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能把袜子脱下来给司机,因为没有人会收一双还没洗干净的二手袜当车资,而且交出袜子之后,她就只能光着脚穿皮鞋,那会很怪。
“我长裤右边口袋里有钱。”官有炫薄唇一勾,忍痛说道。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的手似乎是痛得无法动弹,见到他长睫毛颤动了几下,她连忙把小手伸进他的裤袋里,非常笨拙又非常尴尬的拿出几张钞票来。
拿出来之后,她的脸已经红得像苹果了,她根本不敢看他,连连深呼吸了几下之后便赶快把钱拿给司机。
老天!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异性的重要部位,虽然她对男女之事无知又懵懂,但她知道那不是她该碰的地方。付了车资,医护人员帮忙把他抬进急诊室,照过X光之后,她才愧疚的得知他的伤势比她想像的严重许多,他的手脚都骨折了。
医药费当然也是他付的,她实在惭愧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兴味。“还我钱不如陪我吃顿饭吧。”她的表情结结实实地愣住了,粉唇嚅动了下。
“陪你……吃饭?”
刚刚医生说,他起码两个月不能拉小提琴,当然也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还有,从现在开始的一星期之内,因为手不能举高,他连吃饭、洗澡都会有困难,她害他变成这样,他不打死她已经很仁慈了,还要她陪他吃饭?
“有困难吗?”官有炫眼瞳带笑地问,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她有着异常的好感,但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决定了,她是他的。‘
他母亲曾说过,他的性格之中有侵略性,这点似乎是遗传了他的外公,他一直没有太特别的感觉。
进入扬琴男中之后,当上学生会长,当上校队代表,他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家世背景的关系,所以他可以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真的有侵略性,否则扬琴男中是贵族学校,家世与他旗鼓相当者凡几,他凭什么稳稳的拿下学生会长的宝座?
原来他好强的一面深藏在骨子里,不但他自己没感觉,旁人也看不太出来,也就是说,他很适合扮猪吃老虎。
“你说——陪你吃饭吗?”韩邦洁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竟然在笑?
“对,陪我吃饭,因为我讨厌一个人吃饭,你不行吗?”他语气很轻松。她感到自己没来由的一阵手脚慌乱。“不,我行,没什么不行的,我刚好也饿了,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老天!她在语无伦次什么啊?
官有炫低眸一笑,打电话召来一部令她咋舌不已的豪华轿车,还附有制服笔挺的司机一名。
后来回想起来,那应该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因为他请她在五星级大饭店的西餐厅里吃饭。
那是她第一次在那么正式的西餐厅里吃西餐,因此非常的手足无措,而他则气定神闲的交代服务生把他们的牛排切块状,以便受伤的他食用,也让不擅使用刀叉的她不必拘泥于餐桌礼仪。
不知不觉,她常在校门看见他。
不知不觉,谣言满天飞。她变成了翠江女中的全女公敌,可怜到只剩下五个死党不会斜眼瞪她。
在一起半年后,他吻了她,地点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
他像是计划好的,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时,他的唇蓦然凑至她唇边,缠吮着她,他湿润的舌探进她口中,勾住她的舌,挑弄深缠,令她浑浑噩噩的脑子无法再思考更多,只全心全意的沉醉在他的吻之中,她到现在还记得那种震撼的悸动。
他的唇办好柔、好软,每每想到,她都会心跳加速。
他要去美国留学之前,他们有了亲密关系,是她主动的。
那一夜,他深情的吻着她,占有她无瑕的身体,怜爱地诉说着承诺,她把自己纯洁的身体当做承诺献给他,也相信他会遵守他的诺言,在美国等她过去读大学。
高中毕业前,她原本已经申请了跟他同一所大学,她爸爸却在那时发生了车祸,所以她留了下来,没去美国。
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他放假就会回来。
平常则以电子邮件联络,她也计划在大二时申请美国的大学。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之间音讯全无,她用尽了方法也联络不到他。
四个月之后,她终于收到他的电子邮件——
第二章
很抱歉,我已经有了一位与我相知相惜的新女友,考虑了多月,还是必须对你说清楚比较公平,希望你忘了我,并且不要再找我,以免对两人造成困扰。
这就是邮件上简单但有够残酷的内容,她的初恋就这样玩完了,韩邦洁识相的没再找他,他也从此音讯杳然,然而每想一回,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幸好有承雨她们几个好友陪她度过灰色的失恋期,只是从此她对交男朋友这件事就再也提不起劲了。
一次就令她对感情却步了,一段她用真心付出的感情,他却用一封电子邮件打发,理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交了新女友,好一个交了新女友……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强烈心痛,她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原来他之于她,还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你怎么了?”看到泪水浸湿了她明亮的双眸,官有炫的心也跟着紧紧一缩。
他不应该过来的,可是在这里与她不期而遇,他整个人的心魂还处在蓦然重逢的震撼里,双腿自有意识的走向她。
“不要误会,我不是看到你才哭的……”
韩邦洁吸了吸鼻子,想到跟他分手的痛,又想到即将再婚的父亲,想到自己即将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时间,悲伤的情绪蜂拥而来,她哽咽的说道:“事实上是我爸……我爸——呜呜鸣——我爸他……呜呜……”
他心弦一紧。“伯父发生什么事了?”
他知道她和父亲相依为命,虽然她没有母亲,但因为她父亲教养得很好,所以她乐观又开朗,她的思考模式就像一朵向日葵,这也是他被她吸引的原因。
自小,他在富裕的环境中长大,他的爷爷是泛世航空的创办人。
他爷爷有三个儿子,他的父亲排行老大,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他从小看尽了大家族的明争暗斗,他们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亲情,在那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她的纯真在他眼中格外难得。
“他——他要再婚了……”想到他们结婚后,郭晓芙会取代她的位置,他们可能还会生几个弟弟妹妹给她,到时她就会被她爸爸打入冷官,这些想像令她哭得更加伤心。
“你说——伯父要再婚了?”官有炫微微一愣,随即喷笑。
“所以,你是因为伯父要再婚,哭得这么伤心?”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对啊,不行吗?”
如果不能体会她不安的感受也就罢了,没必要还落井下石的嘲笑她吧?
“你应该为你爸爸高兴才对。”他笑着叹息,自己也立即发现了他的语气里有着对她的诸多宠溺。
瞧她,一身T恤、牛仔裤和夹脚拖鞋,坐在衣着华丽的客人之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却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大概是跟她父亲闹别扭,直接就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她还是那么孩子气,那也是她最可爱的地方,他从来不敢说自己可以忘了她,而他也确实没有做到过。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心底,从来没有…
“我也知道,但说的容易做到难,换做你,看你能不能那么伟大?”韩邦洁吸了吸鼻子,狼狈的用餐巾纸擦掉眼泪,蓦然发现他正盯着她看。
她不由得想到现在的处境和模样——
要命!她一定丑不拉几的!
每个女人都想美美的出现在旧情人面前吧?就只有她这么倒楣,在她最失魂落魄又最不修边幅的时候遇到了旧情人。
吼!她到底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她?
“你还没用餐吧?”官有炫看着她面前完好的餐点,迳自下了决定,“正好我也还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吃。”她咕哝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边大可以对他吼,但她做不到。
“大学毕业了吧?”他不理她那声微弱的抗议,俊容上仍挂着微笑。“找到工作了吗?”
自从主动对她提出分手之后,他就强迫自己不许关心她的消息。
他不敢关心,他怕越陷越深,如果关心她的下场只是一场无言的结局,那他又何苦让两个人的心更加难受?
“官有炫——”她双手环胸,蹙眉瞪着他,无法理解的眯起了眼眸。
他怎么有办法一副跟她闲话家常的语气?
哦,她知道了,美国住久了,所以感染了外国人的开放作风,他敢情是认为男女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吧?
呸呸呸!真是去他的圈圈叉叉!
如果分手了还能做朋友,那干嘛分手?就是连朋友都做不成才要分手,为什么现在还来她面前摆一L副无事貌?
“我在听。”他气定神闲的望着她,优雅的开始撕她的餐包,沾着她的浓汤,吃了起来。
韩邦洁杏眼圆睁的瞪着他。
喂喂喂,那是她点的好吗?干嘛掠夺他人的食物啊?
算了,以前她也吃了他很多,这餐就算还他的好了。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她把双手乱挥一通表示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再严肃不过的瞪视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你到底想干嘛?就算你看到我,你也不必走过来,不是你说的吗?忘了你、不要找你,以免对两人造成困扰,所以你现在坐在我面前,自找困扰干嘛呢?”
相对于她的激动,官有炫只是懒懒地微笑,懒懒地看着她气鼓鼓的清恬小脸。
二十三岁的她,在他眼里跟十七岁时与他在翠江女中围墙下初识的她没什么不同,一样那般直来直往,心里事全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
他就知道她憋不了三分钟,她的表现清楚的让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要求分手时他写的信还烙印在她心底,那是他对她狠狠的伤害。
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他完全知道他带给她多大的伤害,这伤害是终他一生也无法弥补的。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能给她幸福了,可是,他仍旧想守护她,想抹去她的愁眉,想解开她的心结,想让她笑得像从前一样快乐……
“告诉我,你力什么会那么难过?”他专注的瞅着她,柔和的语气恍若心理医生。“以前你说过,你很希望你父亲能再婚,找到另一个爱他的伴侣,在你出嫁后伴着他,不是吗?”
“唉,你不会明白啦……”韩邦洁秀眉一蹙,寥落地说道,没注意他轻易就扯开了话题,没注意他在弹指之间就让一触即发的态势平息了下来,让她忘了要赶他走这件事。
“那么就告诉我,让我明白。”他微微一笑的鼓励着她。
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绷得很紧,然而此时此刻坐在她的面前,他的四肢不自觉的放松,他的心灵像被雨水洗涤过一般,他的跟里再没有任何事,只有她……
他眸里的温柔霎时令她心跳乱了节拍,她轻轻一哼,“好啊,告诉你就告诉你,是你自己想昕的,不要说我很费你的时间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台北,这些年,她刻意不打听他的消息,非常非常的刻意,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回来了,反正他的事都已经跟她没关系了,不是吗?
那为何她的心跳会如此不稳定?
为何她会情不自禁的一再偷看他哪里改变了、不同了,为何她会好想问问他结婚了没有?
他大她两岁,照理说,才二十五岁的男人会选择结婚算是头壳烧到,所以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还没结婚。
不过那很难说,他在美国交了新女友,异乡寂寞嘛,母猪赛貂婵,所以他会早早走人婚姻的坟墓也是不无可能的。
“你想太多了,我从来就不觉得跟你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官有炫几近叹息地说。
失去她之后,他再也感觉不到快乐过。
“那大概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浪费时间吧。”她耸耸肩,忍不住对他扮个鬼脸,得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笑了,眼底笑意深浓。
也只有他的洁儿可以在分手的旧情人面前不顾形象的扮鬼脸、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他抬杠。
“所以我想补偿你……”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她的心顿时又漏跳了一拍。
要命!她快掉进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眸里了啦!为什么听到他要补偿她,她的身体里仿佛有头小鹿在乱冲乱撞似的?
“所、哦以,今天就由我来开导你,你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孩,你会这么难过一定有原因。”
她松了口气。
原来他指的补偿是这个啊!她想到哪里去了?
可是,为什么听他这么毫无理由的就相信她的为人,那么理解她,她又向哭了?
她的脑中蓦然浮起一段她父亲说过的话——在这个人海茫茫的地球上,要遇到一个全然相信你的人是很困难的,如果遇上了,就要珍惜他
她有珍惜啊,可是不珍惜的是他,是他先抛弃她的,她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一阵纠结。
她不明白那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是什么,总之,她现在才感觉到跟他这样坐在一起是错误的,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应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狠狠甩他一巴掌然后跑出去才对!
唉,甩什么巴掌,又不是演戏,两个人在一起是你情我愿,他又没有拿枪逼她,当感情走到尽头,他不想继续了,她也要懂得放下才是。
这么一想,她心里平静多了,拿起水杯缓缓的啜了口,决定努力不受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影响。
“官有炫,你不要自以为了解我!”她以自我嘲弄来掩盖巨大的失落感。“其实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还窄得要命,只因为我爸爸要再婚的对象是大我一岁的学姐,所以我就嫉妒了,就感到不舒服了,很小心眼吧?我没办法接受我爸娶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