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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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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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是什么艰难的事,竟然不过尔尔。”千翡媚哧一声,曳地长裙一拢,刻意放慢一阶一步的速度,只为了让水湅瞧清此刻她眼中的志在必得·“冻,看来你答应赏给我的东西,这回是藏私不得了。”银铃清笑与泉涌应和,犹似一曲醉人曲调,纤指蔻丹挑逗地划过他的颊边,游移在青龙烙印间。
  “先将剑取下再来谈这些。你知道我从不食言。”
  他话甫毕,千翡立刻偷得一记香吻。
  “看我的。”
  藕色丝裙在她踏进冷泉之际随波浮沉,好似一株在湖面上绽放盛开的艳花,美得彻底。
  她缓缓来到青冥剑之前。
  “这柄剑,看来与一般古剑没啥差异,充其量也不过是剑身花纹细腻了些,你何需将它视若珍宝?”千翡轻轻嘟囔,然而在密闭的暗室内,声音极为容易地传送开来。
  “那柄剑是三国吴王珍藏的六把名剑之一,名唤‘青冥’,是把辗转千年的古剑。”水湅应道,笑意更浓。
  “喔——听来是挺值钱的。”
  “传说当年这城镇水患不断,是因蓄龙湖里的恶蛟作怪,当时途经此地的一名剑侠以青冥剑诛杀恶蛟,并以青冥封印住它。”
  闻言,千翡回过身,望着噙笑的水湅。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取剑?”这柄剑是封龙之剑,取了又有何好处?
  “蛟龙之说,只不过……是个传言,你信吗?”水湅笑得好甜。
  千翡咯咯娇笑,“信才怪,我在水家庄这些年来,可从没见着什么龙首龙脚,连根龙须也没瞧过。”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因水湅一闪而逝的笑容而隐约感觉不安。
  无暇细思,千翡展开动作。
  她右手摊展,扣握在剑柄之上,只觉剑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觉,应是青冥浸泡在冷泉中多年之故。
  她试着提劲,然而青冥剑的剑尖处仿彿传来一股吸劲,将剑罕牢镶嵌在石块之中,再加上奔腾的涌泉,使得剑身在水流中微微晃动,好似——剑是活的!
  “你在发什么愣?”水湅在她身后唤道,不满她的缓慢举动。
  “我……”
  不可否认,她心底突然涌起莫名恐惧,好似……这柄剑,将她满满的自信蚀得干净!
  若取剑是件易事,水湅何需要她来取?论力道,她不及男人;论武艺,她亦不及水湅……心底开始有道声音出现,像来自于她,更像来自于剑。
  逐渐生根的疑窦开始在千翡心中萌芽,并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这柄剑,取是不取?
  紧握成拳的掌心包裹着冰冷剑柄,千翡忐忑地咽咽津液。
  她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说,为了水湅,她可以连命都豁出去吗?她还在迟疑些什么?
  另一道小小的声音却提出反驳。
  若连命都没了,她拿什么来拥有水湅?难道她还天真地妄想着等她壮烈捐躯之后,水湅会痴心地为她终生孤独、回忆她一辈子吗?
  别自欺欺人了!
  她若死了,恐怕连魂魄还来不及离体,水湅便能再找到另一个慰藉他的美人,到时的她将成为一个他记也记不牢的名字!
  值得吗?
  “千翡。”
  水湅冷沉的声音打断她所有紊乱的思绪。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吧。扯扯嘴角,不再放任自己陷入混沌不明的恐惧之中,深吸口气,她开始使劲与剑尖底下诡谲的吸劲抗衡。
  “水湅,她——”
  “嘘,别说话。”水湅制止了秦随雁的发问,两人静静望着泉心的千翡。
  泉中之剑文风不动,千翡沉吟一声,左手一并辅助右手的动作,将全身力道都集中在右掌上。
  “可恶,这该死的剑——”向来娇媚的甜嗓在此刻变得嘶哑,足见她的出力之猛。
  唰的一声,水花放射地喷溅开来,染湿了暗室里三个人的发肤及衣裳,而水花的中央,伫立着举起青冥剑的千翡——
  下一瞬间,水涑泄出粗鲁低狺:“这蠢女人!”
  他这辈子首次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奔下水波潋滥的冷泉中。
  秦随雁则仍处于惊骇状态中。
  青冥剑……不见了?
  不不,应该说,青冥剑溶化了?
  那一幕情景还在他眼前晃荡,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
  他只看到千翡举起青冥剑,连回身都来不及,高举在半空中的青冥剑竟然轰的一声崩坍成一道水瀑,自千翡的头顶倾泄而下,一点一滴又给落回冷泉里。
  剑身化水,全散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而千翡也失了意识地伏卧在泉里,一头黑发犹如缁墨绸纱披覆在水面上。
  秦随雁还没来得及发问,水湅便咆哮地冲下冷泉,在泉水中翻搅着失了踪影的青冥剑,然而无论水湅双手如何握掌捞水,水依旧自他指缝流逝,哪寻得着青冥的半点残骸?
  等秦随雁回过神,也急忙奔入冷泉,揪住水湅的臂膀,将整脸埋在水面下的他给硬提了上来。
  “水湅!你冷静些!别这样,你想淹死自己吗?!”
  “放手,我要找到那把剑!”水湅的发全湿透地贴在他颊上、颈边,莫名的愤怒烧红了他右脸的恐怖龙烙。
  “你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再找剑!别忘了千翡,她现下昏迷在泉里——”
  “那女人死了便算,否则我很乐意亲手撕裂她!”水湅沉着声,右掌狠狠地拍击在泉面上,激起爆裂似的水花。
  “水湅——”秦随雁被这股又急又强的水花溅得一身狼狈。
  蓦然,水湅忿恨难消地掉头离开冷泉,只有地上一股水痕残迹随着怒火跫音而去。
  秦随雁不明白水湅何以为了一把剑大发雷霆,他从不曾见水湅卸下笑脸,想不到……竟是这般激烈。
  他叹口气,先将沉浮在泉里的千翡给捞起。
  虽然他挺讨厌这女人,但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而放任一条生命流逝,他若不救千翡,她便会溺毙在这泉池之中——
  况且,千翡若死,谁来承担水湅难得一见的烈焰狂怒?不做第二人想,那个倒楣鬼非他秦随雁莫属,他可不会傻到放任千翡溺死,然后由无辜的他被炮火轰得满头包咧。
  一切的苦心,全白费了。
  他这辈子注定被这躯体给牢牢禁锢,永无翻身之日。
  水湅自暗室回来后便将自己囚禁在房内,不吃不喝整整一天,急煞了一群水家仆役。无论门外送来多少他最爱的甜品甜汤,仍诱哄下了他开启门扉。
  水湅静静坐在最靠近湖水的窗棂上,早晨时怒焰正炽的神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渊般的沉寂,只有收紧的双拳仍泄漏出他的不甘。
  不甘心,这教他怎么甘心?!
  那柄该死的剑应该是在他手中碎裂,由他一块一块地将它给分解殆尽,而不是在千翡那蠢女人手上化为乌有!
  他盼了数十年,好不容易盼着了这等良机,却因千翡取剑之际的分神而导致失败——那女人,该死。
  敲门声再起,水湅恍若未闻。
  “水湅,开门,是我。”
  “我睡下了。”水湅睁眼说瞎话。
  “既然睡下了,那现在坐在窗棂上发呆的人又是谁?”
  水湅回过头,才发觉秦随雁将门纸挖了个大洞,一双活灵灵的眸冲着他眨了眨。
  “我心烦,没心思招呼你,有事明天再说。”水湅随口抛下这句话,继续沉浸在孤月的照耀下。
  “心烦让我陪你聊聊,省得你想不开地投湖自杀。”见水湅没有开门之意,秦随雁干脆自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自个儿挑开门闩,大刺刹地跨进他房门。
  水湅撇撇嘴角,算是给秦随雁一个回应。
  “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算了啦,不过是把古剑,要不,我重金替你收购比三国更早之前的剑,你想要哪一柄尽管说,我自会尽力将它弄来。”他这大总管可是宠自家任性的庄主宠得紧。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青冥。”
  “我知道你又在要脾气,你我都亲眼见到,那柄剑变成一摊水,全搅和在冷泉里了。你对它又何必死心塌地?”
  水湅先是一阵无声,久久才道:“只有青冥剑能解开封印。”
  “封印?你是说封住传言中蓄龙湖底那只蛟龙的封印?”
  水湅点头。
  “你取剑,真是为了解开封印?!”秦随雁的声音扬高八度。
  脑袋瓜再度点动。
  “这么说来,蛟龙之说……是真的。”秦随雁一瞧见水湅颔首证实他的问句,微怔之后,换来更多的不解。“那你解开封印做什么?你想放那条蛟龙出来扰乱整个城镇……不,是整个中原吗?!别告诉我,你想藉那蛟龙之力,干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水湅挑眉,嘴唇又浮现笑意——与以往如出一辙的虚假笑意。“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可惜已经没有实现之日。因为青冥剑,碎了。”
  除去封印的剑,碎了……
  “如果你打的是这种主意,那青冥剑碎了才好。”省得助纣为虐。
  水湅低沉地笑着,“你有没有想过,那蛟龙也许没有兴风作浪的恶念,却因人们对它的恐惧而将它封印湖底,这待它公平吗?”
  “公不公平不是你我所能断言,你若是因为觉得世人待那条蛟龙不公而想助它解脱封印,岂不也太独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水湅耸耸肩。
  “你镇日清闲,连书都懒得碰,现下连成语应该怎么用都分辨不清了?”
  “会吗?我觉得我这句词用得挺贴切的。”他若非为了自己,何必用尽心机想取下青冥剑,又何必因为青冥剑的溶灭而异常愤怒?“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只蛟龙注定永永远远被囚在湖底深处,见不得光,只能在蓄龙湖里等待漫长的死亡到来……龙呀龙,翻腾踏浪而来、翱翔苍穹而去,如今落得浅湖困龙,岂不呜呼哀哉——”水涑为蛟龙吟起哭调,双眸还好似感同身受地泛起水雾。
  “你还会开玩笑,那表示你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秦随雁打断水湅的悲伤号叫,“你整天没吃下一粒米,我已经吩咐厨子替你下一盘三鲜饺子,等会儿吃饱了再好好睡一觉。”
  “嗯。”
  “我还有一本帐目没瞧完,不陪你耗费太好光阴。”
  “辛苦你了。”水湅难得良心大发地给予秦随雁鼓励。
  “冲着你这四个字,我还能心甘情愿地再为你做牛做马四十年。”秦随雁朝水湅比画了一个潇洒退场的手势,猛然忆起另一事,跨出门槛的脚又给缩了回来。“对了,关于千翡——”
  “随雁,你破坏我难得恢复的好心情了。”水湅阻断他未说完的句子。
  “当我没说。”秦随雁很懂得进退。
  他前脚甫走,厨子后脚便送上热腾腾的美味饺子。
  水滦挟起饺子,咬了口包裹鲜嫩虾肉的饺馅。
  “饺子皮跟以往一样,可换了馅料,味道便相差千里……”
  恭立一旁的厨子闻言慌忙道:“庄主,这饺子的味儿不好?”
  “不,馅料新鲜可口、令人唇齿留香。我是说三鲜馅饺与猪肉馅饺的滋味回异,同样的饺子皮,却会因为内馅的不同而让人轻而易举的区分,就如同我一样——”
  厨子越听越迷糊,水湅则是迳自低笑。
  “一具皮囊所塞的魂魄不同,究竟会有多大差异呢?”
  第五章
  好难受,好多好多的水呛进她的口鼻,阻断了新鲜空气进驻肺叶的可能,她张口想吸气、想求救,奈何泉涌而至的仍是一波波彻骨寒体的冰水,激起喉问灼热的疼痛。
  好难受……
  谁……谁来救救她?
  救……
  一股温热的触碰落在她冰冷的额际,好温柔好温柔地拨开她因梦魇而汗湿的发丝。
  她反射性地想揪钳着唯一浮木,害怕自己再被抛下一般。
  “她还好吧?睡都睡了三、四天,也该醒了。”
  远远的,有道男嗓。
  “那大夫怎么说?”
  那男嗓问完一句,又自己接续。
  “啊?还要等她醒来才能看情况?”
  那男嗓这等举动,应该称之为自言自语吧,而且很清楚能听出他字句里的不耐。
  她强撑起眼眸,目光只能直勾勾地望着上方,肩胛疼得她无法使力,就连转动颈子都疼痛异常。
  好不容易她侧过首,瞧见一男一女,那男人每说一句话,那女人便比手画脚一番。
  “净净,她醒了。”秦随雁指了指杨上正瞠着圆圆黑瞳打量他们的千翡。
  净净凑上前,又是一阵手语,瞧得千翡一头雾水。
  “我……”千翡也跟着她乱比画,想表达自己看不懂她那双柔荑想传递的字句,奈何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表示。
  “净净,你去请大夫过来,这里交给我。”秦随雁拍拍净净的肩。
  “嗯。”净净发出好简单的单音,退了下去。
  千翡望着远去的纤影,有些害怕地想唤回她,但脑中仅存的语言表达竟只剩少少字汇。她瞟向屋内唯一的人……呃,他看起来不是很友善……
  “你还好吧?”秦随雁率先开口。他向来与千翡无话可聊,所以他也是很努力在寻找话题。
  她十指绞拧着罗衾,头颅压得好低好低。
  呜,那个看起来好温柔的姑娘怎么还不回来?
  她不时偷偷抬眸觎向门扉之外。
  秦随雁对她的举动产生误解,“你不用盼了,水湅表面上不说,可我瞧得出来他还在气头上,十天半个月之内都别妄想他会踏进你的舞月阁。”
  水湅的绝情,连他也自叹弗如。
  像他这么讨厌千翡脾性的人都还存有一丝丝善心,而那个与她关系亲密的水湅却一回也不曾来瞧过她——不,他压根连提都不愿提到千翡。
  “反正就算他此刻来见你,免不了又是一阵责难,还不如暂时让你和他分隔开来,对你对他都好。”
  秦随雁语毕,又正巧抓到她偷瞧门外的贼眼,令他发出不满嗤声。
  “早知道你这女人永远都将我的话当成屁,我还犯贱地对你说一串话,真浪费唇舌!”可一想到这女人待在水家庄,也是靠他辛苦赚来的家产给养得健健康康,他就忍不住想去谈砸几门大生意以平衡他的心理。
  呜,这男人好像生气了……好奇怪,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说话,她又没反驳他,他干啥突然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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