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说了,就是要负责到底一生一世的。
“你不用说什么。”曼楼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住了眼底最后一丝的希望化成灰烬。“你是心理医生,应该很了解现在我们俩并不适合再谈下去了,最好还是分开来……冷静一下。”
“那么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他沙哑地开口。
她背脊掠过一阵栗然,哽咽地微笑,“不用了,想找一个人,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得到。如果不想见一个人,就算送到眼前仍可视而不见。”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就是太有责任感了,所以才不希望随便许下自己不能遵守的诺言。”
“曼楼……”此刻飞谚内心的震动远比方才强烈更甚,她竟然这么懂得他。“我很抱歉。”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起来,挤出一朵微笑。“你可以先离开吗?我想要换衣服。”
“不要走。”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绝望而瘖哑。
曼楼缓缓抬起头,只是给了他一抹脆弱而清丽的笑容。
他颓然地吐了一口长气,脚步沉重地转身下楼。
该死的!杨飞谚,威尔·杨,你到底想怎么样?做点什么事啊你!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走出你的生命吗?
飞谚满眼痛楚地看着她眼眶红红地拎着行李箱走下来,胃像在剎那间被人痛踢了一脚。
她哭了……
“我开车送你。”他哑声开口。
曼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已经打过电话给村长了。”
“让我送你。”他大步向前,霸道地坚持。
“飞谚,这次听我的,好吗?”她同样坚持。
他伸手过去夺行李的动作蓦地一顿,心脏像是被狠狠鞭了一记。
“我不会忘记你的。”她踮高脚尖,在他颊边落下蝴蝶掠过般的一吻。
飞谚不敢动弹,也完全无法动弹,深恐自己稍稍一动,就会忍不住将她抓进怀里,永远也不放开。
但是他该死的不能!
他就这样浑身僵硬紧绷地目送着她纤瘦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可恶!
这一瞬间犹如一世纪那样久,久到他几乎觉得自己将成一尊化石。
但此刻他和化石相差不远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胸口空空洞洞,冰冰冷冷的,彷佛一颗跳动的心已经不见了。
第九章
不再执着于昨天的痴狂
我的心像是台北的街头
不知该往哪里走
你的心像闪烁的霓虹
叫人迷恋却也迷惑
我没有把握
谁在怂恿夜的脆弱
抚平的伤又隐隐作痛
是谁说过不再回头?
还是让你淹没了我
想放弃却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梦中
却苦痛了我
等着伤心不如学会承受
反正你不会是我的
想放弃却不能甘心放手
留你在梦中
却苦痛了我
等你想起不如先忘记你
反正离开你的人是我……
走在秋天的台北夜空下,憔悴的曼楼走过热闹的街道,某家商店正播放着“动力火车”激昂哀伤的歌曲,这首耳热能详的“不甘心不放手”在风中飞扬,深深敲痛了她的心,泪雾忍不住涌上眼眶。
三天了,她回来三天了,他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像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在某天的早晨伫立在她家楼下,深情地捧着玫瑰仰望着她。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小丰和炊雪的电话紧紧关怀跟随着,但此时却教她分外压力沉痛。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解释,她的决定和痛楚……
他应该已经回美国了吧,他的假期结束了。
“我应该要知足了,这段日子以来的幸福相伴,他无微不至的疼宠……还有,他也治好了我的『强迫性阅读焦虑症』。”她双手紧环着自己,低声轻喃着。
是呀,她现在不会连走在路上都得边看书不可,但是她却变得只要瞥见书局橱窗里任何跟心理学有关的书,就会停止呼吸、眼眶发热。
他的笑容、他的脸庞如影随形,他的味道、他的呢喃紧紧缠绕着她,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忘掉他?
但更痛苦的是,她害怕忘掉他。
这几天她的头好痛好痛,心底有好几个声音在吵架在对话,有时激烈到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有人格分裂症。
一个是痛骂她为什么要放弃和他最后相处的两天时光,为何要拎着行李回台北?一个声音则是反驳对方,难道此刻不走,要等待哪天醒来枕畔已空,这才哭着收拾行李吗?
她舍不得他,却又不得不舍下,可是又心痛……天!她快要疯掉了。
“我得看书!我必须随便买本什么书来看!”她喃喃自语,感觉再这样下去连旧疾都要复发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曼楼心酸酸地倾听着“心动”婉转动人的来电铃声,失魂落魄地按下通话键。
“喂?”她未语先叹息。
“我想你。”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温柔地响起,她的耳畔轰地一声,心头热血瞬间沸腾了。
“飞……飞谚?”她声线颤抖着,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我。”他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一丝紧张。
紧张?她一定是听错了,全球知名的顶尖心理医生威尔·杨怎么可能会紧张?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她在颤抖,指尖冰凉,心头炽热。
她好像生病了。
“你说过,如果成心要找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找得到。”飞谚轻声道,温柔的声音令她鼻头越发酸热了。
“可是……你……”她想问他在哪里,深怕他已经回美国了,可是又觉得在这一瞬间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耳畔,在寒冷的秋夜里彻底温暖了她的心。
而且……这表示假期结束了,他们之间并没有跟随着一起落幕吗?
“我好想念你。”飞谚再度低叹,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掩不住的思念。“从来不知道,这几天居然会变成我生命中最痛苦又空虚的酷刑……我疯狂地想念你,不断藉词逗留在你住过的那栋小木屋外,到最后村长索性把钥匙给了我。”
曼楼的心猛地狂跳,却又感觉到口干舌燥。
这是真的吗?
她颤抖着手指傻气地用力掐了脸颊一记,噢!好疼,但是疼得好……
她不是在作梦!
“我是个大笨蛋。”他充满懊悔地自责着,“居然眼睁睁看着你从我面前离去……什么专业心理学博士,我比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还不如。”
“不要这么说。”她捂着小嘴哽咽着,激动难抑。
她还能对他抱有期待吗?
“你……肯原谅我吗?”他轻声问。
他在害怕,她也是。
“我不知道。”她喉头紧缩,拚命咽下又甜又酸又涩的泪水。“老实说,你打这通电话让我好惊喜、好感动……但是我好想好想见到你,又害怕再见到你,我不知道下次我还能不能有足够的勇气离开你。”
“别再离开我。”他沉痛地低喊,胸口绞疼得差点无法呼吸。“我不要你再离开我,我……不想再过没有你而烂透了的日子,我也不想抱着莫名其妙的原则和自尊与理智过活……回到我身边,好吗?如果唯有结婚才能真正完全的拥有你,那么我们今晚就飞到拉斯韦加斯去!”
曼楼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紧握着手机,“你……你说什么?”
“答应嫁给我好吗?”他轻柔地诱哄着,几近心慌地屏息以待她的回复。“拜托。”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你在美国吗?会不会在飞来台湾的途中又改变了心意?会不会你忽然发现其实我并不是那么适合你……会不会……”她又喜悦又慌乱的话并末说完,因为一双熟悉的有力双臂紧紧拥住了她因寒冷而颤抖的身子。
飞谚温暖的胸怀像是再也不许她稍离一丝丝地紧揽着她,脸庞深深埋入她泛着幽香的颈项间,她可以感觉到他醉人的体温与性感不断沁入她肌肤内,完完全全地包围住了她。
“飞谚……”她哽咽起来,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会不会她剎那间醒来,发现只是她独自一人寥落在寒风中?
“嫁给我,好吗?”曼楼低低呢喃,胸口纠结滚烫着,这份恐慌与揪疼的结只有她能解。
“我……”她总算恢复了真实感,轻泣了起来。“我愿意,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件事必须先告诉你……”
他的求婚教她惊喜震撼,但是她必须坦白告诉他这一切,否则她将永远寝食难安,无法真正放心地与他厮守。
“不,什么都别说,你这颗小脑袋就是太敏感太多思了,我这次绝对不让你再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自我身边逃开。”他坚定执着地道。
“可是……”
曼楼完全没有办法再开口,因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落下来的热吻时完全烟消云散。
他紧紧地封住了她的唇,彻底融化击溃她最后一丝丝的疑虑和担忧。
“我爱你。”
她一震,紧绷的身子顿时软麻松弛了下来。
呀……这就足够了。
飞谚果然言出必行,承诺过的话绝对不迟疑而立刻付诸实行。
当天晚上,他就向她父母诚挚地提亲,
花父,花母傻眼的样子是曼楼这辈子从未看过的,但是在了解了他绝对正直可靠高贵纯洁的身家背景后,他们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就差没有飙出狂喜激动的泪来了。
“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能确定彼此相爱嚼?”花父是国文老师,又看多了徐志摩全集,不禁小心地求证着。“杨先生,你又有多爱我们家曼楼?”
“伯父请叫我飞谚。”他尔雅一笑,深情地瞥了她一眼。“我是个心理医生,我可以用成篇累章的理论与实证告诉您,我有多么爱她,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想将之凝缩成最简单的一句承诺——子弹飞来,我会扑过去挡在她面前。”
曼楼小脸迅速臊热了起来,又窝心又害羞。
他说得这样肉麻又夸张,爸妈怎么可能会接受?八成以为他是个光耍嘴皮子的人。
可是没想到花父和花母相觑一眼后,不约而同满意地拭泪点头。
“很好,很好。”花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是颤抖的嘴角却泄漏了他的舍不得。“我、我就把我家曼楼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父亲的话像透了熟悉的八点档连续剧用语,但是飞谚却没有笑,眼底的真挚与诚恳闪耀坚定若金如石。
“伯父,我一定会的。”
曼楼憋住呼吸,胸口热流激荡不已,虽然是八股的传统老套对话,却依旧令她感动得乱七八糟。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花母吸吸鼻子问道。
“伯母,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希望下个月二十五日。”他温柔地轻握着曼楼的小手,诚挚微笑。“好吗?”
“这么快?那订婚呢……哎呀,我还得算算喜饼得送多少盒,还有三叔公跟六姨妈……”花父紧张起来。
“伯父请不用担心,我知道台湾这儿传统的规矩,先订婚,再结婚,大聘小聘与六色礼在订婚时送……因为我们决定得很仓卒,所以这张支票是我一点心意,让伯父,伯母支付订婚各种费用。”
他双手将支票奉上,以示尊重恭敬。
“哎呀,不用这么急啦,我……”花父本能地接了过来——飞谚奉上支票的动作太像献上考卷,害他就这么习惯地收下——他在瞥见支票上的金额时,瞬间睁大了双眼。“这……这么多?”
花母好奇地凑过脑袋来,一看之下瞠目结舌。“一百万……哎呀,太多了啦,我们家曼楼也没那么值钱喔!”
“妈——”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抗议,又不是在卖女儿。
“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在我心里曼楼比什么都重要,她是无价的。”飞谚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她小脸红了起来,低啐道:“别太夸张,我爸妈会信以为真的。”
“我说的是真话。”他揉揉她的头发,笑意闪动。
“老、老婆,你没看清楚,这上头的币值是。是美金。”花父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美金呀,美——”花母也僵住了。“美美美……”
“我楼上有很好的书,你想不想看?”曼楼看着父母呆掉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看样子他们得好一阵子才能清醒过来,想要讨论婚礼细节恐怕得再等等了。”
“只要今天晚上能敲定,多久我都等。”他眼底闪烁着趣意盎然。“我不介意在你房里待到天亮。”
“我想你还没参观过我家的浴室。”她忍不住尴尬地白了他一眼,“里头的浴缸正适合你的尺寸,我倒不介意借你个枕头。”
他失笑,装出很害怕的样子。“亲爱的老婆大人请高抬贵手……”
“谁是你亲爱的老婆大人,没套上戒指前什么都不算。”她娇憨地朝他吐吐舌。
“哎呀,戒指!”他一脸恍然,“明天一早就去选。”
“不用那么急吧?”她吓了一跳。
“当然要,我迫不及待把戒指套上你的手指,好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了。”他咧嘴笑道。
唉,现在连戒指和套住这种话都不能令他恐慌失措了,由此可见爱情能够令一个男人变得坚强。
就连说出结婚都不能有让他缺氧的感觉……事实上,一想到要和曼楼结婚,他心底就像有千只蝴蝶开始翩翩飞舞起来,这滋味好得令他止不住想傻笑。
“就这么决定,明天就去买戒指。”他越想越兴奋,大声宣布。
“可是你刚刚给了我爸妈那么多钱当聘金,明天又要去挑戒指,会不会太……”她怕他花太多钱了。
“亲爱的曼楼。”他眸光掠过一抹笑意,“你忘记你未来的丈夫是个好心理医生了吗?一个好的心理医生通常很贵,所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好吗?”
“噢。”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戒指最重要的是那层意义,我们就挑两只最简单的银戒好了。”
“不,至少也得是蒂芬妮的钻石戒指。”他沉吟着,“这里不知买不买得到切割完美的六克拉顶级钻戒……”
六克拉?
“我不认为我戴上六克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