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都这么……自信吗?算了,只是被误当是明月姐罢了。
嘀咕之余,人生地不熟的莫莹只好傻愣愣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耐心的等待着明松饱足的归来。
等待的时间不长不短,可是对于一大早就起床赶制新鲜糕饼的莫莹来说,等待是一件招惹疲惫的可怕事情,不消须臾,她便摇头晃脑的梦周公去了。
猛打瞌睡的她几度都要把地板敲出一个窟窿,好不容易等到久违的脚步声,她豁然惊醒,一股脑儿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望着迎面走来的人。
「明松──」她欣喜的嚷着男友的名字,然而嘴边的笑容却在看见勾挽在明松身上的手后,顿时消逝。
「小莹,妳怎么会来?」李明松满是诧异。
「我刚刚不是打电话跟你说过,我想要来见你。」她回答着李明松的问题,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只葱白似的手。
苦笑,「我以为你是闹着玩的!」李明松脸上没有莫莹预期的惊喜,反而有一种措手不及的窘迫,瞧,红潮漫上了他的耳根子,他真的是窘极了。
「松哥,她是谁呀?」始终挽着李明松的女孩亲昵笑问,「她是不是明月姐?」
又是明月姐?怎么这儿的人老把她当成明月姐了?
拜托!她只是没有花枝招展的打扮,在高雄,谁不说她这名闻遐迩的水月斋糕饼西施年轻的像个高中生?
她才不是明松的姐姐呢!明月姐都三十五岁了欸,她才二十多岁,用膝盖想也知道她不是。
不等李明松回答,女孩径自上前,「妳好,明月姐,我是明松的女朋友,我叫玉欣,一直跟明松说要找个时间去拜访明月姐,可他呀就是这样拖拖拉拉的,总是敷衍,最近,我爸还在嘀咕说要跟明月姐说我们两个的……」
耳朵嗡嗡作响,莫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粉嫩褪成了苍白,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女朋友?这个女孩说她是明松的女朋友,那她呢?莫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掐住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等等,玉欣,妳先进办公室去,委员下午有份资料要用,在我电脑里,妳帮我列印出来。」不等大家会意过来,李明松已经拉着泫然欲泣的莫莹火速离开。
站在无人的楼梯间,莫莹的脸色苍白如雪,李明松则是一脸焦虑不耐,两人有好些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莫莹股起勇气,「明松,她为什么……」
不等她说完,李明松一不作二不休的说,「我们分手吧,小莹。」
「为什么?」她受伤的问,无辜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
「诚如刚刚妳所听到的,玉欣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而且我们已经论及婚嫁。」
「那我呢?我们已经交往这么多年了,从高中就在一起了!」
「妳冷静一点,不要这样失态的大声嚷嚷好不好?」不耐烦,眼神中甚至出现了一丝鄙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而且是这样难堪的情况下。
莫莹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眼前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这称不上背叛,小莹,这只是现实人生,人往高处爬,妳该知道我一直想要从政作一番事业的,玉欣不但是委员的掌上明珠又是留美博士,而妳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从小寄养在舅舅家做糕饼铺的……平凡女孩──」
平凡是她的错吗?「所以你就可以这样对待我?」
「反正交往这么多年来,妳始终不让我碰妳,我也不需要对妳负什么责任。」一不做二不休的残忍。
「不是只有贞洁才需要负责,李明松,那是我多年来付出的真诚感情?」她真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李明松口中说出来的。
「别再说些小家子气的话,我听腻了,总之,我要跟妳分手,如果妳够成熟我们就好聚好散,至于我跟玉欣的婚事,等会期结束很快就要开始筹备了,妳要就祝福我,要不撕破脸对妳也没啥好处。」
说完,李明松便决裂的走人,不再多看莫莹一眼。
「明松,明松──」
莫莹捂着嘴任泪水翻滚,她激动的浑身直发抖,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手里那袋盛满她心意的红豆糕饼,竟然是那么可笑。
茫然无措的走出立法院,原本盛满期待的柔软的心像是被刨出了伤口,莫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索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顾不得难堪。
任谁都不会料想到自己会在2月13日,情人节的前夕,被交往多年的男友背叛分手。
莫莹站在台北101的大门口,迎着冷风等待桑郁的到来,她压抑随时都会崩溃的眼泪,不想叫好友看见她破碎的心。
桑郁是莫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目前正在台北的旅行社担任领队的工作,虽然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是感情却一样亲如姊妹。
「哟喝,小莹──」远远的,穿着黑色大衣的桑郁快步的朝莫莹奔跑而来。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莫莹强扯出笑容,用力的挥手回应。
桑郁扑来就是一记热情的拥抱,滔滔不绝的说话,「真的是妳,小莹,我真想念妳!妳打电话给我时候,我以为妳在跟我开玩笑呢!」
「好久不见,桑郁,妳又变漂亮了!」
「少来,我们的糕饼西施干麻突然客气的称赞起我这只丑小鸭?」看见莫莹手中的提带,「这是什么?是不是专程送来给我的水月斋红豆糕饼?」
莫莹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已经冷了。」跟她的心一样,冷了。
「有什么关系,还是一样好吃,因为这可是我们水月斋的糕饼西施亲手做的招牌红豆糕饼欸!」淘气的撞了莫莹一记。
「最近忙不忙?」
「天啊,当然忙,水深火热的忙,每次只要遇上寒暑假的旺季,我就会濒临被操死的阶段。快,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吃一顿,一头牛现在来说顶多是塞我的牙缝。」桑郁挽着她的手,雷霆万钧的走向101里头的美食餐厅。
「瞧妳说的这么夸张!」
坐在位子上,桑郁突然把整张脸凑过去,「是真的,妳看,我的眼睛下面是不是又多出了许多皱纹?就说我再继续当领队下去,总有一天会累死异乡。」
「我还不是一样,今天上台北,见到的人都以为我是明月姊。」莫莹本能的脱口而出,却不料自己意外地勾起了最想遗忘的残酷。
「厚,妳果然是先去见过李明松了!」揶揄。
她幽怨的低下头,掩饰自己来不及修补的破碎的心。
「欸,怎没找他一起来吃饭,怕你们卿卿我我,惹我吃味啊?」
莫莹没有搭腔,只是一径的苦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
「嗟,我是那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好歹妳也是我的死党,不会跟妳吃味的啦!妳大可放心跟李明松把肉麻当有趣。手机呢?快打给他,叫他一起来吧!」
「桑郁──」她从好友手中抢过手机。
「嗯,怎么了?」她纳闷的望着莫莹的反常。
「其实,我和明松,我们今天……分手了。」她的眼眶陡然氤氲。
「什么?!」桑郁的眼睛瞪得像牛铃一般大,「莫莹,妳给我说清楚,李明松那个浑蛋欺负妳是不是?」
摇摇头,「没有,没有……」她咬着下唇,忍住哭意。
见状,桑郁紧紧的抱住她,「傻丫头,想哭就哭,在我面前妳不需要伪装。」
她这才容许自己有短暂的依赖,靠在桑郁的肩膀上,哽咽的说:「我很好,一定会很好的。」
「当然,妳当然会很好,因为妳还有我呀!」桑郁拧拧她的脸,「而且,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好不容易在桑郁的安慰下,她终于破涕为笑,凑巧,莫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陆铿,是我。」周诩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今天我去看了店面……」
「喂,请问你找谁?」鼻音浓重的莫莹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张脸写满了困惑。
是女人!这家伙的身边几时也会有女人出现了?电话另一头的周诩满肚子的好奇。
「妳是谁?这不是陆铿的手机吗?」先发制人的问。
「陆铿?我不是陆铿啊!我是莫莹,这是我的手机。」
「欸,少来,快叫陆铿给我过来听电话!跟他说,是男人就别躲──」他口气不善地命令着。
「这里没有叫陆铿的人,而且我是女的──」脸色一沉。
桑郁看着她铁青着脸不知和对方在争论什么,因此不断用眼神询问。
只见向来好脾气的死党发怒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陆铿是谁,但这确实是我的手机!」咆哮后就断然挂上电话。
「怎么了?」
「真是个没礼貌的冒失鬼!都说这是我的手机了还硬是跟我争论,偏偏说这是叫什么陆铿的人的电话。」
「对了,妳手机换了号码是不是?」桑郁问。
「没有啊。」
「没有?可刚刚妳打给我的号码跟之前不一样啊!」
怎么会?她赶紧拿出手机仔细瞧了瞧里头的电话簿,见到的却是一连串陌生的名字,莫莹这才发现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机,只是凑巧机型一模一样。
她低头思忖。
蓦然恍然大悟,一定是白天在机场的意外,让她的手机和对方调换了。
「怎么了?」
「这不是我的手机──」
「那妳的呢?」
「在那个男人手中。」
「谁?李明松吗?」
像阵博浪鼓似的猛摇头,「我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
好样的!桑郁真要被她给搞糊涂了。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掌心的手机又响了,莫莹莫可奈何的接起。
「够了、够了,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陆铿的手机,一切都是意外……」
「我是陆铿。」一个沉着的声音打断她的叨絮自语。
闻言,「啊?」她把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陆铿,我想,妳应该是白天在松山机场的那位小姐吧?」他低沉的嗓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没错,我是。我就猜那个叫陆铿的人一定是你!」莫莹哭笑不得,「都怪我粗心,竟然没注意到我们的手机是同一机型。」
「听着,我今晚要搭最后一班飞机回台北,我们可否约个地方把手机交换回来?」
「当然可以,这样好了,就约在机场大厅吧!」她想想连忙又说:「对了,我叫莫莹……晚上见。」
第二章
离开雄伟高耸的101,莫莹拒绝了桑郁的挽留,直说换回手机之后,她要赶最后一班飞机回高雄。
其实,这些都是搪塞之词,如果要等陆铿搭最后一班飞机回台北,那她势必会错过回高雄的班机,而她也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面对李明松口中那不堪的平凡,也不想听见桑郁的安慰,因为那只会更叫她难过。
今晚她只想一个人,也只适合一个人。
她再次来到松山机场,坐在等候的椅子上,当夜晚来临才发现,原来心在这时候最平静却也最孤寂,她低垂着头,吊念着这段感情的点滴。
原来,像糖果般酸甜的味道,也是会变质的,彻底的酸腐了……
约莫十点光景,飞机准时降落,陆铿从机舱快步的走下,赶着到约定的大厅好取回他自己的手机。
冷冷清清的大厅,陆铿一眼就看到那独坐一隅的身影。
只是……她低垂着头在做什么?睡觉吗?陆铿有些愕然也有些莞尔。
他快步走了过去,正想着要怎么唤她。
回忆让莫莹的眼眶发热,难过的泪水几遮掩她所有的视线,滴滴答答的落个没完,直到一双直挺挺的腿站在她面前,莫莹回过神来匆匆别起脸,汹涌的泪水就这么无助的洒了一脸。
「啊,你已经到啦!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她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仓皇的抹去眼泪,脸上刻意的笑容有着歉意和狼狈。
「妳在哭?」陆铿望着她的泪水,心里不知怎的竟切切的痛了起来。
「没事、没事……」狼狈的抹着眼泪,不想在陌生的他面前,显露出如此无助的自己。
陆铿没有再说话,体贴的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望着面前那条手帕,莫莹想要压抑的眼泪却反而越掉越凶。
不知怎么的,她隐忍了一天的情绪竟然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彻底崩溃。
她心慌的拿出手机往陆铿手里一塞,旋即跑了开来。
「等等──」陆铿追出大厅,一把拉住她的手。
是湿的,沾了她泪水的手,湿答答的……
「我、我已经把手机还给你了。」哽咽的说。
「可妳忘了妳的手机。」陆铿从温暖的口袋里拿出一模一样的手机,放到她瘦小的掌心,也把手帕一并塞给她,「妳住哪里?我送妳回去。」
她垂下头摇了摇,又望见手里水月斋的袋子,红豆糕饼给了桑郁一盒,这是最后一盒,却是同样的冰冷,「送给你吃,我自己做的,虽然有点冷。」
话落,莫莹只拿回自己的手机,转身又跑了开来,孤独的身影瞬间没入黑夜,直到消失不见。
陆铿望着手里写着水月斋的纸袋,暗自思忖。
她为什么哭的如此伤心?她的眼泪在陆铿的手上缓慢的蒸发,她的伤痛彷佛一只吊钟,钟声击入了陆铿的心,引发了一股幽怅的共鸣,都是酸楚。
台北的十点钟光景,街头巷尾还是一派的热闹繁华,到处都是情人节的商业广告,巧克力、鲜花、美食、礼物……满满的整个台北街头,莫莹格格不入的走在充满情人节氛围的敦化林荫。
马路旁一落落的大型广告看板,模特儿手上耀眼的求婚钻戒不断的提醒着她的失落,她狠狠别过脸去,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不过是谈了一场失败却又真实的感情,只是眼泪还是像坏去的水龙头,总老栓不紧。
害怕自己的眼泪惹来注意,她刻意的弯入一旁的巷子,至于目标,她自己压根儿也不知道。
「给自己买份礼物吧!给我自己的情人节礼物。」莫莹小声的对自己说。
不再想那奢华的求婚钻戒,不再想滑嫩的巧克力、芬芳的玫瑰花束,也不再想任何浪漫的情人大餐,莫莹迈开步伐在东区的小巷子里走着,至少,她可以给自己买一份礼物,至少,还有她会怜爱着自己。
她东弯西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