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砰!没有位住的贝钧突然重心不稳,“砰”的一声连人带行李一同往地板上摔去。
“唉呦!”他贴在地板上惨叫一声,言薇葳忙拖开压着他的行李。
“对不起,对不起。”她蹲在地上不停搓揉贝钧摔着的膝盖。
“我替你出头耶!”
“谁教你突然说了句……什么照顾你,我才吓了一跳放手啊!”
“我哪有说……我刚刚说什么?”
贝钧跌在地上,也不管伤势了,摸头想着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自己刚刚好像接得很顺,什么也不想的就说了那句“让我照顾你”,他竟然可以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口、那么毫不犹豫。
贝钧心中一惊,这句话是要留给静学姐的,他怎么会对着言薇葳脱口而出?“没有……没有啦!我是……是对着你练习太多次了,才会讲的这么顺口。”
他急着解释,急着撇清,急着想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却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有多么不自然,连讲个话都结结巴巴。
他对言薇葳的重视已超出自己所能想像,那一瞬间的自然话语,是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之下,由内心深处发出的。
言薇葳瞧着他不自然的神情,听着他断续的话语,一向比较理智的她,已透析个中意义。
他对她的开心照顾,在今晚显露无遗,不过他的尴尬也再明显不过,只见贝钧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一旁还有个以为贝钧是流氓,而吓得半死的房东。
于是言薇葳站了起来,拍拍贝钧肩膀,当作没事般开口:“知道啦!是练习太多次才会这样。快起来吧!现在该怎么处理?”
贝钧见言薇葳神情自若,大大松了一口气,马上从地板上跳起:“怎么处理?先踢烂他的门,把灰尘通通倒到他身上,然后走人。明天在学校公告栏告诉大家这房东有多恶劣。”
“要不要这么狠啊?”言薇葳也暗自松了口气。她也还没想好,要怎么看待不小心“真情流露”的贝钧,于是只能用两人习惯的拦嘴语气相应。
“刚好而已啦!”贝钧又恢复了“流氓”样。“没把他破窗拆了还算客气。”
“好啦!别闹事了。”
“我哪有闹?”
“房东快被你吓死了。”言薇葳指着错愕的房东。
贝钧恶狠狠的瞪了房东一眼。“反正你不该住这里,跟我走就对了。”说罢双手又拿起言薇葳的大小家当,马上往阴暗的楼梯间走去。
眼见贝钧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言薇葳不得不跟着他离开,心里却想着贝钧力气真不小,这些重得要命的东西他打着提着,一口大气也没喘,怎么平常和她打架时都没使上这些力气?
言薇葳瞧见,在寒冷的天气里他的额头却已经渗出汗水,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反而频频回头提醒着她:“这里很暗,走楼梯小心点。”
跟在他后头的言薇葳泛起了笑容,她从来没想到,在这冷冽的寒冬雨夜里,本来孤寂无依,独自走在街头的她,会得到这样的关怀,而这给她温暖,让她感动的人,竟是平日和她“拳脚相向”的恶学生。
第六章
深夜,贝家庭园的大门被保全人员打开,言薇葳坐着轿车进入贝府。
贝钧叫来了司机,硬是把她和她的行李通通拉上车,载到了这里。车子才停妥,管家已经站在车外等候。
“少爷,原来你和言小姐在一起,老爷、夫人睡前还问起您怎么还没回家。”
“先叫人把这些东西搬到客房,言薇葳会在这里住几天。”
“少爷您要发愤图强好好用功了吗?”老管家没想那么多,以为是言薇葳要搬进贝家日夜“监视”少爷用功念书,马上喜孜孜地叫人把她的家当通通搬进屋里。
“多事。”贝钧也懒得解释那么多,拖着言薇葳进屋。“你先住这里,等找到像样一点的房子再说。”
“这样太打扰了,再说……”
“你很罗唆耶!见死不救不是我贝钧的个性。”
“我还没到快不行的地步吧?”
“住那种地方,简直就是找死。”贝钧转过头,说得理直气壮。“喂!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再凶也是个女生,万一发生什么塥情,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这话听得言薇葳眉尾暗挑。
“我是说……没人教我功课,我怎么毕业。”贝钧又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言薇葳心里暗忖,这家伙什么时候好好让她教导功课了?不过她没说出口,因为贝钧的关心,她能明了。
贝钧心头有些难掩的复杂情绪,他没能力理清,只有再对着言薇葳嚷嚷。“进来啦!在外面吹风很好玩是不是?”
于是言薇葳就这样踏进了贝家,那宛如皇宫般的欧式别墅,是她这辈子住过最奢华的地方。
管家吩咐佣人将她的行李整理妥妥当当,客房铺上柔软的床垫,还送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言小姐,少爷能否毕业都要靠您了,您是我们贝家的希望、老爷夫人最后的期待,我这老管家在这里也拜托您……”老管家握着言薇葳的手,表情夸张,讲着讲着,眼眶好似都要泛红,就在这时,贝钧不客气地出现在他身后打断他的话。
“你老人家很罗唆耶!又在讲我什么坏话?先让她去洗个热水澡啦!”
“喔,对、对……抱歉抱歉,言小姐,浴室请往这边走。”
管家领着方薇葳往浴室走,方薇葳一身疲惫,整晚吹风淋雨,这个时候洗个热水澡,再舒服也不过。
浴室里水气弥漫,言薇葳躺在浴缸里,终于可以好好喘一口气。
她租的房屋从来没有浴缸,能这样躺在温暖的水中稍稍闭目养神,真的是难得的机会。
她的家境并不富裕,能念到研究所靠的都是奖学金和自己不断的打工,虽然她不是软弱依赖之人,但辛苦的日了有时仍让她难免丧气。
她历经许多人情冷暖,从小到大看尽世态炎凉,这回被房东赶到破屋也只算是微不足道,不过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是有人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大力帮忙。
暖暖的热气让言薇葳舒缓了所有思绪,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打开浴室的门。
“吓死我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门一开,贝钧竟就等在外头。
“我不知道你会洗这么久,所以下来看一下。”贝钧其实在门口等了很久,担心着言薇葳怎么老半天没出来,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吹干头发?”
“这么晚了,我怕吵到其它人睡觉。”
“你是要感冒才高兴是不是?”
“我……哈啾!”贝钧才说完,言薇葳更打了个大喷嚏。一夜冷风,言薇葳已经有点受寒。
贝钧果然瞪着她。“里头有吹风机,快点吹干头发啦!”
“真的会吵到人。”
“厚!被你气死!”
贝钧马上拉起她,往二楼自己房间走去。
“你干嘛?”
“我房间有隔音啦!这样行了吧!”
“一定是你以前玩电玩的时候都把间响开到最大声,吵到别人对吧!”
方薇葳没有说错,不过贝钧不打算理她。都快感冒了,还在讲些有的没的。他拉着方薇葳进屋,马上拿出自己浴室的吹风机和干毛巾,一把将方薇葳拉到身前,开始一手用力擦着她的头发,一手开启吹风机猛吹。
方薇葳发梢上的水珠开始四飞,溅在她前方的大镜子上,她瞄着镜中个头不小的贝钧,这平时只会打电动、打瞌睡、打架打混的大男生,从没有这么“柔情”的一面。言薇葳看着专注为她吹发的贝钧,不知不觉头有些发晕,不知道是因为感冒了,还是其它原因。
他对她的关心,似乎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友谊,可是言薇葳也明白,他是多么“哈”宁静学姐。
“哈啾!”
“我去开暖气。”
言薇葳的头发已经吹干了,不过还是打了喷嚏,贝钧连忙去把房间暖气打开。“今天晚上你睡这好了。”
“睡这儿?”
“客房没有暖气啦!”贝钧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拿了条棉被放在沙发上。“晚上你不会对我怎样吧?”说罢,他一头就往沙发上倒。
很明显的贝钧是要把舒适的床让给言薇葳。要她吹着暖气好好睡上一觉,自己则窝在旁边沙发上过夜。不过他不知如何表达,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你别对我怎样就谢天谢地了。”言薇葳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过既然他不愿说出,她也就陪他斗嘴。
两人共处一室,房内隐约有着一股不明的暖味氛围,以往他们的对话多局限在课业和宁静学姐,今天算足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了一日,贝钧的大力帮忙让言薇葳感动于心,但两人却都不愿承认,为对方付出的关心已经比对朋友多了一分。
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对立的相处模式,没有人有勇气,踏出不一样的一步。
“哈!”贝钧躺在沙发上,开口一笑,想驱散笼罩在房内的些许尴尬。“放心啦,你这‘只有跆拳道、没有妇道’的虎姑婆,我不会有兴趣的。”
“那正好,”言薇葳也不甘示弱。“你这‘只有家世、没有本事、的笨少爷,最好别跟我扯上点关系。”
两个人说着这些好像替自己壮胆的话,毕竟友达以上,要踏到恋人的第一步,实在很难。
贝钧瞪了瞪嫌弃他的书薇薇。“快睡啦!感冒话还那么多,泼妇就是泼妇。”
“大少爷,今天委屈你睡沙发了。”言薇葳也应了一句。
其实贝钧是要告诉她感冒就多休息,不要再说话,言薇葳是要谢谢他把床让给她睡。
两人在闭上眼睛前想着,对方到底懂不懂,自己话中的真意。
贝钧把大床让给了言薇葳,自己窝在沙发上,整晚只要言薇葳一个翻身,一个喷嚏,他马上起身察看。
言薇葳躺在这辈子睡过最柔软的床铺上,昏昏沉沉地裹着棉被睡去。她依稀感觉到贝钧好像时常到床边看她,只是全身无力的她没睁开眼,昏睡到天亮。
一早,言薇葳懒洋洋地伸了懒腰,在大床上清醒。
这样舒适地睡了一整夜,感冒总算没有加剧,她恢复了精神,转头看了看沙发上的贝钧。
他的棉被已经落在地上,高大的身躯蜷曲在小小的沙发里显得相当不自在,半个身子悬空在沙发边,长长的腿横在椅背上。
“睡得这么难看。”言薇葳不禁在沙发边笑了出来,笑里带着些许甜味。她含着笑意的目光看着贝钧,他就像个大男孩,虽然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但一颗心却保留了难得的真挚。
贝钧翻了个身,伸起手臂擦了擦快要流下的口水。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啊”了一声。“你要吓死人啊?”
“胆子这么小?还要出去跟人家混?”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我等等要出去找房子,你回床上多睡点吧!记得下午的必修课一定要去,晚上我再帮你复习。”
“这么早你就要去找房子?”贝钧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半。
“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吧!”
言薇葳拿起了包包,连早餐也没吃,匆忙出门。
今天她要处理的事很多,耽搁不得。寒假快到了,除了得好好准备期末报告以外,还得烦心下学期的学费,还有社上的成果展,社费等大小杂支,外加新房子要付的房租,她肩膀越来越沉重,不过却不能喊苦。
贝钧趴在阳台上,看着言薇葳匆促离开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好牵挂,想着这婆娘又要忙什么?找不找得到像样的房子?又要兼几份差她才高兴?
贝钧心中浮现两个女生脸孔。
宁静学妹显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好似遥不可及的阿西娜女神,美丽却高不可攀,就算好不容易爬到她身旁,她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言薇葳不一样,她可以和他近距离相处,只要念书稍微不专心,她“啪”一声就一掌落下,多玩点线上游戏,她就拎起他的领子像要过肩摔……
“是三娘教子喔?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他喃喃念着,眼睛眯成一条线,胸口有种微微悸动的感觉,嘴角牵动,倚着栏杆望着她的背影。
言薇葳对他这般“照顾”,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和价值观,他是不是应该好好“回报”她?
“看什么?我顺便而已啦!”贝钧嘴硬,什么也不想解释。
言薇葳今天接到新房东的电话,说已经付清往后所有房租,还会帮她换一整组新家具。
“房东说有个男的打电话给他,说门窗都要换成最好的,还要加装铁门,费用他付。”言薇葳瞧着贝钧。“你就那个无聊男子,是吧?”
“对啦!我就是无聊,跟你说我是替那些歹徒担心,怕委屈他们,不行吗?”
“钱我以后会还你。”
“哈!那你要还的可多了。”贝钧心中早有打算。
“什么意思?”
“没事。你等等不是还要上课,快去啊!”贝钧推着她,不想让她多问。
“你也别跷课,期末考快到了,给我考及格,不然看我怎么……”
“知道,知道,你除了会揍人还会干嘛?”
贝钧拎起书包,吊儿郎当地往自己教室走。其实他比以前进步了,至少愿意准时到教室。
下课后,言薇葳又瞪大眼找上他,贝钧的答案还是一样。
“啊,就跟你说顺便啊!”他替言薇葳缴清了跆拳道社下学期所有杂支和社费,还顺便打听的研究所下学期要订的新书,全都替言薇薇订好了。“不要太感动,本少爷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看到顺便帮你一下而已。”
言薇葳的确为了这些大钱小钱在烦恼,而贝钧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她向他说道:“我一定会还你。”
“啰嗦死了。”
“不过一件事归一件事,晚上……”
“停!不用念,也不用动手动脚,先让我去网咖打一小时的电动,然后我会回家念书,行了吧?”
“好吧!我在贝家等你,晚一分钟都不行。”
“真的是奶妈。”
“什么?”
“没啦!说你是大美女。”
贝钧虽耍着嘴皮子,但其实他已习惯了有人这样盯着他,念着他的生活,他的日子渐渐上了轨道,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