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转让。我们今天晚些时候就知道谁不会成为被踢出去的牺牲品。”
杰瑞·纳斯鲍姆的手掐住腰带,说:“挺意外的。”
“去他妈的意外。上周后半周就开始谈判了。”格拉什强压住怒火,说:“今天早上之前,
已经谈成了。”
“肯定的,啊,很不错的出价。”杰克斯转而说道。
“去问肯尼斯·P·奥基尔维。”
“谁是买家?”路易莎问。
“今天晚些时候会有新闻通告。”
杰克斯卷了一支香烟,说:“看起来我们神秘的买家,啊,真的想买《小望远镜》,而且,
啊,如果它没问题,就不用修。”
纳斯鲍姆鼻子哼了一声,说:“谁说我们的神秘买家觉得我们没问题?去年‘联合新闻’
购买《摩登》的时候,他们连擦窗户的清洁工都给辞退了。”
“所以说,”欧·海根摁了一下袖珍照相机的快门,说,“我坐船沿尼罗河而上的旅游又
一次告吹了。回芝加哥我嫂子家过圣诞。她调皮的孩子还有世界冻牛肉之都。一天的变化也
太大了。”
52
乔·纳皮尔看着执行副总裁威廉·威利的接待室里那些协调的艺术品,意识到自己已经
置身游戏之外好几个月了。忠诚之心已悄然消失,权力也被限制。这对我都无所谓,纳皮尔
想,只剩下一年半就走人了。他听到有脚步声,感到一阵风吹过。但是把一架载有十二个
人的飞机炸下来可不是保安方面的问题,那是针对多人的谋杀。谁下达的命令?比尔·斯
莫科是不是为威利做事?那可能仅仅是一次空难?这些都有可能。我只知道,被蒙在鼓里
是危险的。纳皮尔骂自己昨天不该去告诫路易莎·雷,这么一个愚蠢的冒险举动没有取得任
何明显的效果。
威廉·威利的秘书出现在门口:“威利先生现在要见您,纳皮尔先生。”
在办公室里见到李菲,纳皮尔感到惊讶。那种场合还是得互致微笑。威廉·威利一声
“乔!你好吗”和他的握手一样充满活力。
“早上很难过,威利先生。”纳皮尔一边坐下来一边回答,没有要递过来的香烟,“我还
是不能接受格里马迪先生的死。”我从来不喜欢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支持什么。
“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了。埃尔伯托后继有人,但他永远无法替代。”
纳皮尔破例装作闲聊问了一个问题:“董事会要等多久才会讨论新的提名人选?”
“我们今天下午就开会。埃尔伯托不会希望我们长期群龙无首。你知道,你知道,他对
你的敬佩之情,我个人觉得,是……嗯……”
“真诚的。”李菲提示道。
你已经高升到这个世界里来了,李“先生”。
“对!太对了!真诚的。”
“格里马迪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当然是,乔,他当然是。”威利转向李菲,说,“菲,让我们告诉乔我们为他提供了
一揽子什么样的好处吧。”
“为了表彰您模范的工作成绩,威利先生正建议让您提前退休。您还会领到合同上规定
的十八个月的全额工资,还有奖金——然后接着领取跟生活指数挂钩的养老金。”
被解雇了!纳皮尔发出了一声“哇”。这是比尔·斯莫科背后捣的鬼。这声“哇”很合
适,既表达了他对收到退休通知感到意外,也说明他对从知情者变成碍手碍脚的人这一巨大
角色转变的震惊。“这真是……没想到。”
“一定,乔。”威利说,但没再多说什么。电话响了。“不,”威利冲着话筒厉声说道,
“里根先生可以等轮到他时再来。我现在正忙。”
威利挂电话前纳皮尔已经作出决定了。这是退出一个沾满鲜血的舞台的绝好机会。他
装出一副感动得说不出话的老臣的模样:“菲,威利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威利像个好开玩笑的骗子一样看着他,说:“愿意接受吗?”
“我当然接受!”
威利和李菲都对他表示祝贺。“你当然会理解,”威利接着说,“因为从事的是敏感的保
安部的工作,你一离开这个房间,这种改变就生效了。”
老天,你们这些人一秒也不浪费,不是吗?
李菲补充说:“我会让人把您的私人物品和书面材料用船运过去。我知道您不会因为派
人护送您回陆地上而生气。也得让人觉得威利先生是按规章办事。”
“怎么会生气,菲。”纳皮尔笑着说,心里却在骂着她,“规章是我起草的。”纳皮尔,
要一直把你那把38口径手枪绑在小腿上,直到你离开天鹅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要这样。
53
“失乐”音乐商店里的音乐蕴含了关于《小望远镜》、思科史密斯、萨克斯和格里马迪
的所有思绪。这种声音质朴、像水流、似幽灵、催人入眠……非常熟悉。路易莎站着,入了
迷,好像置身于时间的溪流中。之后店员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我知道这首乐曲,”她跟店员
说,“它究竟叫什么来着?”
“对不起,这是客户的订货,不卖。其实我本不该播放的。”
“哦。”重要的事情要先做。“我上周打过电话。我姓雷,路易莎·雷。你们说能为我找
到罗伯特·弗罗斯特的一张不出名的唱片,《云图六重奏》。但是一时忘记了。我也必须得到
这件音乐作品。我必须要得到。你知道它是什么样的音乐。这是什么?”
店员伸出手,做出等着在手腕上戴手铐的样子:“是罗伯特·弗罗斯特的《云图六重奏》。
我播放它是想确认它没有划伤。噢,我说谎。我放它是因为我实在控制不住我的好奇心。不
完全是德利乌斯风格,对吧?为什么没有公司资助像这样宝石般出色的唱片呢,简直就是犯
罪。很高兴跟您汇报,您要的唱片情况好得不能再好了。”
“以前我在哪儿听过呢?”
年轻人耸耸肩,说:“在北美也不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张而已。”
“但是我听到过它,我告诉你我真的听到过。”
54
路易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南茜·欧·海根正在打电话,说话十分激动:“雪儿?雪儿!
我是南茜。听着,我们可能还会在狮身人面像附近过圣诞。新的老板是“通视”公司——”
她提高了嗓音,“‘通视’公司……我也没,但是——”欧·海根压低声音,“我刚见过肯尼
斯·P·奥基尔维,对,以前的老板,他现在是新董事会里的。但是仔细听好了,我打电话
给你是想告诉你,我的工作保住了!”她冲路易莎疯狂地点着头,“啊哈,几乎没什么人丢掉
工作,所以要打电话给詹妮,告诉她,她要孤独地和她讨厌的小雪人一起过圣诞了。”
“路易莎,”格拉什从门口喊道,“奥基尔维先生现在要见你。”
肯尼斯·P·奥基尔维坐在道姆·格拉什那把摇晃的椅子上,主编被赶到一把塑料堆叠
椅上。《小望远镜》的老板本人让路易莎想起了一尊钢制的雕塑作品,一件西大荒(注:美
国开拓时期的西部。)的法官的雕塑。“要说这些话找不到什么好方式,”他开始说话了,“所
以我就直说了吧。你被辞退了。是新老板的指示。”
路易莎仿佛看到新闻报道就此离她远去。不,这和在天色半暗时被从桥上撞进海里没
法比。格拉什看不到她的眼神。“我签了合同的。”
“谁没签?你被解雇了。”
“我是不是唯一一个招致新主人不开心的正式作家?”
“看起来是这样。”肯尼斯·P·奥基尔维缩了缩下巴。
“我觉得我问一句‘为什么是我?’也合理吧。”
“老板雇人,辞人,而且决定什么是合理的。如果一个买家的一揽子拯救计划像‘通视’
的报价那么慷慨,人们是不会挑三拣四的。”
“‘被选中的笨蛋’。我能在我的金表上这样写吗?”
道姆·格拉什扭扭身子,说:“奥基尔维先生,我觉得路易莎应该得到某种解释。”
“那她可以去问‘通视’。或许她那张面孔不适合他们对《小望远镜》的看法。太激进。
太女权主义。太枯燥。太气势汹汹。”
他在放烟雾弹。“我想问‘通视’好几个问题。他们的总部在哪儿?”
“东边的某个地方。但是我很怀疑有没有人会见你。”
“东边的某个地方。你董事会的新同事都有谁?”
“你被解雇了,这不是在记录法庭上用的书面陈述。”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奥基尔维先生。看在不可思议的三年无私工作的份上,就告诉我
——‘通视’和海滨电力之间有什么瓜葛?”
道姆·格拉什自己也非常好奇。奥基尔维犹豫了一下,然后气势汹汹地说:“我有很多
工作要处理。周末你会收到钱,不用再来了。谢谢你,再见。”
如果气势汹汹,路易莎想,说明其中必定有诈。
55
你就要离开天鹅颈小镇了,
冲浪者之乡,原子能之乡,
不要离开太久!
生活还可以。乔·纳皮尔换到自动挡。生活挺好的。海滨电力、他的职业生活、马果·洛
克和路易莎·雷在以每小时八十里的速度向后倒退着。生活太美好了。还有两个小时到他位
于圣克里斯托山脉的小木屋了。如果开车不累,可以抓鲶鱼做晚饭。他看看后视镜,一辆银
色的克莱斯勒轿车一直在他后面一百码处,已经跟了他一两英里,但是现在它超过去并消失
在远处了。放松点,纳皮尔心想,你已经逃脱了。吉普车里有什么东西在嘎嘎地响。下午到
了三点就是最好的时候。高速公路沿着河流一里里延伸着,慢慢爬升。内陆地区在过去三十
年里变得越来越不好看了,可是谁能告诉我哪里不是这样呢。两边都有房屋的开发项目坐
落于推土机铲平的岩石上。出行花去了我的整个人生。布衣纳斯·耶巴斯在纳皮尔车的后视
镜里缩小成一个又短又粗的污点。你无法阻止莱斯特的女儿扮演“神奇女侠”。你已经竭尽
所能。随她去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他调了收音机的波段,但里面不是男人唱歌像女人,就
是女人唱歌像男人,直到他找到一个做作的乡村电台在放《人人都在谈论》。米莉是他婚姻
中有音乐天赋的另一半。纳皮尔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傍晚:她在用小提琴演奏《野麻
絮废话》和《沙子里的放牛女工》。音乐驾轻就熟,音乐人相互交换着眼神,那是他想从米
莉那里得到的,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路易莎·雷也是个孩子。纳皮尔在第18号出口拐了个
弯开上那条以前淘金者前往考坡兰的路。嘎嘎的响声还是那样。秋天正舔着上方这些树林。
路沿着长满古老的松树的峡谷延伸到太阳落山的地方。
他到了,突然间,他想不起来自己三刻钟之前的任何想法。纳皮尔把车停在一家杂货店
前,熄了火,然后从吉普车里跳出来。听到湍急的流水声了吗?迷失之河。这提醒了他考
坡兰不是布衣纳斯·耶巴斯。于是他又重新点火了。店老板喊着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没完
没了地讲过去六个月的各种传闻,问纳皮尔是不是有整周的假期。
“我现在永远放假了。让我提前——”他以前从来没在自己身上用过这个词,“退休。
我很高兴地接受了。”
店老板盯着看他的眼神像上帝之眼:“今晚在德文家庆祝吗?或者明天在他家同情同情
你?”
“周五吧。多半还是庆祝。我想前半周还是在我的小房子里休息,过过自由的日子,不
想喝得烂醉倒在德文家的桌子底下。”纳皮尔付了杂货的钱然后离开了,突然非常想独自待
着。吉普车的轮胎嘎吱嘎吱地碾过石头路,前车灯明亮的灯光扫过,照亮了原始森林。
到了。又一次,纳皮尔听到了迷失之河的水声。他记起第一次带米莉来到山上这座由他、
他兄弟和父亲建造的小屋的情景。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了。他们那晚去裸泳了。森林的薄暮填
满了他的肺和脑袋。没有电话,没有闭路电视或是只有电视,没有身份查证,没有在总裁装
有隔音设备的办公室里的会议。再也不会有了。这位退休的保安在打开遮门之前检查门上的
挂锁,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看在上帝的分上,放松点儿,海滨让你离开了,自由
了,没有附加条件,再也不回去。
尽管如此,他进屋的时候手里还是拿着他的38口径。看到了吧?没人。纳皮尔生起一
堆噼噼啪啪的火,为自己做了豆子、香肠和烤得黑乎乎的土豆。两瓶啤酒。在门外撒了一泡
很长很长的尿,像嘶嘶作响的银河系。一次很沉的酣睡。
又醒了。口渴,膀胱里胀满啤酒。这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今晚,森林的声音没有成为
纳皮尔的催眠曲,反而不断烦扰他安宁的感觉。刹车声?一只淘气的猫头鹰。树枝折断的声
音?一只老鼠,一只山里的鹌鹑,我不知道,你在森林里,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睡觉去,
纳皮尔。风声。窗户下面有说话声?纳皮尔醒来,发现一只美洲豹趴在床的横梁上;他大叫
一声醒了过来;那只美洲豹是比尔·斯莫科,举起胳膊准备用一只手电筒把纳皮尔的脑袋打
碎;横梁上什么也没有。现在在下雨吗?纳皮尔听着。
只是河水的声音,只是河水。
他又划着一根火柴,看看是不是四点零五分起床的时间。还没到。起也不是,睡也不是。
纳皮尔在黑暗中舒服地躺下来,想眯会儿,但是最近关于马果·洛克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比尔·斯莫科说,在这儿守着。我的线人说她把文件存放在她的房间里。纳皮尔答应着,
高兴自己能最小程度牵扯进去。比尔·斯莫科打开他那只分量挺重的塑料手电筒上了楼。
纳皮尔扫视着洛克的果园。最近的房子也有半里多远。心里纳闷为什么总是单独行动的
比尔·斯莫科想让自己跟着来完成这件简单的任务。
一声虚弱的惊叫。立即中断了。
纳皮尔跌跌撞撞地跑上楼,连续几间房间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