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水?”他说服自己,一定是缺乏水分的关系,一定是的——
水?!这种情况下,他却只想着喝水?
她很想大声地吼他:你去喝尿吧!
但是为了气氛着想……算了!
“紫筑,你最好别拿这个跟我捣蛋,否则……后果我无法预料。”他喉头干涩,低哑地逸出声来——因为那双小手真的大胆地往他胸膛前摸下去了!
“那就别去预料了,我们直接实验证明。”她送上红唇,主动地吻上他。
“噢——”他懊恼地呻吟一声,少之又少的自制力溃不成军,正式宣告阵亡!
他决定不再和自己的福祉作对,紧搂住她,火热的舌反客为主,入侵她甜美的檀口香舌,狂吻纠缠。
狂涛般的激情止息后,她成了只慵懒的猫咪,在他怀中困倦欲眠。
“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谈绍宇抚了抚她微乱的俏丽短发,指掌无尽依恋地穿梭在发丝之间。
“唔——”她慵慵地挑了下眉,“不要。”
“怕麻烦吗?我可以帮你洗——”
“不是。浪费洗发精和水。”
天哪!他翻了个白眼,彻底败给她了。“你连这种钱都想省?”
“积沙可以成塔。”
“就算为我,也不行吗?我真的好想看你留长发的样子,一定很美。”他柔柔地抚着她的发丝,神情中有着渴望。
“我考虑看看好了。”
“你不是个把金钱看得很重的人,汲汲营营,为的是什么?”交往至今,要是还不够了解她,那他就白当她的男朋友了。
他不明白,明明很淡泊的性子,为何要强迫自己在金钱上拘泥?
“因为我的另一段过去。”她下意识地寻着他的大掌,牢牢交握,似在寻找支撑的力量,让自己有勇气回顾生命中最晦涩的那一段过往。
“记得我说过,五岁亲人亡殁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孤儿院中吗?”
“是的,然后呢?”他一手任她握着,另一手轻轻拍抚她光滑的雪背,无声地给予守护与柔情。
“待了两年,有一户姓叶的人家领养了我。那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他们育有一子,大我三岁,因为渴望有个女儿,但是养母生了儿子后,已无法再生育,才会收养我,弥补遗憾。
“他们相当、相当疼我,视我如已出,不介意我的断掌,不理会什么克亲传说,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他们都会好生气地骂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是我见过最好、最慈祥的人,就连我那个名义上的大哥,也都拿我当小娃娃似的,呵护备至,丧亲之后,是这家人首度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情,那是一段好愉快、好难忘的日子,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永远承欢膝下,我都愿意。
“可是,人都是会长大的,不能永远都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十七岁那年,大哥他……他对我的态度变了,我感觉得出来,不管是拥抱或碰触,都不像在疼爱一个单纯的妹妹,反而是……很占有欲的那种。不准别人接近我,不准我多看别人一眼,甚至就连男生和我说话都不准。他的行为让我害怕,他的碰触也让我好不自在,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直到有一晚,他喝了点酒,言行有些失态,他说他爱上了我,他要娶我!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而已呀,我怎么可能……光是想象,就觉得好可怕!然后……然后……也许是酒精壮了他的胆,他竟然……强吻我,还……还想……”
谈绍宇浑身紧绷,与她交握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感觉怀中娇躯隐隐颤抖,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搂了搂她:“不想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让我说完。我拼命地反抗,拳打脚踢,他很不高兴,就出门去了。那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路况又不是很好,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我很怕他又回来……就这样,不幸果然发生了,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死得……血肉模糊……养父母表面上没说我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怪我,如果当时我不反抗,如果当时我不让他出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是这样的,紫筑!错不在你,他本来就不该想要强暴你,你反抗是理所当然的啊!车祸是意外,你也不希望它发生,不是吗?”
“不,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有这种很恶劣的念头,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结果……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家是他的,就算要走,也是我走啊!”她抓紧他的手,略微激动地陈诉。
“那又怎样?你只是害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遇到这种事,谁不慌乱?谁不惊怕?你没有错,紫筑,我一点都不认为你有错!”
“是……是吗?”她迷惘地仰首,“可是后来,身体本来就很差的养母,因为悲伤过度,日日以泪洗面,一年多之后也……死了。养你接连着痛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也跟着性情大变,他堕落沉沦,成天喝酒赌博,他疯狂地怨恨我,说如果不是领养了我,这些事全都不会发生,是我命带不祥,克死了身边的人,他后悔当初没相信别人的话……我无法反驳啊!所有的事,真的是因我而起,所以后来,我不敢再去在乎任何人,怕为他们带来不幸,事实也证明,所有我曾经在乎过的人,全都会离我而去……”
“够了、够了!你只是比别人倒霉了点,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原以为她只是中毒有点深,没想到她简直就是走火入魔,病入膏肓。
一直都知道,她佯装的坚强下,有着最脆弱的心灵,所以才会以更乐观的表相来武装自己,而,这让谈绍宇深深心疼。
他将脸埋入雪嫩酥胸:“看,我就没怎样啊!我不但要你在乎我,还要强迫你来爱我,而且要爱到入骨才行哦!”
一个大男人撒娇会不会有点恶心?别人她是不知道,但谈绍宇——他恶心惯了,竟觉得没什么不对。
她知道他是在企图将她拉离悲伤的漩涡,于是领情地一笑:“你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当起抢钱妖女吗?”
“对呀、对呀!”拉拉杂杂讲了一堆,重点在哪里呀?
“我的养父住在南部乡下,他想自我放逐,我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竭力满足他的挥霍,他不想见到我,也无所谓,我就别让他看到……”见谈绍宇张口欲言,她笑笑地摇头,“没关系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嗯。”他释然一笑。
他不会去阻止她做填无底洞的傻气行为,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偿还恩情、抒发愧疚感的方式,只要能让她好过些,他不介意陪她一起做傻事。
“让我帮你。”
“不,这不关你的事,怎么可以把你也拖下水——”
“谁说的?你是我老婆唉,不关我的事那关谁的事?不准你给我”讨客兄“哦!”
“谁——谁是你老婆了。”瞧他说得又顺又自然,她心底泛起一抹甜意。
“你呀!”他神情好认真:“紫筑,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吓了一跳:“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要鲜花戒指吗?我马上去买——”说着就要跳下床。
“唉——”她赶紧拉住他,以免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真的大半夜满街找没打烊的花店和金饰店。
“那你是答应喽?”
“你这人啊——”她没辙地笑叹,以娇躯偎向他的举动作为解答。
“明天就去公证,找尹心语和宋擎当证人,那一餐就算抵消了,换我们请他们吃两盘蚵仔煎,不过我会要求他们包红包。”
“啊!这桌喜酒——会不会请得寒酸了点?”还说她抢钱妖女呢!他坑人的功力比起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会吗?那再一人多一瓶啤酒好了。”他仁慈地做了让步。都说是“喜酒”了嘛,没酒怎么成呢?
“当心他红包给你包二十元!”
“也好,刚好够我锉捷运回家,不过以后他们结婚我会只包两元。”
“你——天哪!我甘拜下风。”韩紫筑笑不可抑。
谈绍宇任她去笑,拥住她躺回床上。
“紫筑——”他低唤。
“嗯?”
“如果,不去考虑身负的压力和人情债,抛开所有外在因素,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开家茶坊。”她想也没想就回答,“门口挂着风铃。里头摆几株常绿盆栽,墙边可以摆个大书架,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收留每一双疲惫的步伐,让他们有回家的感觉。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
“我懂了。让我和你一起为这个梦想努力。”
“绍宇——”韩紫筑让他感性的口吻给迷得不能自己。
“但是,在这之前,有个比较迫切的问题得先商量一下。”他一脸慎重。
“嗯?”他在烦恼什么吗?
他盯住床上那抹血渍:“明天到底谁要洗床单?”
“谈、绍、宇——”没意外的,虎啸狮吼响起。
谈绍宇果然是行动派的人物,隔天一早就拖着韩紫筑起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联络宋擎和尹心语。
“上课?拜托,跷课一天又不会死,我的事比较重要,你去联络心语,今天我们四个人就不上课了……啥?不管,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任何借口都没用,就这样,抗议无效,当庭驳回,半个小时后法院门口见!”说完,他果决利落地挂了电话,不给宋擎上诉的机会。
正在换衣服的韩紫筑丢去一记白眼:“你再不改掉这街头土霸王的作风,当心哪天高唱:”苏武牧羊——北海边(被海扁)。“
谈绍宇挑眉看去,不安分的手袭上酥胸:“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她当下不客气地拍掉那只毛手:“不是说半小时后见吗?你动作还不快点。”
说实在的,宋擎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揪进去签了名,而现在则是莫名其妙喝着名为喜酒的东西……
一时之间,他很难消化这一连串的发展,还悄悄问了尹心语一声:“今天是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然而,亲亲女朋友的反应比他更茫然、更呆滞、更像重度智障儿,显然适应能力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喂,不说声恭喜发财吗?”谈绍宇戏谑地抛来一句。
“什么恭喜发财,又不是过年。”桌面下,韩紫筑踩了他一脚。
“唔——”他闷哼一声,“管他恭喜发财还是百年好合,反正重点是,人家要红包啦!”
“你们——真的吗?”
尹心语来来回回看着他俩,宋擎有默契地代她问出了心中的惊与疑。
“你指红包?当然是真的,这个绝对不能少。”谈绍宇一脸认真。
“谁跟你说那个!”韩紫筑手肘拐了他胸膛一记,接着正色道:“名也签了,章都盖了,婚也结了,还假得了吗?”
尹心语唇畔含着恬静的笑,柔缓地比着手语:你终于能解开心结了,我好替你高兴。我就知道谈学长是特别的,他一定办得到。
“是啊!”韩紫筑微微一笑,转头解释,“心语说,她好同情我,嫁了个烂男人,问我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啥?尹心语,你很不够意思哦!”
不、不、不——
尹心语拼命摇头,无措地看向好友。
她好怕以后去他们家,谈绍宇会放狗咬她。
四人笑笑闹闹,尽情挥洒着青春明媚的生命,化为一页缤纷——
当然,谈绍宇并没真的恶劣到拿两盘蚵仔煎打发他们,看在两客套餐的份上,宋擎和尹心语也很大方地各自包了个大红包给他们,并盯着韩紫筑颈上掩不住的激情痕迹,谑笑着祝他们“早生贵子”。
玩够了、疯够了,他们才各自分道扬镳,各自过两人世界去,因为谈绍宇以命相拼,死都不让人闹洞房。
回程路上,谈绍宇像个疯子似的,一路狂飙着大吼大叫:“结婚、结婚、结婚!我结婚喽——”
天哪!他是怕天下人不晓得吗?坐在后座的韩紫筑觉得好丢脸,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就地掩埋。
“咦?小筑筑,你不开心吗?我们结婚了耶!”他孩童似的眨眨眼,漾开春阳亦为之失色的笑脸。
“我——我可不可以离婚?”瞧,一路上所有人全盯着他们看,她好想跳车,假装不认识他。
“不可以!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文质彬彬、霹雳无敌完美的人,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我这是为你着想。”
嗯——她怎么会突然好想吐?昨天才刚做,不至于今天就怀孕吧!那就一定是因为他的话的关系了。
“你别疯过头了,专心骑车啦!”天色都暗下来了,他还疯疯癫癫的。
“我开心嘛!”
“你骑慢一点,要疯回家再疯。”怕他兴奋过度,她不忘提醒他克制些。
他分神瞥她:“你说的哦,回家之后——”
韩紫筑瞪大了眼,惊呼出声:“绍宇,小心前面——啊!”
前头十字路口突然窜出一辆小货车,谈绍宇将视线拉回,想回避时已经来不及了!在她血液逆流的尖叫声中,为这场惊心动魄的灾劫揭开序幕——
下意识里,他只知将她搂入怀中,以身体护住她,然后,在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中,漫天剧痛袭来,彻底夺去他们的意识。
第七章
四年后——
同样的黑暗中,他张开了眼。
他不想点灯,也无意移动身体,就这样放任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
下意识里,他轻抚向枕畔的冰冷与空寂。
曾经,他拥有过幸福,填满胸怀的软玉温香,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幸福。然而——
他闭了下眼,阻绝满溢的愁与伤化为热泪流淌。
如今,怀抱已成空虚,而那铭心深恋的挚爱,早已化为一抹轻烟,淡淡消逝,只遗下满怀惆怅与痛悔,留他独尝。
“紫筑……”他戚然低唤,轻缈如缕的呢喃,融入一室暗沉。
我的爱妻呵……你究竟在哪里?
当年,那场车祸发生后,他受了相当重的伤,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后,面对的是父母悉心的照料与关怀。
“紫……紫筑呢?她……她还……还好吧?”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给他的答案,都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