了,而且我真希望你也这样做。”他站起来,“最后一件事。
你会用枪吗?”
“我对枪过敏。”
“什么意思?”
“枪让我恶心。一点不夸张。”
“每个人都该学开枪。”
“是啊,你可以在太平间里看到他们成堆地躺着。比尔·斯莫科不会有礼貌地等我从手
袋里拿出枪,是吧?我的唯一出路是找到能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的证据,杀我是毫无意义的举
动。”
“你低估了人类喜欢小小的报复的心理。”
“你担心什么?你已经还了欠我父亲的人情。你的良心也已经得到拯救。”
纳皮尔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说:“祝你看球赛看得开心,贾维。”
“你是个骗子。”男孩说。
“我说了谎,没错,但是那不能说明我是个骗子。说谎是不对,但是当时光倒流,一个
小错误可能是一件正确的大事。”
“那根本没道理。”
“是没道理,你对得很,但是那仍然还是真的。”
乔·纳皮尔自己出去了。
贾维尔也生路易莎的气:“还有你,表现得好像我在拿命赌博,就因为我跳过几个阳台?”
47
楼梯井中回荡着路易莎和贾维尔的脚步声。贾维尔趴在扶手栏杆上向下望去。下方的楼
层像贝壳上的螺纹一样向下旋去。突然有一阵眩晕的感觉让他头晕眼花。往上看也是同样的
感觉。“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他问,“你会吗?”
路易莎背起包,说:“要看你是否能改变它。”
“假如你能呢?这样的话,比如说你看到自己会在二楼被苏联间谍绑架,你就乘电梯下
到底楼。”
“但是如果间谍也按了电梯按钮,决定绑架里面所有人,怎么办?如果试图逃避将来是
引发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又该怎么办?”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就像你从吉劳埃百货商店楼顶能看到第十六街的尽头一样,那就
说明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这样,你就改变不了它了。”
“是的,但是第十六街尽头的东西不是通过你干了什么事情才造就的。它是由城市规划
者、建筑师和设计师造就的非常确定的东西,除非你去把一幢建筑给炸了或是怎么着。一分
钟之后发生的事情才是由你做的事情决定的。”
“那答案是什么?你能不能改变未来呢?”
可能答案不是形而上学的空谈能解释的,而不过是根据权力。“那是个无法思考的伟大
问题,贾维。”
他们到了底楼。马尔科姆的电视里的《无敌金刚》(注:1973年美国播出的电视系列科
幻片。)中,仿生学二头肌发出金属的噪音。
“再见,路易莎。”
“我又不会永远离开镇子,贾维。”
男孩儿主动伸出手,他们握了握手。这个举动让路易莎挺惊讶:这感觉正式而亲密,仿
佛是最后一次。
48
在尤因斯维尔朱迪丝·雷的家里,一只旅行钟敲响了下午一点的钟声。一个资本家的老
婆正在对比尔·斯莫科大发评论:“这座房子总是勾起我心中贪婪的罪恶想法,”这个五十岁
上下珠光宝气的女人坦承道,“它是一座弗兰克·劳埃德·赖特(注:(1867…1959)美国建
筑师。)作品的翻版。我相信原作位于塞勒姆郊区。”她站得有点太近了。你看起来像是塞勒
姆郊区一个戴着蒂芙妮首饰的巫婆他妈的发疯了。比尔·斯莫科一边想一边说:“哦,是吗?”
酒席承办人雇佣的西班牙裔女服务员托着盛着食物的盘子在全都是白人的宾客中穿梭。
叠成天鹅形状的亚麻布餐巾上别着座位卡。“前院草坪上那棵白叶子橡树在西班牙传教馆建
起来的时候就应该在这了,”这位夫人说,“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毫无疑问。橡树能活六百年。长两百年,活两百年,死还要花两百年。”斯莫科看见
路易莎走进了这个豪华奢侈的房间,接受了继父在她双颊上所行的轻吻礼。我想从你那儿得
到什么,路易莎·雷?一个跟路易莎年龄相仿的女客人抱住她,说:“路易莎!已经三四年
没见了!”仔细看,这位客人看上去用心险恶而且爱打探别人的消息。“可是,你还没结婚,
这是真的吗?”
“我绝对还没结”,这是路易莎干脆的回答,“你呢?”
斯莫科意识到她感到自己在看她,把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那位夫人身上,说他同意她的
说法,是的,在距离此地不到一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处红杉林,在尼布甲尼撒在位的时候就
长成了。朱迪丝·雷站在一个特意准备的脚凳上,用一把银匙轻轻敲着一瓶玫瑰香槟酒的瓶
底,直到每个人都在听:“女士们,先生们,还有年轻人,”她大声说,“有人告诉我晚饭已
经准备好了!但是在我们所有人开始之前,我想说几句,说说布衣纳斯·耶巴斯癌症协会的
出色工作,他们将如何使用我们今天这次募捐宴会上由各位慷慨支持的资金。”
比尔·斯莫科在逗两个小孩子玩,凭空变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克鲁格金币。我想从你那儿
得到的,路易莎,是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谋杀。有一阵儿,比尔·斯莫科对存在于人体内
但并不属于我们的那些能量感到惊讶。
49
女服务员们已经撤走了甜点的主菜,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咖啡的热气,餐厅也感觉到周
日吃撑了之后产生的睡意。最年长的客人找到偏僻的角落去打盹。路易莎的继父聚集了一群
同龄人去欣赏他收藏的五十年代的轿车,夫人和母亲们玩着话里有话的游戏,还在上学的孩
子们则到外面树影婆娑的太阳底下和游泳池边斗嘴。在那张相亲的桌子边,亨德森兄弟三胞
胎开启了淡话的主题。他们都是蓝眼睛,金黄色头发,路易莎都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我
会做些什么,”三胞胎中的一个说,“如果我是总统?首先,我的目标是打赢冷战,而不仅仅
是不输。”
另一个接着说:“我才不会向阿拉伯人磕头,他们的祖先把骆驼停在了一片幸运的沙地
里……”
“……或者是赤化的亚洲人。我会建立——我说这些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国家正当的——
公司——帝国(注:公司国家的说法源自1970年美国人查尔斯·雷奇所作《绿化美国》一
书,书中观点认为国家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完全不受人控制,并不受人的价值观影响。)。因
为如果我们不这样做……”
“……小日本就会偷偷抢在前头。公司化才是未来的方向。我们需要让商业界管理这个
国家,并建立一个真正的精英领导阶级。”
“不要受福利、公会组织和‘维权行动’(注:反对歧视少数民族裔成员及妇女的行动。)
的压制,维权的对象尽是些截肢的、有异性装扮癖的、有色皮肤的、无家可归的、患蜘蛛恐
惧症的……”
“头脑敏锐的精英领导阶级。一种承认财富吸引权力但并不以此为耻的教育……”
“……而且认为财富创造者——我们——理应得到回报。如果一个人
渴望获得权力,我只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像商人一样思考问题吗?…
路易莎把她的餐巾叠成一个小球:“我会问三个简单的问题。他是如何获得那个权力的?
他是如何使用它的?还有就是如何能除去这个王八蛋的权力?”
50
朱迪丝·雷发现路易莎正在她丈夫的小书房里看下午的新闻报道。“‘女相公(注:女性
同性恋中充当男角的一方。)’,我听到安东·亨德森这么说,而且如果说的不是你,小甜姐
儿,我不知道——这可不好笑!你的……叛逆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你抱怨说现在寂寞,所
以我就给你介绍优秀的年轻男士,但你却用《小望远镜》的口气让人家觉得你是‘女相公’。”
“我什么时候抱怨说我寂寞了?”
“你要知道像亨德森兄弟这样的可不是树上到处都长,很容易碰到的。”
“树上长蚜虫。”
一阵敲门声,比尔·斯莫科探头进来,说:“雷夫人吗?抱歉冒昧地闯进来,但是我得
马上走了。说真的,今天是我参加过的最热情,组织得最出色的一场募捐宴会。”朱迪丝·雷
听到这些摆着手说:“您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赫尔曼·豪伊特,玛斯格罗夫·怀兰德的新合伙人,我是从北面马里布的办公室过来
的。丰盛的晚宴前我还没有机会介绍自己——我今天早晨最后一刻才订到位置。我的父亲十
年多以前去世的——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得的是癌症——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社会的帮
助,我和母亲将会如何度过那段日子。当奥利提到你的募捐宴会时,只不过是突然提到的,
我一定得打个电话看看如果有任何人在最后一刻取消预订,我就代替他。”
“我们非常高兴您能来,欢迎来布衣纳斯·耶巴斯。”有点矮,朱迪丝·雷估摸着,但
是很健壮,工资也不错而且很可能跟路易莎一样三十五岁。新合伙人听起来有前途。“我希
望豪伊特夫人下次能跟您一起来。”
比尔·斯莫科,又叫赫尔曼·豪伊特,像只老鼠一样微笑着,说:“很遗憾,目前来说,
豪伊特夫人只有一个,就是我妈妈。”
“以后就不一样了。”朱迪丝·雷回答道。
他仔细看着路易莎,后者根本没注意他。“在楼下,我很佩服您女儿坚持原则的立场。
看来如今我们这一代很多人看起来好像都缺少一种道德观念。”
“我非常同意。六十年代的人处理不要的东西时,无意中把宝贵的东西一起扔掉了。路
易莎过世的父亲和我多年前分居,但是我们一直要向女儿灌输一种是非观念。路易莎!你能
不能从电视机边上挪开一会儿,好吗,亲爱的?赫尔曼会觉得——路易莎?小甜姐儿,怎么
回事?”
主持人正在播报:“警方确认今天早上在阿勒格尼山上空发生的李尔航空事故的十二名
遇难者包括海滨电力的首席执行官埃尔伯托·格里马迪,美国薪酬最高的执行官。来自联邦
航空局的初步报告显示,燃料系统的一个故障引发了爆炸。飞机残骸洒落几平方英里的区
域……”
“路易莎,小甜姐儿?”朱迪丝·雷跪在女儿身边,路易莎盯着山坡上扭曲的飞机残片
的画面,惊呆了。
“太……恐怖了!”比尔·斯莫科品尝着一道复杂的菜,菜的所有配料即使他,厨师本
人,也列出不来。“在那些可怜的人中,有你认识的吗,雷小姐?”
51
周一早上。《小望远镜》的新闻编辑室里流传着很多说法。有一个说是杂志破产了;另
外一个说是肯尼斯·P·奥基尔维,杂志老板,要把它拍卖出去;银行在对它注资或釜底抽
薪。路易莎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二十四小时前刚从一场谋杀中逃生。她不想把母亲或格拉什牵
扯进来,而且除了她身上的淤伤,事情越来越显得不真实了。
路易莎对艾萨克·萨克斯的死的确感到伤心,尽管她几乎不了解他。她也害怕,但还是
专心工作。他父亲告诉她战地摄影师如何避免摄像头带来的恐惧;今天早上,证明这十分管
用。如果比尔·斯莫科知道艾萨克·萨克斯的背叛,他的死也就可以解释了——但是谁会想
同时除掉埃尔伯托·格里马迪呢?正式撰稿人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走进道姆·格拉什的办公室
参加十点的会议。马上十点一刻了。
“即便是格拉什的第一任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没像这样迟到过。”南茜·欧·海根
一边修着指甲一边说,“奥基尔维让人把他塞进一副刑具里了。”
罗纳德·杰克斯用一支铅笔挖着耳屎,说:“我见到了参与“芒基”乐队红极一时的歌
曲的鼓手,他说密教经典的做爱方法绝对一级棒——我谢谢你。他最喜欢的姿势是,啊,叫
‘管子工’。你整天待在里面但是谁也不会有高潮。”
沉默。
“天啊,我不过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格拉什来了,也没废话,直接说:“正在将《小
望远镜》转让。我们今天晚些时候就知道谁不会成为被踢出去的牺牲品。”
杰瑞·纳斯鲍姆的手掐住腰带,说:“挺意外的。”
“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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