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会忙完?可以好好休息?”
傅植恩还没回答,天空便猛地轰隆响了个闷雷,大颗雨滴说落就落。
陆欣亚看着雨水打在蛋糕上面,紧张地连忙护住蛋糕,却又想起桌上的作业,一时手忙脚乱。
傅植恩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傅大哥!不要笑啦!帮我帮帮我!”她又羞又恼,却两样都不肯放弃。
傅植恩帮忙收拾着蛋糕,仍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午后的大雷雨像天空倒水般哗地落下,尽管两人已经尽快跑回廊下,还是淋得一身湿。
“这雨太突然了。”
两人站在长廊上,看着外头那阵猛烈的雨势,傅植恩还微微笑着的表情令陆欣亚看得发愣。
“好了,你在发什么呆?赶快进去洗澡换衣服。”察觉她的视线,他终于敛起了笑容,俊眸却仍漾着笑意,他伸手替她拨开额前的湿发,拍拍她的脸颊。
“噢。”她傻傻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快得都不能呼吸了。
“欣亚。”他放下手,神色突然正经了起来。“上次你说我接你到傅家,你想报恩的事情,还记得吗?”
“嗯。”她依然怔怔盯着他,几乎是无意识的点头。
“以后别这么想了。”
“嘎?”为什么?
“答应我好吗?”傅植恩带笑的眼眸好温柔。“我不希望以后每件你为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报恩。”
陆欣亚看着他,依旧发愣着,心跳越来越快,但不忘点头承诺。
因为在这之后,她为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不再是报恩了。
第4章(2)
清晨六点半的傅园里,空气清新,早晨的湿气还未褪去,形成淡淡的薄雾,可见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陆欣来早早起床,盥洗过后,便到厨房跟厨子一起准备早餐。难得昨天傅大哥在家里过夜,今早的早餐得弄丰盛点。
她帮着把生菜沙拉、火腿、蛋、水果端上桌后,开始煮咖啡,屋里顿时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陆欣亚抬头望去,见傅植恩已穿好衬衫长裤,但尚未打领带,脸色还有些难看。
“傅大哥早。”她打了招呼,格外留意他的神情。
“怎么这么早起?”傅植恩慢了几秒才抬头,扬起嘴角对她微笑,声音有些沙哑。
不太对!傅大哥看起来怪怪的……
“今天跟同学约好要早点到学校,之前进度落后,同学要借我抄笔记。”陆欣亚偏着头,仔细看着傅植恩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傅大哥,你看起来不太对,声音也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他接过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的喝了一口。
陆欣亚皱起眉头,更担心了。“是不是昨天淋雨的关系?”
“大概是吧,也可能是最近比较累。你别担心,我会去看医生。”傅植恩随便吃了几口煎蛋跟火腿,便起身准备离开。“我今天得早点出门,你慢慢吃,也别太早去学校,人少比较危险……”
他喃喃念了几句,站直的挺拔身躯却逐渐无力,突然眼前一黑,他差点瘫软倒下,幸好及时扶着椅背勉强支撑着,才没晕倒在地。
“傅大哥!”陆欣亚惊呼一声。
“少爷!”福伯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
陆欣亚急忙把手心贴上他的额头。“傅大哥你发烧了啦!好烫。”
“我叫阿泰备车,马上送少爷去医院。”福伯拿起对讲机便要吩咐,却被傅植恩拉住。
“不行,我早要去送标书,一定要去……”他坚持地说。
“不可以!你现在烧成这样怎么去?”陆欣亚的眼神里满是焦急。
“少爷,您的情况连走路都有问题。”福伯也跟着劝说。
“没关系,我一定要去……”如果不送出去,这些日子他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接掌傅氏也会变得更加艰难。
傅植恩勉强想站起来,却全身无力,颓然地又坐回沙发上。
“福伯,我们还是请阿泰哥备车,无论如何傅大哥都得去医院,或是请医生过来一趟也可以。”陆欣亚才不管什么重要的事情,眼前最重要的是他。“那个标书,公司里没有别人可以帮你送吗?”
“没有人能相信。”或许是烧昏了意识,傅植恩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自己在公司的困境。“我必须自己处理。”
陆欣亚看着傅植恩不再掩饰的孤单及疲倦,心里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疼痛涨得满满的。
他始终是一个人在孤独作战,没有盟友,没有依靠。
“傅大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送好了!”她认真地开口,目光勇敢而果决。“我知道我还没有满法定年龄,但福伯可以陪我去。如果只是送一份文件,我跟福伯应该能让你信任。”
陆欣亚等着他的回覆,她只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少爷,我跟欣亚可以办到的,请您休息吧。”福伯见少爷有些动摇了,连忙跟着说道。
少爷个性一向独立体贴,从来不肯让人帮忙分担任何事情, 或许陆欣亚这女孩可以改变他。
傅植恩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一老一少,考虑了下,终于点头。
“帮我把公事包拿来吧,标书在里面。福伯,帮我拿纸笔跟大小章,我写委托书给你。”他勉强坐直身体吩咐着。“今天投标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一定要准时,否则公司里会有另一组人拿另一份标书过去。还有,标书的公文袋不可以交给任何人,包括公司里的人也不行,请你们务必帮我送到。”
市府大楼这是陆欣亚第一次来到所在县市的市政府,一楼大厅,挑高镂空的天井、宽敞开阔的正厅以及低调的大理石地板,都散发出一种钢铁般严谨的气息。
空气中有种干净冰冷的气味,每个人都西装笔挺或穿着正式套装,走过长廊时,鞋跟还会发出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
两人到服务处问了投标所在的会议室后,她便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标书跟福伯去做厂商签到,顺便做委托人的确认手续。
时间是早上八点五分。
厂商签到簿上还没有傅氏的其他代表签到,表示他们抢先了一步。
在招标人员的指示下,两人先到招标的会议室里等待。福伯由于有些紧张,便先去了洗手间一趟。
独自坐在会议室里,陆欣亚还是不敢轻忽地抱紧公文袋,她知道这是对傅植恩很重要的东西,她必须努力保护。
外头突然传来交谈声响,她警戒地回头,见到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两人见到她,低声交谈几句,便朝她走来。
“你是帮傅植恩送标书来的?”为首那位较年长的男人开口问道。
陆欣亚戒备地看着他,终于点点头,男人随即露出热烈的笑容。
“我是傅氏工程部的李经理,是本次投标的负责人。”李经理掏出名片递给她,“谢谢你把标书送到,接下来把标书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会负责接下来的投标流程。”他说着便伸出手要拿她怀中的公文袋。
陆欣亚连忙抱得更紧。“不要!”她很快的拒绝。“投标的事情福伯会做。”
“福伯?你是说管家吗?”李经理轻嗤一声。“傅氏怎么轮到一个管家作主?把公文袋给我吧,到时候万一那小子做的标书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才不用背责任。”
那小子?是在讲傅大哥吗?
傅大哥明明就是傅氏未来的接班人,为何眼前这个男人竟用这么轻鄙的口吻说他呢?
陆欣亚摇摇头。“我不会交给你,你如果要硬抢,我就大叫。我知道市政府旁边就是市警局,你不要想乱来。”
李经理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他确实无法硬抢,如果公然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说不定一被检举,这次投标会议就会流标,到时他也无法跟想要跳槽的公司交代。
正当李经理感到棘手时,他身后的男人突然低声道:“经理,魏先生来电。”
李经理接起电话,仍不愿意离开陆欣亚身边,只是低声应答了几句,脸上随即展露笑容。
“你是陆欣亚对吧?”他问。
她点点头。
“你大舅有话要跟你说。”他将手机递过去,见她还是一脸狐疑的样子,不禁有些不耐。“讲个手机不会吃了你。”
她这才接过手机。“喂。”
“欣亚吗?我是大舅。”电话彼端传来有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没想到植恩竟然把标书交给你了。欣亚你听我说,傅氏的事情很复杂,植恩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也没经验,对公司也不了解,这次的标案很重要,你听李经理的话,把标书交给他。”
“大舅,我不能给他。”对方是长辈,陆欣亚只好恭敬地回答。“傅大哥交代我一定要亲自送到。”
“欣亚,怎么你也跟着乱来呢?我在傅氏工作了几十年,很清楚植恩还不到接手的时候,要是这次让他投标,那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见她不从,魏文伯的口气强硬起来。“听话,把标书交给李经理,你赶快回去上课。”
“对不起,大舅,我不能这么做。”虽然大舅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她更相信傅大哥。她知道傅大哥很用心在做这份标书,无论如何她都要实践她的承诺,好好保护标书。
“欣亚,你这孩子!怎么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魏文伯口气更重了,“这些年你妈妈来拜托我多少次,我都看在亲人的份上帮了她,怎么这次要你帮大舅一点小忙都不行?”
陆欣亚没料到大舅会讨起这些旧人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欣亚,只要这次你帮了我,看你想不想回妈妈身边,还是你们欠什么,我都会尽量帮忙,只要你把标书交给李经理,我一定做到。”
就在这一刻,陆欣亚真正理解了,原来自己和妈妈是多么令人厌恶的亲戚。
她强忍着受伤的自尊,尽量平稳地开口,“大舅,对不起,以后我和妈妈不会再麻烦你了。”她说。“标书我一定会帮傅大哥送到,请别再为难我了。”
说完也不等魏文伯回话,她便将手机交还给李经理,抱着投标文件到外头走廊的登记处站着。
招标人员在这里,李经理等人也无法妄动,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现在她终于知道傅大哥在公司的处境,也能体会为何傅大哥这么希望身边有个人陪了。
傅大哥曾经说过,他希望她能成为“那个人”。
一直以来,她不明白“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她该怎么做才能变成傅大哥说的“那个人”。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5章(1)
十年后
明亮刺眼的夏日阳光炎辣辣的炎烤着地面,柏油路面仿佛都被熔成软绵绵的慕斯蛋糕,路上行人纷纷走避,闪躲到骑楼阴影处,避无可避的,就只好撑伞搭起一片清凉。
大楼林立的办公园区建筑密集又缺乏绿化,使气温热度更是直线攀升,矗立在精华地段的傅氏集团总部大楼亦是如此。
不过傅氏大楼后门衔接着一条窄巷,巷子里都是些旧建筑,颇有几分日式气息,家家户户庭院里都栽种着多年的大树,多了天然绿荫的遮蔽和降温,整条巷子显得幽静清爽,只可惜它却是条死巷。
巷子底,有一家小小的,绿意盎然的简餐咖啡馆低调安静的营业着。
咖啡馆的名字像英文又不是英文,叫做“Go Siorai”。
一般人念不出口,店家很贴心地设计了一个QS字母紧扣的图样做招牌,后来这家小店就被叫做GS,大家也慢慢遗忘了它本来的名字。
下午三点,已过了中午时段,客人不多,店里播放着爱尔兰歌手Damien Rice的音乐,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站在柜台后清洗用具,没几分钟就抬头望一次门口。
“店长,你再看门就要穿洞了啦。”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年轻男孩走过来,笑嘻嘻地说。
“去背你的咖啡豆啦。”被看穿心事,白皙的脸蛋迅速染上淡淡绋红,被称作店长的女孩这才低头继续冲洗杯子。
一阵细碎的风铃声响起,女孩那双圆润,黑白分明的大眼连忙朝门口放望去。
一个穿着简单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边低声讲手机边走了进来,咖啡馆内女性客人的眼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男人的长相英俊斯文,约莫三十岁左右,身形挺拔,步伐从容优雅,有股浑然天成的尊贵自信。一双如黑曜石般的锐眸在看向柜台时带着笑意,看清柜台里的人后便放柔了。
在场女子的心,霎时都像外头的柏油一样,融化了。
柜台后的女孩目送着男子走入预留的独立包厢后,这才连忙到厨房准备,嘴里还使唤着一旁偷笑的男孩。
“阿拓,不要左顾右盼了,快送冰水和特制水果茶过去。”
“不要啦店长。”阿拓惨叫一声。“傅先生说过只要喝黑咖啡,这样我又会被他念了。”
虽说傅先生讲起话来口吻温和,态度斯文,但他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就是让人忍不住膝盖发软。
“不行,他喝太多咖啡了,我们的水果茶比较营养。”丢下这句话,女孩就转身进厨房忙碌了。
阿拓只好苦着脸开始煮水果茶,准备完毕后,跟着冰水一起送到那个隐蔽又神秘的私人包厢里。
“傅先生,请用水,这是本店特制水果茶。”阿拓硬着头皮说。
果然,男人眼神不轻不重的扫了阿拓一眼,令阿拓头皮一阵发麻。
他淡淡地开口,“我需要一杯黑咖啡。”
阿拓退了一步,连忙推卸责任道:“这是店长吩咐的,说傅先生需要营养水果茶,请慢用。”说完立即脚跟一转,很没用的一溜烟跑掉。
看着那壶五彩缤纷,充满各种新鲜水果的梦幻水果茶,傅植恩忍不住好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倒了一杯喝。
口味酸酸甜甜的,不难喝,只是果然太梦幻。
他拿出手机又纪录了些工作上的要事,没多久,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布帘被掀开,温暖的食物香气迅速蔓延小小的空间。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鳗鱼盖饭、味增汤、蔬菜手卷,全都是菜单上没有的菜色。
“新学的?”俊眉微挑,他看着自顾自在对面坐下,笑得眼睛像会发光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