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住额头,一脸惨白。
很好很好,温倾容,你完了。
因为你开始心虚,开始不正常了。
她懊恼地咬紧了唇瓣。
“看够了没有?”季天恩缓缓挑起一届,嘴角微扬。这小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呃……嗯……”她低着头,感觉呼吸不畅。
呜呜,她好讨厌这种感觉哦,可是,偏偏,他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双锐利的眼眸锁牢她,盯得她几乎要窒息。
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来个抵死不承认?
本来嘛,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对不对?
干吗要心虚?干吗?
她心里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
“喂……”
“啥?”她反射性地抬起头来,脸红心跳,紧张得要死。
他该不会猜到她的心思了吧?该不会借机来讽刺她、挖苦她吧?
然而,她却只听到他说:“丫头,到了,你是不是还要我把你背进去?
“不不,不用。”她慌忙跳下车来。样子虽然有点狼狈,但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想要跟他道声谢,但终究是说不出口,偏偏那辆破自行车又极端碍眼,她嗫嚅了半天,最后挤出来一句:“你给我等着,不许走。”
“我为什么要等你?难道我还得负责把你送回去?”他的语气凉凉的,听不出是生气还是在嘲讽。
她挺一挺脊背,要强地说:“你要送的不是我,而是你偷来的自行车。”
短暂的沉默,在她以为他就要发火的时候,他却笑了。
“你一向都是这么死脑筋的吗?”他望着她的表情像望着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她其实长得并不算漂亮,至少不是风情万种的那一类。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丰富,一学一笑、一哀一怒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就像现在,明明应该是正义感十足,她的样子却充满了懊恼,仿佛被抓住的小偷是她一样。
他忽然发现,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想要的玩具。而且,还是一个用金钱买不到的玩具,这种陌生的、充满挑战性的感觉,让他觉得刺激。
他在说什么?他竟然敢说她死脑筋?可是,令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竟然没有生气?她没有回顶他,更没有拿杀人目光瞪他。
她只是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转身走掉了。
这令她觉得窝囊,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她没法对着他的笑脸发脾气,哪怕他说的话再恶心、再可恶。
这种现象太诡异了。
从小到大,除了秦逍宇之外,她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说过这么多的话,更没有看清过任何男人的脸,如今,她居然会认为那个男人长得还不赖,甚至还贪看他的笑脸。
天哪,温倾容,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她甚至想,就算他偷了自行车,她也不管了。
她只想远远地躲开他,再也不见他。
因为,她讨厌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讨厌跟他在一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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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还不到一分钟,她不得不再次面对他。
“音乐会散场了。”她沮丧地咬着嘴唇。
原以为他会溜掉的,没想到,当她从空无一人的剧院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还等在外面。
一样浓黑的眉毛,一样慵懒的眼睛,一样挑起的嘴角,一样戏谑的表情。还是那件黑色长裤,还是那套同色系的衬衫和休闲外套。甚至,还是那辆破旧得快要散架的自行车。
但,一定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她看着他,竟觉安心。
安心得有点想哭。
“我知道。”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不是也约了人吗?为什么不着急?”她问。
“我跟你不同,你是约了心上人吧?这么紧张?”他睨她一眼,依旧吊儿郎当。
心上人这个词令她有片刻的沉默。
“嗯?”他加深了眼睛里的笑意。
她凝视着他充满调侃意味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沉默得有些可笑。从她八岁的时候起,她就可以自豪地在每个人面前宣称秦逍宇是她的人生理想。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犹豫了,在他面前犹豫。
她叹息,一字一句地说:“是的,他是我的心上人。”字字清晰,如符咒,敲进她的心里。
他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坦白。顿了一顿,他笑,“不要那么严肃,有心上人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他伸了伸懒腰,奇怪,身体里有一部分的力量似乎在悄悄流逝。
“的确没什么了不起,”谈不上汗颜,只是有些累,“如果你从八岁的时候起就认定了一个目标,拼命努力,而到了十九岁的时候,那个目标依然离自己十分遥远,那么,你绝对不会认为自己很了不起。”
“八岁?”季天恩皱眉。他从八岁的时候起,就没什么欲望了。
当一个人忽然发现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东西全都唾手可得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就会变得简单、枯燥。
他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了十四年,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还有一些东西是努力争取了十一年而不可得的。他觉得不可置信。
“说你笨你就是笨,来,告诉我,你的目标是什么人?我三分钟为你搞定。”他大咧咧地拍拍胸脯。
只有在这个时候,看到别人欣羡的、感激的目光,他才会觉得兴奋、满足,觉得活着还是有些意思的。
然而,温倾容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样感激涕零。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可是,他分明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轻蔑,这让他觉得难堪。
“你不相信我?”他眸色一黯。
旁人求他帮忙还求不到,她竟然不屑一顾?
太伤自尊了。
“叫我怎么相信你?你连跟人约了看音乐会都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要我把终身幸福放到你的手上,我好怕哦。”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来路走去。
季天恩骑了自行车,自动自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谁说我约了人家?这种催人睡觉的东西,听了会伤脑细胞。如果不是怕她到我面前来哭鼻子,而我又很无聊的话,我根本都不会来。”
“这么说,是人家暗恋你?”跟她的景况差不多,真是同病相怜哪。
“恋不恋我是不知道,”他还没有到自作多情的地步,“不过这种偷偷塞纸条的把戏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塞纸条?”哇哈,同道中人。
“喏,这不是。”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门票来。
咦,这个部位有点眼熟,等等,连衣服也有点眼熟。
温倾容的眼睛里冒着疑问的泡泡。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塞到我的口袋里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人倒是蛮有做小偷的潜质。”
“不过呢,像这种三句话脸一红,五句话哭鼻子的小女生,我还真是不敢恭维。”
“你——怎么知道她三句话脸一红,五句话哭鼻子?”换一句话说,就是难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温倾容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做人畏首畏尾,行事鬼鬼祟祟。不用脑子想就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了。”
畏首畏尾?鬼鬼祟祟?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好比你我吧,如果我们要约某个人出来,那一定是先下战书,然后单刀赴会了,对不对?”他难得地说了一句自认为的恭维话。
可惜,她似乎一点也不领情,脚步声越来越重,一副受到多大侮辱的样子。
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果然不错。
他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了。
只是,嗳!这沁凉的夜风,吹来吹去,拂了他满身满脸,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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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我这辆车好不容易卖出去,而且卖了这么好的价钱,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嘛。”路边修车的老头一脸着急。
“他——真的是跟您买的?”她似乎又错怪好人了。温倾容郁闷地皱着眉头。
“当然是买的,而且还是十倍的价钱哪。”老头有些心痛,早知道他会后悔,他就该早早收摊,说什么今天运气好,说不定还会遇上大生意,做人真是不能太贪心哪。
十倍的价钱?一千多块钱就买这么一辆破脚踏车?温倾容倒抽一口凉气。他是不是疯了?
“你很有钱吗?”她斜眼睨他。
“我——也不是很多,反正够用。”
其实,他很想说,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可是,在她那正义凛然的目光注视之下,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电影里的败家子。
“既然是这样,那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她摊开右手,笑得好假。其实,是心里不大平衡。
“你要多少?”
“十万。”她觉得牙齿绷得好紧。
“十万?没问题。”季天恩笑得很豪气,心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修车老头睁大了眼睛,只差没有当场昏倒。
“杨家有女初长成。”
吐血啊,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得去生个如花似玉、机智灵巧的女儿。
“十万你也肯给?”她骇异,手像被烫烙似的缩回来。
肯定,他不会屑于偷她的五百块;肯定,他不会在乎她骗了他的手机。
可是,可是,老天呀,她要怎么才能抑制住内心泛涌的愧疚?
她心虚,她惭愧,她、她、她,该死地变傻了。
第五章
温倾容刚一进门,就被孟津津揪进客厅。
两个人,四只眼睛,笑得贼兮兮地。
“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还蛮高大的嘛。”孟葶的声音腻得可以揉出蜜来。
“什……什么男人?”温倾容装傻,被孟津津一双精明的眼睛盯得心慌慌。
“别不承认,我们全都看见了。”孟葶撩起窗帘一角,得意地指指路灯下一览无余的大马路,“你不要说他就是秦逍宇哦。”
“他……是一个同学。”她脸色狼狈,目光闪烁。
“同学啊?!呵呵呵呵……”孟葶夸张地笑,眯起眼睛,也不说话。
她头皮发麻,本能地瑟缩一下,“干吗?
孟津津过来,笑拍她的脸,“只是一个同学哦,为什么我们容容的脸会这么红?还有,明明一说谎目光就闪个不停,她为什么还要说谎呢?”后面一句,问的是孟葶。
孟葶拍手笑道:“我知道,因为她心虚!
呵!心虚!真是一个要命的弱点。
温倾容懊恼地蹙了蹙眉。
“两张音乐会门票,两个人,这又代表什么呢?哦?堂姐——”孟葶故意把堂姐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其实,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在剧院门口碰到的……”倾容试图解释。
“剧院门口碰到的?那为什么他会送你回来?秦逍宇呢?他难道没去?”
“那是因为我……”哎呀,越描越黑。她总不能告诉她们说,她塞错了对象,约错了人,甚至还被那个当事人大大地讥讽了一番吧?
而且,她更不能告诉津津,那个人就是季天恩!
哦!好烦!她跌进沙发里,头埋得像鸵鸟。
为什么别人认为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她的手上就会变得好复杂呢?
还有,季天恩,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好想弄明白,却也害怕弄得太明白。
风不知道是在哪个方向吹着,吹皱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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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秦逍宇;呵欠连天,困顿萎靡的凌浩然;以及漠不关心,冷淡疏离的卓不凡。
今天的蜗居看起来格外的小。
“嗨!”季天恩一脚跨进门来,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难得四个死党济济一堂。
他瞄一眼这个,又看一眼那个。
莫非——
又有大事发生?
季天恩摩拳擦掌,连骨头都兴奋起来。
“就等你回来了,逍宇说他有事要商量。”凌浩然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这小子,再不回来,他就要去梦周公了。
“好好,再等我一下。”他兴冲冲地拉开冰箱门,等等,“我的巧克力呢?”
晚上十点过后,如果没有巧克力,他是很不习惯的耶。
“你今天没有买?”他回头问秦逍宇。
“我什么时候买过巧克力?”笑话,一个大男人吃什么巧克力?再说,就算是跟女朋友约会,也轮不到他买。
不是逍宇,也不是他自己,那么每天准时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又是谁买的呢?
对了!他心中灵光一闪,猛打一个响指。
除了那个丫头,还有谁?
她偷偷摸摸地来这里,原来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送东西。
这——又代表什么?
他恶劣地扬起一边眉毛,打量着兀自不自觉的秦逍宇。
莫非——
她单恋十一年而不可得的人就是他?
啧啧啧,这丫头好没品位,看上这种人是注定要吃苦头的啦。
“逍宇,你难道真不知道每天来这里为你打扫房间、添购食物的人是谁?”他信他真那么迟钝才怪!
以前是事不关己,那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亲口答应了那丫头要帮她争取到底的,当然又得另当别论了。
只是,看不出那么活泼率直的温倾容也会干这种小媳妇的勾当。可见,爱情这种毒素还是少沾惹为妙。
“知道我把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面的人又不止一个,会来的人也不止一个。再说,”秦逍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她又不是你请来的帮佣,你这么做,对她不公平。”
秦逍宇觑他一眼,不禁好笑,“她也帮你洗过衣服了,你怎么报答她?”
“这根本就不同嘛。”
咦?不对呀,这件衣服是温倾容帮他洗的,然后,他就在口袋里发现了音乐会票,这、这不会是她放的吧?
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惊愕得合不拢。
他猜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好笑极了,不然,凌浩然不会突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