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呼喝,立时惊动了灵堂外的孟宗玉和林雪贞。
两人急急拔刀,奔进席棚,一左一右,堵住了两道角门。
同时;西跨院内的霍牢笼,也带着十名武师,一齐现身接应。
灵堂内两名来人顿时陷入了重围,但两人竟悍然不惧、分头向外硬闯。
其中一人冲向左角门,迎面遇上孟宗玉,甫一照面,便以赤手空拳,硬夺孟宗玉的钢刀。
孟宗玉挥刀砍中那人的左臂,“当”他一声,火星进射,就像砍在铁棍上。、。
那人不仅分毫未伤,反而一翻手,五指抓住了刀锋,右手闪电般劈出一掌,横切在刀身上,竟将一口钢刀,硬生生截为两段。
孟宗玉骇然倒退了几步,顿被那人趁机冲出左角门,飞身逃去。
那腿部中针的僧人在右角门与林雪贞遭遇,交手未及两招,猛然由颈项上解下一串白骨念珠,扬手向林雪贞飞洒了过来。
林雪贞挥刀格挡,刀锋过处,念珠突然爆裂。
一粒念珠爆炸,其余百余粒也连续爆炸,刹那间,林雪贞党陷身在一片硝烟浓雾中,身上衣衫也着火燃烧起来。
待罗永湘随后追出,慌忙间替林雪贞扑灭火星,那僧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了。
林雪贞乱发披散,狼狈不堪,急得直跺脚道:“你们不用顾我,快追那两个囚徒要紧……”
罗永湘摇摇头道:“不必造了,这两人武功决不在你我之下,纵然追上,也无济于事。”
林雪贞道:“难道就这么白白辛苦一场?”
老永湘道:“也不能说毫无收获,适才你们都跟来人正面动过手,想必总能记住他们的状貌特征。有了这些线索,不难查出他们的来历。”
孟宗玉道:“小弟惭愧,竟被那匹夫毁刀夺门逃去。不过,我已经看清他的面目,他年纪已有六旬以上,额上长着八九个肉瘤。”
林雪贞道:“我也看清这一个是头防打扮,身躯臃肿,大约有五十多岁。”
罗永湘神色微变,回头望望霍宇寰,道:“大哥,这么说来;竟是冤家对头号上门来了?”
霍宇寰点了点头,道:“愚兄来迟一步。未能看清他们的长相,如今推想,八成是他们……”
林雪贞道:“他们是谁啊?”、霍宇寰道:“九头龙王杨凡和飞天调髅欧一鹏。”
林雪贞叹声道:“怎么知道就是他们?”_霍宇寰缓缓道:“那杨凡是河套龙船帮的帮主,额上有九颗肉瘤,放号‘九头龙王’。
欧一鹏名号‘飞天强髅’,又名‘恶行者’,最喜作头阳打扮,那一百零八粒猖雳调髅念珠‘,正是他的成名暗器。“
孟宗玉道:“那九头龙王杨凡练的是什么功夫,竟能空手夺刀,不畏锋刃?”
霍宇寰笑道:“他并非不畏锋刃,而是手上戴着一副特制的敛皮手套,普通刀剑无法伤他罢了。”
孟宗玉恍然道。“原来如此……”
霍宇寰问道:“三弟。你在灵堂内守株待兔,怎会被他们发觉了的呢?”
罗永湘苦笑道:“唉!这就叫做百密一流。我只说等那欧一鹏开棺的时候发动比较可靠,却忘了棺盖上那只掌印,欧一鹏发现棺上掌印,忽然后退,以致黄蜂针竟未射中那厮的要害。”
霍宇寰唱然道:“这也是天意。杨凡和欧一鹏虽然作恶多端,见掌印而骇退,可见并非杀害许大侠的凶手,所以才被他侥幸逃脱了。”
罗永湘道:“他们这一去,只怕会招来‘神戟’苗飞虎。”
霍宇寰浓眉一挑,道:“苗飞虎又如何?难道咱们还会畏惧他么?”
罗永湘道:“咱们虽不畏惧,有这批讨厌东西夹在里面纠缠不清,总是件麻烦——就像今夜,被他们这一捣乱,一番心血白费,凶手也不会再来了。”
林雪贞不禁大感失望,叹口气道:“如果凶手真的不来了,咱们该怎么办呢……”
语未毕,突闻风声入耳,一条人影破空而至。
大伙儿都吃了一惊,齐声喝问道:“什么人?”
“是我”
声落人现,竟是昨夜奉命离庄的铁莲姑。
霍宇寰轻吁道:“幸亏你答应得快,要不然,你三哥的黄蜂针简就要出手了。”
铁莲姑满脸风尘,诧异地向从人望了望,问道:“发生什么事?”
罗永湘道:“你先别问,且说说你自己办的事怎么样了?”
铁莲姑道:“幸未辱命,东关贺家和凌云堡马家两处,都已经查证明白,只有单家牧场太远,时间来不及,我已经把详细情形告诉了二哥,最迟三日,便有消息。”
罗永湘点点头道:“你先说贺家马家两处的情形如何?”
铁莲姑道:“一切都跟金庄主录写的相符,两家出殡的时间。都是在最近一个月内。”
罗永湘眉峰微被,道:“坟地在什么地方?”
铁莲始遣:“贺居仁葬在东城外贺家祖坟,马长空的墓地在南门外的五泉山麓。”
罗永湘注目问道:“你亲自去勘查过吗”
铁莲姑颔首道。“我和二哥都亲自勘查过,的确是刚砌不久的新坟。”
罗永湘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哺哺道:“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
一连几声奇怪,却把孟宗玉等人听得如堕五里雾中。
林雪贞悄悄扯了扯铁莲姑的衣角,低声道:“铁姐姐,究竟什么事奇怪呀……”
铁莲姑神情凝重地摇摇头,轻吁道:“别性急,等一会你就明白了。”
林雪贞不便再问,心里却纳闷不已。
罗永湘双眉紧锁,似在沉思,许久许久没有开口。
好半晌,才听霍宇寰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三弟,不用再钻牛角尖了,或许凶手另有其人也难说。”
罗永湘突然肯定地道:“不!我敢断言,凶手一定是当天在场目睹‘百鲤图’交易者之一,否则,消息不可能这么快泄漏。”
霍宇寰耸耸肩,道:“可是,当天在场的人,都先后死了,线索岂非到此中断了么?”
罗永湘道:“还有单家牧场没有查明,事情仍然有一线希望。”
霍宇寰微微一笑,道:“当然,咱们还要等老二的回音。但愚兄认为不宜对单家牧场抱太大的希望,咱们必须另想方法,追查凶手。”
罗永湘叹道:“可惜两次布置,都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凶手有了警惕,只怕不容易再上钩了。”
霍宇寰道:“依愚兄之见,咱们暂时不必急于追查凶手是谁,应该趁此机会,先弄清楚凶手的目的才对。”
罗永湘道:“凶手目的显然在夺取那幅《百鲤图》和杀人灭口,这是绝不会错的。”
霍宇寰道:“但《百鲤图》是否已被他得去?图中有些什么秘密,值得他杀人灭口?这些,咱们不都应该弄个清楚吗?”
罗永湘一怔,道:“大哥的意思,是想先去一趟河间府?”
霍宇寰扬了扬浓眉,道:“你认为如何?”
罗永湘沉吟了一下,道:“由此地前往河间府,路途遥远,非朝夕可至,最好等二哥回来,再从长计议……”
霍宇寰适:“我却觉得不必等他回来,有这三天时间,快马兼程可以赶个千余里路了,再说、你们留在此地继续和凶手周旋,我和九妹随林姑娘轻骑上路。更可收声东击西的效果,顶多十天半月,咱们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了。”
罗永湘道:“既然如此,大哥又何必亲自跋涉呢?请林姑娘和孟老弟辛苦一趟不就行了……”
霍宇寰忽然沉下脸来,正色道:“孟老弟和林姑娘虽然不是旋风十八骑的兄弟,既属同仇敌汽,就不该再分彼此,我若不愿跋涉辛苦,难道他们就应该辛苦么?”
罗永湘连忙垂手道:“小弟是为大哥的安全着想……”
霍宇寰截口道:“不用再说了,你知道我的脾气,凡是我决定了的事,从不更改,多说也是白费。”
罗永湘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问道:“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霍宇寰挥手道:“越快越好。叫他们备马,天明之前就动身。”
罗永湘知道无法劝阻。只得依言转告了李顺。
趁李顺离去准备马匹的空隙,霍宇寰忽然对罗永湘低声叮嘱道:“这儿的事,我就全交给你了,在我没有回来以前,务必要记住三件事……”
罗永湘恭敬地道:“大哥吩咐。”
霍宇寰道:“第一件,不能让兄弟们跟龙氏兄弟照面,也不能跟燕山的人马冲突。”
罗永湘点了点头。
霍宇寰接道:“第二,要全力保护啸月山庄的安全,不能让凶手查觉鬼眼金冲仍在人世。”
罗水湘应遵:“小弟知道。”
霍宇寰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耳语,说道:“暗中多注意鬼眼金冲夫妇,姓金的是出了名的大骗子,他的话决不可完全相信。”
罗永湘心中一动,道。“大哥是指——”
说到这里,李顺牵着三匹健马,匆匆赶了回来。
霍宇寰话锋转变,抢着道:“你一向做事谨慎,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孟兄弟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我特地让他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能体会我的用心。”
罗永湘望望孟宗玉,恍然若有所悟,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李顺气啡批赶过来,大声道:“庄主听说霍大侠要走,急得了不得,现在密室恭候,务必请霍大侠去一趟……”
霍宇寰微微一笑,道:“我有事暂时离庄,不久就会回来,这有什么可急的呢!”
李顺道:“庄主的身家性命,全仗霍大侠护佑,如果霍大侠走了——”
霍宇寰道:“不要紧,我已经留话,托罗、孟二位转达庄主,他们留在这儿,跟我没有什么两样。”
说完,径自带着铁莲姑和林雪贞上了马。
罗永湘赶上一步,低声道:“大哥诸多保重,早去早回!”
霍宇寰点了点头,道:“别忘了适才的叮嘱。”双膝一夹马腹。出庄而去。
铁莲始和林雪贞催马赶上,三骑并辔,飞快地驰出了庄门。
铁莲姑混身红衣,艳得像一支刺眼的红梅;林雪贞却白衣素裙,纯洁得宛如隆冬白雪。
两人一左一右,拥着魁梧粗壮的霍宇寰,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罗永湘怔怔望着那逐渐消失的影子,忽然莫名其妙地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对眼前这幅景像,产生了一丝不祥的感触。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三天之内,啸月山庄显得十分平静。
金三奶奶接纳了罗永湘的建议,开吊第三日后,便停止供应流水席,市井无赖与乡民们见无便宜可占,也就不愿再来凑热闹了。
因而,入庄吊祭的客人,每日不过十来起,一向人潮汹涌、门庭若市的灵堂,无形中也冷落下来。
奇怪的是,自从飞天胭髅欧一鹏负伤逃走,一直未见再来窥伺,连神算子柳元和龙氏兄弟,也没有再露面。
这种出奇的平静,显然并非佳兆。
罗水湘将保护鬼眼金冲夫妇任务,完全托付了孟宗玉,自,己则暗暗把旋风十八骑兄弟,分批调入前庄,日夜轮流警戒,不敢有丝毫松懈。
第三天傍晚,“魔法师”无为道长匆匆赶到了。
罗永湘连忙亲自迎接人庄,顾不得寒喧,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单家牧场的情形如何?”
无为道长神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那鬼地方真能把人活活吓死,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
罗永湘急道:“二哥遇见了什么怪事?”
无为道长道:“你不是想知道单家牧场的情形吗?我只能告诉你,那地方在西倾山一处隐僻的山谷内,里面养着好几千匹牲口,却没有一个人。”
罗永湘吃惊道:“人呢?”
无为道长耸肩道:“全搬家了。”
罗永湘不解,道:“搬家?搬去什么地方产无为道长道:”丰都城。“
罗永湘双目逮张,失声道:“死了?”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男女老少,四十多个人没有一个活口。”
罗永湘机怜伶打个寒然,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哥,清说得详细一些。”
无为道长仰面长吁了一口气。满面悲怆之色,徐徐说道:“那真是个既可惊又凄惨的场面,及今想起来,还令人毛发惊然。几十口号人,有的正在院中劈柴,有的坐在檐前喝茶,妇女们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孩子们在树下好戏……好像是在突然间中了魔,都僵在原地不动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